血剑吟-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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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战至极处,他的心中万念俱空,只余一道信念灌满心胸。
那便是,打败费仲,取剑,救人!
当费仲撤剑时,恐怕连他自己也未曾感觉到,身周那股霸道至极的气势,随着那一退,已然弱了半分。
心神全在费仲身上的剑晨,立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他心中明白,这一刻,也只有这一刻,是他唯一有机会欺近费仲身前的良机。
如若错过,待费仲回过一口气来,那么败的,便将是自己!
于是在心无旁鹜下,又凭着那股悍勇血气尚在,他想也不想,在舍弃千锋的同时,背后逐风已然出鞘。
在什么情况下,最适合自己的是什么招式,这是他自从遇上疑似靳冲的大叔后,刻意养成的习惯。
于是在心无杂念,暂且忘却血剑之凶的刹那,这种习惯,顿时放大到极致,成为他身体的本能动作。
然而,当逐风剑架上费仲脖子的那一刻,当他的眼角作光撇向寒芒四射,已然出鞘的逐风时,梦中见了无数遍的场景,立时如同潮水般向他袭来。
是以,就算费仲不用脖子去撞逐风,顶多再过得两个呼吸的时间,他也得自己撒手。
这些事情,剑晨自然不会对纯阳众人明言,于是在他们眼里,倒像是剑晨不欲费仲身死,放了他一马。
费仲还愣着,没有从死而后生的迷茫中走出来,掌教真人玉虚却回过神来。
“剑少侠果然心怀仁义,贫道佩服!”
这次没有破月真人的阻拦,他终于走到剑晨面前。
堂堂一门之主,竟然就此当着众多弟子的面,向剑晨躬身一礼。
剑晨吓了一跳,连又往忙躲,口中道:“真人这是为何,折煞小子了!”
玉虚正色道:“非也,适才费仲咄咄逼人,难得剑少侠不计前嫌,饶过他性命,此等胸怀,可受得起贫道之礼。”
剑晨汗颜,心道自己虽然却无取费仲性命之意,但逐风剑被撞掉倒非本意,不知玉虚真人知道的话……该作何想。
正不自如何时,陡听费仲跳将起来。
“掌教师伯,这事儿是我费仲惹出来的,倒教你来赔罪,弟子真是罪该万死!”
他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咚咚咚三个响头清脆至极。
玉虚阻拦不及,倒也受了,双手虚抬,微笑道:“费仲师侄不必如此,你之过,便是纯阳之过,我来赔罪,又有何不可?”
“弟子,弟子……”
费仲素来刚强,此刻心下愧疚无比,虎目中竟然含了泪。
剑晨本来站他旁边,见之,也是好言劝慰道:“费师兄,这事儿也不能都怪你,在下也是救人心切,着实伤了许多无辜,还望你莫要见怪才是。”
“小子,你……!”
费仲猛然抬头,看着剑晨便气不打一处来,怒目半晌,终究颓然叹息,挥手道:“罢了,罢了,谁叫你也来得太不是时候,若换个时间,这架也打不起来。”
抬手一招,也不见他如何使力,仍然倒插于地的梵天寒芒飞入手中。
“喏!说到就得做到,你既打败了我,这梵天寒芒就便拿去。”
突然神色又是一紧,怒道:“用完记得要还,否则,哼!”
打了这许久,他其实心中火气也已渐渐消去,又有掌教真人阻拦在前,是以剑晨到底与暗算他师父的凶手是不是同一伙人,心下已有了计较。
否则,即便是杀了他,也不会将焚魂真人的遗剑,交于凶手手中。
剑晨面色大喜,伸手去接,口中连道:“要还,要还,一定是要还的!”
梵天寒芒到手,离救醒花想蓉,又近了一步。
却未发现,玉虚真人在两人交接宝剑是,面色已然僵硬无比。
“师兄,你怎么了?”
破月真人发觉他脸色不对,好奇问道。
在她想来,玉虚素来慈悲心怀,梵天寒芒被人借走,或许她不会同意,其余纯阳九剑也不会同意,甚至纯阳门中大部分中都不会同意。
但玉虚是定然会同意的。
然而现下,面色变化最大的,却正是玉虚。
玉虚真人嘴巴张了张,神色为难至极,欲言又止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对众多纯阳弟子道:“你们先下去吧。”
又冲剑晨道:“剑少侠、师妹、费仲,你们随我进来。”
吩咐完毕,他不再多言,道袍轻摆,却是径自回了纯阳殿中。
片刻不到,除了剑晨等三人,得了掌教令的纯阳弟子倾刻退却,走得一个不剩。
广场上,只有剑晨与费仲两人面面相觑,破月真人面色,也有一丝疑惑之色。
三人不明所以,只得跟着入了纯阳殿。
但见玉虚真人立在大殿正中,背对着三人负手而立。
他手中拂尘轻甩,吱呀一声,大开的殿门骤然关闭。
这才转过身来,面上竟然有着迟疑之色。
破月真人一见,顿时疑惑起来,担心道:“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唉……贫道本不想说,但事关人命……”
玉虚一声长叹,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看了一眼剑晨手中的梵天寒芒,说出句令剑晨心神激荡的话来。
“剑少侠,你手里这柄梵天寒芒,乃是假的!”
148。第148章 错事
“假的?!”
剑晨只觉胸口一阵憋闷,差点没吐出口血来。
握着梵天寒芒的右手,更是捏得咔咔作响,骨节泛白。
“不可能!”
事关师父遗剑,就算说这话的是掌教真人,费仲也冲口而出。
他情绪激动道:“梵天寒芒我师父从不离身,就是昨夜身死时,此剑也仍牢牢握在手中,没让凶手夺了去。”
“如此被师父珍若生命的神剑,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玉虚真人摇了摇头,拂尘一摆,叹道:“此事纯阳剑宫上上下下,除了你师父,便只我一人知晓而已。”
他看着费仲,面露悲哀,伤感道:“你以为焚魂师弟为何梵天寒芒从不离身,即使身死?”
费仲高大的身躯猛得一震,目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喃喃道:“难道……难道……”
一时之间,哪里愿信。
“师兄,你的意思是……”
破月真人纵然定力比剑晨与费仲两人为高,此时也是面色诧异。
“不错。”
玉虚真人点了点头,印证了两人心中所想:“焚魂师弟之所以剑不离身……便是因为,他不愿让人察觉剑是假的!”
“真人!”
剑晨的面色已然苍白,颤抖道:“那真的梵天寒芒剑,又在何处?”
纯阳九剑在江湖上何等威名,梵天寒芒竟是假的这事,对纯阳剑宫来说绝非光彩,是以,就算剑晨再不愿相信,也只得承认,玉虚真人断不会以此为借口搪塞于他。
那么……真的梵天寒芒又在哪里?
玉虚真人歉然看着他,语气沉重道:“这十三年来,贫道也曾暗中查探,可惜至今……一无所获。”
骤听十三年前四字,剑晨的脑中,仿佛被天雷劈中,立时嗡嗡作响。
十三年,又是十三年!
这已然成为他一块心病的四字,竟然从玉虚真人口中,再度提起。
“真人,你是说……梵天寒芒失却于十三年前?”
他竭力稳了稳情绪,向玉虚真人问道。
玉虚真人略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还是答道:“对,正是十三年前,那一年,也是焚魂师弟最后一次下山,梵天寒芒,也是在那时遗失。”
又长叹道:“从那以后,焚魂师弟闷闷不乐,再也未曾离开过纯阳剑宫半步,贫道也曾询问过他梵天寒芒如何遗失,但师弟他只是长叹,却闭口不谈。”
“难怪……”
破月真人恍然道:“难怪师兄曾对我说,他做了一件错事,以至十三年来,似乎变了一个人般,一直心事重重,就连修为……也不曾寸进半点。”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也不会……”
说到这里,破月真人终是无法保持刚强的一面,怅然欲泣。
“错事……”
剑晨呆怔半晌,突然心头狂跳,想起一事来,不由急切道:“不知焚魂真人十三年前,可是去了衡阳!?”
那日在洛家,安安曾经对他说过,洛家前院的战斗痕迹中,有着属于纯阳剑宫的**独尊剑法!
而焚魂真人却说……他在十三年前做了一件错事!
并且依照他先前昏迷时听到的说法,焚魂真人似乎是被鬼兵域的人暗害,那么,这焚魂真人必然与鬼兵域有着某种关联。
玉虚真人脸上诧异的神色更加重了,点头道:“不错,十三年前,焚魂师弟他,确实去了衡阳,却是不知……剑少侠如何得知?”
剑晨没有理会玉虚真人的问题,他的拳头死死的捏着,沉声问道:“不知焚魂真人他……可会**独尊剑法?”
费仲使得是森罗万象剑法,那么,作为师父的焚魂,又是否会**独尊?
“会的。”
这次,接口的却是破月真人,她面上的哀色仍在,目露回忆道:“**独尊在纯阳九剑中,本是我主用的剑法,但当时师父他老人家闭关不出,此剑法却是焚魂师兄他,代师所授。”
铛啷——!
一直被剑晨牢牢握在手中的假梵天寒芒终于被他狠狠掷在地上,用力之大,使得梵天寒芒连剑带鞘猛得在地上弹了几弹。
“小子,你——!”
费仲当即暴怒,即便此剑是假的,但也是他亡师寸步不离带了十三年之物,如此被人弃如敝履,如何令他不怒。
“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他怒目而视中,却见剑晨陡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中,寻不见畅快,只有声声如血似泣的悲意。
“你笑什么!?”
费仲更是怒不可遏,狠不得冲上去狠狠一拳,打得他满地找牙。
“笑?我如何不笑?”
剑晨又笑了半晌,直到眼中满是泪光,才咬牙道:“焚魂死了,死得好,所以,我得笑!”
“你——!”
费仲须发皆怒,狂霸的气势陡然暴涨,古霆重剑往剑晨头上怒拍而下。
啪——!
剑至中途,却被一只苍老干瘦的手掌抵住。
费仲猛喝一声,几乎已运起了所有内力,黑面涨得通红,双臂上强健的肌肉仿佛倾刻间就要爆裂一般,狠狠将重剑猛然一压。
纹丝不动。
“师伯!”
费仲怒吼着,满含煞气的双目陡然转向手掌的主人。
玉虚真人。
“此子辱及我师长,师伯为何还要维护于他?”
他暴怒大吼,看向玉虚真人的目光却突然一滞。
此刻玉虚真人已然面无表情,一直仁慈和蔼之感,从他面容上消失无踪。
以费仲在纯阳剑宫二十五载对掌教真人的了解,玉虚面无表情时,便是他动了真怒刻!
“你且先退下。”
玉虚真人看也不看他,冷冷说道。
这声音冰寒无比,莫说费仲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一身气势全无,就连敢于当面顶撞玉虚的破月真人,此刻也只是嘴巴张了张,半个字也说之不出。
玉虚与焚魂同年拜入纯阳,两人做了几十年师兄弟,说是亲兄弟,也不为过。
如今,焚魂身死,玉虚要处理的事情本就极多,是以始终将心中的莫大悲意强行压下。
而此时,竟然有人当着他的面,笑着说焚魂死的好!
这让他,如何能忍!
“剑少侠,今日你不将话说清楚,纯阳剑宫,你是出不去了。”
149。第149章 立誓
“十三年前,鬼兵域现,四处屠杀剑门中人!”
“十三年前,衡阳洛家满门被灭!”
“十三年前,焚魂失了梵天寒芒剑,却道他做了一件错事!”
“而半个月前,我在洛家残垣中,发现属于**独尊剑法的痕迹!”
剑晨毫无畏惧的怒视玉虚真人,呲目欲裂道:“作为洛家仅存于世的后人,你说,焚魂死了,我为何不能笑?”
“你是洛家的后人?”
面无表情的玉虚真人,在听到剑晨所言后,神色间也难免有着诧异。
并且呼剑晨话中之意,其意直指焚魂真人为灭他洛家满门的凶手!
“小子,休要血口喷人!”
剑晨还未说话,费仲早已按捺不住,怒喝出声。
他的师父,虽然因为执掌修罗殿的缘故,为人难免严厉了些,但费仲却相信,焚魂真人决计做不出杀人满事的恶行来。
“血口喷人?”
剑晨冷笑道:“那请你告诉我,焚魂十三年前去衡阳做什么?”
“这……”费仲卡了半晌,继又怒道:“怎么,衡阳是你家开的,我纯阳剑宫就去不得?”
“再说,十三年前去衡阳的人何其多,我师父去了,又有什么特别?”
越说,怒气越泄,声音也越来越小。
费仲人虽暴躁,到底出自正道,又是修罗殿这等专管赏罚的弟子,善恶观念极强,虽然凭着一股怒气强辞为师父夺理,到底心虚,底气不足。
“那,洛家遗留下的**独尊剑痕,又作何解释?”
剑晨冷冷反驳道:“难道,纯阳剑宫的人跑到洛家四处留下剑痕,也没有什么特别?”
“你——”费仲又要怒,终究只说了一个字,气势一颓,呐呐道:“反正,我师父决计做不出此等事来……”
剑晨冷哼了两声,将头一偏,已不愿去理他。
“剑少侠,你且稍安。”
听闻剑晨竟是洛家后人,玉虚的面色终于缓和了几分,沉吟道:“焚魂师弟的为人,我这个做师兄的再清楚不过,他定然不会做出如此事来。”
“这当中……定然有着什么误会。”
“误会!”
剑晨双目充血,看向玉虚,哼道:“玉虚道长,到底是怎样的误会,才可将贵派的剑法生生误会到我洛家的墙上?”
“这……”
玉虚皱着眉头,几乎要将垂于胸前的胡须捏断,迟疑道:“纯阳剑宫中,会使**独尊的人不多,但也不少,只凭此一点,还不足以证明是焚魂师弟所为。”
见剑晨又要开口,他挥手打断道:“此事贫道定会派人仔细查探,若当真那剑痕是属纯阳剑宫的剑法,贫道自会给剑少侠一个交代!”
此话说得斩钉截铁毋庸置疑,玉虚一派之尊的上位者威严立时磅礴而出,即便剑晨此刻已然抱了必死之心,却也一时作声不得。
“小子。”
破月真人一直静静听着三人的辩驳,此刻突然开口道:“你的推断有漏洞。”
剑晨目光一转,冷道:“什么漏洞?”
“你言语中口口声声认定我焚魂师兄乃是勾结鬼兵域杀害你洛家的凶手,可是……”
破月真人一双凤目中精芒闪烁,缓缓道:“焚魂师兄,却是被鬼兵域所害!”
“对!”
费仲也反应过来,喜道:“师父是被鬼兵域害的!”
话一出口,立马觉得不对,这似乎……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吧?
剑晨略怔了怔,仍旧强硬道:“这是你们说的,到底是不是,谁知道?”
“哼!”
费仲面色一肃,伸手入怀抛出块东西来。
啪——!
扔在剑晨脚下。
定睛一看,此物他曾在雷虎腰间过见,正是那块有着青幽鬼字的令牌。
“这块令牌,便是从我师父的遗体上找到,如此你可信?”
费仲恼怒道,更是心中暗恨,这小子,顽固不化!
目光在令牌上停留片刻,剑晨仍是不理费仲,向破月真人道:“就算真是鬼兵域所为,也有可能是其多年后才发现,焚魂从我洛家得到了什么,是以上门分脏不成,起了内讧!”
“小子,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费仲暴跳如雷,这小子说他师父杀人倒也罢了,此刻竟然又加上一条分脏不均的罪名来,士可忍,他费仲绝不可忍!
“够了!”
眼见又要动手,玉虚真人陡然喝道:“剑少侠,不论你相信与否,我纯阳剑宫决不会做那杀人夺宝之事。”
“贫道说了,此事,定然在查清楚之后,会给你一个交代!”
铿锵之音响彻大殿,但见玉虚真人话音刚落,右手一挥,化掌成刀,平平从他不离手的拂尘上挥过。
曾经令千锋银枪停止的拂尘,忽然无声无息间,尘尾骤然齐齐短了一截,灰白的细毛散落一地。
“贫道便以此起誓,若最后查明焚魂师弟当真做下了此等伤天害理之事,我纯阳剑宫便再赔你一命!”
玉虚真人面容肃穆,神色间极为坚定。
“师兄!”
“师伯!”
破月真人与费仲立时惊呼。
再赔一命,赔谁的命?
虽然他没说,但单从他的面色,不光是破月与费仲,就连剑晨,也明明白白。
这分明,就是要赔他纯阳剑宫掌教真人之命!
堂堂一派之主,能当众说出如此誓言来,便是连剑晨,也没有继续辩驳的理由。
“好。”
剑晨微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他就算再言语又能如何?
这里是纯阳剑宫,不说玉虚与破月,就是费仲,让他再打一次,都不见得还能险胜。
先前怒而对峙三人,凭的,却是胸中那股血气。
此刻想来,玉虚等人也算对他客气,如若不然,就是将他格杀当场,又有谁知道?
“玉虚真人,请恕小子先前无礼。”
他冲玉虚拱了拱手,继道:“如此,我便静候真人消息。”
此间事已至此,即便再争辩下去,也只是越闹越僵,是以话语出口,人已往殿外走去。
“剑少侠,你且稍等!”
却不想玉虚出言叫停,沉吟道:“梵天寒芒虽是假的,但你若要救人,倒也还有个去处。”
“什么?”
本已绝望的剑晨,豁然转身!
150。第150章 遇袭
剑晨一路从纯阳剑宫中下来,再次走到半山腰处的小亭。
想了想,仍然如来时般,进入小亭中歇息。
一来一回尽皆落脚于此小亭,然心境却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