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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2章

寂静王冠-第4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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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青玄微笑:“如果我要所有参与审判夏尔的主事者的人头呢?”

    “可能要花一点时间。”

    这是巴赫的回答,“五天。”

    面对整个世界的存亡时,那些当权者被世界的守护者毫不留情地抛弃,甚至没有浪费任何思考的时间。

    “姑且不论我会不会同意……”

    叶青玄笑声变冷了:“凭什么你们认为我能做得到?”

    “因为在你的身上,依旧有夏尔无法割舍的人性。叶青玄,你是唯一有可能弑杀神灵的人。”

    “如果我拒绝呢?”

    “那么就会由我来尽我的职责,向神灵挑战。

    但充其量,大概只能将全面毁灭的倒计时延缓一周左右。”

    说到自己的死亡时,巴赫低头,看着身上那一袭曾经是尊贵之青的灰衣,眼神毫无惋惜,反而充满释然:

    “相较真正的神灵,如今的夏尔不过是一个婴儿,太过稚嫩,甚至不懂得去运用那一份非人的力量。

    当吞吃了我之后,拥有青之王的权限的他将会继承千百年来历代青之王的经验,再没有人可以阻挡,包括你。”

    “真可悲啊,巴赫。堂堂青之王,如今只能变成活命的鸩酒不过,这样‘一死了之’的应对方式,还真是有你的风格。

    只不过,这样真的好么?”

    当说这句话的时候,叶青玄将眼睛抬起,展露出其中的漆黑,在翻涌的阴沉愤怒之后,是再不掩饰的嘲弄和鄙夷:

    “一直以来,你不是都在单方面的逃避你的职责么?跑到黑暗世界里开拓土地?说得好听,但本质上不过是自我放逐,然后堵住耳朵装作什么都看不见而已。

    你本来能够阻止这一切,可是却选择了远远地看着烂摊子恶化到不可收拾。

    最后,轻描淡写的去死上一死这样就能有一个交代?

    你究竟在讲什么笑话!!!”

    叶青玄自椅子上起身,俯瞰着巴赫,死死地盯着那一双看似平静的眼睛:“巴赫,但凡你稍微有一点点责任心,事情都不会变成这样子!

    你甚至不如赤之王,他至少还有勇气去下决断。

    而你,却坐看无数次机会从自己眼前溜走……

    你哪里来的脸来找我?!哪里来的那一副冠冕堂皇的语气同我讲话?!如今的局面,不正是你一手导致的吗?!”

    “你想要让我道歉么?”

    巴赫看着他,苍老的面孔依旧是如铁的平静:“下跪也可以。”

    “道歉和下跪有用么?能够挽回你的错误么?”叶青玄压抑着胸臆之间翻涌的恶心感:“巴赫,倘若你真的有那么一丁点的诚意,至少不要再说那种为了世界牺牲自己的漂亮话了!我有点……想吐。”

    巴赫疲惫地闭上眼睛。

    这是他的面目上第一次浮现出类似人一样的软弱表情。

    在漫长的沉默中,他轻声叹息。

    苦涩又疲惫。

    “我的老师在临终之前,曾经对我说,我是不适合做青之王的人。但是我没有懂。

    直到他死后,当我第一次站在整个世界面前,倾听到它运行时那种仿佛要将星辰吞噬的残酷声音时,我才明白,这不是天赋和能力所能撑起的重担。

    正如你所言,叶青玄我是一个软弱的人,没有勇气去代替整个世界作出选择,不敢面对所有人的期待,只能卑微的自我放逐,躲到黑暗世界里去。

    我很羡慕赤之王,至少他有作出抉择的魄力,我也很羡慕黄之王,至少……他还有逃走的勇气。

    数百年来,三王的位置上换了无数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曾经一度衰弱和失落,但唯有一点不曾改变过。

    那就是是对传承者的拷问和诅咒。

    要么被庞大的责任所压垮,要么被庞大的痛苦所击溃。”

    他说,“没有例外,叶青玄。没有。”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缓缓起身,放弃了留下来继续劝说的想法,重新撑起了那一根老朽的木杖,准备离去。

    “在走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他指了指那个被他留在桌子上的盒子:“那个东西,教团本来打算拿来对付你的以太之网。

    但是想要修改它,必须有三王的权限才行,黄之王拒绝了,选择将他那一份维持世界的力量交给你。

    或许他没有告诉过你,可这是他做出的选择。

    而现在,轮到你来选了。”

    巴赫留下最后的话语:

    “如果你真想证明我们是错误,真得想要给什么东西带来一点救赎的话……就不要失去这个机会。”

    门关上了,脚步声离去。

    自始至终,叶青玄都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

    当叶青玄再次看到唐璜的时候,他坐在海边的椅子上,一个人静静地抽着烟。

    随从们都站在很远的地方,不敢接近他,就好像那个消瘦的男人躯壳里藏着愤怒的狮子一样。

    “有烟吗?”

    说着,叶青玄伸手,就像是知道他会将烟卷放在哪个口袋里一样,娴熟地拿出来,点燃,然后坐在他的身边。

    陪着他一起看着远方的晚潮。

    “没有什么话想说?”

    叶清玄问。

    “我准备了很多,你想要听哪个?”

    唐璜依靠在椅子上,忽然轻声笑了起来。

    “人生总是要面临抉择,小叶子,良机一旦错失,便不会再来。”

    “你和我联手,世界就掌握在我们的手中。”

    “只要铲除最后的绊脚石,新的秩序就由我们一起掌控……”

    如同自言自语,他自顾自地说着话,说了很长时间,劝说着看不见的友人,那么情深意切。

    到最后,却戛然而止。

    海潮声里,只有沙哑的笑声,如此戏虐,嘲弄着自己。

    “在来之前,我曾经想象过无数次我们见面的方式,无数的话。

    我应该如何向你展示我的成就,如何给你惊喜……我应该如何让你看一看,我已经出人头地,成为了了不起的大人物。”

    “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遇见的场景,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轻声呢喃,疲惫低下头:“是我辜负了你,我明明……应该是那个唯一站在你这边的人才对啊。”

    “仔细想来,我还没有去过勃艮第啊。”

    叶青玄抽着烟,忽然问:“结婚了吗?”

    唐璜愣住了,他想了一下,回答:“大概,快了吧。”

    “新娘怎么样?漂亮吗?”

    “恩,乖乖巧巧的。”唐璜轻声说,“不是很聪明,有时候会有点傻。”

    叶清玄问,“你喜欢吗?”

    “大概吧。”

    唐璜轻声叹息:“说到底,我也不知道她如果不是安托内瓦特家的小姐,我还会不会爱她。”

    “说什么傻话,你会这么想,就是在乎她啊。”

    叶青玄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声笑了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这么做,不是也情有可原吗?”

    “还是那么天真啊,小叶子。”

    唐璜摇头,苦涩地摇头:“因为这个就可以原谅我吗?”

    “恩,凭借这个就足够了。”

    叶青玄点头,自地上起身,将烟卷丢向远方退去的潮汐。

    在细碎的潮声里,他轻声呢喃。

    “唐璜陛下,我曾经有一位和您很像的朋友。”

    “他的名字叫维托,是一个并不善良的人,哪怕我用尽自己的努力,到最后也没有让他能放弃那些荒谬的想法。”

    “但很多时候,我都会怀念他。”

    “他照顾了我那么多年,纵容我的荒谬愿望,也支撑着我走完了生命中最艰难的路。

    对我而言,他是一位不可割舍的人,如同夏尔一样。”

    叶青玄回过头,看着那个呆滞的男人,便微笑了起来: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这样。”

    唐璜愣愣地看着他,就像是凝固了。

    “……是这样吗?”

    “是这样。”

    叶青玄颔首。

    这是斩钉截铁的回答。

    漫长的沉默中,唐璜低下头,就像是要将什么藏起来一样。

    “如果维托知道自己能够被您这么看重,也一定会很开心吧?时候……时候不早了。”他有些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感谢您的款待,我该走了。”

    背对着叶青玄,轻声道别:

    “还有,谢谢你。”

    “如果还有将来的话,请再来这里做客吧,带上你的妻子一起。”

    叶青玄笑着:“再见,唐璜陛下。”

    再见,维托。

    再见。

    …

    深夜的时候,史东在呛咳中惊醒,在维生设备单调的滴答声中,他闻到了灰烬的味道。

    有人坐在窗前。

    “病房里就不要抽烟了啊,大审判长阁下,能劳烦您珍惜一下我这个老头儿的生命么?”

    史东咳嗽着,从床上起身,拉开了灯,照亮他头上那一顶粉红色的小熊睡帽。

    “那么”他问,“又有麻烦事儿上门了吗?”

    “虽然不想打扰你等死的漫漫时光,但你得起床了,老鬼。”

    叶青玄伸手,推开窗:“把当年放贷的本事拿出来吧,你或许要迎来这辈子最光彩的时刻了。”

    窗外传来轰鸣声。

    游牧之山的汽笛迸发出高亢的声音,净化乐师和女巫之锤们在沙滩之上集结,钢铁战车自从开启的大地之下行进而出,掀起滚滚尘埃。

    战争带来的灰烬气息越发的浓了,将那一双苍老的眼睛烧红。

    史东深深地嗅着那刺鼻的味道,就仿佛容光焕发了,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

    “那么,这一次的敌人又是谁呢?”

    “全世界。”

    叶青玄掐灭了烟卷,起身,自窗前回头,看着他,那一双眼瞳里仿佛满盈来自天上的肃冷辉光:

    “我授予你权柄,你将代替我巡行诸国。不论是国王贵族也好,幸存的枢机主教也罢,对那些曾经迫害我们的人,大施报复。

    我给你的名单上,活着的人,你要烧死三分之二,死掉的人你要掘开坟墓,曝尸荒野。然后去给剩下的幸存者放贷。

    告诉他们,这就是获得救赎的代价!”

    史东颔首,却没有起身,只是看着他:“那你呢?阁下。”

    “大概会去面对神灵吧……”

    叶青玄把弄着手里那个黑色的小铁盒,轻声呢喃:“然后,做出我的选择。”

    让你久等了,夏尔。

    我来了。

第八百四十三章 晚安

    伊比利亚。

    曾经和安格鲁隔海而望的半岛国度,如今在澎湃海浪的巨响中,千百年冲刷出的礁石迸发出轰鸣。

    混杂着大量杂铁金属的漆黑断崖之上,大地震荡,浮现裂隙。

    修长的铁桩漂浮在空中,浮现出宛如骨骼一般的质感,在无形力量的夯击之下,一寸寸地楔入了石山的最深处。

    透过人腰粗细的洞口,能够倾听到大地最深处的沉闷回音。

    近乎自上而下的将石山彻底贯穿,突破了岩层、泥土和砂石之后,青金为芯的铁桩进入了海平面之下数百米的深度。

    仿佛打通了幽深的地穴,幽深阴冷的风从大地最深处传来。

    “地脉勘测无误。”

    站在洞口探看的乐师收起了手中的施工图纸,向着身后的工程师颔首:“第三条伊比利亚的支脉就在这里,对象用地探查完成,器材可以准备入场了。”

    于是,在海面上,沉重的钢铁之船迸发尖锐高亢的鸣叫。

    撞碎了浅海的层层礁石之后,来到了悬崖之下,很快,甲板上的变化乐师挥手,吃力地催动着数十吨的集装箱飘飞而起,高悬在空中。

    伴随着集装箱四面开启,其中所封存的沉重钢铁空中散落,很快,便被无形的手掌接住。在以太的支撑之下,数十名量产乐师涨红了脸,操纵着天空中无数铁材和机械运转,到最后,遥遥对准山崖之上的地穴。

    主持工程的乐师自怀中取出了终端,拨动了上面幻术所形成的模块,快速验证了自己的心音和身份之后,接通了远在千万里之外的阿瓦隆。

    在杂乱的噪音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这里是斯坦因密室零号。”

    “这里是在录编号no。5684节点,伊比利亚三号支脉联通工程现场,地脉勘测无误,申请中央二层接口以及施工授权。”

    短暂的沉默等待之后,回复到来:“二层中继授权已经开通,伊比利亚主脉工程已经确认无误,先生们,你们可以进行施工了。

    以至上之网的名义,我在此对你们进行授权。”

    伴随遥隔千万里传递而来的繁复乐理,一个平静肃冷的声音响起:

    “立起地的根基,撑起天的穹庐,万古之世自此而造!”

    伴随着那个平静的声音,低沉的乐章自终端中奏响,来自阿瓦隆的乐理自其中展开,唤醒了天空之中沉睡的钢铁。

    在飞迸的火花和跳跃的电光之中,钢和铁彼此摩擦,迸发尖锐的声音,阐释着乐章的狂乱之潮。当落在地上的时候,便令大地颤抖,形成了低沉的鼓点。

    主桩、地基、液压阻尼器、以太分流阀……

    顺着无形引力的拉扯,层层钢铁从天而降,扎根在地穴之上,铆钉楔入、螺丝扣紧,转瞬间,钢铁拔地而起。

    宛如尖锐的骨架一般,要刺破天空。

    紧接着,层层沉重的附属设施拼凑而来。

    在漫长的轰鸣之中,数十米高的钢铁建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生长,直到最后,骨肉丰满,轮廓狰狞。

    “第一次鸣钟开始!”

    主持工程的皇家乐师呐喊着下令:“编号no。5684,同步序列!”

    于是,钢铁高塔剧震,庞大的震荡自上而下,传递到地底最深处,令那幽深大地之下的庞大空腔中迸发轰鸣。

    隔着厚重的大地,宏伟的钟声奏响一次。

    沧海震荡。

    远在地上天国的领域中,高踞天空之上的以太之网依旧维持着平静地旋转,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模块微微动荡了起来,远隔着千万里,顺着以太之海中的庞大网络,一线余音传向了海洋对面的国度。

    令高塔之上,炽热的光芒亮起。

    “第二次鸣钟!”

    乐师兴奋地呐喊:“验证启动!”

    大地再度震撼,那来自地脉空腔中的钟声越发高昂,向着遥远的国度传递自身的讯息,接受着崭新的乐理。

    “第三次鸣钟!”

    乐师咆哮:“确认乐理协议!”

    狂热的工程师们脚步飞快地拉扯着线缆,等待最终的回音到来。

    而在远方,炽热的洪流自海面之下涌现,焕发出宛如烈日一般的光。那是无尽的以太流奔涌在深海之中,既定的地脉轨道,在以太之海的道标引导之下,跨越了千万里的海洋,奔涌而至。狂烈的光芒穿透了厚重的海洋,形成了金色的奔流。

    直到最后,它们汇聚在幽深的地脉空腔之中,顺着既定的轨道,冲天而起,自协律仪的最上方喷涌而出,冲上天空,和千百道光流汇聚在一处。

    那光芒宛如极地的霓虹飘荡,一道道银色的丝带舞动在夜空之中,令那被火焰烧成赤红的天空浮现出惊心动魄的瑰丽。

    如是钟鸣。

    在所有人欢呼的声音里,主持工程的乐师沉默地凝视着苍穹,许久,回过头:

    “第多少座了?”

    “算算时间,应该有二十七座了吧?”

    助手翻了翻工程计划书,苦笑:“按照进度,在明天结束之前,我们六支队伍还要在伊比利亚修四十座才行。

    大工程啊……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说着拯救世界的什么的,实际上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加班儿吧?”

    “我不是问我们。”

    乐师摇头,而是下巴努了努那映照在天穹之上的火光:“喏,那个。”

    “那就没人知道了。”

    助手脸上的苦笑僵硬了一下,微微摇头:“恐怕就算那群刽子手也搞不清楚吧?我们这里竖立一座塔的功夫,就够他们点燃一百座火刑架了。”

    “是啊。”

    乐师歪头,点燃的火柴凑近了烟卷,深吸一口之后将火柴晃灭:“带来一线新的秩序,然后又献上一百倍等同的毁灭……

    有时候我会想:以后的史书里究竟会如何评价我们?”

    助手耸肩。

    这个问题,无人知晓。

    但倘若史东在这里的话,恐怕就会回答他‘拯救世界的人’吧?

    可惜,史东在工作的时候从不理会这些无聊的问题。

    宗教裁判所从不在意自己在史书上的位置究竟是不是遗臭万年,他们所在乎的,只有工作而已。

    同样在伊比利亚的国土,同样在天穹覆盖之下。

    当皇家乐师将代表着新秩序的银色光带抛上天空的时候,地上的净化乐师们同样向着天空抛出了十倍以上的火光。

    史东行走在火刑架之下,铁靴践踏在灰烬之上。

    在无数熊熊燃烧的柴队之间,哭喊和哀鸣的声音传来,燃烧的火焰中似乎还缠绕着奄奄一息的呼吸。

    他的脚步沉稳又笃定,丝毫不像是一个垂死的老人,哪怕手里拽着一个肥胖男人的后领,任凭他奋力挣扎,也没有过丝毫的晃动。

    “不对!不是这样!圣城应允过我的!我是纯洁的!”他的表情抽搐成一团,提泪横流:“我是虔诚的!你们不能这样!”

    史东笑了。

    “那么,谁能证明你的虔诚呢?”

    他低头,俯瞰着那个男人,在他扭曲的脸上投下狰狞的阴影。

    逆着熊熊燃烧的火光,看不清那一张苍老的面目,可他的眼睛却仿佛是两道深邃的裂口,通向某个满溢着熔岩和烈火的世界。

    “是这一位仁慈的枢机主教么?”

    史东伸手,指着身旁火刑架之上的焦尸。

    那焦尸在火焰中抽搐着,仿佛还存留着那么一丝生命。

    曾经华贵的红色衣袍已经在焚烧中变成了焦黑扭曲的炭质,唯有脖子上的圣徽还在烈火的煅烧中闪闪发光。

    紧接着,史东的手指向另一座火刑架:

    “是这位皇子么?”

    “是这位政党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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