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清穿)-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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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知多久,听得弘昼叹了一声,头的影子动了动,说话却是冷着声音,好似是对那都虞司的主事道:“还不都给爷出去!”
听得一阵忙乱脚步声,又有合上门的声音,又过了片刻,听见弘昼道:“二十三叔……”
只叫了那么一声,却没了下文。胤祈只梗着脖子,眼睛分毫不往他那边看,直到听见扑通一声,他才抬眼;瞥了一瞥。
这一瞥却大惊失色,弘昼竟是跪了下来!
胤祈连忙叫道:“你做什么!”
弘昼头抵着地面,低声道:“昨儿晚上是侄儿鬼迷心窍了,冒犯了二十三叔,今儿二十三叔说什么都好,哪怕是要了侄儿的性命也罢,侄儿都没有二话的!只是二十三叔也勉强忍着,理一理侄儿,不然侄儿真是连赔罪的话都不敢说了!”
胤祈又把脸扭回去,闷声道:“别说这些了!你先起来再说!”
弘昼只摇头道:“二十三叔,你让侄儿就这么把话说完……”
胤祈也不答话,只起身强把他拽了起来。两个人面对着站着,胤祈抬着头看了弘昼半天,又转身回去,坐在了书案后。
弘昼看着他,面上竟是显出了几分怯色,半晌才垂着头道:“昨儿是侄儿猪油蒙了心,才斗胆做下了那样……那样畜生一样的事儿……只是……”
胤祈侧着脸听他下文,真不知他还能“只是”出来什么。
弘昼抬起头,眼中温润润的,几乎要有一种情意就那么流出来一般。胤祈只看到他这样的目光,便不由得怔住了,心中猛地一震,好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
便不由得想要逃避,不能听他说出来那些话。胤祈慌忙道:“你莫要说了!昨儿的事儿,咱们就当是……就当是没有!横竖也不是你刻意为之……”
说到这里,胤祈忽地想起一件事来。
今早起了,因他自己不愿意回想昨晚的事情,早将昨日发生的一切种种都强行压下,绝不去寻思那事儿。
倒是忘记了,好像昨晚,并不寻常。
弘昼给他喝了一碗什么样的药汤,之后他又如何燥热难受,如何被人解了衣衫百般轻.薄……终至于,如何进入了那样淫.乱的梦境之中。
这么说来……其实他会做了那样的春.梦,其实是因为那碗药?
而给了他那碗药,之后又对他做了那样的事情的弘昼……
其实是并不是一时糊涂,也不是酒后无行?
他……原是……刻意为之?
乃至……蓄谋已久?
胤祈瞪大了眼睛看着弘昼,满是难以置信。
对面的少年双眼中却满是坚定之色,点了点头。
第一百章 告白
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胤祈整个人都怔住了。
直愣愣地看着弘昼点下了头,胤祈只觉得,好似并不由自主似的,抬起手就是一掌。
“啪”地一声,好似在耳边炸雷,胤祈回过神,对面弘昼的面颊上一片通红。
胤祈胸口起伏,喘着气,看着对面少年张大了眼睛,然后又微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胤祈吼道,扬起了另一只手,“你笑什么!”
弘昼收起了脸上的笑,上前一步,握住胤祈的手,紧紧抓在手心里。然后手上一用力,便拉着胤祈整个人向前倾,猛地倒进了他的怀里。
胤祈只挣扎了一下,便察觉弘昼的手按在了背后,迅速下滑,落在了臀上。用力向上一提,便把胤祈按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只觉得有个东西,迅速地变热,变硬……胤祈咬牙,从牙缝中挤出声音:“你……”
声音还半含在嘴里,唇上却堵上了另一个人的唇。尚未防备,便有滑腻的东西强硬地从齿缝中插了进来,搅缠住自己的舌头,分毫声音也再难发出。
胤祈呜呜叫了几声,情知挣脱不开,手上死命地对着弘昼的胸膛又推又打,脚下一个膝顶,只听弘昼闷哼一声,忍不住便弯腰。胤祈趁机用力将他推开,用力擦着嘴唇。
才要叫他滚出去,却听弘昼低声道:“二十三叔听我说!你若是这会儿叫嚷开了,才是不能收拾!你却为什么不能听我说一句!就一句!”
胤祈咬着牙,也低声道:“我却为什么一定要听你这一句!”
说着就要往门外走,才迈出一步,却被弘昼从背后抱住,拖了回来。下一刻便是两脚离地,无处着力。
弘昼就在他耳边,声音又急又快,低声吼道:“我是真心喜欢二十三叔的!打从第一回见着二十三叔,你就在我心里头了!这话要是有一丁点儿的掺假,老天爷有眼!”
胤祈只用力拽他的手,根本不听,怒道:“你胡说什么!这样话也敢浑说,可见你是疯了!赶快放开我,今儿还能不和你计较!若是再纠缠,别怪我不客气!”
弘昼道:“如今这样,我还怎么能忍得住不说!二十三叔觉得我疯了也好,觉得我傻了也好,哪怕是你跟皇上说了,我也是这么一句话!我心里想着二十三叔,心里头煎熬得像在油锅里炸!二十三叔不明白我的难受!”
最后那句话,他自己压不住声音了,只顾着吼出来。说完了话,心绪稍平,这才又压低了声音道:“二十三叔,我这是最最真心的话了,哪怕是让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我即刻也就能做到这样了。我连脸面廉耻都不顾了,做下了昨儿的事儿,原就是为了……”
他话到一半,却不往下说,只看着胤祈。胤祈只觉得他那一双眼睛此时好似深潭一般,要将人一把攫住,溺了进去,看上一眼便只觉得惊心动魄,再不敢和他对视。
一时间胤祈方才的怒气都烟消云散了,头脑里只剩下混沌一片,又惊又怕,当真不知如何是好。这样突兀的话,竟是说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内容,胤祈一时想到,若是一口回绝,弘昼究竟会不会伤心,一时又想到,若是雍正知道了,该要如何愤怒失望。
这么乱想一通,不由得声气便弱了下来,胤祈只低声道:“你……你这是一时糊涂,怕是昨儿的酒还没有醒。你快回去吧,我今儿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便是昨日的事儿,也等你想明白了,咱们再慢慢地说……”
话到一半,弘昼便打断道:“不能够!现下不是我想不明白,是二十三叔想不明白!我自己的心,我自己清楚,可二十三叔却不知道,还只说我是一时糊涂。我当真是不糊涂的。二十三叔,若是不趁着这会儿把话都说出来,真等着慢慢说,怕是你要有更多的话来搪塞我!”
他声音郁郁,语带忧伤,叹道:“我却是还是说错了的,二十三叔此时,应当也是明白的。只不过,你是装糊涂罢了!”
胤祈只侧着头,不敢和他对视。分明不该是他底气不足,可为什么就是觉得,不敢直面这个人?这样强硬的弘昼,强硬之中,却还带着让人心悸的情意,真的是……招架不住。
弘昼又道:“现下我算是瞧得清楚,二十三叔的心里话,真心话,若是不逼着你说出来,这辈子怕是也听不到的。我是不愿意逼着二十三叔,让二十三叔为难,只是,我更想知道二十三叔心里头,究竟是怎么想我的?你当真,对我就没有分毫情意?”
胤祈咬着下唇,只不做声。这话……又该怎么回答?
情意,那却是什么情意?
若是昨日之前,除了叔侄情意,胤祈当真敢说,他对弘昼别无他念。
只是经了昨日之事,昨晚的那一场梦境,他怎么能够就说,对于弘昼,他是没有分毫遐想?当真清清白白,又怎么会有那样的梦!?
可那一梦蹊跷,究竟是怎生来了这样的一个梦,实是说不清道不明。要让胤祈因此便承认了他对弘昼有着念想,却又是不能甘愿的。
这样又怎么能分辨清楚,他自己的心意,自己竟是不知道的。
当下仍旧只是道:“你是年纪小,分不清楚这些儿。因咱们打小儿就亲近得过了,你才会糊涂了,有了这样的念头……你自己,你自己回去好生想想清楚!”
弘昼不理会他这话,仍旧道:“便说我是一时糊涂,我也不能够这时候就走了的!二十三叔却也说说你,究竟心里有没有我!”
便在他话音将落未落之时,门上传来叩门之声,外头有人叫道:“二十三叔!在里头呢?有件事儿寻你一道参详参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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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话音,门被从外头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
胤祈连忙整了整衣裳,朝那人道:“弘历,是什么事儿?”
弘历扫了一眼弘昼,道:“也不着急。只是怎么五弟在这儿呢?你今儿没去吏部衙门?”
闻言,弘昼冷笑道:“四哥不是也没有去礼部衙门?”
弘历神色一滞,道:“你怎么阴阳怪气的?平素便是没规矩,也不至于此。这是怎么了?”
胤祈怕弘昼再说出什么话来,忙道:“不过是小孩儿家闹脾气,管他那么许多呢?搁在那儿一会儿也就好了。弘历你有什么事儿,先办公务要紧。”
弘历尚未答话,弘昼却在一旁道:“二十三叔,许是方才我只空口白话,你也难信。这么着,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等日后你自然知道我那是不是小孩儿脾气。”
说着,又深深看了弘历一眼,转身出去了。
等他走了,弘历才低声问胤祈道:“二十三叔,方才就听外头奴才们说他在里头和你吵,原来是真的?老五怎么就能这样没规矩了?”
胤祈面上一僵,勉强笑道:“并没有就吵起来。是他问我要件东西,只是我一时手上没有,他又急着用,这才高声了。他也并不是就不知道轻重,规矩还是好的。”
一时送走了弘历,胤祈回到屋中,只躺在椅上,不想动弹。外头苏遥悄悄走进来,才吸了口气要说话,他便摆手道:“这会儿什么话也别回给我。除非是皇上宣我,旁的事儿都推到后头。等我歇过了这会儿再提。”
苏遥便不出声了,只站在一旁。
胤祈心里头闹哄哄的,便是屋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仍旧觉得耳边喧哗乱响,只恨不得自己立时聋了才好。
偏生耳边总回响着弘昼那时候的话,一遍又一遍,分明不愿意想起来,却偏生不能忘掉;越是不想提起,就更加变本加厉,不停地在脑中浮现。
呼吸越发急促,整个屋里都是胤祈喘气的声响。苏遥站在一旁,担忧得很,只是瞧胤祈的模样,却不像是身上难受,又想起胤祈方才的吩咐,也只好闭口站在一边。
这与以往任何烦恼的事情都不同。
便是当初惹得康熙发怒,也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来挽回破损的父子亲情。
便是当初犹豫不绝,不知如何才能获取雍正的亲近宠信,也起码有些计划打算。
便是误会了嘉郡王,发现了自己的疑心病,忽然猛地因此自厌起来,也总能够重新振作起来,谋求嘉郡王的原宥。
便是……
只是现下,与以往都不同。
胤祈不知道该做什么。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想要接受弘昼,还是干脆拒绝。
他只想到了一个法子。
拖下去。
不回应他,也不拒绝他。
两种回答,怕选择哪一个,日后都会后悔……
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苏遥走出去的声音,苏遥走回来{炫 {书 {网的声音,然后是苏遥说话的声音。
苏遥轻声道:“爷,有件事儿……”
胤祈闭目叹道:“不是说了……不是皇上宣我就不要说!”
苏遥道:“爷,虽不是皇上宣,可是这事儿,也是要爷见皇上去……”
胤祈张开眼睛,看着苏遥道:“什么事儿?”
苏遥瞧着他眼里的死气沉沉,忙回道:“爷,承乾宫报宫女三人暴毙身亡,只是这是十一月就要放出去的宫女,且听底下人回禀说,死的样子很是……很是蹊跷,怕是还有些什么隐情在里头。慎刑司郎官说,求爷回禀圣上,给拿个主意,究竟怎样才好。”
承乾宫?胤祈脑中混沌一片,方才只有弘昼和他的那档子事儿,竟是想了片刻才想起。
不由得便问道:“承乾宫闹出来什么幺蛾子?死了三个宫女……?究竟是怎么死的?”
苏遥看了看胤祈,低声回道:“听过去瞧了的人回来说……实则是杖责死的……”
胤祈忍不住抽了口气,道:“这……这却不是能掩下去的了。十一月就要放人出宫,这时候出来这样的事儿,这是……这是自己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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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了去承乾宫的人过来问清楚,那三个暴毙的宫女,果然是被打死的无疑。虽说是小选进宫,身份上差了一截,可这些宫女却也不是随意指使,说打杀了,就要了命的。
且那三个宫女之中,还有一个是内务府老人家魏家的女儿,即便是庶出的闺女,也是一条命,那魏家难不成就是那么好打发的了?
胤祈登时将满肚子的郁郁和怒火都转到了年氏头上,一张脸立时就阴沉下来了。
底下站着的人,都有些畏惧,只不敢出声。
过了片刻,才听胤祈自己开口道:“这么着,是没法交待的了。这事儿,魏家的人,现下知道了么?”
便有会计司的郎官站出来道:“回王爷,魏清泉今儿被派出去查账,这事儿只内务府和承乾宫里知道了,他应当还不知道。”
胤祈吐出一口气,道:“这事儿,等他回来了就告诉他。说清楚了,不是内务府不看顾他家的闺女,是他闺女自己个儿冒犯了贵人,这才落得这样下场。不过,既是人死为大,也别多说女孩儿家的错处,只好生劝他节哀,对外边儿,也要说是病死的才行。”
那郎中自然心领神会,尽量将错处往年氏身上推也就是了。横竖本就是她打死了人,还要旁的人替她担罪不成?至于魏清泉,有银子便能堵住他的嘴。
年氏跋扈,时常肯过度责罚宫人,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想必魏清泉心知肚明,自然也不会把事情记到了不相干的人头上。
吩咐了这两句话,胤祈便又道:“慎刑司的去瞧清楚了,究竟这几个人是怎么死的,前因后果,如此这般,便是真因为犯了错被打,也得把这错处说得分明了,务必都要弄得清清楚楚,冤枉了谁也是不行的。”
等慎刑司的郎官应了,胤祈才道:“我去和皇上禀告一声,总要看这事儿如何处置。”
说着便起身,叫众人散了,他径自带着苏遥出了门。
这时候有件事情自己找上了门来,逼着你去解决麻烦,反倒是让胤祈心中好过一些儿。
起码,是忙活起来了。用不着因为心里头脑里总空荡荡的,而去想弘昼的事儿了。
第一百零一章 报复
和雍正回了宫女暴毙事儿,雍正面上也十分难看。
皇家一向宣称仁慈,康熙朝六十一年,也树立了仁君名声,等他上来了,却是因为某些人刻意造谣污蔑,将他说成是暴君。他自己又是确有些性子急,未免有时候做了什么事儿,过分雷厉风行,叫人瞧着不近人情,更加像是坐实了那些谣言似。
一贯正想着要扭转自己形象,也做个仁君,这时候却又闹出来这样事儿。虐杀宫女,这是怎么样名声?偏生这不是泼脏水,却是他自己妃子造孽。
沉着脸半晌,雍正才道:“知道了。这事儿既是你叫人查清楚了,那就放开了手。这宫里头事儿,朕还是知道,也别怕得罪了谁,横竖有朕在这儿,你只管办事。”
胤祈应了,又问道:“对外边儿,还是原先说法?”
雍正缓缓闭上眼,道:“这时候,还能说什么?多给几两银子,叫他们知道皇家恩慈也就是了。”
胤祈也默然,这时候可不就是只有多给钱这么一条路了?还能实言相告不成?
雍正又道:“且等着吧,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到时候,却要好生瞧瞧……”
他这已经隐约是自言自语了,胤祈也不答话,只听他叹息。有心劝慰几句,只是今日他自己尚且心绪低沉,烦乱不堪,也当真说不出什么开解话。
雍正没听见胤祈回话,约莫也有些意外,便张开眼睛,看向胤祈,道:“怎么?清早时候瞧着你还活蹦乱跳,这会儿却成了霜打苗儿了?说说,是什么事儿?”
胤祈哪里敢和他说,只得敷衍道:“许是昨晚睡得不够,这才没了精神。”
雍正皱眉道:“当面撒谎!过来!”
胤祈走得近了,雍正一把拉起他手,拿起书案上放着书本,卷起来就是几下。胤祈手心一痛,他长了这么大,还当真从没有被打过手心,登时险些把手缩回去。幸得雍正抓得紧,没能把手抽出来,硬是挨了十来下,才算完事。
又把书放下,雍正这才道:“从今儿起,你每回和朕撒谎,就要这么打一回!若是真说不出口话,就直接跟朕说,朕也不是就一定要知道,你那些小事儿,朕还不稀罕听!
“只是撒谎是万万不能!别当是朕瞧不出你说瞎话,你打小儿是朕看着长到这么大,什么事情是朕不知道!”
末了,雍正又放软了口气,叹道:“如今若是你也和朕说谎,怕是真就没有人敢跟朕说实话了!上回叫朕四哥时候,怎么就有胆量呢?这会儿也要有些胆量才是!”
胤祈从前头听到最后一句话,只觉得心中越来越平静,越来越和暖。方才那些慌乱惊惧,都被压得低低,缩得小小,这时候真是想不起来了。
虽是被打了,手心里还疼着,胤祈却笑了起来。笑过一回,低着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只轻声道:“知道了。”
雍正也略和缓了面上神情,道:“这会儿可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胤祈摇了摇头,道:“不能说。”
雍正佯作怒道:“小东西!竟是真敢瞒着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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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弘昼却也没有如何纠缠,平素见面,仍旧是先时模样,亲近不减,却也有规矩。只有眼中缠绵着情意,让胤祈仍旧记得那日他说过话。
初时胤祈心中还有些别扭,想起弘昼做事情,也难免心中防备。只是越到后来,但见弘昼老实小心,并不曾逾矩,这么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