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皇-第3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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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方兄的意思?”
“钱粮我们是免不了的,但是不能我们出钱粮却没名没分,没有一个方略,而且出了钱粮,徐州也应当给我们一个说法,或者说一个条陈出来,不能以此为定例,还有,……”
“道方兄,官府怕是不会这么好相与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讷讷道。
“这就要看我们能不能凝成一条心了。”徐令轻飘飘的来了一句话,“我们扬州士绅望族不是单纯的士绅,同样也是有着巨大生意的一个群体,没有理由被人随便拿捏,当然,我们不是要和谁对抗,对于彭城郡王,我们扬州士绅坚决拥戴,但是也需要请徐州考虑我们扬州的实际情况。”
一干人面面相觑,这些士绅商贾都是多年在商场上打滚的老手,自然能听出徐令话语中隐藏的意思。
要和徐州讨价还价,这里边也就蕴藏着绝大的风险,可是若是任人宰割,却又难以接受,如果能有一个出头者来扛起这面旗帜,他们倒也可以跟随在后边摇旗呐喊,见情况不对,也可马上撤退。
“道方兄,你说个方略,我们究竟可以做什么?”终于有人问及实质性的问题。
“我们这么多人,扬州城内衣食住行就由我等掌握,纵然徐州有军队压阵,但是我们相信徐州不会愿意看到一个百业萧条的扬州,也不会容忍出现一个兵荒马乱的扬州,事实上我们也愿意和徐州方面好好合作,为郡王效命,但是要请徐州方面尊重我们扬州士绅的要求。”
徐令这番话一出口,也是引来一大帮士绅商贾的附和,但是也有一些商贾士绅沉默不语。
这话已经有些隐隐越线的味道,他们这些大商家士绅望族当然可以讨价还价,但是像一般的寻常商贾,若是搅和进去,也许随时就会被挤压成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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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傥和徐令?”严序玩味着笑了起来,“这帮不知死活的家伙,还真的有些硬气啊,只是他们似乎太高看了自己的分量,扬州士绅商贾群体如此之大,他们以为他们就可以代表所有人?”
“兄长不可不防,万一真的在郡王莅临扬州的时候他们罢起了市,兄长脸上不好看,郡王肯定也会对兄长有看法。”严续有些着急,忙着道:“现在跟风者不少,声势很有些大呢。”
“呵呵,二弟,你想多了,郡王来扬州不过是场面上的事情,现在郡王没多少心思在扬州,有,也不是这帮士绅商贾。”严序轻轻一笑,“愚兄来之前郡王就明确说了,扬州士绅对他没有多少意义,让愚兄放手施为,但商贾群体则要善加利用。”
“士绅和商贾?”严续有些疑惑,“这里边有什么含义?”
“很简单,郡王对士绅并不看重,但对扬州的商人们却是有些兴趣,认为单纯的扬州商人能为我们所用。”严序话语里也是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感,“扬州士绅和商贾集团交织得太紧,尤其是那些盐商和钱商,基本上都是士绅大族所控制,这不符合徐州的利益,所以……”
严续悚然一惊,“郡王要对这些人……”
“也未必,要看他们是否识时务了。”严序悠悠的道:“而相反,像丝商和织户,船场主和海商,郡王却很感兴趣,我感觉得到,郡王对他们并无恶意,所以么,下一步我们也会按照郡王的这个意图来行动。”
严续默然,好一阵后才道:“郡王为何有这般区别?可有说法?”
严序也有些不解,似乎是在思索当时郡王的解释:“郡王只说,盐商这种以专营特权来谋取暴利者,乃是蛀虫,官府即可取代,而高利贷商人亦要限制,而船场主和丝商以及海商,却能生产货物,带来流通,……”
第二百六十二节 见面
严续张口结舌,显然有些无法接受江烽的这种观点,为何对盐商和经营质库柜坊的商人这般苛刻,而对船场主和丝商以及海商却这般优待?
只是细细思考江烽流露出来的话语意思,又感觉不无道理。
盐商这种坐商几无风险,纯粹靠官府特权谋利,而钱商则是以钱生钱,利润建立在别家之上,牟取暴利,相比之下,船场和丝商则是靠生产谋利,而海商虽然利大,但其风险却是更甚,但这中间的区别如何来衡量,却又不好断言了。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如何判断一个行业对整个社会的发展利弊,的确有些太为难了。
即便是江烽这个历史系的高材生也很清楚,每一个时代出现的产物都是有其是必然规律的,或者说是有社会需求的,盐商也好,高利贷商人也好,都是发展到了一定阶段的产物。
但对于他来说,掌握着权力和知晓历史大势的他,则可以凭借自己的眼光来最大限度的兴利除弊,仅此而已,至于说想要螳臂当车者,他当然要毫不客气的把其扫入垃圾堆。
严序和严续都只能是一知半解,懵懵懂懂的按照江烽的意图来行事,他们只知道郡王对士绅要采取分化的手段,以盐商和钱商为代表的士绅要打压甚至剪除,而诸如造船商人和海商以及丝商,则要网开一面,甚至还可能要扶持发展,明白这个区分就行。
江烽的意图其实也很明白,大力扶持在现代称之为的制造业和对外贸易,造船、丝织、海贸业乃是大头。
制盐业也一样,但是盐商这个群体就没有多少价值,当然如果他们能够主动向徐州大总管府捐输又另说。
质库柜坊这种行业肯定要保留,但是要限制其发展,或者说限制其利润,否则就会影响到制造业的发展。
当然这本来更应该是通过市场手段来实现,只不过现在扬州也好,徐州大总管府之下诸州也好,这种市场化还远未形成,江烽要做的就是要大力推进,但这需要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在此之前,他只能按照自己的设想来做一些促进推动。
“那下一步兄长意欲如何来应对?”
“哼,郡王既然授权与我,那我自然按照我自己的方略来处置便可,那些不愿意交出私兵的,态度暧昧的,该予以雷霆手段处置便不必手软,一家哭总胜过一路哭。”严序叹了一口气,“愚兄也知道难免要遭人诟病,甚至被人戳脊梁骨,但是若是不这般,愚兄不再受郡王信任,换了别人来处置扬州事务,只怕情况会更糟啊。”
严续也点头认同,“自是如此,既然郡王有此意,那便无法改变,不如由兄长来处置,或许还能留得几分余地,他们承情也好,怨恨也好,也只能由他们了,不过以弟思量,那等人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还是明晓事理的,只要波及面不要太多,大多数人也能接受,再说了,扬州落入淮右军中,也未遭荼毒,若是换了别家,哪里还轮得到他们来指手画脚?只怕早就俯首帖耳,静候处置了。”
“也是,所以有时候过于仁慈反而要落个不好,杀伐决断然后再来施之以恩,却能让他们感恩戴德。”严序点点头,“这就是这些人的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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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落在天井里,让整个厅堂都显得明亮起来,几只翩跹的蝴蝶在天井里的花草中时起时落,让整个院落里多了几分生机。
院落墙高壁厚,警卫森严,进入院落都要经过三道门禁,更有术法禁制藏匿于暗处,若是未得允许,一旦进入便会启动发作。
“贱妾见过夫人。”周蕤从未想过以这种方式再见这位昔日的闺蜜。
当年许宁和自己兄长订婚,她虽然已经远嫁扬州,但是还是很赞同的。
许宁许静都是她的手帕交,自小熟悉,所以当然也希望周许两家能成姻亲,自己也能和许宁成为姑嫂,只是造化弄人,蚁贼、蔡州以及南阳的变乱让许氏一族灰飞烟灭,而周家自然不可能在和沦为不名一文的许家联姻,只是谁知道这老天就是这么捉弄人,却又以这样一种方式把几人系在了一起。
“小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分了?”许宁温润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惶恐的女子,昔日年少时的种种都在心田中汩汩流过。
当年许宁、许静以及周蕤和申州鞠家的鞠莛、鄂黄杜家的杜楠都是关系很好的闺蜜,只不过随着鞠家的覆灭,鞠莛不知所踪,杜楠本来和宣州陈氏联姻,却因为陈氏被蚁贼攻灭,而被迫待字闺中,可以说,许、鞠、杜、周四家都属于地方小藩阀的家族中,除了周家女嫁了一个好人家外,其他几家都没有一个好结果。
不过这个结果似乎也随着杨吴的覆灭和周家归附徐州,出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
许宁出人意料的变成了彭城郡王的平妻,而周蕤所嫁的杨浔却沦落为寻常人,甚至连寻常人都不如,这本来就是巨大转折,但是却还有更大的转折在周蕤突然被彭城郡王看上,进而环好几度还珠胎暗结生下了彭城郡王的第一个子嗣。
哪怕这个子嗣的出身的确有些尴尬,但是这毕竟是尚未有子嗣的彭城郡王的血脉,就凭这一点已经足以让人忽略他的生母周蕤的一切问题了。
但这一切可以在其他人面前摊开,唯独在面对自己这个昔日闺蜜时,周蕤却既羞惭又惶恐。
她曾经嫁为人妇这一“黑历史”让她无可避免的会受到徐州大总管府下将臣们的攻讦,这些人不会管她怎么会替彭城郡王生下这一子,也不会低看这一男性子嗣的分量,但是却会对他的母亲百般苛刻。
周蕤甚至也隐约听到说,有人提出应该把这个孩子交给彭城郡王的其他妻妾来抚养,这让她惊恐莫名,这是自己的骨肉,为何却要变成这样?
自己纵然嫁过人,那也不是自己的错,为何替他生下孩子自己却有了莫大罪过,甚至要剥夺自己对亲生骨肉的抚养权力?
“小宁……”周蕤下意识的喊出一句。
“小蕤,我们已经有多少年没见面了?”许宁淡淡的笑容看上去很宜人,没有半点其它情绪,“一别数年,还好我们总还算是能看到对方出现在自己面前,也算是幸运吧。”
“鞠莛一直没有消息?”周蕤也曾经托人找过这个昔日的闺蜜,但是南阳攻灭申州时,兵荒马乱,鞠家又不肯屈服,所以在申州城中也是刀兵相向,失踪人不少。
“没有,鞠家的人在那一战中丧生的不少,但是却没有鞠莛的消息,也许是被乱兵掳掠二走,也许是隐匿了起来,谁也说不清楚。”许宁也有些怅惘,“照理说她如果没有去处,是应该来我们这边的,但是也不知道究竟去了哪里。”
周蕤默然。
生于战乱时代的女孩子,对于自己的命运又有几个能自己做主和掌握呢?
就像自己一样,嫁给杨浔,本以为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婚姻了,但转眼之间杨氏一族便灰飞烟灭,若非自己被江烽看上,只怕杨浔也会和杨溥一样押往长安。
而现在听说长安也面临着党项人的入侵,惶惶不可终日,昔日迁往长安的这些世家望族又都开始考虑迁回来。
像杨氏一族已经在接触徐州大总管府,希望能返回淮南,哪怕不能回庐州,也希望可以在寿州或者楚州甚至到徐州去居住生活。
只是现在杨氏已经失势,自然无人愿意去替这个已经落魄的家族去大总管府说项,杨氏族人甚至找到了她的面前,希望她能出面去郡王那里分说一番。
“好了,不说别人的事情了,说说我们自己吧。”许宁似乎丢开了先前的怅然,展颜微笑道:“能把孩子带来让我看看么?”
“啊,好的,好的。”周蕤像一头受惊的小鹿一般,悚然一惊,但似乎又马上觉察到自己过分敏感了,连忙点头,吩咐一旁的丫鬟去让乳娘把孩子带过来。
很快乳娘就把孩子抱了过来。
四个月的孩子已经有了一些小模样,虽然还看不出究竟像周蕤还是江烽,但是眉目间灵动可爱的气息还是让许宁心神为之一动。
周蕤在一旁小心的观察着许宁的神色,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心中稍稍放宽一些,想必这还是江烽第一个孩子,而且还是男孩,许宁再是怎么心中不悦,恐怕也要顾忌几分。
“好,也总算是让许多人放下心来了。”许宁看了半晌,这才把孩子交给乳娘,示意带下去,“小静和鞠蕖一直跟在郡王身畔,可一直未见有孕,大总管府中不少人都为之躁动不安,现在心里总算是踏实了。”
见周蕤脸上露出羞涩的神色,许宁漫不经心的道:“小蕤无须担心,你替郡王生下了这个孩子,足以抵消一切不利于你的言语了,起码在现在,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这个孩子的分量,谁都知道如果郡王膝下无子,那意味着什么。”
第二百六十三节 枭獍
许宁的话却让周蕤无言以对,她不知道该怎么来应答这样的话题,说自己这是无心插柳,还是被迫之举?似乎都有些不合适。
见周蕤沉默不语,许宁也知道自己的到来给了对方巨大的压力,不过她也有些自嘲,自己算什么?平妻而已,上边还有李瑾,论理,也该是李瑾来操心才对。
不过在李瑾尚未嫁入江氏门中时,她这个预定的平妻还得要承担起必要的职责。
平妻不比妾,需要承担起一些作为妻室的责任,就目前来说,也只有她是被江烽明确了的平妻身份。
“小蕤,姐姐没有恶意,好歹我们也是相交一场,纵然中间有许多意外和变故,但也非你我能改变的,而现在老天又把我们拴在了一起,似乎也注定了我们未来会有许多瓜葛,所以我想我们也许可以丢开那些心结。”
许宁的话情通理顺,在周蕤心中却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毕竟也是大户人家出身,而且也还在杨氏门中生活了那么多年,周蕤自然也能听出许宁话语中的言外之意。
江烽的婚姻已经不是哪一个人,甚至不是江烽本人所能决定得了的,这关乎到整个徐州的未来,所以政治联姻已经成为一种必然,而且未来也不可能只有一桩两桩,这可以预见得到。
那么对于许宁来说,除开李瑾外,她未来的对手还会有许多,这种情况下像周蕤这样曾经嫁过人明显难以对自己构成威胁但是却又生下了一个男性子嗣的昔日闺蜜就显得很有价值了。
同样,对周蕤来说,她也一样需要一个盟友,在未来的江烽后院中,她的身份本来就很尴尬,哪怕是有了一个男性子嗣,除非江烽只有这一个子嗣,一旦有了其他子嗣,那么周蕤还会像现在一样受其他人的看重么?也许能剩下的就是江烽本人的宠爱了,但这能长久么?
周蕤从来不相信这一点,那么寻求一个盟友也就显得格外有意义了。
“小宁,我……,我也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周蕤微微苦笑着,脸上浮起一抹羞意,“郡王眷爱,我本是为人妇,但却……”
“不必多说了,郡王不是好色之辈,既然喜欢小蕤,必是有缘。”许宁对江烽怎么会看上了周蕤也很好奇。
在她看来周蕤固然称得上国色天香,但是论姿容,她不认为自己和许静就比对方逊色,而且江烽也不是那种见了漂亮女人就迈不开脚步的男人,怎么就会看中了一个人妇?而且还是杨氏一族的人妇,所以她也是大惑不解。
除了周蕤的确是对了江烽的眼外,其他理由都解释不了,要知道从寿州到庐州再到徐州、兖州、青州,多少名门望族豪绅大姓都想要和江烽结亲,甚至愿意奉女为妾也在所不惜,但是江烽都没有表露出任何兴趣。
所以许宁也有些怀疑是不是大小周后这个传言才使得江烽对周蕤大感兴趣,若真是这样,那也只能说就是天意了。
“小宁你能理解我的烦恼就好,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也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但现在有了这个孩子,我也只能这样扛下去。”周蕤话语里不无酸楚和忧心。
的确,对她来说,几夕之欢就有了一个孩子,而孩子的父亲却一直没有来见过这个孩子,虽然大家都说只是郡王唯一的男性子嗣,但没有得到孩子父亲的亲口表态,周蕤内心始终无法安定下来。
“小蕤不必多心,郡王也是军务太过繁忙,而孩子还小,也不宜去北地,所以才会让你留在寿州。”许宁微笑着道:“我已经得到消息,郡王即将启程南下扬州,但去扬州之前要回寿州一趟,就是来探视你和孩子,这一下你也可以放心了。”
“真的?”周蕤心中一喜之后,又涌起一阵担心,下意识的就要**自己的脸颊,审视自己的身体,生育了这个孩子之后,她的身体丰满了不少,突然想到许宁就在自己面前,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
许宁淡淡的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我如何会骗你?只是随行的还有不少人。”
“哦?”周蕤也是聪慧之人,立即听出了话语中的也是,“郡王身边还有其他女人?”
“嗯,好几个呢。”许宁淡然道:“长安九公卿家族之一的尉迟家族嫡女尉迟燕姗,吐谷浑人的木兰公主白木兰,还有刘玄嫡女刘,都一同陪同郡王南下了。”
“啊?她们都要来寿州?”周蕤大吃一惊,脸庞也有些发烫,手足无措,“这如何是好?”
“你怕什么?你有孩子做依靠,谁能奈何你?”许宁傲然道:“再说了,郡王还没有说就要与她们有婚姻之约呢,就算是郡王与她们有婚姻之约,也轮不到她们来指手画脚。”
周蕤稍稍安稳了一下心,慢慢平静下来,许宁说得没错,自己现在还没名没分,她们也还与江烽没有婚姻之约,如何可能来与自己过不去?更不用说自己这还有一个孩子傍身呢。
倒是这些人可能会对许宁的身份地位构成挑战,也能难怪许宁会这么着紧。
不过周蕤倒是信得过许宁的本事,对方在这方面可不输给任何人,那些小手腕手段对于许宁来说,都应该是早就胸有成竹了。
“你也不必多担心什么,郡王盼望子嗣已久,他手底下那帮将臣更是看重,所以你无须劳神,好好将息身体,把孩子带好才是最重要的。”许宁瞥了一眼周蕤道。
“那小宁,你和郡王之间为何……?”周蕤看了一眼许宁,终于问道。
“我和他还没有圆房,本来说要等你和李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