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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贵妃起居注-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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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账!”皇帝勃然大怒,他甚而抬起了手——连上回两人吵架时,都未能激得他动手,这回他居然真的举起手来了。“这样的荒唐话,你也敢说!”

“荒唐在哪?”徐循反问,“若是妻不能殉,为什么王妃殉葬?若是妻殉死才是孝道,那老娘娘不殉,就是不孝了?”

“她若殉死,我如何能尽对母的孝道?”皇帝开经筵,也经常要和臣下辩难的,心慌意乱之下,脱口而出,也是颇有道理的反驳。“徐循,我问你这件事,不是要和你说这些——”

“她有子便可不死,成全你的孝道,郭贵妃有子为何还殉?卫王现在还在十王府养着呢!”徐循抢道,“你要问我什么,我很清楚,我现在就告诉你,大哥,我从第一次知道有殉葬这件事开始,就一点也不想殉葬。不止我,从静慈仙师开始,你去问好了,只要是能说实话,没有一个人会说她想殉。有一个人说她情愿,那都是说谎——你信吗?大哥,我只怕这实话说出口,你也不信!”

皇帝再也没有办法掩盖自己的神色,他凝望着徐循,神色无比阴沉,像是在看一个仇敌。徐循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了,她又想哭又想笑,就像是从自己身上扯下一大块肉,血淋淋的痛之外,又有难掩的轻松。

我没有什么瞒着你的了,她想,终于,我又少了一桩瞒着你的事。

不知不觉,她把自己想的话说出口,“你对我这么好,我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似的,你说我对你从来不说假话……我是尽量不说假话,可也没有把我的真话全说出口。以后,你杀了我也好,再不来了也好……把我又关到南内去也好,我心里总是安的,我算是对得起你的厚爱了……起码,我自己心里过得去点。”

“你——”皇帝说,他张开口,又闭上了,“我……”

他面上神色变幻,像是自己也理不出一个头绪,徐循觉得自己蛮可以闭嘴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韩昭容来找我的时候,她——”

“徐循,你少说两句会死啊!”皇帝终是忍不住怒喝道,“你是要把我气死才甘心?”

她把话给吞回去了:再多说,她怕皇帝会忍不住迁怒于韩昭容。虽然,她也的确是今日这乱象的导火索,但因为不想殉葬而死,终究是个很讽刺的结局,徐循自己的命无所谓,她却不想因为自己,害了别人的性命。

两人相对而坐,谁也没有说话,徐循眼角余光瞥见赵嬷嬷,见她一脸木然地站着,仿佛连震惊都已忘记,她忽然间又觉得有点好笑,虽然极力压抑,没有笑出声来,可眼底的那股子笑意,却是再瞒不了人的。

起码皇帝是看出来了,而且正因为他看出来了,才会更为生气,虽然没有动手,但皇帝却是阴着脸呵斥了一声,“都滚出去!”

所有人顿时争先恐后地往外退,昔日的规矩一点都不见,徐循也有点想跟着退出去,看看皇帝是什么反应——不过,这黑色幽默的想法,也就是浮现瞬间而已,他真的已经很生气了,她还是别故意刺激的好。

在所有人都退出去以后,屋里便陷入了绝对的寂静,窗外传来的女孩嬉笑声,只是更增了室内的沉默。皇帝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多次欲言又止,似乎还在组织自己的语言,徐循也只好耐心地等着。

她在想:这一回,是不是终于会彻底失宠呢?皇后该得意了,她总算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也不枉挑拨这一场。

若是壮儿也被抱去给皇后养,她又失了宠,没准皇后也就根本不会再把她放在眼里,反而会对她和气些,再拉拢拉拢她。毕竟无论如何,还有个位分放在这里。当然,前提是皇帝没有把她的贵妃封号夺去。

他现在说不定就很想这么做,徐循想,她研究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揣测着他可能的想法:不过,上回把她贬去南内时,他也是看清楚她的态度了。他会知道,剥夺封号伤不了她的。如果想要报复的话,他还是要另寻办法。

他会寻出什么办法来?把壮儿抱走?他干得出来,不过她也不是很在乎,壮儿始终是皇次子,不在她身边,说不定对他还会更好。把点点抱走?和壮儿一样,如果不虐待点点,她也不大会受到伤害,而且他毕竟不是这样的人,大哥是干不出这种事的……

多好笑啊,徐循想,除了刺瞎、毒哑、赐死以外,她竟没法帮大哥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来对付自己。原来一个人在什么都不在乎的时候,居然还真的能无坚不摧,虽然这种强大,给人带来的感觉除了讽刺以外,竟别无其他。

“你知不知道……”皇帝开口了,他说了几句,就又停了下来。“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对你多好?徐循?你知不知道我……我……”

“我知道啊,”徐循真心实意地说,她站起身给皇帝行了一礼,“我一直都知道……我也一直都感谢大哥,真的。”

“那你——”皇帝又瞪起眼睛了,“那你不愿和我一起——一起——”

“若按你这样说,”徐循指出皇帝的纰漏,她觉得很好笑——不是她善辩,而是这个该死的殉葬制度,漏洞就是这么的多,随便来个幼童都能挑出一堆矛盾。可惜,五十多年了,那么多高高在上的读书人,这么多母仪天下的皇后妃嫔,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句话。

居然、真的、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句、话。

“天下夫妻若是情深爱浓的,丈夫一去,妻子都该殉葬了?或者说,如曹宝林等人,将来若万一活在你后头,因你对她们也不大好,没什么感情,她们就可以不必殉葬?”

皇帝又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了,他好像要发哮喘,胸膛起伏的程度,连徐循看了都有丝担心。她心里存在着强烈的歉疚,她觉得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在割皇帝的肉,可……

可她是不会回头的。

徐循忽然又跳出来想,仿佛个局外人般,她想:到底是我不会为任何人回头,还是他的分量,不足以让我回头?

“你怎么能把我和他们等同!”皇帝终于爆出了一句,他仿佛终于找回了自信,连声音都大了点,喝道,“徐循!你太放肆了!朕贵为天子,又怎是凡夫俗子可以相提并论的——”

徐循有一万句话回他,就事论事的有,绕过问题的也有,甚至以情动人的都有。忽然间,她想到了在南内的那番对话——那时候,她毕竟也是走了捷径,她没有说出自己心里最想说的话……她还是用一个巧妙的表达,回避了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不平。

是啊,那时候她对他戒心好重,她根本不愿说真话,只想用有限度的实话将他打发走。而现在他对她足够好了,好到她觉得她必须说出真话,不然才算是对他不住……好讽刺。

“天子很了不起吗?”她稳稳地说,“天子凭什么就和匹夫不一样,不能和匹夫相提并论?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死了以后,还不是一样烂得连鲍鱼都遮不住那股味儿?宋哲宗头盖骨做成藩僧碗,唐昭宗门生天子,石敬瑭儿皇帝……天子又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人罢了,生死之前,谁都一样!人都有求活之心,你是天子又如何?你老和我说人心幽微,又怎么会以为,这幽微的人心,会因为你是天子,就情愿和你一道去死?你要迫人和你一起死,那是你的事,天下都是你的,你要迫几个弱女子何等容易?但若觉得别人不想死还值得责怪,那就太无耻了。”

“无耻?我无耻?”皇帝重复着她的说话,他的表情都说不上气,只是荒谬得好笑。“你们本来过的是什么日子,到宫里来过得又是什么日子,我亏待你们了?我少你们吃了,少你们穿了?你好意思说无耻?徐循,你——”

徐循冷对皇帝,她淡淡道,“你若觉得你有道理,不妨问问你的大臣们,你待他们也不错啊,还给发俸禄呢。内宫外廷,本为一体,你问问他们愿意殉吗?”

“生拉硬扯,这怎么能一样!”皇帝立刻驳斥,“你少拿这一套对我!我对你如何,我自己心里清楚,我现在再问我、不对,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愿不愿意和我生死相伴!徐循,你再说一遍,你对不对得起我!”

“我对得起!”徐循也上了火气,她怒道,“我哪里对不起你?你对我好我知道,可我就不愿陪你死,又怎么样?你不愿意,现在就让我去死好了,你让我去我就去,可你要记住,我心里永远是不情愿的!不管你对我再好,那又怎么样,就是你对我比现在还好一千倍,一万倍,你死了我也还是要活下去!我不但要活下去,我还要活得好好的——”

啪地一声响,徐循只觉得脸上一阵剧痛,人都跌到地上去——皇帝这一掌,是用了真力,他惯常摔打身子的人,又岂是她一个女流之辈能消受得了的?一时间,竟是头晕目眩,连爬都爬不起来,在地上挣扎了一会,方才靠坐了起来。

身前阴影一阵晃动,皇帝走到她跟前站着,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面上情绪数变,仿佛有一丝悔意,但很快又消散了去,留下的只有一片莫测的空白。他在观察她,观察她有没有后悔,有没有惧怕……

徐循的脸颊是麻的,刚才那一下以后,现在还不是很痛,但也有点麻木,不是很听话。她迫自己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必然不会很好看的笑——虽然不好看,可也至少是笑,至少,现在她觉得很踏实,她说出来了,她不必再觉得心虚愧疚,总感觉好像自己在欺骗皇帝的喜欢,觉得自己始终对他没说实话。

她坦然地直视他,没有说话,用不着说话,她知道他会看出来的。她没有后悔,她也不会后悔,她更不会更改她的想法,匹夫不能夺志,和从前一样,即使他权倾天下、富有四海,照旧也无法更改她的意志,不论生死,她都永远是自己的徐循。

“我……”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语调已经非常平静。“我对你非常失望,徐循,我对你……”

他摇了摇头,忽然弯下腰来,半是强迫地将她拉了起来,放到椅上坐好,又掏出他袖里的黄帕,为徐循拭了拭脸颊。

直到他动作,徐循才发觉自己的唇角,居然溢出了血丝,被皇帝这一擦拭,刮裂的唇角,还有一点疼。

她拿过皇帝手里的帕子,轻轻地按住了伤处——还是自己最能拿捏力道,皇帝的动作还搞得她很疼。

皇帝看着她一会儿,忽然流露出一丝难过之意,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接撩帘子出了里屋。

没有过一会儿,赵嬷嬷带了花儿就快步走了进来,见到徐循的脸,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气。花儿当时就哭了,“娘娘!”

接下来发生的事,自然是顺理成章了,一干心腹又聚集到了一起,忙着给徐循翻找伤药,敷着脸颊上的伤口——没有一会儿,徐循的右脸就高高地肿了起来,仿佛像是个馒头。估计之后几天,掌痕也会慢慢地凸显出来。若是没有好伤药,起码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好全。

“嬷嬷。”徐循还笑呢,她问在那调药粉的赵嬷嬷,“嬷嬷。”

“干什么?”赵嬷嬷难得没好气,手里药杵子一摔,又去拉孙嬷嬷,“这个还是不行,你去找王瑾,让他问东厂锦衣卫那要伤药,他们那的药才对症,更有效!”

孙嬷嬷根本都不知道来龙去脉,刚才还在后头做事呢,这会儿也是又急又心疼的,亦不搭理徐循,点点头就奔了出去。赵嬷嬷这才走回来问徐循,“娘娘有吩咐?”

“当时留下来……”徐循努力说,“现在后悔了吗?”

若是后悔,还有机会出去的。

“现在还说这个干什么。”赵嬷嬷更没好气了,拿手轻轻地按压着徐循的脸颊,确定肿块的边界。“当时都没出去,现在还会出去吗?”

徐循忍不住要笑,“以后……哎哟!以后,还是不会改喔。”

赵嬷嬷发自肺腑地叹了口气,她摇了摇头,扫了徐循一眼,低声道,“习惯了。”

徐循再忍不住,她无声地笑了起来,却又牵动患处,疼得直缩,赵嬷嬷又好气又好笑,一边帮她上药,一边禁不住问,“娘娘,这么活有意思吗?咱们安安分分的不好吗?那些话就一定要说吗?”

徐循呸地一声,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她笑了,“这么活才带劲,嬷嬷,这么活,才算是活着啊……”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咯!

191、愿意

袁嫔能感觉得到;皇爷的心情并不太好。

虽说入宫没满一年;但她和皇爷熟稔得很快,对这个年龄是她两倍的中年男子;袁嫔心里是又敬又爱;每回他来之前;她都有几分惶恐;可这惶恐在皇爷含笑的凝睇里;总是化得和春冰一样快。在没有见到皇爷跟前;她对皇爷有很多想象——却都没能落到实处,毕竟;在她中选之前,接触到的最大也不过是州官老爷;而皇爷所管辖的,却是整个天下……这么一个人会是怎么个样子,她实在是想不出。

然而,在见到皇爷第一面以后,她便知道自己到底是多心了。袁嫔能感觉得到,皇爷是极和蔼的性子,他的眉眼里总是含了笑,虽然举手投足之间,无所不在的威仪,总能令她感觉到两人身份的天壤之别,但不论她是如何微不足道,皇爷待她总是那样的好,那样的细心……他们的第一夜,他待她好得超出了她的想象。有时候,在床笫之间,他还会放下皇帝的身段,做一些……做一些很羞人的事情。

她期盼着见到皇爷,期盼着能和他相处,不论是说话也好,下棋也罢,甚至什么也不做,就只是这么默默地看着皇爷,她心里也觉得安乐。——当然,若能为皇爷诞下皇子开枝散叶,那便是再好也不过的事了。毕竟归根到底,将她采选入宫,为的也就是这么一回事么。

可今日,她却首次埋怨起了自己的得宠:如果皇爷今日传召的是诸姐姐,又或者是徐娘娘那就好了……诸姐姐生得美,皇爷虽然传召得少,但肯定一看了就喜欢,没准也就忘了生气了。

至于徐娘娘嘛,在袁嫔心里,她只需要一个眼神,只怕便可让皇爷安宁下来。她心不在焉地盘算着:下回见到徐娘娘的时候,是否该向她请教请教,该如何安抚皇爷的脾气,只盼着,贵妃娘娘别觉得是她有意要偷师。

虽说有此担心,但袁嫔却很有把握,徐娘娘是不会生气的。进宫这一年以来,她自然最为敬重皇后娘娘,可要说亲近,虽说徐娘娘和她少有来往,可她心里,毕竟更是亲近贵妃……且不说选秀时影影绰绰传到她耳边的那一番对话,令她总疑心那为她说话的声气,便是来自徐娘娘,只说是上回皇次子生日时,自己无意间那一句失言,触动了徐娘娘昔日的一段坏事,徐娘娘竟然丝毫也未曾放在心上,还那样和气地对她……

难怪宫里的宦官、都人,私底下提起徐娘娘都只有好话——原也只有她配得上这些好话。

想到徐娘娘那雍容华贵的风度、清秀美丽的面庞、和气亲切的笑容,还有那来自四面八方的宠爱,太后、皇爷、皇后……只是徐娘娘三个字,都能令袁嫔悠然神往,若是平时,她能就着这三个字做上半天的美梦,可这会儿,她却是没有这份闲心,这想法稍稍一闪也就过去了,只带来了一股模糊的宽慰,给了她一点勇气,对皇爷开腔。

“陛下,天色晚了,也该早些用膳。”她轻声道,“若是暂还不饿,女儿为您唱首曲儿可好?”

皇爷微微一震,从自己的思维中‘醒’来了,他覆盖了薄薄髭须的唇瓣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很典型的微笑。袁嫔暗自松了一口气:虽然从她进门起,皇爷就在出神,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可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威压……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觉得自己怕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现在,他露出了笑,她才觉得自己重又能够呼吸。

“好哇,”皇爷的心情看来很不错,他又用那种会让袁嫔脸红心跳的眼神看向她了,这眼神里饱含了欣赏,也许还有一点点色。欲,但这正是她所欢迎的。“刚才只顾着想事儿,倒是忘了我们小绿儿了。”

她抿了抿嘴,略有些羞涩地拨弄了一下衣畔的流苏,垂下头去轻声问,“那爹爹想听什么呢?《四季闺情》,还是《四梦八空》?”

“这些曲儿都听厌了。”皇爷在文艺方面一直都很有品味,很有审美,喜古厌今,总觉得如今的散曲过于媚俗。他顿了顿,道,“你选秀那天唱得就很好,再唱来听听吧。”

以前皇帝去袁嫔那里,她的侍女都能鼓乐,如今一人在此,也只好学选秀那日时一样,拿手打着拍子,绵软地唱,“江南好,风景旧曾谙……”——皇爷一边听,一边慢慢地吃温过的酒。

唱完一曲,皇爷笑着称好,又从匣子里随意拿了一块金玩器,递给袁嫔道,“唱曲儿不能没彩头,拿去吧。”

学这个,又不是为了卖唱……袁嫔不禁有些委屈,却自然不敢露出来。她拿过玩器儿珍重纳入怀中,笑道,“可见是今儿唱得好,才有赏——往日都没的。”

皇爷微微一哂,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赏你是因为疼你,可别想歪了,小脸儿揪着,笑都不真心——来,再笑一个看看?”

刚才的一点点委屈,立刻就不见了踪影,袁嫔笑开了,“女儿可没想歪,一句话没说呢,您就看出来了?”

“你们这些小丫头,有什么事儿能瞒得过我。”皇爷笑了,语气和以往一般,让袁嫔也分不清真假——说是真么,皇爷真就这么神了?可要说是假,每回皇爷看她的时候,她都觉得皇爷能一眼看进她的心底,仔细想想,像皇爷这样的,根本也就不是一般人了,什么事做不到?没准还真能一眼就把她心里的想法给看出来了。“刚才进来看见我,害怕了吧?”

袁嫔只能乖乖地点头了,她还能说什么?人家把她一眼都看透了。

“没什么好怕的。”皇爷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只是和以往不同,这只手还没有滑向更**一点儿的地方,“我又不会吃人……也不是生你的气,怕什么?”

“女儿也说不清……”袁嫔偎在皇爷怀里,她觉得自己快要醉了,她呢喃轻语,“就觉得您板着脸的时候,太怕人了,多看一眼都吓得发抖。还好,您这一笑,也一样好暖人心……”

皇爷不免微微一笑,他的拇指亲昵地揉搓着袁嫔的耳垂,揉得她都快化了开来,只能用力地咬着嘴唇,才能忍住那喉咙深处的嘤咛之声,她几乎听不清皇爷的问话,模糊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皇爷正在问她。

“绿儿,朕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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