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大闲人-第2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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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果,有口供,有人证物证,这些全部加起来,才能算得上‘铁案’,才能让我心服口服,甘愿领罪,否则,我一概不承认……哎哎!快,有鱼上钩了!”
王直急忙起身,帮他把鱼从钩子上摘下来,又朝河面扔了一把烈酒和过的麦米,打了个鱼窝儿,然后再给鱼钩挂上小半截蚯蚓。
李素甩竿,河面恢复了平静。
王直这时才叹道:“可你现在这样啥都不干,你丈人的案子被定为铁案是迟早的事啊,总归要做点什么才好吧?要不……我发动手下在长安城为你说点好话,努力扭转一下市井民间的风向?”
李素摇头:“不,绝对不要这样做。”
王直奇道:“为啥?”
李素抿唇笑了笑。
在晋阳看到那位名叫常顺的人后,李素便徒然惊觉,李世民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由他和王直亲手培植的这股长安城的势力,究竟有没有落入李世民的眼里,还真不好说,不管有没有察觉,眼下必须韬光养晦,绝不能再有任何大动作了,若然引起帝王的猜忌和反感,李素也就离死不远了。
这话没法跟王直解释清楚,李素也懒得解释。
就在王直急得跳脚,打算一头栽进泾河里以死警醒李素时,李素终于悠悠开口了。
“事情虽然闹大了,但声势却还不够大,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管做任何事,‘火候’二字很重要,目前火候不到,我欲为丈人申冤别人也不会采信,既然事情已经闹大,我在想啊,干脆把事闹得更大一点,大到成为贞观年最大的一桩人命案,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注意之后,或许,火候差不多便到了。”
王直满头雾水,拼命用自己少得可怜的智商理解李素这番话,半晌之后终于颓然放弃。
“直说吧,要我怎么做。”
李素这时才把目光从河面的浮标转到王直那张脸上,随即发现王直的这张脸比浮标难看多了,李素不愿委屈自己的眼睛,于是再次迅速扭头,嘴角嫌弃地一撇,眼睛继续盯着浮标。
“苦主是叫黄守福吧?”
“对。”
“叫几个人把他满门屠了,冤无头,债无主,此案顺利了结,岂不美哉?”
“啊?”王直瞬间呆滞,凝固……
“哎呀,开玩笑的,人生何必太认真……黄守福没有官府的背景人脉,咱们就给他制造一点背景人脉嘛。”
“制……制造?”
“对,那个主张接手此案的刑部官员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一个名叫韩由的刑部侍郎干的,案发后不到一个时辰,刑部便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一群差役冲进店铺,将你丈人和店铺所有人都锁拿走了,然后那位韩侍郎马上做好了卷宗,马不停蹄将卷宗送到了刑部尚书的案头,于是这桩案子便由刑部审理了。”
李素笑意愈深:“这个韩由难道精通星相算卦?没来由的便知道长安东市有凶案发生?”
王直也笑:“这个韩由必然有鬼,咱们从他身上开始下刀?”
李素想了想,道:“明日你准备一大箱银饼,然后翻出黄守福生前的笔迹,找人临摹他的笔迹写一封送贿感谢之类的信,一同放在钱箱里,想办法买通韩由的家人,把箱子埋进他家的任何角落……”
王直呆住:“这……是啥意思?”
“笨!先把那位韩侍郎拖下水,让他有口难辩,把韩由和黄守福的关系死死绑在一起,你想想,一桩寻常的凶杀案,里面若牵扯进来了一位当朝的侍郎,陛下知道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看着李素满脸的坏笑,王直发现自己的脑子已经跟不上节奏了,于是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你说话慢一点,不要跳得太快,你教给我的算术法,我最多也就只能算到个位数……那个埋进他家的钱箱子,跟拖他下水有何关系?”
李素大笑,悠悠地道:“因为我和韩侍郎一样懂得星相和算卦呀,匿名朝刑部和大理寺一举报,当差官们从韩侍郎家里挖出钱箱和黄守福的亲笔书信,你说说,韩侍郎算不算被拖下水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八章 天翻地覆
有句俗话说,“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其实不仅是看热闹的,当事人也不嫌事大。
李素向来讨厌麻烦,而且也不喜欢惹事,从性格上来说,李素属于被动型的,只有麻烦主动沾上他了,他才会被动的应对。
开局陷入被动,自然落了劣势,所以这些日子长安城无论朝堂或是民间,舆论都对李素很不利,早年间攒起的一点好名声算是一朝尽丧了。
所有与李家来往较深的人都在密切关注着他,并且深深为之忧虑,尤其是程家和牛家,两家与李素的关系很深,古人对钱财并不看重,但唯独对看不到摸不着的名声却非常在意,大家族大门阀往往情愿妥协退让吃亏,也要努力维系家族在外界的名声和风评,一丝一毫对名声有损的事情,大家族都绝不会沾染,就算不小心沾染上了,也一定做出最迅速最合适的危机公关,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坏名声抹掉。
像李家如今这种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般的名声,老实说,属于无可救药的那种,等于名声已臭满了大街,而且来得非常迅猛,连应对的时间都没有,莫名其妙的,李家便已成了长安城百姓眼里的劣等权贵,为富为官皆不仁的那种。
出了事,引发各种反应,程咬金和牛进达连夜派人去太平村,询问此案究竟,两家都很仗义,李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比如扭转名声,跟刑部打招呼之类的,没二话,两家一定帮忙,然而李素却拒绝了,话说得很漂亮,李家出了事不牵累旁人,已然有一家一脚踩进浑水里了,不能再有第二第三家,这段非常时期,李家与程家和牛家会尽量减少往来,莫让两家也沾了一身骚味,不划算,李家相信刑部和大理寺会秉公直断,还许家和李家一个清白云云。
…………
刑部和大理寺的动作很快,刑部尚书张亮还在迎接吐蕃大相来长安的路上,刑部和大理寺已然由两位侍郎,一位正卿组成了专案组,专办许敬山杀人案。
两**司还在取证阶段的第三天,大理寺莫名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上直言刑部侍郎韩由与许敬山一案有牵扯,言称韩由与被害人黄守福来往密切,且收受黄守福贿赂巨大,并且韩由在黄守福被害的前几日还与其发生过严重的争吵……
这是个很重大的线索,哪怕韩由是刑部侍郎,两**司也不可能视而不见,此案已上达天听,任何细小的线索都不可能隐瞒了,否则便是欺君的大罪。
于是大理寺卿孙伏伽趁着韩由清晨参加朝会的空档,派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韩由的府邸,按照匿名信里的提示,径自在后院的一株大槐树里挖出了一个大钱箱子,箱内装满了银饼,共计两千余两。
钱箱里面有钱自然算不得什么大罪过,充其量便是受贿而已,然而要命的是,钱箱里除了银饼,大理寺的差役还发现了一封边角发黄的信,书信的署名正是黄守福,在信里,黄守福除了感谢韩侍郎多年暗中的提携外,顺便还写了几句与韩侍郎讨价还价的内容,譬如韩侍郎胃口越来越大,黄守福有些吃不消了,能不能再少一点云云……
在黄家家眷惊愕迷茫的目光注视下,大理寺差役如奉至宝将钱箱和书信抬回了大理寺,书信第一时间递到了大理寺卿孙伏伽的案头,孙伏伽二话不说,连夜写下奏疏,第二****会时,奏疏连同书信一起摆在了李世民的桌上。
龙颜大怒,电闪雷鸣,李世民当场拍了桌子,脸上杀气毕现,厉声大喝,一查到底。
一桩寻常的凶杀案,因为一封书信而升级到了国朝巨案。
刑部侍郎韩由第一时间下了大理寺的大狱,不仅如此,与韩由交好的几名侍郎员外郎甚至一部尚书也被大理寺传唤,大理寺的黑面阎王孙伏伽亲自坐镇,冷着脸将一众尚书侍郎员外郎等国朝重臣挨着个儿的盘问,至于韩由,更成为了孙伏伽的重点盘问对象。
书信和钱箱的银饼说不清楚没关系,只要交代一件事,许敬山杀人案发生不到一个时辰,你一个坐在刑部上班喝茶看报纸的大官是如何得知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人犯带回了刑部大牢,难道真是你掐指算出来那日长安东市黑云压顶有凶兆?
韩由没法交代,他根本没想到会引火烧身,这桩案子可以说几乎天衣无缝了,从出事到拿人,一切都在布局中,除了最开始那个根本没人注意的细节,那就是他跳出来拿人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不小心把自己暴露出来,于是他便落入了对方的眼中。
所谓受贿和受害人的亲笔书信到底是怎么回事,韩由自然最清楚,清楚归清楚,可他没法辩解,这种事一旦开口辩解,牵扯会越来越广,因为这桩针对李家的案子,幕后主使人根本不是他。
被关进大理寺的韩由打死也不开口,案子暂时陷入了僵局,明眼人看得出,这桩案子已越闹越大了,君臣们已把目光扩散到了整个朝堂,这已不是简单的凶杀案,而是朝争!
大家的眼睛都盯着朝堂,盯着三省六部和大理寺,大家都在等着此案的最新进展,等着大理寺能不能撬开韩由的嘴,从而挖出更深的内幕,至于跟韩由交好的朝臣,则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某天大理寺的差役会突然登门,满脸带笑客客气气把他们请进大理寺的牢房住几天,至于此案真正的直接嫌疑人许敬山,此时竟被大家集体无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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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处劣势,必须懂得扭转逆局以自保,不得不说,李素做到了。
一声不吭闭门谢客,悄无声息间,朝堂被他闹得风云翻覆。
李素的思路很简单,既然已走进了死胡同,索性把水搅浑,把事态升级,反正最坏的情况已经是这样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至不济拖几个看不顺眼的家伙进来垫背,说不定能收获到意外的转机呢。
所以,因为李素这个损人不利己临死拖垫背的思路,无形之中他充当了一根搅屎棍,臭的不臭的,挑起来搅拌一番再说,于是朝堂被他搅得人人自危,不但赔进去了一位侍郎,还有多位三省六部高官被传唤,声势之浩荡,事态之严重,连惯来以直谏闻名的魏徵在这个节骨眼上都不敢吱声了。
这样的结果,恐怕背后针对李家的真正主使人也是始料未及的,谁都没想到占尽优势的阴谋算计,如今竟成了两败俱伤的局面,而且事情已闹大,想收手都收不了了。
…………
太平村李家。
相比朝堂的风急雨骤,李家算是比较平静,作为家主,李素仍旧过着每天吃吃睡睡的安逸日子,外面发生的所有事他全然不管,“闭门谢客”四字对别人来说或许是天大的屈辱,但对他来说却是不用上班打卡的极妙借口,连着几日的清静日子过下来,他甚至都有了一种以后没事闹点丑闻躲清静的冲动。
可惜的是,家人的心情似乎没他那么好了。
事情闹得太大,不可能瞒得住,许明珠终究还是知道老爹遭遇了飞来横祸,又急又愁,终日以泪洗面。
时已入夏,夜色下的庭院里静谧幽凉,不时传来几声蛐蛐儿叫声,还有几声蛙叫蝉鸣,李素坐在院子里闭目养神,院子正中的大银杏树的树荫将银白的月光遮得严严实实,李素整个人与无边的黑暗融合在一起。
身后传来轻碎的脚步声,李素没睁眼,却知道来的是谁。
“丈母睡下了么?”李素闭着眼轻轻问道。
许明珠嗯了一声,叹道:“安慰了她很久,又是哄又是骗的,总算哄得她稍微安了心,几天没睡了,精神很不济,心一安定,没说几句便沉沉睡去,妾身叫了两个丫鬟守在门口听动静,随时侍侯她。”
李素点点头:“睡了就好,事情已发生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冷静面对,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出事的第二天,李素便派人将六神无主的丈母接进了李家,丈母毕竟是个妇道人家,平日操持家计没问题,然而家里一旦出了事,她便慌了神,刚来李家时又哭又闹,一脸绝望直说老伴救不了了,要上吊跟着老伴一起共赴黄泉云云,李素被闹得头疼不已,这几****和许明珠夫妻轮番上阵,又是保证又是哄骗,终于让丈母有了一丝期待,镇定了少许。
许明珠站在李素身后,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可李素却能感到她心中深深的焦急和忧愁。
“天大的事有我呢……”李素转过头,看着她夜色里晶莹发亮的眸子,轻轻地笑:“夫人,患难之时最重要的是信任,你要相信我,一定能将丈人全须全尾的救出来。”
许明珠幽幽叹了口气,道:“下午妾身……去了一趟道观,见了东阳公主,她也很急,妾身听她说,长安城因我爹一案闹翻了天,一桩人命官司,竟牵扯了许多朝臣进去,夫君,妾身是妇道人家,除了操持家计,外事一概不知,妾身越来越不懂了,为何我爹的案子,竟牵扯了这些朝臣?我爹他……从来都不曾与官府交道呀。”
李素笑了笑,有些事没法告诉她实情,因为她无法理解自己的做法,若被她知道这许多朝臣被牵扯进来是自己夫君的杰作,或许她会吓疯掉,说不定直接抄刀追杀亲夫,反正救不出老爹了,不如自己主动来个满门抄斩,两家一起组团搞个黄泉旅游观光活动……
“夫人不懂没关系,我只能说,丈人的案子很复杂,牵扯得很深,再往后可能更深,不过你相信我,不管牵扯到哪一步,我一定保丈人安然无恙……”一手抚上她的脸蛋,李素笑道:“放心,刑部大牢我已托人打点过,丈人在里面不会受委屈的,或许会被跳蚤咬几口,除此别无难处,出来后又是好汉一条,没毛病的话或许来年还能给你添个弟弟或妹妹……”(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九章 缺口难开
年轻时总觉得世上的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处风景都比家好,无论父亲眼里露出多么不舍的目光,无论母亲端出多么美味的饭菜,仍挽留不住年轻人对外面的世界的渴望。
每个人都曾年轻过,越年轻越觉得自己不可一世,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心,觉得自己有足够的本事能在外面的世界越爬越高,轻易能坐到富贵不可言的位置,于是无论家人怎样的叮咛,怎样的挽留,都留不住一颗年轻而高傲的心,不管不顾不计后果地离开家,去任何一个陌生的地方,证明自己真的能够亲手得到一切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名利,权力,或是美色。
当然,绝大部分是失败了的,外面的世界显然不会有人惯着他,有时候甚至没有任何理由,便会毫无防备地被狠狠扇几个大嘴巴,走出去才明白,外面的世界再美,终究只是别人的世界,与自己无干,美丽的表象下,其实每一步脚下都是障碍,每一步都迈得特别艰辛,每一步踩下去,总带着血。
撞得头破血流后,终于明白,曾经年轻高傲不可一世的信心,原来竟是那么的可怜亦可笑,美丽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在卑微的活着,卑微的低着头,卑微的陪着笑躬着腰,想要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首先必须卑微,意气风发无视规则的人不是没有,这种人要么天生的对自己对别人都心狠手辣,要么,他死于意外。
消磨了意气,抛去了高傲,磨灭了心中那股子莫名其妙的信心后,终于发觉,原来还是家最好。
家里随时都有热腾腾的饭菜,总有满怀担忧的唠叨,总有人毫无条件的为你付出。
于是有人因为自尊咬牙苦苦支撑,有人拎着简单的行李,伤痕累累地回家。
说是岁月成熟了人生也好,说是活明白了也好,说是意气丧尽斗志皆消也好,年岁越大,越觉得家的重要,家在心中的位置不知不觉便挤下了所谓的“名利”“权力”“美色”以及种种贪欲,不知不觉成了最重要的东西,那是自己最后的堡垒,那是人生的最后一道防线,世上无数讴歌男人为了自己的家不惜与人以命相拼的故事,皆因为此。
踌躇满志,血气方刚,半生蝇营狗苟,却只换得满怀萧索,功名未立。
过尽千帆,洗尽铅华,返璞归真之地,仍是当年的三尺寒舍陋室。
这些想法,没挨过耳光的人不会懂。
…………
李素挨过耳光,说得卑微一点,他挨过两辈子的耳光。
所以有些男人需要花费一辈子才明白的道理,这辈子他才二十来岁便懂了。
他明白“家”这个字意味着什么,他更明白为了这个字,他可以付出到怎样的地步。
无论任何危机险恶,唯以命相拼便是。
家里有老父,有妻子,将来还会有孩子,自己是一棵大树,尽管树荫稀薄,枝干尚细,可他仍竭尽所能将他们护在自己的枝叶下,给他们一片荫凉,拼命为他们遮住每一缕烈阳,挡住每一滴雨点。
许敬山下狱,李家也遇到了危机,或者说,许敬山只是被李家所牵累,别人最根本的目的,就是冲着李家来的。
内情太复杂,李素没办法跟许明珠解释,他能做的,只是勇敢的担当。
“夫君,我爹他犯的事……很严重吗?”许明珠讷讷地问道。
李素正色道:“别听外面的人瞎扯,你爹犯了什么事?他是清白的!只是被小人算计了而已,我要做的,就是为你爹申冤,记住,你爹没犯事!跟任何人都要理直气壮这么说,自家人都弱了气势,外面的人怎么看我们?”
许明珠点头,挺起了胸脯大声道:“对,就是被小人算计了!我爹是冤枉的。”
李素笑道:“你看,人一旦有了底气,是不是感觉心胸豁达多了?世道终究是朗朗乾坤,白的黑不了,黑的白不了。”
垂下头,许明珠幽幽地道:“可是妾身听说……长安城内沸沸扬扬,不仅是我爹,连咱们李家的名声都坏了,若为了我爹而让李家抬不起头,夫君,妾身实不知日后如何面对您和阿翁……”
李素肃然道:“你我既是夫妻,同甘共苦原是本分,患难何必分彼此?更何况……丈人下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