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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凭什么要被你侮辱-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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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惹什么祸呀,乌鸦嘴,我有掩体呢。你不说我是只恐龙吗,谁敢占恐龙的便宜啊?”看到梅晓丫不再劝酒,朱慧又牛皮起来,调侃道,“就是占了便宜也没啥,我和杨古丽不是一回事,那唐经理多大了,皱纹里都可以捉迷藏了。哪像人家麦经理,威风凛凛——”她学着麦经理的腔调,敲了一下桌子喊,“好酒量,通过……”
  朱慧的自信像根银钗,将梅晓丫心底的那盏小油灯拨亮了,这一小片光亮既让她感到温暖,也产生了深刻的不安:“——可是,我俩连鸡蛋都没有,拿什么孵小鸡呢?”
  “丫呀,你是真傻呀,借鸡生蛋嘛,我们没有不要紧,杨古丽有就行了,让她这只鸡给我们下蛋有什么不好。”
  “她啊——她一分钱都能夹半里地,一百块钱不得绕地球两圈半啊?”梅晓丫撇着嘴。
  “这你就外行了,她之所以要夹紧,是因为放外面不能下崽,如果能下崽,你不要她都要朝你窝里塞呢。”朱慧摆摆手,“算了算了,说你也不懂,看我怎样把她裤裆里的鸡骗来吧。”
  二、点火的眼神(1)
  天色薇熹,云层里透出象牙白。
  天香酒厂招聘处的院子里人影憧憧,他们大都是附近几所学校刚刚毕业的应聘者。不一会,麦经理穿着肥大的马裤走进来。昨天招聘,他敲坏了手上的木棍,新换了一根不锈钢棍套在手腕上,显得更加神气。
  麦经理用手里的钢棍戳着应聘者,嘴里大声呵斥:“让开,让开,让开,没长眼睛吗……你到16岁了吗?你连嘴毛都没长,能喝酒吗……什么?两斤,好哇小子,让你干陪酒员,把那些催债……那些客户都撂到桌底下……”他站在台阶上对大家说,“都到财务小余这里交钱,报名费和品酒费,多一分也不要,少一分也不行。交完钱,就到我的办公室考试,昨天乱哄哄的,把我的头都吵大了,今天得一个一个来……”
  那个被称作余会计的人朝大家点点头,喊:“大家都到我这来报名,报名10块,品酒5块,然后就可以考试了……别急,一个一个来……”他坐在院里的一张临时搭起的桌子上,登记薄上压着半截砖头。
  梅晓丫和朱慧也混在人群里。
  朱慧捏着梅晓丫的手,兴奋地说:“听到没有,一个一个来……”
  “这有什么好哇,乐得你鼓鼻涕泡?”
  “你怎么这么笨啊,旁边没人,多好点火呀!”
  “噢,你还来真的啊?”
  “小声点,小声点。”朱慧一边跟熟悉的同学打哈哈,一边咬着梅晓丫的耳根说:“这能开玩笑吗?我不会喝酒,再不点火,那不是自己灭自己呀?”
  “你以为这不是惹火烧身吗?就你这个小样,还敢点火,你没看他多凶啊,要是真给他点着了,烧死的是你自己。”
  “得了吧你,再凶的男人遇到女人就软了。我就是让他领我进这个门。进来了我会将门插上,让他自各儿在外面烧着玩。”
  “这一套……是杨古丽教的吧?”梅晓丫叮嘱道,“得了,到这份上,就只有靠运气了,一会进去后,你就跟他坦白自己不会喝酒,酒厂也不见得全要喝酒的,不行就算了。我知道你这样就是不想工作,只想让我养你。”
  这时屋里喊“朱慧”的名字,朱慧意味深长地眨了一下眼睛,进去了。
  梅晓丫瞧见窗口堵了好些人,也想挤进去,看看朱慧怎样应聘。玻璃涂着油漆,漆皮剥落的地方都被眼睛糊住了,她贴不上去,只好贴着门板听。
  ……好长时间她才听见有人说话,是麦经理的声音,“你老眨眼睛干什么?喝酒哇!”又过了一阵子,还是麦经理的声音,“……我不是真让你喝酒是干什么?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这是招聘,你不会喝酒到酒厂干什么?”梅晓丫心里“砰砰”跳,心想这下可完蛋了,不让你点火你偏去点,你学得了杨古丽吗?人家杏眼桃腮、千娇百媚,不用点火就能烧着一大片。你这可好,没把别人烧着,倒把自己的工作烧掉了。这时,“嘣”的一声钝响,是麦经理的钢棍砸到桌面上。梅晓丫的心遽然跳进耳窝里,大脑嗡嗡响,麦经理后面的话也嗡嗡的,听不清。
  朱慧出来,梅晓丫进去,两人擦肩的瞬间,朱慧再次捏一下她的手,可这次梅晓丫真糊涂了,不知道啥意思。
  现在,梅晓丫站到了堆满酒杯的茶几前。她忽然发现自己忘了喝点葛花粉,虽然不一定醒酒,至少是安慰。
  麦经理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他用钢棍指了指酒杯,示意梅晓丫喝下去。
  这是一只陶瓷杯,是学校开会经常站在桌布上的茶杯。一想到只剩下十几块钱和为此作出的努力,梅晓丫毫不犹豫地端起酒杯。杯口碰到嘴唇的瞬间,她才发现里面的酒其实很少,杯脚的小半弧都没淹着。她不明白麦经理为什么这么照顾她,好象知道她多么渴望这份工作似的。她仰起脸,一口干净了杯里的酒。麦经理一挥钢棍:“好酒量,进入下一轮……”
  这一次,梅晓丫听得清清楚楚。
  梅晓丫心花怒放地跑出房间,睃见朱慧正跟同学余晓敏聊天。梅晓丫顶讨厌余晓敏,每次考试前她都过来套近乎,可考完试又装作不认识。最可恨的是她常常将梅晓丫的贫穷当作笑料,用“小喇叭”播出去……
  梅晓丫拉起朱慧就跑,跑着跑着她就没劲了。酒劲翻上来的时候,她的腿就像路边被泡稣的卷顺草一样柔软。“慧啊……慧啊……告诉你我进入下一轮了……”她喷着酒气,弯着腰喊着。
  谁料朱慧一点都不兴奋。她抖掉梅晓丫的手说:“呔,瞧你那副傻样,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下一轮咋样还不知道呢,我被录取了,都没像你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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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也是这句话,我被录取了。”
  “慧啊,你被气糊涂了吧?你的火没把别人点着,怎么把自己烧糊了?”
  “你才傻掉了呢,”朱慧大声地说,“麦经理喊那么大声你都没听见?”
  “可是,可是我明明听到……”梅晓丫的脑袋又“嗡嗡”叫起来,可这一次却是意外之喜带来的。就在昨天,她俩还饿了一夜的肚皮,还为了今天的工作和报名费费尽心机,现在却将一只能下蛋的鸡塞进篮子里。
  回去的路上,梅晓丫脸上露出了笑容。一个多月来,梅晓丫脸阴阴的,像兜满雨水的天空。现在这片天空劈开了缝,透出了阳光,她把阳光挂在脸上。
  姐妹俩走进向阳旅社,瞧见房东许大爷坐在花池上看报纸,便凑过去大声喊:“许——大——爷!”
  许大爷浑身一抖,回头见是她们俩,气呼呼地说:“死丫头,咋乎啥,交房租怎么没声音,见我跟见了鬼似地跑。”
  “我们不怕你的房租了。”
  “我们找到工作啦。”
  “好哇,好哇,找到工作好——那就交房租吧!”
  梅晓丫皱着鼻头说:“你老人家怎么这样,光认得钱啊?”
  朱慧撇撇嘴:“真给老革命丢脸,我们刚找到工作,还没发钱呢!”
  杨古丽下夜班,正闷在被窝里睡觉,一对小鼻孔像潜艇上透气管翘在蓝枕巾的外面。梅晓丫想捏住她的鼻子,将喜事告诉她,朱慧却将手指按在唇上“嘘嘘”地示意别动。梅晓丫知道她怕被杨古丽粘上——在学校就这样,谁喊醒她,她就赖谁的饭:睡得好好的弄醒我干嘛,你得给我打份饭。况且昨晚两人还骗了她100元钱。
  梅晓丫踮着脚离开床沿,却被杨古丽叫住了。
  “我的羽绒服呢?”杨古丽直挺挺坐起来,棉被从椭圆的肩头滑落下来。灯光从她侧面射过来,使Ru房的阴影、小腹的弧度和趾骨的曲线异常清晰,半透明的肉体在阴暗的光线中丰硕而又立体。
  “咦,你没睡着哇?”梅晓丫问。
  “噢,要过两天,商店断货了,邵经理说要过几天才能来呢,放心睡吧,保险让你穿上。”朱慧解释道。
  “对、对……不过也许要5天……或是一两个星期……”梅晓丫顺着说。
  “编、编吧。”杨古丽掀起被子,“你们两个是骗子,大骗子!”
  “我们俩怎么成骗子啦?杨古丽,你不把这事给我说清楚,我抽你嘴巴子。”朱慧恶狠狠地说。
  杨古丽“哇”地哭起来:“我已经去商店问过了,根本就没有邵经理……更没有进过什么冰雪羽绒服……可你俩却骗我说有,你说我挣100块钱容易嘛……你们看看,我的手都变成什么样了,我每天要缠4麻袋毛线……两只手都是血糊糊的,风吹上去都痛——我连脸都不敢洗,生怕被水感染了,还要花钱治——说,你们俩到底把我的钱骗去干啥了?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昨天夜里,为了从杨古丽那里拿到报名费,姐妹俩合演了一出双簧。她们先是将杨古丽夸耀一番,配上冰雪羽绒服如何漂亮,然后说认识镇百货商店的邵经理,可以用100元钱买到300元钱的衣服。杨古丽不知是陷阱,迷迷糊糊上了套。
  梅晓丫见事已败露,坐到床边劝道:“我们是骗你了,没有邵经理,也没有羽绒服,可我们没有拿钱去挥霍,我们是拿你的钱交报名费了……”
  一听钱被交了报名费,杨古丽的哭声更响亮也更凄凉:“……呜……呜……你们凭什么拿我的钱交报名费……”
  朱慧大声吼道:“嚎什么?又不是不还你!”
  梅晓丫朝她摆摆手,示意不要再说下去。她将被角朝杨古丽身上掩了掩,继续劝,“古丽,你别哭,用你的钱交报名费的确不对。可是你想想,不这样又有什么好办法?昨天我们只有十几块钱了,连晚饭都没舍得吃,饿到今早才吃一个糯米团子。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糯米团子也吃不起了。我俩吃不上饭咋办呢?只能找你——谁让你跟我们是姐妹来着,你总不能看着我俩活活饿死吧?你没钱时我俩不也让你蹭饭嘛!可我俩也不愿意拖累你呀,你多可怜呢,现在好了,我俩找到工作了,不光可以还你钱,还给你加利息呢……”
  “那你俩到底聘上没有哇?” 杨古丽嚎啕弱下来,变成了抽泣。
  “当然聘上了,我俩回来就是给你报喜的,谁想到你还哭。现在多好哇,我们仨都有工作了!等我们发了工资,就把你的钱还给你,还给你利息,算5……”
  “2块。”朱慧怕梅晓丫说5块,抢着说。


  杨古丽瞥了她一眼,接着听梅晓丫说:“除了2块钱的利息,我俩还请你吃饭……”
  杨古丽不再抽泣了,她的脸因抽泣而涨得通红——在窗口泻进来的阳光下,像煮熟的红萝卜一样晶莹剔透,楚楚动人。她穿上毛衣,下床,擦脸时,梅晓丫看见她的双手布满了血泡,破裂之处结满深褐色的硬痂。
  “怎么你不睡了?”梅晓丫问。
  “不是……吃饭嘛?”杨古丽迟疑。
  “现在我们哪里有钱请你,还没发工资呢!”朱慧说。
  傍晚时分,梅晓丫和朱慧眼瞪着眼,心思都在吃里。
  朱慧说今天我们得好好犒劳犒劳自己。梅晓丫说她也有这个意思。两人在床上盘算了半天,越盘算越没底气。到饭铺,真正装进肚子里的,是一碗捞面。姐妹俩从饭铺你追我赶地朝回跑,进入楼道口时,朱慧喊梅晓丫的名字,梅晓丫喊朱慧的名字。在杨古丽的床边,两人拥抱到一起,鼻涕眼泪湿了一脸。
  “你乱翻什么?”梅晓丫见朱慧在杨古丽床上翻腾。
  “好吃的,你没发现,我俩一睡着,她就闷在被窝里偷吃?”
  “那你怎么知道?”
  “我哪里睡塌实啊,一听她嚼东西,就流口水。”朱慧真在床板里搜出了米饼和薯条。“瞧瞧,”她把塑料袋抖得哗哗响,“还说我们心狠呢,她有多毒!”
  “你可别吃,回头她发现了,不定怎么闹呢!”梅晓丫提醒。
  “米饼不能吃,薯条没有数,吃多少她也不知道。”她捏起一根送到嘴里咬下一截,“不行,这家伙心眼细得像针眼,不定薯条也有数呢!”她将吃剩的一半丢回塑料袋里,说,“这一下子数就对上了。”
  梅晓丫笑弯了腰:“你好恶心哇……”
  三、酒盅里的疑团(1)
  阳光就像一只婴儿的手,嫩嫩的,薄薄的,软软的,温温地在梅晓丫的脸上摩擦着,揉搓着。梅晓丫醒过来,朱慧还在熟睡,鼾声在黄橙橙的屋里微微地漂浮着。昨晚,因为兴奋,姐妹俩唠了大半宿。梅晓丫赶紧把朱慧喊醒,接着便去开她的收音机,好知道时间。朱慧迷迷瞪瞪:“别开了,早就没电池了。”
  进了酒厂,朱慧去人事科报到。梅晓丫又去找麦经理,她只进了第二轮,还没有被正式录取。分手时,梅晓丫问朱慧:“我的脸咋样?”朱慧说,“全是苍蝇。”梅晓丫憋着气,插个缝隙进到屋里。她不想在这儿停留太久,她已经过了第一关,想问问麦经理第二关考什么。麦经理比昨天更威风,简直有点狰狞,他的脚翘在桌子上,通过两双鞋的缝隙才能看到他的脸。麦经理还是面无表情,他用脚碰了碰杯子,示意她喝下去。梅晓丫这才注意到,他的旁边多了一张小桌子,钢棍也换成了铜棒,手柄上面还裹着一层厚毛线。
  “我昨天已经喝过了,你不是说我进入第二轮了么?”梅晓丫以为他忘掉了自己,每天这么多人应聘,忘掉也是自然的,她提醒着。麦经理瞟着她,好久没说话。梅晓丫心里有点毛,感到他不光眼睛瞟她,心里也在琢磨她。麦经理喉结骨碌一圈,开口却把梅晓丫吓了一跳。
  “第二轮也是喝酒。”
  梅晓丫稳住了身体。她端起酒杯,发现酒比昨天还少,像一块白绸子,薄薄地漂在杯底。梅晓丫仰起脖子刚要喝,就听见熟悉的敲击声——
  麦经理大喊道:“通过,进入下一轮。”
  梅晓丫仿佛挨了闷棒,“麦经理,麦经理……”梅晓丫的身子几乎倾斜过去,想抓住那只攥着铜棒的手,“怎么还有一轮……”
  “噢、噢。”麦经理尴尬一笑:“没了没了。你跟昨天那个大胖子一块去人事科报到吧。”梅晓丫走到门口,他的声音又追过来,“别忘了付酒钱。”
  虽然被录取是梦寐以求的大喜事,可此刻,梅晓丫的心却变成了空匣子,装满了疑虑和困惑,昨天挂在脸上的阳光与希望,也被关在了里面。酒坊里老掌柜的话以及毕业前老师讲的许多招聘陷阱,像灌进胃里的酒一样翻腾起来,使她晕眩和焦虑。但很快她就从这种迷失的状态中调整过来。她并没有将这儿当作自己终身的依靠。况且,眼下的困窘也容不得她踟躇:既然搭上了一条漏了水的船,再来一只那怕是强盗船也得爬上去——活着压倒一切。
  分配结果:朱慧做销售员,卖酒。梅晓丫当供料工,酿酒。梅晓丫心里纳闷,这不是让绣花的拉磨,拉磨的绣花吗?人事科的谷科长解释,按理朱慧粗壮敦实,应该去干劳动强度较大的供料工。梅晓丫纤细修长,应该去干对形象要求较高的销售员才对。可是经过考核,酒厂认为朱慧外粗内细,机智灵活,且有献身精神,适于销售。梅晓丫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在酿酒中可以派上用场。大概是察觉了梅晓丫的不快,这位下巴光洁的科长开导:“这不是漂亮的问题,依你的相貌,挂到墙上就是一幅画。可是这地方人,基本上还在锅沿边打转转,眼窝浅,口味却重,就喜欢丰满肥厚的女人。”
  姐妹俩正式上工前,被安排刷小广告。
  梅晓丫夹着红红绿绿的广告纸在后面,朱慧提着半桶糨糊,在前面。每到拐弯处,朱慧便停下来,把糨糊刷到墙上,梅晓丫跟着把广告贴上去。这都是招聘广告,姐俩不清楚,酒厂究竟有多大的缸,养活这么多人?天鹅镇人口并不多,住得却很分散。坦荡如砥的平原上,零零碎碎散落着低矮的民房,它们在稀薄的雾霭摇曳的植物中,像一条条小船微微颤栗着。
  不知是露珠,还是激动,梅晓丫的睫毛湿润了。她对朱慧说:“我想家啦。”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她瞥了梅晓丫一眼,劝道:“别想了,想也没有用,等挣到钱,我陪你回家。你知道我没家,我把你家当成自己家行吗?”
  梅晓丫点点头,梅晓丫知道朱慧有家,只是她不再将那里当成自己的家。她12岁被继父强Jian后,家就取代了地狱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梅晓丫没有继父,她的亲生父亲活得好好的,只是爱耍钱,他想耍钱的时候,很像喝醉酒,眼睛红红的,谁也拦不住。上技工学校时,母亲就对她说:毕业后你就别回了,你就在城里找份工作吧,你大了,我怕你回来会被他卖掉。梅晓丫知道父亲不会卖她,这不过是母亲的小诡计。父亲不耍钱的时候,对她可好了,经常抹着泪,说心里话。母亲这样做,无非是告诉她,挣不到钱,就别回来。

()
  几个人走过来,冲着她们吆喝:“干什么呢?”
  “贴广告。”梅晓丫回答。
  “撕下来,撕下来!你们这群骗子。”
  “我们贴广告,骗你们什么了?”朱慧扭过脸,手上的刷子滴着糨糊。
  “我们是招聘呢,招你们去工作呢。”梅晓丫随声解释。
  一个人走过来,撕掉广告,揉成一团,扔到糨糊桶里。
  一个人在下面骂:“工作个鬼,你们就是骗子——酒卖不出去,就打这个幌子,15块钱一杯,比他妈血还值钱?”
  第三个人比较斯文,他劝同伴,“算了算了,跟她们计较也没用,她们不过是两个小木偶,线被人家攥着呢。”他又转过来对姐俩说,“你们不知道,我们都去应聘过,可他们只让我们喝酒,一轮又一轮地喝酒,15块钱一杯,我们喝得起吗?喝不起就得走,前面的都白喝了;喝得起还得继续买他们的酒,可谁也不知道要到啥时候。”
  梅晓丫辩解道:“我们没骗人,我俩就是刚聘上的。”
  朱慧捏了她一把:“我俩啥也不知道,酒厂让我们干啥就干啥。”
  几个人走后,姐俩商量,傍晚时再来贴,挨骂倒能忍受,快到学校,被同学瞧见脸往哪搁?她们贴着墙朝回走,接近河蚌厂时,梅晓丫看见杨古丽。杨古丽像老鼠一样机灵地翻过赤裸的栅栏,然后慌慌张张朝外走。梅晓丫用手掌箍成个喇叭刚想喊,却被朱慧制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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