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拾回春-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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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华还是没有回来,他本想着第二天再来看看,偏偏回去的时候不甚小心崴了脚,大夫要他好好的歇上十天半个月,腿脚不能挪动,他等了几天,见脚伤果然恢复的较慢,担心温华没有他的动静会着急,便写了封长信解释。
温华得了这样的一封长信,细细看过之后,便也写了一封长长的回信,将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和安排都简要介绍了一遍——既然颜恕在将来的几十天里都不能下床,必须卧床休息,那么如果能有一个人时常和他说说外面的事,不是很好么?
她讲了自己家里搬来京城以后遇到的一些事情,当然,大嫂张氏的事情除外,介绍了自己家里的几个宝贝——元元、粥儿和饼儿,她笔触生动,将和孩子有关的趣事讲的活灵活现,另外她还讲了在城里的永宁坊买了新宅子,正雇了工匠准备修缮,希望颜恕多多提出一些好建议,同时附上了新宅子的草图一份。
信送出去以后,她便一边耐心的等待回信,一边每天听周阳和秦小巳报告修缮进度,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颜恕的回信第三天就送来了,信里他先表示对温华所描述的家庭之乐的向往,随即又说起自己也有几个弟弟妹妹,却远没有温华所描述的那般温馨有趣,但是以上这些只占了回信的一小部分,信件的大部分都是对温华新宅的建议。
温华简直难以想象他怎么能凭着一张简单的草图而做出一份如此周详的修缮计划来?自己和平羽所做的那些计划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儿科!
颜恕的新宅修缮计划里,不仅包括了房屋各处的墙面、地面,还有房顶、吊顶、门窗、过道、家具、摆设、人员安排等等,详细的总结了近二十页的内容,简直是不可思议!
自从她收到了这封信,她草草看过一遍之后就立即去找了平羽,把这信拿给他看,平羽也十分诧异,没有想到那个动不动就脸红的少年竟然有着这样的玲珑心思,真是人不可貌相。他仔细的阅读了信里的建议,有针对性的修改了原先自己制定的计划,使得修缮的工作更为细化。
当他把修改过后的新的修缮条款交给周阳和秦小巳仔细看过之后,就连他们这些常年做生意的人都夸赞计划制定的好。自此,颜恕的形象在温华和平羽两人心目中渐渐变得丰富起来,再也不只是一个说话期期艾艾的羞涩少年了。
就这样持续通信来往了一个月左右,日期进入了腊月,新年就要到来了。
今年和往年本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家里上上下下都增添了人口,过年的准备工作便繁忙了起来。
即便张氏向宋氏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折腾了许久,但宋氏还是坚持和张氏分开住,这倒不是她还不能原谅张氏,而是情势如此,毕竟张氏所居的是她的嫁妆钱买的宅子,和邓家无关,何况张氏本就是个跋扈的,无理还要占三分,不管怎样,宋氏在这一点上不愿意授人以柄。
如今的情形,大儿子家里富裕些,二儿子的前程却还没有着落——虽然邓知信给弟弟介绍了几份工作,但是都没能做成,如今已经快过年了,邓知仁索性就把这事先放下了,打定主意过年以后再说工作的事情。
这天天气晴好,温华一早就跑到平羽那里去磨他,央他陪着她进城去,虽然她现在进城多是打的视察工地的名号,其实其中至少有一半儿的时间是耗在了逛街上。温华和颜恕的信件来往十分频繁,颜恕也经常会在信里告诉她一些京城里好玩的地方,她自己一个人不能去,便拉着平羽,可怜平羽还要准备开春的考试,本就没有多少富余时间,还经常被她拉去当导游,心里的哀怨绝不是一星半点儿——可他拒绝不了,每次温华都会用不同的理由去说服他,仿佛他若是不去就是对不起她,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于是每一次他都像上一次那样换上外出的衣裳陪她去逛街。
今天也是这样,温华又把平羽拽了出来,坐上事先雇好的小马车,由秦小巳赶车,可谓一路顺风的进了城。
巧的是,一进城他们就遇上了颜恕。
今日颜恕跟着自家的姐姐去做客,他的腿脚已经好了大半。唯有走路的时候还有些歪歪扭扭的,但是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温华!”颜恕兴奋的直招手,他一身的锦衣,在人群里并不是那么的显眼,但是因为喊得声音大,反而招来不少注目,他姐姐一下子就把他拉下来了,似是跟他说了些什么,他便不吭声了,直到走得更近了,才又招呼他们。
新宅将落成
走得近了,颜恕让车夫停住了马车,招手道,“平羽兄!温华!好巧啊,又遇见了!”
温华从车里出来,见他一身锦衣十分华丽,身后车厢里还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端庄秀丽中又带着几分精明,头戴一顶极似道冠的紫纱冠,她猜测这就是颜恕曾经在信里提到过的那个半出家的姐姐。
颜恕见温华眼睛瞄向自己身后,便侧过身,向身后之人介绍道,“三姐,这是我在晋阳认识的朋友——温华,平羽兄,这位是家姐。”
温华和平羽便欠身施礼,那女子还了半礼,笑道,“早就听我这弟弟说起你们,多谢你们平常对他的照拂,怎么,这是要去哪里游玩么?”
温华刚要回答,平羽便伸指在她背上戳了一下,她立即改口道,“不是呢,是家里有些事情——”她见颜恕神色柔和,便笑道,“真要感谢你的建议,那样装饰真是不错呢,将来我家稳居的时候你可要来啊!”
颜恕听到她的话语很是高兴,不过还是克制住了情绪,“不过是些力所能及的事……”
颜恕的姐姐诧异的看了自家弟弟一眼,不由转头细细打量起温华。
温华想起那盒太过贵重的模型还没有还他,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只道,“随时欢迎你来做客!”
颜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使劲点了点头,“好!我一定去!”
两边的车辆停在路上很容易就挡了后面人的路,虽然造不成交通拥堵,可还是给别人带来了不便,不时有马儿嘶鸣着绕过他们这两辆车,温华看看后面,也不好意思久待,便向颜恕和他姐姐告辞了。
回到车里,温华打了个哆嗦,抱着手炉暖了一会儿,掀开帘子对裹着羊皮袍子的秦小巳道,“不去街上了,去永宁坊吧。”
“好咧!叱!”秦小巳笑眯眯的一挥鞭子,搓了搓手,“周阳前儿回来的时候还说那边已经弄的差不多了,墙也已经粉了两遍了,门窗都上了新漆,家具都已经打好了,要是没什么问题就可以上头一道漆了……”
到了永宁坊的宅子,秦小巳敲开侧门,把马车赶了进去,这里一进去就是一处小院,小院的一侧通往二门,另一侧是一处不起眼的马厩和库房两间,车辆和马匹都是放在这里的。
平羽先跳下车,温华扶着他的胳膊也跳了下来,她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这里的破败之处都修复了,荒草也都刬除了,点点头,笑道,“走,咱们里面看看。”
他们先在大门和二门之间的庭院里流连了一番,墙面粉白粉白的,门上的漆油亮油亮的,垂花门上的彩绘也比之前精致了许多,作为影壁墙的那座假山也清理了一番,假山下不该有的枯草都不见了。
平羽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若是里面也修整得这么仔细,倒的确是值这个价。”
温华扑哧一声笑了,引来平羽一瞥,她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要不然真担心你读书读呆了!”
平羽很顺手的就给了她一个爆栗,“说什么呢?去里面看看。”
里面果然如同秦小巳所说的,不管是前堂还是主院,门窗都已经收拾整齐,工匠正在给墙面上第三遍粉,地上的青砖也已经铺了新的,正房两边的卧室和东西厢房都同样用青砖垒了火炕,各个屋子的吊顶都换上了新的,主屋的吊顶如同窗棂一般一扇扇组合起来,上面蒙上了秋香色的厚绢,其余房间的吊顶都是或素色或彩绘的图案,温华看了十分的满意,只是门窗都还没有糊上新窗户纸。
她左右看看,“周阳呢?”
秦小巳去四下问了一番,得知周阳去了西北角的客院看家具去了。
温华想起西北角和东南角各有一处客院,另外还有拨给仆役居住的院子,这些地方都还没有看,便让秦小巳带路,她和平羽要去看一看。
打家具本就是耗费时间的活儿,这一次的工期紧,制作量又大,便多请了不少木匠。
温华他们到了客院,刚推开门就被满院子的家具吓了一跳,她细看了一番,仅是床和榻便有十几张,其余的桌椅板凳更是数不胜数。
温华脱口而出,“怎么这么多?”
周阳正和木匠头儿商量事情,见自家主子过来了,便简单说了几句,从堆得小山似的家具中间挪过来,恰好听见温华的那句惊叹,“您来了?这哪里算多了?不过是因为都堆在一处所以才显得多罢了。”
温华点点头,“还缺什么么?我看那些窗户纸都还没贴呢。”
周阳连忙拿出账本来,翻开一一道来,“回主子,确实还缺了不少东西,不仅糊窗户的薄纱和棉纸等物要买,需买的还有竹帘二十八挂,纱帘二十八挂,棉帘四十挂,其中上等棉帘十三挂,中等十五挂,下等十二挂,还有棉被、棉褥、床单、枕头、凉席、纱帐等物也需要请外面的针线班子做出来,约有三十套就足够了,将来若是添了人口临时再做也来得及,此外各处摆放的盆景还要再添一些,虽然之前郑家也留下了不少,不过都不是特别好的了,大约需要……”他看了看账册,“大约需要四十盆左右。”
“主子……”他觑着温华的神色,“家里是不是再添一辆马车?外面租用的车辆毕竟简陋……”
“要多少钱?”
周阳回答道,“小的去问过了,最好的车辆配上马匹大约需要五百八十两,上好的也需要三百两左右,富商家常用的则在一百五十两左右,此外还有京官常用的一百二十两的和八十两的,若是再便宜一些的,坐着就不是那么舒适了。”
温华想起每次进城坐的都是车马行里租用的车辆,一天下来几乎要把她抖散了,虽然有些心疼银子,但还是很爽快的一挥手,“行,那就添一辆吧,要坐着舒服的。”
她的手突然在半空中停住,问了一句,“银子够用么?”
周阳笑了,“您放心,大掌柜走的时候留下的银子是足够的。”
温华点点头,又疑惑道,“你刚才说棉被、棉褥那些东西要请针线班子做出三十套来,咱们家哪里有这么多人?”
周阳一拍脑瓜,从怀里取出了两封信,一封是给温华的,尚未拆封,另一封是给他和秦小巳的,显然已经拆开看过了,周阳将这两封信奉给温华,“这是大管家的信,今早刚到的,小的斗胆先拆看了,上面那封没拆开的是给主子的。”
温华拆开信封展开信纸细看了一遍,秦远在信里先是简要的说了一下茶山目前的状况,随后话题一转,说起想趁着腿脚尚灵便,带几房家人来给温华请安,还有几个这两三年教出来的预备专门伺候温华的仆婢也会一起带来。
她条件反射的皱了一下眉头,意识到周围还有人察言观色,随即又舒展了眉目。暗自计较了一番,却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将信塞回了信封交给平羽请他帮忙收起来,又将另一封递给了秦小巳,“这是给你们俩的,看看吧。”
回信的内容需要她细细琢磨,于是暂时将这件事搁置,她指了指周围的这些家具,“这些要上几遍漆,多久能弄完?”
周阳道,“小的刚才正跟这儿的木匠头儿说起这事儿呢,这里的家具至少要上两道漆,有的要上三道,前后费时约一个月左右,看来是赶不上年前搬过来了。”
温华知道漆这种东西一个处理不好会对人的皮肤和身体产生损伤,因此她并不着急搬家,只是嘱咐周阳待家具都上好了漆,要找通风的阴凉处晾上一个月再搬进屋子里。
周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要求,只当自家主子不喜欢新漆的味道,便连忙应承下来,心里暗自思量这院子里有哪处阴凉又通风的地方可以摆放这些家具。
日头渐渐移向中天,温华知道自己和平羽若是留在这里吃饭,别人必定会感到不适合紧张,便同他一起离了宅子,仍然由秦小巳带着,来到了后街的一家较为热闹的饭馆吃饭。
秦小巳不敢同温华一桌吃饭,温华也不为难他,让他去另一桌点些饭菜,她和平羽则坐在了二楼靠窗的一张桌子上。
跑堂的常年累月练就了一双慧眼,见这二人虽然年纪小,穿的衣裳却是质地上乘的,便殷勤了许多,劝着他们点了大半桌的饭菜,温华情知他不过是为了多赚两个钱,但尝了尝这家饭菜的味道,觉得倒也可口,便笑着多给了跑堂几个赏钱。
刚吃了几口,她便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这声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两位,这地方一向是我常坐的,能否拼个席?”
温华和平羽转头看了看他,显然他也是一怔,随即抽出扇子扇了两下,了然的笑了,“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
大冬天的你扇什么扇子?温华暗自撇了撇嘴,心道你是谁啊?我们根本没见过好不好?不会是来蹭饭的吧?——她看向平羽时,眼睛里红果果的写着这句话。
平羽也有些吃不准,看这人通身打扮气派,不像是个没钱的主儿啊——
他一拱手,“这位仁兄,我们是在哪里见过么?”
孤女严梅娘
那少年手里的扇子一合,一声轻笑,“自然是见过啊,当日这位小哥儿给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呢。
温华眨了眨眼,终于想起他们第一次进城看房的时候,在这饭馆里曾见到过的那个邻桌少年就是他,便问道,“你也是住在这附近的么?”
那少年一撩袍角坐在了平羽的一侧,恰好正对着温华,他摇摇头,“自然不是,我不过是在附近的学堂读书罢了。”他招呼了跑堂的上来点餐,“还是那几样吧,唔,再加一道蛋羹,放葱放盐略加些糖。”
那少年是个爽直性子,见平羽一身儒衫,便直言问道,“两位是新搬来的?这永宁坊我待了也有三五年了,从前可是从来没见过两位。”
温华看了平羽一眼,平羽道,“我们是新搬来的,就是前面那条巷子里原本郑家的宅子,如今正修缮着。”
“郑家的宅子是你们买的呀!”那少年忽然哎呀一声,“说了半天,咱们连彼此的姓名还不知道呢——我名唤周芳,字永寿,家住附近的靖安坊。二位……”
平羽看了看温华,笑道,“邓平羽,字悯溪,这是我弟弟邓温华,举家从晋州搬来不久。”
周芳诧异的一挑眉,“晋州啊……你的官话说的倒真是不错。”
平羽一怔,温华眨眨眼,也变了腔调接口道,“我这三哥是打小儿在京城长大的,自然说的一口好官话喽——”
周芳哈哈一笑,指指温华,“你的官话还差得远呢!不过讲的也不错了。”
温华这几年来一直都是晋州口音,时间久了,她原本的普通话倒生疏了,这京城虽然和原来的北京在地域和环境上相似,但此地的官话和普通话在发音和遣词用句上还是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因此虽然跟着平羽学说了两年官话,到底因为没有语言环境而只能学点皮毛,她还是在来到京城以后才有了真正的进步。
不论是从平羽那里听说过的,还是她来到京城所看到的,这里的人有一种想法,那就是除了京城以外,天下其他的地方都只能算是小郊县,这让她好笑之余又觉得十分荒诞。
因此听了周芳自得的话语,她只是微微一笑,用晋州口音说道,“我又不比金榜题名,讲这么好的官话做什么?”
周芳一时没有听明白她讲的什么,再问她,她却换了话题,向他打听起这永宁坊。
二人傍晚回到家里,宋氏问起温华房子的事情,温华道起码要到二月才能准备好,她抱着宋氏的胳膊,“娘——你不会赶我走吧?我可舍不得你——”
宋氏捏捏她的小脸儿,“真舍不得我?”
温华点点头,“那是自然——”
宋氏还要说什么,却见大儿子邓知信进来了,温华连忙起身喊了一声大哥,邓知信似是有心事一般,点点头,嗯了一声,上前给宋氏请安。
他坐在宋氏身旁的椅子上,询问了宋氏今天做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娘,儿子遇到件难事……”
宋氏道,“什么难事?是公事上遇到难处了?”
邓知信摇摇头,“不是……我以前在北边儿的时候,营里有个姓严的兄弟对我特别照顾,平日里他常说要是他死了,就托我照顾他妹子,后来他战死了,我想着人不能言而无信,找他妹子寻了许久才找到,这姑娘今年十五了,平日里给人缝缝补补过活,我想着给她陪送些嫁妆,找个老实人家嫁了,也不枉我和她哥哥兄弟一场。”
宋氏点点头,“这是应该的。这姑娘在哪儿?”
邓知信紧绷的神色略松了松,“就在外面等着呢,我把她带过来,我想让她跟着您直到出嫁,毕竟不是亲妹子,我那边儿也不太方便。再说红儿她娘这人您也知道,不是个晓事的,闹将起来就难看了,到时候反而是好心办了坏事。”
宋氏明白他的意思,道,“行了,把那姑娘带进来吧,让我瞧瞧。”
来者是个个头高挑的姑娘,五官端正,只是有些黑瘦,一身粗布衣裳虽然干净,却在手肘处纳上了同色的补丁,显然日子过的极不如意。
她自从进屋就一直低着头,向宋氏福了福身,便安安静静的站在了一旁,宋氏请她坐下,她才挨着椅子边儿坐下了。
宋氏见到她这个样子,便开口询问了一些她家里的事,她也都言简意赅的回答了。
原来这姑娘名叫严梅娘,她父母早亡,自小便是和大哥大姐一起生活,后来大姐嫁了人,家里便只剩下她一个女儿了,因为还有些田地,便靠着田地过活,勉强能解决温饱,后来大哥被征去当兵,她便到了姐姐家生活,然而没过两年姐姐也病故了,姐夫家里再也住不得,她只好回家,谁知自家的房和地突然都成了别人家的房和地,几番周折之后才打听到当初大哥把自家的产业托付给一位亲戚照顾,那人因为染上了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