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王冠-第4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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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感觉到有些……难过。
就在沉思之中,他骤然听见了远处传来的凄啸。
他骤然回头,看到身后的关内,入关之后混乱的灾民里,骤然有几辆马车轰然破碎,一瞬间,布帛和金锭到处飞散。
白银如水流出,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经过短暂的一愣之后,灾民们沸腾了,扑上前去,拼命争抢。
而混杂在人群之中的乐师便露出笑容,向着四周抛出乐章,不顾其任何死伤和后果,一道道铁光自虚空中浮现,化作暴雨向着城关洒落。
然后一切,又凝固在了空中。
仿佛时间被冻结了。
不论是金属暴雨、咆哮的嘶吼,军士们愤怒的面容,出鞘的长刀,刺落的枪锋,或者是飞洒在空中的金锭和白银,乃至混乱的灾民和乐师。
整个混乱范围之内的一切,都戛然而止,停滞在了原地。
《浮士德》。
“走神了?”
叶清玄微笑着问。
如今有了黄之王权柄加深,当年被赫尔墨斯神乎其技的《浮士德》,叶清玄也彻底洞彻了其原理,甚至运用起来娴熟无比。
虽然没有赫尔墨斯那种一道乐章连王者都能冻结个两三秒的恐怖造诣,但用来吊打一下那些刚刚摸到歪曲级门槛的乐师,简直轻而易举。
“啊,抱歉,走神了。”
胡先生苦笑着摇头:“多亏你在。”
“查缺补漏而已。”
叶清玄松开了自己的桎梏,将那群乐师的乐章抹除之后,顺带将几个人的以太感应封印。相比叶清玄只能事后出手,胡先生似乎有着先知先觉的优势。
在那一双炽热金瞳的凝视之下,仿佛一切细枝末节都逃不过他的探查,只是一眼扫过,就轻易地甄别出细作和灾民的。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胡先生手指连点,混乱的灾民中,十几个人的头顶浮现了醒目的标志,紧接着,残酷的命令下达:
“就地诛杀。”
很快,几个崭新的人头就被挂在了城墙的门头上。
留了几条看上去高级一点的大鱼带下去严刑拷问,剩下的人就没有什么好下场了。
对此,叶清玄没有什么插手的余地,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插手的借口和理由。光是看刚才那几个乐师的做派,就知道这群家伙混杂在灾民里想要干什么了。
只要能够在天门关内掀起足够的骚乱,恐怕全部的灾民都死光,这群家伙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和这群死了无所谓的货色比起来,叶清玄更好奇的是胡先生的那一双眼睛。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某种启示学派的成果,可东方乐理和西方乐理之间有着微妙的差别,主旨和意象之上也多有不同,叶清玄只能辨认出是某种植入型矩阵,却再难有什么其他的发现。
不过,一番观察之后,如今和往昔相比已经判若两人的叶清玄却发现了往日从未曾发现过的东西。
近在咫尺的胡先生,这个有些消瘦和苍老的男人体内,竟然蕴藏着连自己都隐隐有些心悸的暴烈力量。
虽然没有天人之血,并非是龙脉传承,但是这种力量却丝毫不逊色于龙脉之血的传承。
不,可以说,它已经攀升到冈格尼尔仿佛同处于一个高度。
只不过,它表现出来的性质和冈格尼尔的雷电截然不同,倘若以物象勉强概括的话,应该是‘铁石和火焰’。
铁和火的要素在那种力量之中不断的碰撞,迸发出暴虐的毁灭气息,但是却被一层层封印所拘束……
明明如此凌厉,可是却被重重迷雾所遮掩,只是在胡先生动用那一双眼睛的时候惊鸿一现,紧接着,便迅速的消失在云山雾罩之中,再难以看清。
似是察觉到叶清玄的好奇,胡先生并没有掩饰,反而开口解释道:“这是我老师早年的研究,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可以算是炼金术的成果。只可惜,勉强说得上成功的也只有我这一例。”
叶清玄尴尬地咳嗽了一下,别过了视线。
刚刚他也算是好奇之下触犯了禁忌,窥探了别的学派的研究成果。虽然胡先生大度,不和他计较,但却令叶清玄越发汗颜。
在胡先生的甄别和叶清玄的查缺补漏之中,很快,大批的灾民已经穿过了城关,进入了往昔的皇土,也就是以前由皇帝直接统辖的领地。
离开这里的不止是灾民。
原本天门关内并不小,甚至可以说是一座专门围绕着天门关打造的城市,可现在,这一座城市已经陷入死寂。
很多人都拖家带口,背着包裹和行礼,跟着灾民的队伍一齐离开。
“他们也要走?”
叶清玄看着那些从城内走出的百姓,忍不住皱眉。
“战争要来啦,叶子,很多人都要走,向内撤退。很快,这里除了乐师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胡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城里最好的酒楼大厨明天才走,今晚我们至少不用啃着干粮聊天。”
“那胡先生你呢?”叶清玄问,“你会留在这里吗?”
胡先生只是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第八百零三章 接受
深夜,天门关内唯一还能营业的酒楼。
在这个各种物资都紧张无比的关节,胡先生依旧为叶清玄整出了一桌足够丰盛的接风宴老板亲自下厨,完成了自己酒楼的最后一桌菜之后,奉上了窖藏的最后美酒之后,黯然离去。
种种菜色令叶清玄打开眼界,第一次有了或许久居东方也不是坏事的感觉。
知道叶清玄不喜欢无关的人,只有胡先生一个人作陪,虽然稍显气氛上稍显冷清,但胡先生颇为健谈,不见冷落。
“实际上你在西方做的事情,哪怕我在震旦也略有耳闻。”胡先生酌着温酒,轻声感叹:“真是厉害啊,小叶子,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神之手阁下。”
叶清玄笑了笑,摇头:“在胡先生面前,我哪里敢说自己是什么神之手呢?就当我是当初罗慕路斯被您指点的学生吧,如今被您所褒奖,难免有种奇怪的羞耻感。”
“哈哈哈,挺起胸来。”
胡先生似是已经有些醉意,大力地拍着他的后背,“你已经是个大人物啦,小叶子,只是……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叶清玄反问,“为何不能来?”
胡先生摇头,没有回答,只是问:“为了白汐?”
“自然是为了白汐,难道整个东方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比她更有价值?”
叶清玄说道这里,就变得有些沉默,许久之后,惭愧地笑了笑:
“但愿她不会嫌我来得太晚。”
“或许你来得不是太晚,是太早了。”胡先生摇头:“或许等这里的尘埃落定之后,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不会太长,只要再等几个月就够了。”
“我等不了那么久。”
叶清玄的手指摩擦着杯口,看着杯中酒泛起细碎的涟漪,眼瞳眯起:“其实我偶尔会想,如果我当时没有放任她离开我,而是在那里杀了白恒……后来的事情是不是就会不同。她也不会孤零零的,等我这么久。
一想到她一个人在东方会多么痛苦,我就会憎恨自己当时的软弱这是我犯下的错,我必须亲自弥补,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不能让她多等一分一秒。”
胡先生愣住了。
他伸手,为自己斟酒,饮下三杯之后,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整理清楚思绪,眼神就变得古怪起来:
“我说,小叶子……你是不是还将她当做一个小孩子吧?”
“你觉得她哪里不像小孩子么?”
叶清玄苦笑,“她以前在阿瓦隆的时候,一个人出门我都会担心她会不会惹出什么事情来。
有时候我会被惹火,但看着她的样子,就生不起气来。”
胡先生看着他,不知为何,眼神就越发的复杂。
许久,他轻声叹息,放下了酒杯。
“我猜,那恐怕是她只会对你显露出的样子吧?”
胡先生轻声感慨,“恕我直言,叶子,白汐并非你想象的那么软弱……实际上,你应该早就对她的另一面有所察觉了吧?”
叶清玄没有说话。
实际上,胡先生说的没错。
早在他第一次见到白汐的时候,他就早就对这一点心知肚明。
在那一夜他被老费催促着开门的时候,他才看到真正的白汐,眼神孤独又倔强,带着对一切的冷漠。
对于其他人的绝对不信任。
包括对当初的自己。
将她当做一个离开自己之后就活不下去去的软弱小女孩儿,只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白汐情愿藏起自己的爪牙,陪着他一起做游戏。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离开自己之后,就对一切无能为力。
看到他的复杂神情,胡先生便忍不住摇头:“对于她的安全,你可以放心,虽然看上去像是个纯良无害的小女孩儿,绝不会有人胆敢让她受什么委屈那些胆敢玩弄阴私把戏的人如今都飘在帝都的臭水沟里。”
“你是说……”
“嗯,没错。”
胡先生点头,眯起眼睛:“你见过猫玩弄老鼠的样子么?对,就是那样,一点一点的将敌人逼近死角里,用话语,用眼神,用一份送给另一个人的礼物,将一切防备都残酷的剪除,然后慢条斯理地将敌人溺死在绝望里。”
短暂的沉默中,胡先生仰头,饮尽了那一盅酒,轻声叹息: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有些疏漏,但到了后来,已经娴熟得让人害怕了……对于一般人来说你死我活的恐怖斗争,对她而言,只不过是学习,一场……游戏。
白恒给了她这个机会,并且将一个成功的范例放在她的眼前。
每一次看着她,我都觉得,仿佛在看着十年之前的皇帝以她的聪慧,不论做出什么选择,未来会有千百种成就。
只可惜,她选择了最让人害怕的那种……”
沉默中,叶清玄抬起手,揉着发胀的额头,有点想要骂人。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事情。”
果然,学坏了啊……
此时此刻,他心里充满了懊悔。
干他娘的白恒,果然,在军营里,就该把他焚烧成灰烬才对!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份异常,陛下才会将她当做唯一的‘朋友’吧。”
胡先生捏着空酒杯,微微摇头:“虽然皇帝的友情总是薄凉而短暂,但想必在内心深处,陛下是将白汐当做足以和自己对等的人了吧?这一份荣幸,哪怕是她的敌人,白恒也未曾享受到过。”
说到这里,胡先生的神情越发苦涩:“恐怕白恒也早就猜到了这一点:就算将她送到陛下面前的是自己,陛下也会倾心的培育,教授她想让白汐成为那个自己成为不了的自己。”
“总觉得……越来越陌生了。”
叶清玄的神情苦涩。
这个世界的变化太过诡异,他低头给自己倒酒,想要把自己灌醉,神情愁苦:“先生你说的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白汐么?”
胡先生大笑,幸灾乐祸:“任何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叶子,任何人都有。你总不能将她当做离开你就无法呼吸的傀儡娃娃。
她有自己喜欢的事情,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你需要去学着接受。”
“接受什么?”
叶清玄翻了个白眼。
他接受个鬼啊,都长歪了好么?应该矫正才对吧!
叶清玄心里已经开始筹划着怎么把白汐给扳回来了,果然,早知道的话,当初就不应该放任她那么调皮。
可是想着这些,他心里却有些无力。
恐怕,多半会白费功夫吧?
“蠢货,万事总不会随人心愿,难道你总能心想事成?还是你将她当成了任你揉捏的泥塑木雕?
她是活的,叶清玄,和你一样。不要总想着将她改变成你心里所想的那样。”
胡先生抄起了筷子,敲着他的脑袋,明明细细的一根筷子,敲在头上却令人眼前一黑,如同当头棒喝:
“接受她不想让你看到的一面,接受她的一切如果你真的爱她。”
叶清玄愣住了。
漫长的沉默过后,他苦笑了起来,端起酒杯:“您说得对,是我太过想当然了。在罗慕路斯,胡先生教我如何成为一名乐师,没想到,再次见面,您又教了我新的东西。”
“胡言乱语而已。”
胡先生摇头,神情就变得惭愧起来:“又犯了老毛病了,只是瞎看了一些书之后就好像什么都懂了一些,变得好为人师。
如果你有所期待的话,恐怕就要失望了。实际上我至今未曾成婚,也没有什么子嗣……。”
“是没遇到喜欢的人吗?”
胡先生沉默了。
低头喝酒。
许久,轻声叹息。
“早些年遇到过一个……她对我很好,我也敬她爱她。”
叶清玄皱眉,“那为何没有成婚?”
“那时候的我……太天真。因为一点薄名而膨胀得厉害,总想着大丈夫要成就一番伟业,却从未曾想过她等我等得有多难过。后来……”
他低声苦笑着:“后来她就走了,她等不了我了龙脉之血,二十岁不成婚,就已经是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是我误了她,也没有脸再去见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找了一个比我在乎她的人,这些年过得都很好。”
叶清玄沉默,许久,低声道歉。
“抱歉,我不该问的。”
“没什么,只不过是过去的丑事而已。”
胡先生无所谓的摇头,端详着叶清玄,忽然问,“你小时候有什么愿望吗,叶子。”
“啊?”
叶清玄没想过胡先生忽然这么问,努力地思忖了一下之后惭愧起来:“唔,有过很多……我想要做个画家,请不要笑,我是认真的。”
胡先生大笑着,摆手:“没有没有,只是欣慰而已。比起我来,你的愿望已经很成熟了。”
叶清玄无奈摇头:
“那胡先生你呢?”
“我吗?这就……”
胡先生有些尴尬地挠着头,笑容就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好吧,有过,也有很多我想要做一个英雄。”
“英雄?”
“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时候喊着要为什么立心,为什么立命,为什么东西继绝学,给什么东西开太平……啊,听着都觉得很羞耻。”
胡先生低头饮着酒,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到最后,低声叹息:“可惜,如今一个都没有实现。我终究没有能够成为英雄。”
“成为英雄的事情,我也想过,可惜后来也放弃了。”叶清玄宽慰着他,“倒不如说,在这个时代,能够不去做英雄而是做自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呢。”
胡先生沙哑地笑起来,像是已经喝醉了,自言自语。
“是啊,毕竟是没有英雄立足之地的时代啊……能够做自己,真是太好了。”
…
姑且到最后还算是宾主尽欢。
两人都酩酊大醉,好歹都是乐师,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不至于醉到走路都走不稳。将叶清玄送到住处之后,胡先生拱手道别,相约第二日在为叶清玄送行。
回忆起上一次在圣城,还是自己给他送行,叶清玄就感觉到命运的奇妙。
只是,在道别走远了之后,胡先生的脚步却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目送自己的叶清玄,神情复杂。
叶清玄听到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醉意。
“叶子,在你看来……一个人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之后,究竟要怎么样才好?”
“胡先生你这么问,我也不知道啊。”叶清玄无奈苦笑,“不过,既然已经无可挽回的话,那么就只能痛苦一生了吧?”
“不想着赎罪么?”
“既然已经无可挽回,何必想着寻找什么借口来解脱?我觉得,大错已经铸就,那么自顾自的解脱,未免太不负责任了一些。”
说到这里,叶清玄有些尴尬地摇头:“不好意思,说了大话。但我觉得:只不过是背负一生的痛苦继续活下去而已,还没有到非要绞尽脑汁去逃避的程度吧?”
胡先生愣了一下,忽然大声笑了起来。
就像是,困惑半生的问题得到了解答。
如释重负。
迎着叶清玄茫然的眼神,他向着这个年轻人拱手下揖,然后转身离去。衣袂飘飞在明亮的月光之下,说不出的洒脱和轻快。
就像是得到了救赎一样。
第八百零四章 洪水滔天的世界(上)
洪流自天空中落下,雨滴和大地碰撞,千百声碎裂的声音重叠在一处,化作吞没天地的轰鸣。
水汽蒸腾,氤氲在幽深的夜色中,哪怕竭尽全力撑起伞,也依旧令人觉得窒息。
伴随着地面的震动,庞大拱门缓缓开启,门后天穹之上的惊雷横过,照亮了远处棱角狰狞的宫殿。
执灯的宫人站在雨中,低垂着眼眸。
“大人,请走这里。”
宫人在暴雨中为他引路,朱红色的外衣被雨水侵染成暗红,如血流淌。
在漆黑的夜色中,无数暴雨的覆盖下,宫殿中的以太波动此起彼伏,彼此交织,摇动着雨帘,仿佛要上抵苍穹,洒落了无尽的威压。
令人窒息。
穿越过不知道多少重宫门之后,他终于来到了大殿的前方。雨水的洪流从屋檐之下洒落,漆黑的宫殿中亮着隐约的光,照亮了他的脸,有些苍白。
在大殿的门口,禁卫的声音沙哑:
“陛下传召。”
他深吸了一口气,抖落了衣摆上的雨滴,低下头,走进宫殿,前行十五步,停在玉阶之下,同另外两名乐师一同俯身下拜:
“微臣,见过陛下。”
垂帘之后,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太常卿,这三位就是你为朕举荐的英才么?”
“他们是臣一手教导出的弟子。”
在玉阶之旁跪坐的老人垂首回应,“纵然非是天人之血,依旧不逊色与龙脉乐师分毫。”
“那么,便依你的想法来吧。”
那个苍老的声音叹息,“只是,还请太常卿快一些,朕已经老了,等不了太久了。”
玉台之下,太常卿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