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大闲人-第4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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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只觉头皮发紧,躬身道:“请父皇发问。”
李世民背对着他,看着殿外的蓝天和烈阳,缓缓道:“圣贤著经义传世,后人学而习之,注释其上,推行圣贤大道,可朕却不明白,读书究竟为了什么?”
李泰肥肥的脸不觉流下冷汗,仍硬着头皮道:“儿臣以为,读书是为明理,明德,圣贤大道是为万世太平之基也。”
“明理,明德?”李世民嘴角勾起一抹看不懂的笑意。
“是,《礼记》有云:‘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此为读书之用也。”
李世民恍然般点头:“哦,原来读书是为了明理,明德,至善,嗯……青雀,你学识渊博,通读万卷,那么你做到‘明理,明德,至善’了吗?”
李泰眼皮一跳,垂头恭谨地道:“儿臣不才,勉强算是做到了吧,不说‘兼济天下’,至少应是‘独善其身’……”
李世民沉默片刻,突然仰天哈哈大笑,笑声久久回荡在大殿内,传出阵阵回音。
随即李世民忽然转过身,抡圆了胳膊狠狠朝李泰的肥脸上抽去。
啪!
一声脆响,李泰被扇得倒退几步,脸上立马浮现一个通红的巴掌印,耳朵暂时失聪,只听得到一片嗡嗡声。如此重击,李泰却似乎忘了疼,睁大了眼惊愕地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此刻表情狰狞,一双充血通红的眼睛噬人般恶狠狠地盯着李泰。
“‘独善其身’?孽子,你有脸说‘独善其身’?这些日子你做了什么,需要朕提醒你吗?”
李泰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头伏在地上,浑身颤抖如筛糠。
“父皇息怒,儿臣……儿臣不知何故触怒父皇,求父皇明示。”
李世民见他直到此刻仍在推诿装糊涂,不由愈发愤怒,抬起脚狠狠踹在他肩上,李泰是个差不多有二百多斤重的大胖子,竟被李世民一脚踹得打了几个滚。
“你还敢说你不知道?青雀,你是不是以为朕老糊涂了,可以随便糊弄了?嗯?”李世民铁青着脸道。
“父皇息怒,儿臣不敢。”
李世民发泄过后,长长叹了口气,眉宇间已是落寞痛心之色。
“朕,究竟哪里没做好,为何皇子们皆是狼心狗肺之辈!”李世民转过身,一把揪住李泰的前襟,狠狠瞪着他道:“青雀,雉奴是你的弟弟,亲弟弟!你们是一个娘胎生的,你何忍对亲弟弟下此毒手!”
李泰浑身一颤,大哭道:“父皇,儿臣怎敢行此大恶之事,父皇何以冤儿臣!”
“朕冤枉你?”李世民大怒道:“你鬼鬼祟祟去你舅父府上两次,以为朕不知么?冯渡被刺与你脱不了干系吧?后来冯渡府上那个所谓的内应家仆,还有雉奴身边那个所谓串通的侍卫,仅此一桩便将此案定为铁案,雉奴再也翻不了身,你敢说与你毫不相干?”
李泰嚎啕大哭,跪在地上不停叩首,直呼冤枉。
冤枉呢,确实有点冤枉,但也不算完全冤枉,李世民这番话里,冯渡府上被灭口的家仆确实与李泰有关,这是将李治定罪的关键证据,恰是他和长孙无忌一手安排的,可是冯渡被刺……真的与他无关,这事根本不是他干的。
这就说不清楚了,真里掺着假,假里夹着真,李泰喊冤都喊得没底气,有心想发个毒誓证明自己的清白,可两桩事一真一假又不能挑拣,发毒誓未免有点冒险,真被雷劈了怎么办?
李泰短暂失神犹豫的瞬间,被李世民捕捉到了,心中愈发认定此事与李泰果然有关,李世民不由愈发失望痛心。
“青雀,告诉朕,为何要谋害你的亲弟弟?”李世民无力地问道。
李泰仍哭泣着喊冤:“父皇,此事绝非儿臣所为,父皇为何冤我?”
李世民没理他,径自叹道:“青雀,你是朕所有皇子里最令朕满意的一个,朕这个父亲做得不好,你的那些兄弟不是吃喝玩乐便是欺凌百姓,在朕面前一个个装得乖巧懂事,出了宫在民间便横行霸道,朝臣们不知向朕上疏过多少次,皆是指摘皇子跋扈张狂,所有的皇子都被参劾过,甚至包括你的兄长承乾,朕那时面对朝臣的斥责,几乎羞愧得抬不起头来,朕实恨自己,也恨这些皇子们不争气!”
李世民说着,竟已流下泪来:“有时候朕恨不得将所有的皇子全部圈禁起来,一步也不许外出,朕亲自来教他们圣贤经义,教他们为人处世,明德至善,可朕毕竟是皇帝,管着这么大一座江山,哪里有时间顾及亲伦之情?幸好啊,幸好有你和雉奴二人,甚少被朝臣参劾,算是给朕挽回了不少颜面,后来你读书越来越多,学问越来越高,渐渐的,朝堂上对你一片赞誉,朕那时真的很欣慰……”
泪眼看着李泰,李世民的目光里充满了深深的失望:“你明明读了那么多书,明明知道那么多道理,为何心肠却如此狠毒?雉奴那么乖巧的孩子,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作为兄长,朕不求你多疼爱他,可你为何要害他?古今那么多圣贤,究竟是哪个圣贤教你手足相残?”
李泰的哭泣渐渐变成了哽咽,垂头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李世民抬袖擦了擦眼泪,黯然叹道:“治国易,天下何处不平,朕令旗所指,所向披靡,兵锋碾过,何处敢不平?可是,治一个家为何就这么难?朕给你们请了最好的师傅,给你们最好的锦衣玉食,时时教导你们兄友弟恭,手足相亲,为人父者该做的,朕自问都做了,为何你们却越变越坏,如今竟已到了手足相残的地步,朕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没把你们教好?”
李泰泣道:“父皇,儿臣真没有做过,雉奴是儿臣的亲弟弟,我与雉奴向来和睦,无缘无故儿臣为何要害他?”
李世民冷笑数声:“为何?世人所争者,‘权’与‘利’二字矣,但凡牵扯到这两个字,父子兄弟还算得什么?”
弯下腰,李世民靠近李泰的耳便,笑得很阴森,咧嘴露出两排白牙,轻轻地道:“青雀,朕还没死,尔竟如此迫不及待争这太子之位了么?”
第八百四十六章 故人远来
李世民终于把话点穿了。
皇子所争者,无非太子之位而已,天家手足兄弟相残,从来没有意气之争,争斗的背后都是有理由的,为权,为利,为这两个字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拔刀,哪怕亲兄弟他们也会一刀砍下去。
十八年前的玄武门内,李世民向自己的儿子们亲自示范了一遍何谓手足相残,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发动了一切他能发动的力量,拼命向世人掩饰自己杀兄弟的行为是多么正义,多么迫不得已,将一切罪过推到李建成李元吉身上,这才勉强压下臣民们的斥责议论,可是后遗症直到如今也仍存在着。
李世民最害怕的就是玄武门之变成为自己的儿子们的榜样,也学他那样对亲兄弟悍然下毒手,所以他尤其注意儿子们的教育,给他们请最好的老师,教给他们世间所有的真善美。
可惜,这种教育方式事实证明已经失败了。
最看重的太子李承乾率兵谋反,最疼爱的魏王阴谋陷害亲弟弟,还有那些只知吃喝玩乐欺凌百姓踩踏农田的皇子们,他们用实际行动告诉李世民,他们确实在走他曾经走过的老路,而且走得异常熟练。
看着跪在面前不停磕头嚎啕大哭的李泰,李世民觉得心灰意冷,所谓皇图霸业,所谓万世社稷,拥有再多又能怎样?最亲近的儿子在身边这么多年,自己连他的心性竟都懵然无知,还对他寄予厚望。
人心,太脏了。
儿子都被教育成这样,打下再大的江山又怎样?自己百年之后,这座江山能交给谁?
李世民对李泰彻底失望了,想想这个儿子在自己面前扮着孝子,在兄弟面前扮着兄友弟恭,内心深处的阴冷和歹毒却如一条噬人的毒蛇,随时准备咬人一口,李世民想到这里不由背脊发寒。
…………
魏王满面春风地入宫,出宫后却失魂落魄,如丧考妣。
前后的反差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李泰回到王府后便闭门谢客,连王府里养的许多幕僚都避而不见。
如此反常的举动,令许多人好奇疑惑不已,谁都不知道他在宫里时李世民对他说了什么,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世上的聪明人还是很多的,一件事想不通,那么就把几件事串联起来想,答案往往就在事与事之间若隐若现的联系上,比如,前日晋王李治服毒自尽,昨日朝堂上,冯渡被刺一案风向逆转,晋王奇迹般的洗脱了嫌疑,然后,今日魏王李泰便被宣进了太极宫,出宫后一脸绝望落寞……
这几件事串联到一起,许多好事者似乎明白了什么。
阴谋,陷害,服毒,兄弟……
这些关键词连在一起,许多人的表情顿时精彩起来。
尽管李世民与李泰父子二人谈话的内容并未泄露出去,但很多聪明人随意推测一番,得到的结果已经非常接近事实了。
于是,长安城舆论四起,满城风雨。
这一次舆论的中心不再是李治或李素,而是魏王李泰。
一如当初李治的遭遇,当初李治所承受的,现在一股脑全栽到李泰身上了。
刺杀冯渡的幕后黑手,陷害亲弟弟,逼亲弟弟服毒自尽……禽兽啊,你艺高人胆大啊。
好在苍天有眼,善恶有报,阴谋最终被败露,天子英明,将他狠狠训斥之后,魏王只好闭门思过。
虽然李世民没对李泰做出任何惩罚,但朝堂民间的议论声里,李泰的形象一落千丈,当初在士林中树立起来的贤名才名,一夜之间尽数崩塌,就连朝中原本已经站在魏王阵营的朝臣们,此时心里多少都有了一些犹豫。
对李治和李素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意外的收获,他们没想到李世民训斥李泰后,会在朝堂民间产生如此大的连锁反应,此消彼长之下,李治争太子之位的希望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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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李治大婚只有三天,李治的身子已见好,可以如往常般活蹦乱跳上房揭瓦了,于是礼部和内侍省开始忙碌起来,太原王氏和山东诸士族的家主们也纷纷来到长安,参加李治的大婚。
阴郁沉闷的长安城,因为即将到来的晋王大婚,多少平添了几分喜意,扫去了几分阴霾。
…………
事成功退,深藏身名,冯渡被刺案结束了,李素默默回到家,混吃等死之外也顺便照顾怀有身孕的许明珠。
日子悠闲下来,李素顿时觉得这种消磨意志令英雄气短的懒散日子实在是……太惬意了,但愿能舒舒服服这样过一辈子,做一个不思进取骄奢淫逸的权贵,将来有了儿子也要这样教育他,除了挣钱必须要凶狠一点,别的东西都是浮云,赚到金山银山后一定要试着享受人生,就这样四仰八叉躺在院子中间,夏天纳凉,冬天晒太阳,旁边置一壶酒,几样小菜,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武氏走了,李素最初有过一阵失落,心情很快便平复。
说到底,他和武氏之间终究缺少了男女之情,三观不合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擦出火花,武氏对他的表白或许出于情,也或许因为利,可是就算有感情,这份感情也不会那么纯粹。
李素有洁癖,面对一份不纯粹的感情,就像看到一张用过的厕纸,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选择接受的。
半眯着眼,躺在前堂门廊下,八月的天气仍热得厉害,只有门廊下南北通透,躺椅四周再放几块大冰块,随着夏风穿堂而过,吹拂到身上的凉意终于有了几分后世空调的意思了。
午膳后,李素习惯要睡一觉的,这一觉要睡多久主要看状态,有时候半途醒来,左思右想之后发现醒来也没什么事干,便迷迷糊糊继续睡过去,睡到太阳下山或是在李道正不满的怒哼声里悠悠醒转。
反正是自己的人生,浪费了又怎样?别人凭什么说三道四?
今日李素注定与午睡无缘。
正在迷迷瞪瞪快沉入梦乡时,薛管家的声音将他唤醒了。
李素迷糊地睁开眼,目光很不爽,眼前的薛管家白白胖胖很可爱的老头形象,此刻却看起来处处碍眼,全是败笔。
“啥事?”李素不耐烦地道。
薛管家抱歉地笑笑,轻声道:“公爷,有客来访……”
“带礼品了没?”
薛管家一呆,头一句不问是谁来了,而是问带没带礼品,全长安的权贵也就自家公爷独一号了。
“呃,没带。”
李素不满地哼了哼:“薛叔你老糊涂了?空手上门的客人还用叫我吗?哪里来的哪里凉快去。”
薛管家为难地陪笑道:“可是公爷,这位客人您恐怕真得见一见,人家大老远来的……”
“谁?”
“侯君集,侯大将军。”
李素一个激灵,立马清醒了:“侯大将军回长安了?”
“是,刚回家,带了十来名部曲,一路风尘仆仆,看他们的模样,似乎连自己家都没回呢,先来咱家了,公爷,您看要不要见他?”
李素马上道:“见!当然要见。我亲自出去迎他。”
说完李素整了整衣冠,快步朝大门走去。
打开侧门,门外一群风尘仆仆满脸疲惫之色的军伍汉子静静站在空地上,各自牵着马,为首一人身材魁梧,满面络腮胡,脸色黝黑布满沧桑,整个人像一柄入鞘的剑,难见锋芒,可锋芒仍在。
二人目光对视,李素急忙出门走了几步,朝他行礼:“拜见侯叔叔,恭贺侯叔叔赦归之喜。”
“赦归”二字令侯君集脸颊微微一动,然后笑了笑,道:“不错,二十多岁的年纪已然是县公了,这辈子封王裂土怕是不难,老夫还没贺喜你升爵呢。”
李素谦虚了几句,见侯君集和身后的部曲们皆是一脸疲色,李素急忙吩咐薛管家牵马,将侯君集和众部曲请进府中,再叫下人打水备衣清洗,大锅的肉热腾腾的端上来,酒菜管饱。
李素领着侯君集进了前堂,宾主落座,李素吩咐下人设宴。
黔南遇赦,回长安这一路上花了整整两个月,日行夜宿,辛苦奔波,侯君集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眼里布满了血丝,身上沾满灰尘,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看起来像是一个落魄失所的流民。
李素打量了他一阵,感慨道:“年余不见,侯叔叔清减了许多啊,这一年多您受苦了。”
侯君集苦笑:“半生戎马,半生荣辱,此生便是如此了。”
相见的喜悦过后,气氛变得有点沉闷了。
李素沉默片刻,轻声道:“家里……您回了么?”
侯君集摇头:“尚未进城,路过泾阳县,老夫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先来看看你,于是便折道来了,稍停便告辞回家看看。”
有心想告诉他关于侯夫人的事,可话到嘴边李素终究还是不忍心说出口,只能等侯君集回家后,自己亲自去尝受人生的悲苦吧。
李素没开口,没想到侯君集却主动提起了。
“半路上时,老夫听说了家里的事,我夫人她……”侯君集眼眶一红,摇摇头没再说下去,只道:“侯家能保周全,全靠贤侄居中斡旋筹谋,此为再造大恩,说感谢已然太轻,侯某有生之年必有报答。”
李素急忙道:“小侄根本没做什么,或者说,做得很不够,真正保全了侯家的,是侯婶。”
侯君集摇头道:“你尽全力了,我夫人她……也尽全力了,都该感谢。”
脸上露出苦涩之色,侯君集叹道:“老夫一生厮杀搏命,手握数万兵马,到头来却还得靠妇人和晚辈才能保全,思来尤觉窝囊,无地自容啊!”
“侯叔叔,英雄在世,总有沉浮,还请侯叔叔振作精神,这次陛下赦归侯叔叔,回到长安后必受重用,西域宵小作乱,侯叔叔有过平西域的经验,此次率王师出征,定能大胜凯旋而归。”
侯君集点点头,神情依旧抑郁:“明日老夫便进宫面君,听说西域战事颇为紧急,老夫恐怕在长安待不了几日,家中诸事还望贤侄代老夫照顾一二。”
李素急忙应了,丫鬟这时也端上了酒菜。
或许一路风尘确实饿了,侯君集也不客气,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李素陪在一旁,堂内一时无言,只听到侯君集大口咀嚼的声音。
渐渐的,李素眼尖地发现,侯君集吃着吃着,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的落在菜碟中,可侯君集的表情却毫无变化,仍旧一口一口的吃得很专心。
李素的心不由痛了一下。
男人无声的眼泪最令人震撼,尤其是,这个男人曾经是手握数万兵马,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大将军。
“侯叔叔,您……节哀,只怪我当初不够细心,竟未看出侯婶已萌死志。”李素叹息道。
侯君集使劲吸了吸鼻子,摇头道:“怎能怪你,是她……太想不开,她的性子本就刚烈,侯家遭逢大难,家道败落,全靠她刚烈的性子才勉力撑住架子,之所以选择自戕,是情势所逼尔,老夫明白她的心思,她要用自己的死来换侯家的平安……”
长长呼出一口气,侯君集脸上露出怀念之色:“老夫这辈子能娶她为妻,生平最大之幸事也,她死得壮烈,不值的是,她不该为侯家而死,侯家的兴衰如果到最后只能靠一个妇人来换取,这个家纵然保住亦没有意义了。”
“老夫稍停回去,将她的遗物归置一番,她的牌位送进侯家祠堂,受后世香火,她是我侯家祠堂里唯一的一位妇人,她足够有资格进祠堂,被侯家后人供奉。”
李素叹道:“侯叔叔刚回长安,若有什么事需要小侄效劳的尽管说。”
侯君集摇头:“老夫明日面君,不出意外的话,后日便该领了旨意点兵出征,时间很仓促,到时就不与你道别了,你自己保重。”
李素点头,随即忽然想起一事,便道:“侯叔叔,小侄尚有一桩小事求您帮忙。”
“你说。”
“小侄有位同乡好友,名叫王桩,当年参加过收复松州之战,也陪小侄血战西州城,几近战死,生得高大魁梧,曾被选进陌刀营,身手和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