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妻良夫-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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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仰头,将小小一杯茶全喝进嘴里。再看刘勇,他也以仰头喝掉。严小夏笑开来:“刘公子方才只说我,明明公子你也是义薄云天,对街上无亲无故的人还不是一样出手相助?连已死的人都愿意照顾,更不是一般的好人了。”
这句话明显的打趣揶揄让还没将水吞下去的他差点呛住。他摆摆手,没有多说。其实心里当时只是对她的行径好奇,更甚者,也不能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那些根本不把人命当一回事的大户人间给踩死。
严小夏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看他满脸发红,给他满上茶又道:“想刘公子平时酒量不大好吧?怎地这茶水也能喝出酒意来?”
刘勇听到此言,脸红更甚,干脆放下茶水坐在一边,也不答话。
严小夏不由有些讪讪,怕是得罪了他,便端了茶绕过去:“刘公子怎地还生我一个小女子的气?不如我喝酒一杯代为赔罪好了。”
说着佯装喝酒一般,豪气地喝完再一抹嘴角大声道:“痛快”
刘勇便一下子笑了出来,他仿似又想到什么,收起笑容站起身对严小夏道:“我与英夫人甚为投契,今日想与英夫人你结为兄妹,不知意下如何?”
“蛤?兄妹?”严小夏没想到他突然来此一着,一时愣住,根本不知作何反应才叫好。
“你年岁应比我小,兄妹是没错。”刘勇倒是很认真,看上去实心实意,不像是开玩笑的作品。
“刘,刘,刘公子,你没搞错吧?”严小夏有些受到惊吓的样子,她没想到这个刚刚认识不到半天的人竟然要求跟自己桃园结义啊?古代人是不是有点,太热情了?
可是自己好像也没在古代碰过这样的人啊,还是只是这个人很怪异?
严小夏的迟疑使刘勇也不好意思起来,他又不好勉强,只好道:“那就等英夫人愿意吧”
“额。嗯。”严小夏嘴里只能发出这两个音节了,再多了她怕自己又是尾音上扬感叹号明显。
还好这时小妮从外面拿着东西走了过来。
严小夏一看见她就仿佛看见救星一般,忙扬声问道:“找到了吗?”
“找到了。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夫人的意。”小妮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他们又回到方濯的房间,明显他的痛楚已经减轻很多,汗有些干了,表情也不是那么痛苦,紧锁的浓眉已经放松。
小妮把木板放下给严小夏看,并不厚实,但也聊胜于无,白色棉布可能是取的是哪个房间里的库存,小半批布小妮就给直接拿过来了。严小夏看了看上面落着的灰,把外面的几圈给撕掉,决定用里面干净的。
好像准备功夫已经做足的样子,刘勇还在看那个小药箱有没有他认识的药,严小夏见他都闻了一圈,好多还都倒了出来仔细看看,但他抬头时眼睛里却仍全是失望之色。
他朝着严小夏摇了摇头,确定这没有他认识的,严小夏轻呼一口气,佯装轻松地说:“没关系,反正过两天就能找个真正的大夫了,我们这些假冒伪劣产品,肯定是要撤掉的。”
严小夏先让刘勇看看,方濯的错骨,在他麻药还起作用的时候,最好接上,免得以后还有更大的问题。
为了以防万一,严小夏还是让小妮在他的伤处轻轻洒了一些麻沸散,才将他的腿和胳膊固定包扎住。
这一系列动作看的严小夏自己都紧张起来,几个人中最镇定的反倒是小妮,她听着严小夏歪七扭八的解释最后竟然真正做到,倒让人意外。
严小夏不得不赞好,擦了一头冷汗,小妮的成果比自己想象中简直要好太多了。她都不知道如果坐在那里是自己,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解释和分解。
而小妮竟然做到了,严小夏只能说不愧是我教出来的。
留方濯一个人在房间休息,三人都是轻手轻脚的出来。
刘勇眼神飘向房间问严小夏道:“他一个男子……没关系吗?”
严小夏笑了起来:“没关系啦他手脚都那样子了,能做什么?”
刘勇想想也是,便没有再对此多话。只对严小夏抱拳道:“那就不便打扰了,告辞。”他说走便走,严小夏也不知如何应对,还好小妮接上一句:“刘公子什么时候再来看方公子?”
“我这两日去官衙寻寻大夫,寻到寻不到都是两日后过来。”他耐心回答。
严小夏张口欲问,却还是忍住。看他离开这小院落,又是怪责自己笨头笨脑,一脸懊恼模样。小妮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忙推了她一把道:“小姐,还不去问。”
“刘公子”严小夏奔出门去,他背影不远,她扬声叫住他。
刘勇站住脚步,严小夏又紧上两步至他面前,满脸纠结。觉得这话提了会不好意思,不提又觉得太可惜。他倒耐心等她要说什么,只是严小夏自己,急的又是咳嗽,又是跺脚。
等了半晌,还是扭转头准备回去,这次轮到刘勇叫住她。
她止住脚步,也不再回头,只是闷闷地问他道:“什么?”
“是不是想让我帮助夫人问英公子的事情?”他倒是够爽快磊落,也不绕圈子。明明白白就把她的想法说出来。
严小夏惊喜地回过头看他:“你愿意帮我吗?”
“看来他真的是被当任县令抓进,而且现在还在江州城?”刘勇低下头想了一想,又抬起问她:“能否告诉我,英公子是什么罪名?”
“贩卖私盐。”严小夏有些担心:“我去了根本不会问到什么情况,而且……”
她吞吞吐吐:“朱康文,他把所有人都抓了去,我因为正好不在,便没有被抓。”她怕刘勇误会,一面摆手一面道:“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说让你一定去问,就是希望你要是能有机会,打探两句也是好的。已经快半个月了,我一点情况都不知道。不晓得他们现在是不是吃饱穿暖,不晓得他们有没有受刑。”
刘勇点头,表示明白她的意思,他有些犹豫地问道:“贩卖私盐的罪名,是真的吗?”
严小夏止住方才差点掉落的眼泪,硬是咽了回去,对刘勇道:“绝非,我相公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他是如何也不会做出这类违背法律的事。况且,我们到江州不过月余,哪里就能发展至罪名所扣的江州一带最大盐商?”()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食物链中的一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 食物链中的一道
她想起朱康文冷漠表情,不禁更是愤恨:“分明是朱康文联合别人陷害于他。我们在苏州已是旧识,在同一学院读书。不知为何他现在要下此毒手。其实真正盐商我已知晓,苦于暂时拿不出证据,再多一些日子就好了。现在封城,他无法以送犯人之名送我相公去京。我只要到时找到证据,一齐告上京去,必会沉冤昭雪。”她面色转柔:“只是,我希望知道相公是否安好。”
刘勇看她这般模样,沉默下来,点头离去。
严小夏看着他离去背影,算是微微放下一颗心来。本来现在能信任之人就少,她还这般坦诚将所有和刚刚认识的陌生人托盘而出,若是旁人在,一定又要骂她不谨慎了。可是,既然没有人可信任,为什么不能找一个觉得值得托付信任的人呢?
从前的她选择错了,将信任给了翠玉他们,可是不代表她的以后就不会再相信人。她愿意相信这个从怀疑她到帮助她的热心汉子。
这样热血的人,已经不多,能碰到,已属幸运,为什么不能相交呢?
她浅浅一笑,并不担心。
走至房中与小妮盘算事务。首先,这里多了一个男人,底下几个婆子一定有些意见,虽是重伤之人无法动弹,可这不是严小夏自己的院落,做为一半客人,遭到异议是一定的,只是要看,这件事会动到多大了。
看上去,这院落名义上好像是连煜景的,照他那个性格,对下面的人本来就不会有多严格,再加上长期不在,这几个婆子怕是让人降不住了。
不过还好,她们的招数不如严小夏想象那般可怕。她们只是把这院落主人,给叫了来,以期看热闹。
严小夏虽不想被她们得逞,可是来到后的连煜景脸色铁青,得知事情真的像她们所说一样,不禁大发雷霆。
看着平时斯文有礼的人盛怒起来,可怕程度不比平时就狂暴的人差。因为心里连个预期值都没有,就一下从冰点升到沸点。
连煜景的责难严小夏根本不明白是为什么。
他从进门后就开始谴责严小夏不守妇道,对于男女关系随便。更把这里当做是会馆驿站,留人随便。
直到严小夏觉得他的声音大到可以吵醒离客厅不近的卧房,才猛地比他声音更大的吼了一声:“你好了没有?”
连煜景愣住,似乎根本没想到她有可能去回吼他。
严小夏看见外面院子里那几个婆子有些探头探脑,便一声冷笑将门甩住,再会过身对连煜景道:“你不是自诩对人平等,不与人有阶级划分吗?现在话说开来,你敢说你心里没有一丝在想,这个女人自以为是谁,住在这里就能当这里的主人吗?敢自作主张把人带进来,还自以为荣?”
“你敢说你没在想,这房子是曾天祺的,只不过叫这个女人来住个两日,她便以为自己能够怎样了。”
严小夏好像句句戳在点上,连煜景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但他很容易便回驳:“我并非这个意思。这屋子是曾家的,现下他尸骨未寒,你一个妇道人家便带男人进屋。未免有些太……”
“太怎样?”严小夏好像不想放过他,语气神色都是咄咄逼人的样子。她朝他走近一步:“就算你读了圣贤书,就算你自以为心中思想新潮,就算你能对金字塔下端的人有好脸色。你又怎么知道你心里完完全全没有那些等级观念?”
“你从这个社会生下,从这个社会成长。你的所见所听,全是畸形,你以为你便不会长成一个畸形人吗?你以为你能众人皆醉我独醒吗?你不能你只不过是,生在底端的人,便在心里痛恨这样一个制度罢了。然后待你稍稍往上上了两层,便以一副救世主的样子对和你以前一样等级的人说,我不会看低你们,我不会嘲笑你们。你们其实是这个社会所最需要的那层土壤。你们是和他们平等的人。”
“其实呢,其实你若是真的内心觉得没有任何等级可言,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你只和他们一样的人,为什么会以居高临下的口气说我不会看低你们?这难道在你心里,就是一种莫大的恩赐了?”
严小夏越说便越是激动,她一步步朝前,直到连煜景跌到旁边椅子上,一脸菜色。
他这次好似没力再反驳,只是听着严小夏的话语,并且喃喃自语:“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吗?”严小夏微微勾起唇角:“你以为自己是高级货?以为自己生下来就与众不同?不过是多读了几年书,便自命清高罢了。还有谁认为你是清高的呢?”
她说话毫不留情,一只一只利箭接连发出。
“荣玉?她只是一个孩子,也许爱你的长相,爱你的温文,爱你的博学和书卷气息,难道她爱到了你的灵魂?她认为的你,是一个真正清高的人吗?你也大约知道答案。那么,还是曾天祺呢?曾天祺又怎样?他尊重你,从未把你当下人一样说话吧?可是看看,他吩咐你的事,难道不是一些见不得光的,没办法袒露人前的?他的聪明在于,他知道用什么人,他知道用什么人做什么事。”
“他用你,便对你客气,让你以为他尊重你。可是除了说话,他哪有做一件事尊重你的吗?他以为你是一个清高的人吗?怕是在他心里,你也只是一个有些才学便自命不凡,被人以金钱购买,却还嫌金钱铜臭的人。”
严小夏冷冷地告诉他:“这种人,最是要不得。”
“什么阶级等级,别以为自己真的有那么好。我也曾经这么认为,我以为我就是这种可以呼吁人人平等的人。我对丫鬟喊着口号说人人平等,但我心里会慢慢习惯人的伺候,会开始享受那种被人照顾被人认可的感觉。然后,我就不再喊了。”
“因为我最后发现,每个人的内心里都有浓重的奴性。那是从人心里带来的,与生俱来,没办法消除。就像,在曾天祺死后,你的心里依旧有一个他是主子的隐隐影子。那个影子招呼着你告诉你,让你被他控制被他带动。你没办法拒绝,这是天性。这种奴性,除了个别的几个人,其他的,全都有,全是俗人。这特别的几个人里,很抱歉,不包括我,也不包括你。”
她的声音冷冰冰的,像是不带任何感情。
迅速的说完这几段话,严小夏已经有一些后悔。因为她突然想起来在街上昏迷时,那段似梦似幻的记忆里,对她的忠告就是一个字,“忍”。
但是她今天非但没忍,反而大说特说,把这个本来可以助她一臂之力的人,也说到脸色难看到不行。
严小夏后悔自己的冲动,不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若是平时,若是英慕华没有被陷害入狱的时候,她倒也不怕。爱说些什么便说些什么,哪有可恐惧的。
那叫做人到无求品自高。可现在她是有求,她希望他能带她再进曾府,能够凭着在曾府里找到证据而救出英慕华。
这一切,很有可能就因为她的一时嘴快,全都泡汤,而需要去想另一个办法。另一个办法,又有可能会很慢才能找到。但是,没时间了。
蛮夷打来,要占城的方式换成死守,可能是都在伤亡需要休息,所以所有人都俱驻扎在城外,绕成了一圈,不攻,也防止他们出逃请救兵。
在这样的情况下,看似时间充足。其实才是最可怕的。因为现在不战,并不是永远不战。他们需要养精蓄锐,需要找到可以攻破的点。
城里的人便只能心悬着等待,被动才是最令人害怕的。没有办法预测到主动那一方的开始时间。没办法知道他们是不是在吃饭时睡觉时或者刷牙洗脸的时候进行攻击,根本没办法进行每时每刻提心吊胆的预防。况且,这样的防守,很容易疲惫和破损。
严小夏希望时间越长越好,可是时间越长,代表对方越想一战得胜,就更没有办法肯定能成功的找到证据,更不能肯定,在县衙监牢里关着的英慕华他们,能够好好的活到京城。
所以她痛恨自己的冲动,却没办法控制。
她等着连煜景的反应,等了良久。
直到连煜景终于开口,她感觉自己背上的汗,都要把里里外外多少层衣服,都要浸湿了。心中暗讽自己,难道这不是食物链中的一道?不是奴性?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
连煜景缓缓抬头,看她,再低下头,起身,到她的面前,俯视着她问道:“你是谁?”
严小夏没想到他问出来这样一个问题,有些措不及防的倒退一步。但他也很快地向严小夏又逼近一步。
就好像刚才的画面又重演了一遍,只不过这次,两方的角色互换。
他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我……”严小夏想说我是秋娘介绍来曾府的歌女,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鼻尖渗出汗来,压力大的像是要吞噬她一般。
“你不是秋娘介绍来的,你是自己进府来的。”他仿似能看透严小夏心里在想些什么,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严小夏再往后缩了一步,身子退至贴到关紧的门上,她手握住门闩,准备一有不对就冲出去。这不是曾府,靠跑,也许能跑掉的。
“我再问最后一遍,你是谁?你进府有何目的?”连煜景脸上斯文气质全消,逼问着严小夏交待实情。
到了终于忍不住的时候,严小夏终于吼了出来,她闭着眼睛直叫:“我是去找穆南公子的。”
连煜景停住动作,他向后退了一步,问道:“穆南公子?”
严小夏连连点头:“我说的都是实话,以前的身世,我的夫君。全是实话。只是,我进府确不是秋娘介绍进来的。我是从外地逃难而来,在路上听过一个女孩子过穆南公子的事,我,我便想进来闯一闯,得了赏,脱离歌伶班子,便可去救我夫君脱离苦海。”
她垂下头,好似真的很是失望:“我只是没想到,那里不是穆南公子的府邸。我在路上听说他喜(3UWW…提供下载)欢听曲子,就很是高兴,我的曲子都是从外面传来的别致调子,以为终于有了用处。可以让穆南公子多赏些银子。但……”
但穆南却已因病而性情大变,成了曾天祺主持大局。
这个好的谎言,倒真不是她有意准备的,也是方才情急之时,脑子闪过许多画面里的一副而已。就是那日被关在禁室之前,芙儿责怪她对曾天祺不甚忠心,一心想巴结穆南,而说出来的讯息。倒在今日让她给用上了。严小夏低着头,眉睫微动,心里默默舒了一口气出来。
好在连煜景好像是相信了她的话,也没有再细问细节。只是又回到方才的座椅上坐下,好像在想些什么。
严小夏方才的气焰全都没有,只剩小心翼翼,像是站在那里等待召唤的丫头一样,不敢动也不敢说话。这会儿刚刚拯救得来的机会,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再次破坏,即使马上连煜景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也是一样。()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疲惫
第一百六十六章疲惫
连煜景倒也没有指着她骂,只是又恢复一身从容斯文的模样,站起身来打开门。
“那个……”严小夏怕他就此走了,连忙出声。可是开口后又不知要说什么,见连煜景停着脚步等她继续说下去,只好呐呐地低声致歉:“方才,是我逾矩了。”
心里一边极鄙视嘲笑自己,还要做出低下的样子好让连煜景好过一些,她走近他,福了一福:“小夏给连公子赔礼。”
“赔礼?”连煜景缓缓转过头来,他冷颜上不见一丝笑容:“小夏姑娘以为该如何赔礼?”
严小夏有些傻眼,没想到他还要认真寻思这个问题么?看上去很书生气的人,难道也要瑕疵必报?本来初见他时的好印象便全都抛在脑后。
她装作认真反省了一下,才道:“愿做连先生牛马,跟随连先生前后,以期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