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大闲人-第4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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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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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军苦,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一路颠簸,纵是骑在马上也不舒服,行军一天下来,李素的大腿内侧被马鞍磨破了皮,又疼又痒,而且下了马以后双腿保持着罗圈腿的姿势,一时半会难以调整过来,李素向来是个很注意形象的人,这样的形象恕他无法接受。
下马扎营,李素躲进了营帐,什么人都不见。第二天继续行军才露面。
龇牙咧嘴跨上马,李素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很命苦,要不是担心军法无情,以李素的性子一定会重金打造一辆豪华双马大房车,车内铺上软垫,有柜子有抽屉,拉开便有各种食物和酒,自己在里面想怎么躺就怎么躺,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中间再放个炭火盆,暖融融的非常舒服,如果能够允许他带一两个歌舞伎和乐工……哎呀,美滴很。
不过李素只能想想,真敢这么干的话,李世民一定会咬着牙把他切成一片一片的,然后用来……涮火锅?
李素骑在马上咂摸着嘴,忽然很想吃火锅,这辈子还没吃过呢,如果有辣椒和花椒就更好了,上次李世民派人出海,到了东南亚就跑回来,怎么就不争气一点,去好望角啊,去非洲美洲啊,那么大的大陆,那么多的物产,土豆,玉米,辣椒什么的,多少带点种子回来多好……
当然,这些话李素不敢对李世民说,如果告诉他现在这世上有一个地方,有一个粮食物种产量很高,亩产大约能有一千多斤,李世民一定会疯掉,而且疯狂的他一定会不计代价,甚至让李素来带领船队,找到美洲那块大陆,真下了这道命令,李素大抵活不到过年了,这年头航海的风险差不多等于赴汤蹈火,九死一生。
思绪无限飘散,想一出是一出,骑马行军本就枯燥乏味,李素只好骑在马上胡思乱想了。
大军行了半日,前方忽然传来李世民的命令,全军折道往东,直取大行城。
李素愣住了,急忙命人取地图来看,仔细扫了一眼,李素发现大行城位于高句丽中部,是个靠海的城池,城池并不大,根据情报,城里只有百姓两千户,守军六千余。
李素收起地图,神情有些犹疑。
原以为李世民会完全按照他的建议,北上先入辽东城,入辽东城休整后再转道往东,没想到李世民却突然决定取大行城。
对和错已不是李素现在考虑的事,不能说对错,李素只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辽东城是高句丽的军事重镇,北部是高山峻岭,东面是一望无垠的平原,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可大行城呢?从地理位置上来看,它的南面是渤海,北面是水路支流沼泽地带,唐军的优势在于平原作战,如此地形条件,就算攻下了大行城,接下来继续往东面平壤方向行进的话,从地形上来说,是远远不如从辽东城出发东进的。
李素骑在马上,忽然烦躁地挠了挠头。
这位皇帝陛下到底在想什么!
扯过缰绳,李素正待催马去中军面君,不知为何忽然又停下。
脑子里闪过两个字,“对”与“错”。
征战之时,其实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对错,每个人的思维不同,于是行事做法也不同,李世民决定攻打大行城或许有他的理由,这些日子李素进谏太多,李世民似乎有些不爽了,攻打大行城并不算什么太大的不妥,大体的进攻方向是没错的,李素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放弃进谏了。
接下来的行军,李素心事重重,骑在马上拧着眉不知在想什么,不时掏出地图,手指在上面比划一下,然后收起,拧着眉继续沉思。
旁边的郑小楼和方老五见李素这模样,不由也悬起了心,他们知道李素在思考,而且真的是在思考军国大事,如同许明珠在家时常说的那样,“一念而定千万人生死”的那种思考。
于是郑小楼和方老五也不敢发出声音,并且严令李家部曲噤声,作为亲卫部曲,郑小楼和方老五能做的只有保持安静,尽力不打断李素的思路。
第九百零一章 危机暗伏
李素骑在马上,心情很不安。
说不出怪异感觉,总觉得李世民的决定不对,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这种感觉很糟糕,如同挠不到痒处似的,很难受。
想了很久,还是没想明白,李素索性放弃了,叹了口气,忽然大声道:“派个人去中军,找我舅父。”
方老五凑过来道:“公爷的意思是将李老公爷请过来吗?”
李素摇头:“别惊动他,找我舅父旁边的一个亲卫,薛仁贵,把他叫过来。”
方老五领命去了。
薛仁贵曾经是李素的亲卫,这是个人才,是李素从一群府兵里发现了他,薛仁贵是未来大唐的将帅之才,李治坐江山后,李绩程咬金等将军逐渐老去,朝中年轻一代的将领便以薛仁贵为代表了。
所以李素觉得很有必要听一听薛仁贵的分析,大军突然改道不是好事,李素有限的军事才能分析不出所以然,还是听听专业人士的话吧。
早在攻打辽东城时,李素便将薛仁贵举荐到李绩的身边,李绩原本只是纯粹接受外甥的心意,后来见到薛仁贵后,随意拿了几道排兵布阵的题目考了考他,结果李绩两眼大亮,顿时对薛仁贵无比赏识,当听到李素说是在府兵营房里发现的薛仁贵,李绩直叹李素运气好,居然能发现这么一位人才。
从此薛仁贵便在李绩身边当了亲卫,说是亲卫,李绩却对他十分看重,凡有战事部署布阵什么的,都将他叫到身边,指着地图一桩桩教给他,二人相处的模式已非主仆,而是师徒,关系越来越亲密了。
然而,对李素这位中间的介绍人,李绩却半文钱的介绍费都没给,实在是男默女泪,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薛仁贵来得很快,而且身上的打扮都变了,现在的他穿着一身银光铠,头戴银白色双翅盔,手上一柄马槊,骑着一匹神骏的白马,看起来非常的骚包。
李素不满地哼了哼:“穿得如此鲜明出众,也不怕被敌人射冷箭。”
穿着一身白的薛仁贵似乎比李素帅那么一点点,李素的嫉妒心开始发作了。
薛仁贵憨厚地笑了笑:“都是老公爷送的,老公爷还说回长安后将我放到右武卫当个营官,日后慢慢升迁。”
“看来舅父大人很赏识你,好好干,莫辜负了舅父大人的一番栽培美意。”
薛仁贵一探手,从马鞍后的布囊里掏出几只野兔山鸡,递给李素,憨笑道:“行军清苦,身无长物,没啥好东西送给公爷,昨日路上无聊射了几只野味,给公爷换个口味尝尝鲜,公爷莫嫌弃。”
李素赞许地笑了,这孩子真懂事,来到唐朝这么多年了,头一次看到上门主动带礼物的,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这是个很讲究的人,李素决定交这个朋友,以后常来往,希望薛仁贵将来心黑手辣一点,当个巨贪,这样每次拜访自己时送的礼物就不会显得太寒碜。
薛仁贵拨转马头,与李素并肩而行,道:“公爷忽然召唤,不知有何事?”
李素脸色有些阴郁地道:“大军改道大行城,这事知道吧?”
薛仁贵点头:“知道。”
“你觉得妥当吗?”
薛仁贵呆了一下,随即挠头:“妥当……吧?陛下决定改道的原因我知道,当时我就站在帅帐外呢,陛下跟老将军们一同商议决定的。”
“为什么做这个决定?”
薛仁贵想了想,道:“因为高句丽气候太寒冷,很多将士冻伤了身,若是北上先入辽东城再往东,等于是绕了远路,将士们受不了,大体的进军方向没错,先取大行城便能节省许多无谓的绕路。”
李素叹了口气:“理由没错,是陛下和诸位老将的仁心,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对?”薛仁贵愣了一下,然后很快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地图,看来他最近学习很用心,地图随身带。
眼睛盯着地图,薛仁贵仔细看了许久,然后抬起头,神情有些迷茫:“公爷,恕小人愚钝,究竟哪里不对?小人没看出来……”
李素叹道:“大行城是一座小城,守军只有六千,而且我相信这座城里也不可能再冒出一个杨万春那样的妖孽了,可是大行城靠海多沼泽,我军的优势是平原运动作战,而大行城附近的地势不利于我军展开,从地理上来说,我军已落入劣势……”
薛仁贵仍有些迷茫:“可是,咱们这次是攻城啊,不是跟他们平原交战啊,一口气冲过去,把大行城拿下,就这么简单,为何要将大军展开?”
李素思路有些乱,闻言下意识地喃喃道:“是啊,为什么要展开呢……”
薛仁贵:“…………”
李素也很无语,对自己无语。
行军太辛苦,自己难道有变成神经病的迹象?疑神疑鬼的,究竟自己哪里不对?
可是,心中隐藏着的那种若有若无的大灾将至的不安感是怎么回事?
展开地图,李素再次仔细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这次仍看不出什么蹊跷来,反倒是旁边的薛仁贵看着自己的目光怪怪的。
掰着手指历数唐军在高句丽国境可能遭遇的危机,首先是泉盖苏文调集大军反扑,其次是南面杨万春所部领兵追击,这两个危机早在意料之中,大军行进之时,前后近百里皆放出了斥候,一旦出现敌情,大军便马上原地列阵,以逸待劳准备厮杀。
能预料到的问题便不算问题,李素相信李世民和一众老将们早已有了充足的准备来应对。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
李素的目光渐渐往地图的北面移动,在高句丽的北面,有一块长形椭圆形状的地方,那里是七部。
李素眉头皱了起来,七部会不会南下?
按程咬金和牛进达的说法,七部早在贞观四年时已被大唐彻底震慑住了,至今粟末部的首领还坚持每年亲自入长安朝贺的礼仪,可谓铁杆心腹金牌小粉丝,若说粟末部的首领会叛唐,恐怕君臣上下都不会相信,甚至李素听了程咬金和牛进达的分析后,他也觉得粟末部应该不会叛唐,吃饱了撑的才会干出这等蠢事……
若是粟末部不会叛唐,那么另外的六部呢?
展开地图,李素稍觉放心,从地图上看,粟末部位于部落的最南方,与高句丽接壤,北面的六部如同叛唐南下的话,必须要经过粟末部的地盘,以粟末部对大唐的忠心来看,无论如何不可能让他们过去的,再说,就算让他们过去了,高句丽境内新城和延津城的要隘上,还驻扎着牛进达的两万精骑,北面有粟末和牛进达两道防线,应该不会出问题……
李素挠了挠头,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唐军目前的危机大抵只有这些,至于高句丽境内不时出现的民间地方反抗武装,偶尔小规模的对唐军大营和派出去的斥候进行零星的骚扰伏击,基本成不了大气候,挠痒痒一般的程度。
危机是存在的,但大多预料到了,也防备了,可李素心中还是有一种大灾将至的感觉,不知从何而来,更不知具体哪里出了纰漏,这种抓心挠肺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看了半天没看出究竟,李素烦躁地将地图狠狠揉成一团,使劲往地上一扔,看着薛仁贵怒道:“总之,改道攻打大行城就是不对!就是有纰漏,会出大问题的!别问我大问题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薛仁贵怔忪地看着他,然后悠悠地道:“公爷,您这样可就有点不讲道理了……还有,您刚才扔的地图,是我的。”
…………
不讲道理的事干得多了,大多数无伤大雅,但李素这一次却真的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总觉得快抓住那一丝一闪即逝的念头,偏偏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漫长的行军路,就在李素的无限纠结中度过。
因为纠结,李素的脾气也渐渐变得不好了,看什么都不顺眼,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被他骂半天,高素慧给李素递酒时不小心洒了一点,被李素骂得差点哭出来。
李素觉得自己更年期可能提前了,心里觉得很抱歉,可一旦又发生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搂不住火……
第三日傍晚,大军终于到了大行城外三十里。李世民下令扎营造饭,明日一早攻城。
李素独自在营帐内走来走去,他很想去中军帅帐面见李世民,劝他继续北上辽东城,可是他又实在拿不出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难道告诉李世民说我觉得不对劲,所以咱们改道吧,没有理由,纯靠直觉,爱我你就答应我……
李世民听了可能会把他挂在旗杆上,让他冷静冷静。
坐立难安,喝酒吃肉都没了味道,独自烤肉饮酒,没过多久,李素便醉了,或许是有心事,酒量也与往常不同,醉得特别快。
第二天清晨,李素还在沉睡时,忽然听到远处隆隆的擂鼓声,李素挣扎着起来,才知道唐军已开始攻打大行城了。
高句丽是个很神奇的国家,国家地小,多山,总的来说很贫瘠,平民百姓连饭都吃不饱,但民风却骁勇好斗,而且举国上下颇为团结,鲜少有忍气吞声者,尤其是在遇到外敌的时候。
国家虽小,但人口却不少,有史料记载,唐初时期高句丽国中人口约有六十七万余户,举国青壮以百万计,饭都吃不饱,还生那么多娃,可见高句丽国中百姓都是很喜欢小宝宝的,再说这年头没有娱乐活动,白天地里干活劳累一天,晚上吃了饭睡觉,睡前没电视看,没手机玩,除了造娃搞点运动,实在没别的活动了。
地形不好,人口不少,民风善斗,可谓是穷山恶水,所以高句丽征兵通常不需要怎么操练,基本都是天生的战士,而且军中从上到下有一种不屈的精神。
一如眼前,唐军二十多万兵临城下,大行城守军只有区区六千,可是却没见六千守军有丝毫开城投降的迹象,二话不说便选择了守土抗击,尽管双方实力相差悬殊,仍有一种不屈不挠誓死抗争的勇气,世上真正懂得“气节”二字的,并不仅仅止于中原汉土。
隆隆的鼓声没断过,震天的喊杀声过后,便又听见轰隆隆的爆炸声,李世民用震天雷似乎用上瘾了,到哪里都不忘用上这个,当然,震天雷原本是一件犀利的火器,它的造价也不贵,如果用它能大大减少将士伤亡的话,何乐而不为?
大行城的守军很骁悍,面对数十万大军仍凛然不惧,守将战在城头,声嘶力竭地挥舞着长剑,士卒们搬运箭矢,巨石,滚木,来往有条不紊,唐军攻城时,守军并未慌乱,而是遵从将领的指挥,各司其职抗击唐军。
攻城整整一上午,大行城好几次出现险情,差点被攀上城头的唐军占了,后来守将亲自上阵,领着守军拼命反击,才将攀上城头的小股唐军当场格杀,堪堪守住了城池。到了午时,李世民下令鸣金收兵。
没能攻下城池,在君臣的意料之中,没有内应,拒绝投降,强行攻城不可能太快,不过李世民对今日攻城的进展还是颇为满意的,上午城头好几次被唐军攀上去,每次只差一点便能占领城头了,这是个好现象,如果下午再次攻城的话,应该有希望破城。
阵亡了两千余人,但李世民的心情不错,帅帐内与一众老将谈笑风生,挥斥方遒之态很威风。
午时埋锅造饭,将士们吃得欢畅,相比攻打安市城时那种绝望且无力的心态,今日这个大行城显然轻松多了,这才是攻城正确的打开方式嘛,安市城的杨万春简直就是个妖孽,一点都不随和……
大营的空地上,所有将士全都蹲在地上,硕大的行军铁锅里煮着野菜汤,汤里还掺了一点肉末,味道不一定好,但营养却也马马虎虎了,行军全都分发了干粮,每顿大概是黑乎乎的一团东西,材料并非固定,大多是饼或者饭团,里面掺了一丁点的盐巴,条件允许的话,饭团外面还裹了几片临时从地里摘来的野菜。
第九百零二章 大营遇袭
这便是普通将士的一顿饭了,身份不同,口味也不同,李素养尊处优惯了,这种东西打死他也无法下咽,可将士们却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再来一碗野菜汤,寒冷的北国野地里,一碗汤喝得浑身暖融融的,已是难得的舒坦惬意了。
李素顶着宿醉的脑袋,浑浑噩噩走到营帐外,营帐外的李家部曲们也在用饭,自家人的伙食毕竟跟寻常府兵不一样,李家部曲们吃的是面饼夹肉,大片的肥肉裹在面饼里,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汤也不一样,部曲们喝的是真正的肉汤,里面的肉也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李素这个家主对部曲们向来大方,行军每到一地便让方老五去附近打猎或是采购肉食,部曲们基本每天每顿都有肉吃。
李素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走近部曲,探头看了一眼大家吃的东西,满意地点点头,方老五客气地招呼李素过来随便吃点,李素笑着拒绝,宿醉未醒,实在吃不下东西。
郑小楼一边啃着饼,一边朝天翻了个白眼,显然对家主这种行军还不忘醉生梦死的人表示鄙视。
李素指了指他,算了,头痛,今天不跟他计较。
很平静很温馨的场面,很有一种恬淡的生活味道。
可惜,温馨的时刻总是被老天打断。
埋头啃着面饼的郑小楼忽然动作一滞,接着脸上露出古怪之色,然后神情一凛,竟扔了手里的面饼,整个人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冰冷的土地,不知在听着什么。
李素还没走,见状不由奇道:“你这是干啥?饼里的肉掉地上了?”
郑小楼不耐烦地朝他一挥手。
旁边坐的全是李家部曲,见郑小楼这模样,方老五第一个反应过来,也扔了手里饼,学郑小楼的样子将耳朵贴在地上。
良久,郑小楼和方老五同时直起身,脸色苍白地对视了一眼。
李素也发现不对劲了,道:“怎么了?出啥事了?”
方老五颤声道:“不知是不是小人听错了,很多很杂乱的马蹄声朝咱们奔过来,不知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