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大闲人-第5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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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的逆党爪牙全部清除出朝堂,正是这个敏感的时候,三省宰相们给朕上奏了一个消息,他们说魏王正在全力安插府中幕僚门客,将那些门客们全数安插在被清洗过后的空缺官职上,几乎数日之内,你魏王便成了朝堂里最大的一股势力,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连朕都目瞪口呆……”
李泰猛地停止了哭泣,神情呆滞地垂着头,脸上顿时布满了悔恨之色。
尽管早已明白太子之争自己输了,可他一直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今日此刻,李泰终于明白了。
看着李泰那张布满了悔恨的脸,李世民神情复杂地叹道:“青雀啊,你太心急了,为何如此急着布局朝堂呢?你想要的,朕其实能给你,就算你当时直接走近殿内,面对面告诉朕,你想当太子,求朕答应,朕或许也会答应,可是你,却选择了最愚蠢也最犯忌的一种方式,如此亟不可待地安插党羽进入朝堂,朕问问你,你之所为,与李承乾有何区别?教朕如何放心将你立为太子?如此急躁而冲动的心性,教朕如何敢把这座大好的江山社稷交给你?”
“父皇,儿臣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李泰大哭道。
李世民叹道:“不仅仅因为此事,还有更多,青雀,你走错的不仅仅是这一步,而是很多步,朕听闻你的王府里豢养了数百位幕僚门客,他们果真为你出过一次正确的主意么?”
第九百四十六章 父子衷肠(下)
人都有两面性,尊贵至皇帝,低贱至平民,人性里面的善与恶都是同时存在的,用这个理论去看待李泰,一切都能说得通。
凭心而论,李泰不算坏人,就算坏,也坏得并不彻底,他的性格里有许多憨厚单纯的一面,他从小勤奋向学,学识渊博,对圣贤经义专研之透彻,不逊于任何一位当世大儒。
原本是一个令李世民万分自豪的好孩子,然而,随着年岁的增长,成长环境的浑浊,李泰终究还是慢慢跑偏了方向。
出身害了他,嫡皇子的身份害了他,王府里那些七嘴八舌蛊惑引诱他争夺太子之位的门客幕僚们也害了他,在这样的环境影响下,李泰渐渐的觉得自己不应该是学者,而应该是太子,手握书本的感觉怎能比得上手握世间极权?
所以李泰迈出了第一步,当年李承乾还是太子时,李泰便在幕僚门客们的撺掇下谋划夺嫡争位,李承乾倒下后,李泰更没了顾忌,东宫之位的空悬在他看来更是一个极大的诱惑,诱惑他不停的往上爬,不停的用尽心机抛却善恶争夺那个朝思暮想的位置。
然而,李泰的所作所为终究不可能脱离李世民的视线,他做的每一件事,对朝堂的每一步布局,都在李世民的视线中无所遁形。李泰究竟走错了多少步,这个问题恐怕连他本人都不清楚,李世民却都记得,都在心中默默地扣着分数。直到今日,这位原本深受宠爱的皇子终于令李世民完全失望。
“青雀啊,朕从来都是最宠爱你的,三位嫡子里,当年朕对你的宠爱甚至超出了对太子的倚重,因为宠爱你,朕甚至将你的仪仗规制升至与太子平齐,不顾朝臣背地里的议论,朕允许你不之藩,不离长安,赦免你所居的长兴坊百姓三年赋税,让你与弘文馆的大儒教授们论道,更遑论这些年赐给你的各种金银丝帛田产,青雀,你仔细想想,朕这些年在哪一点上亏待过你?”李世民黯然叹道。
李泰伏地大哭:“父皇对儿臣已仁至义尽,儿臣不知惜福,反而做下错事,儿臣罪该万死!”
李世民点头:“不错,人生在世,能知‘惜福’二字已很不容易了,得到任何东西当知感恩,不能助长野心,索求无度,坦白说,朕这辈子算不得‘惜福’,总是得到了还想要,所以,朕此生留下了不少悔恨,而青雀你,做得更差劲,这一点上,雉奴做得比你好,他从来未曾向朕求过什么,金银丝帛田产,在他眼里不过是身外之物,他这辈子唯一一次求朕,是向朕哀求宽恕李素,那一夜,他在殿外整整跪了两个时辰。”
李泰脸色变得愈发苍白,他隐隐已知自己究竟输在哪里了。
李世民叹道:“至于后来,朕察觉雉奴也有了争储之心,当时朕很意外,因为雉奴性子太弱,他似乎永远学不会与人争夺什么,于是朕派人查了查才知道,雉奴之所以有争储之心,并非为了权势,而是为了自保……”
看着脸色发白的李泰,李世民笑了笑,语气温和道:“知道他为何要自保么?因为东宫太子若落在旁人头上,一旦朕死了,他这个晋王的性命必然难保,比如说青雀你,你若将来当上了皇帝,恐怕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圈禁雉奴,待过个两三年,你彻底掌握了朝堂大权以后,雉奴的下场约莫便是一杯鸩酒,三尺白绫……”
见李泰猛地抬头欲言,李世民挥挥手打断了他:“你莫为自己辩白,朕当皇帝二十年了,坐在这个位置上,皇帝会想些什么,朕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若不信,且看看朕的那几个亲兄弟的下场……”
悠悠叹口气,李世民神情无限萧然:“所谓‘孤家寡人’,所谓‘帝王无情’,这些话不是平白说的,坐在这个位置上,那些亲情啊,友情啊,男女私情啊,什么都顾不了了,但凡任何人对自己的位置有一丝一毫的威胁,都必须无情的铲除,这个‘任何人’里,包括了至亲,父母兄弟姐妹,皆是如此。青雀,你熟读圣贤经义,可你的心性却并不算太善良,你若为帝,雉奴只有死路一条,这是朕对你的评价。”
李泰额头渗出了汗,良久,方才壮着胆子讷讷地道:“若雉奴为帝,父皇焉知他会不会对儿臣下杀手?诚如父皇所说,一旦坐上那个位置,注定是孤家寡人了……”
李世民笑着摇头:“雉奴不会杀你,只要你本分,你可以做一世的逍遥王爷,你的子孙若本分,也会平安富贵过一生,雉奴是你的亲兄弟,显然你并不了解他,这孩子的本性很善良,他善良得根本不像是帝王家的孩子,他身边的李素也不算坏人,所以不会进谗言要杀你,偌大的太极宫像个冰冷的寒窟,唯独雉奴在朕眼里却是温暖的,青雀,雉奴这辈子没恨过人,更没对人起过杀心,他是真正的君子,有朝一日他若为帝,朕可以保证他一定不会杀你。”
李泰神色渐渐颓靡下去。
话说到这个地步,李泰知道东宫太子的人选已不可能是自己了,这场长达两年的争储之战里,李治成了最终的胜利者,他笑到了最后。
李世民平静地道:“青雀,你与雉奴都是朕疼爱的皇子,诸多皇子公主里,朕最宠溺的便是你们二人,朕希望自己死后,你和雉奴都能好好活着,平安富贵到老,子子孙孙永远和睦相处,不生嫌隙,你和雉奴任何一个人若有不幸,都是朕不愿看到的,你若为帝,雉奴性命忧矣,雉奴若为帝,你兄弟二人皆可活。明白朕的意思吗?”
李泰流泪沉默点头。
李世民接着道:“哪怕不从天家兄弟的立场上说话,换个想法,从江山社稷上来说,雉奴也比你更适合当皇帝,朕勉强算是个好皇帝,可在位这二十年,大唐年年对外征战,无论人丁还是国库盈余,都被朕发起的征战耗费不少,天下百姓需要休养生息了,至少二十年内,大唐不宜对外发动大规模的征战,而青雀你是个性情高傲的人,你若为帝,必然立志创一番惊天动地不逊于朕的大功业,你是开拓之君,非守成之君,而皇帝所创的大功业,哪一桩的下面不是垫着千千万万平民百姓的鲜血白骨?”
“大唐的子民们,经不起折腾了啊,朕之所以选雉奴,就是因为他的性子保守,轻易不会发起征战,他会守住自己的本分,在位的年头里会让大唐的百姓们有喘息之机,他会发展水利,开垦农桑,鼓励大唐与各国商贾往来,你知道李素发现了真腊稻种,用不了几年,当它推行天下以后,大唐会多出许多银钱粮草充盈国库……”李世民露出神往之色,悠悠叹道:“那一番景象,才是真正的盛世,朕与朝堂诸臣忙碌二十年,只不过为雉奴将来所创的盛世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而已,待到大唐的国库有了底气,民间百姓人丁兴旺,大唐必然可令万邦臣服,朕这些年不得不对异国番邦做出的妥协让步,雉奴皆可废止。”
收回神往之色,李世民盯着李泰的脸,缓缓道:“这些,雉奴能做到,而青雀你,做不到。朕现在说这些你或许会不服气,回去慢慢想,慢慢自省你和雉奴究竟差在哪里,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朕说的都是对的,朕立雉奴为太子,自有朕的道理。”
李泰流着泪伏地应是。
李世民叹道:“好了,该说的,朕已说完,但愿你能明白朕的苦心。”
“是,儿臣明白父皇的苦心。”
父子今日一番衷肠,然而有些话李世民还是没有说透。
册立太子是一件很复杂的事,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反应,如果再往深处说,李泰与李治,关陇门阀与山东士族等等,这些利害与利益,说上一天一夜也不见得能说完。
既然李泰已完全失去了当太子的机会,很多话自然便没有必要再说了。
说了许久的话,李世民神情已很疲倦了,伟岸的身躯不知不觉佝偻下去,无力地朝李泰挥了挥手:“朕有些乏了,青雀你且退下吧。”
李泰恭恭敬敬伏地行礼:“儿臣告退,父皇一定要保重身子,儿臣等着父皇好起来,查阅儿臣的课业。”
李世民疲惫地笑了笑:“好,朕一定会好起来的,青雀,你要多读书,无论身处任何处境,多读书总归没有坏处的。”
“是,儿臣谨记。”
李泰肥胖的身子悄然无声地朝殿外缓缓退去,身影萧然孤独,像一块无根的浮萍。
李世民一直看着他的身影,见此萧瑟的样子,李世民心中泛起许多的不忍和疼惜,然而,他已实在无法再给予李泰任何东西了,甚至连一句承诺都仿佛万钧之山,殊难出口。
良久,当李泰的身影已退到殿外时,李世民忽然唤道:“青雀!”
李泰的身子顿住,泪眼婆娑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地盯住李世民。
“儿臣在。”
李世民眼眶也红了,嗫嚅许久,终究长长一叹:“青雀,你……不要恨朕,朕疼爱你之心天日可鉴,天下恨朕的人太多了,朕已无法承受自己儿子的恨。”
李泰跪在殿外的门槛外伏地嚎啕大哭:“儿臣不恨父皇,永远也不恨父皇,父皇就算杀了儿臣,儿臣也不会恨您。”
李世民也泪流满面,却含着笑道:“好好,不恨朕便好,青雀,朕这个父亲当得很失败,此为朕生平最大的恨事,若有来生,但愿你我不再是父子。”
第九百四十七章 故人夜归
春风和煦,草长莺飞,一只翠鸟落在李家前庭大院的树枝上,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叫声。
突然间,一颗小石子从树下电光火石般朝鸟儿激射过去,鸟儿吓到了,急忙振翅飞走,半空中还不甘地围着银杏树鸣叫了几声,应该是在骂街。
李素将手里的弹弓搁回矮脚桌上,喃喃地骂了一句:“吵死了,影响本公爷挤黑头的心情……”
银杏树下,被弹弓惊掉的两片小羽毛悠悠荡荡飘下,李素视若未睹,他的身前站着许明珠,手里正捧着一面铜镜,樱唇紧抿正憋着笑,而李素正对着镜子,龇牙咧嘴地忙着挤黑头,他的神情很严肃,仿佛正在做一件关乎家国天下的大事,面目狰狞的样子显示出他的心情并不像此刻的阳光那么温暖和煦。
两只食指集中在脸上的某个点,同时发力,朝那个点发起攻击,在力的作用下,一颗黑头不甘不愿地被他挤了出来,李素满足地呼出一口气,手指拈住黑头,仿佛杀父仇人般将它狠狠甩开,再用洁白的方巾使劲擦了擦手,抬起头望向许明珠时,白皙英俊的脸上已有几处被挤红的指痕。
再看看镜中的自己,李素一时间竟悲从中来,神情露出几许轻愁薄怨。
“了却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李素喃喃叹道。
许明珠俏目眨了眨,道:“夫君不愧是大唐才子呢,随口一吟便是好诗句,妾身读书不多,却也知道夫君刚才吟的一定是好诗,只是夫君为何忽生萧然之慨?”
李素黯然叹道:“因为我发现自己变丑了……”
“夫君和当年一样俊俏,何来‘变丑’之说?妾身……”许明珠垂头羞涩地笑了笑,轻声道:“妾身眼里,夫君一直都是这么俊俏呢。”
李素点点头,一本正经道:“你的这句话很真诚,我深深感受到了,有时候我都有些羡慕你,上辈子在佛祖面前不知磕了多少头,才换得今生嫁了我这么一个俊俏郎君……”
说着李素忽然伸手探向她的额头,轻轻揉了揉,满是怜爱地道:“打从出生开始,夫人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脑袋时常隐隐作痛?”
许明珠翻了个白眼儿,夫君现在这副不要脸的样子,她是真的觉得有点头疼了……
李素不经意看了一眼镜子,情绪顿时又变得很低落。
“这脸没法要了!当年我的脸就像刚剥了壳的鸡蛋,水灵灵白嫩嫩,那时的我每次照镜子,都情不自禁想亲镜子一口以表心中仰慕之情,可是现在,我发现镜中的自己已经不再水灵灵了,脸蛋不仅比当年粗糙了许多,而且还长黑头!”
说着李素露出愤恨之色,怒道:“都是这些年南征北战给害的!所以我才如此反对战争,这简直是对我绝世容貌的摧残!不去了,以后大唐不管跟谁打我都不去了,抗旨都不去,头可断,脸不能丑!”
许明珠捂住嘴笑不可抑:“夫君又说胡话了,从古至今抗旨的人不是没有,但为了自己的脸蛋而抗旨的人可是绝无仅有,这话可不敢在外人面前说,传到陛下耳中,怕是又要问夫君的罪……”
李素悻悻一哼,朝铜镜扫了一眼,接着双目一凝,又发现了脸上的新目标,再次朝着铜镜龇牙咧嘴挤黑头。
许明珠捧着铜镜,看着李素跟他自己的脸较劲,一边轻声道:“夫君,最近家里的进项高了许多,昨日程家送来了去年的烈酒分润银饼,咱家的库房都快装不下了……”
李素一怔,挤黑头的动作慢了下来,若说世上唯一一件能让他暂时忘记自己容貌的事,便只有钱了。
“库房都快装不下了?好事!回头把所有的铜钱都换成银饼,再请些工匠来,将咱家后院的西厢房拆拆改改,与库房打通,算是扩建库房了,夫人啊,咱家不愁装不下钱,愁的是没钱,这么多年了,总算实现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美好愿望了,今晚咱们便搬些银饼到卧房里,用银饼搭成床,每天在钱堆上醒过来的感觉,美滴很!”李素兴奋地道。
许明珠白了他一眼:“睡在银饼上夫君也不嫌硌得慌,妾身可不睡……”
“不睡拉倒,我抱着女儿睡,让女儿从小在钱堆上长大,以后必是大富大贵的命,嗯,越想越有道理,等下就办!”
许明珠白了他一眼,道:“咱家有个爱财如命的夫君已足够,可别害女儿也学了夫君的性子,将来不好找夫家。”
李素嘿嘿笑道:“以咱家的身份地位,女儿找婆家还不容易?将来她若看上哪家俊俏郎君,只消与我说一声,本公爷一声令下,绑也要绑来与女儿拜堂成亲,若敢不从,打断他的腿!”
许明珠笑道:“难得见到夫君霸气的一面呢,想想若到女儿成年嫁人的时候,夫君的地位恐怕比如今更高了吧?”
说着许明珠仿佛想起了什么,弯下腰凑在李素耳边轻声道:“夫君,妾身听薛叔说,如今长安城里可不平静呢,听说陛下自东征回朝后,身子便一直不见好,长安市井流言四起,说陛下恐怕,恐怕……不久矣,这事儿是真的吗?”
李素神情一肃,扭头看着她:“这话不可乱说,夫人回头给家里的下人立个严令,府里任何人不准议论宫闱,违者严惩。”
见李素忽然严肃的样子,许明珠吓了一跳,盯着他的脸片刻,许明珠吃惊地道:“难道这话不是谣言,是真的?陛下果真……”
李素沉默半晌,缓缓点头:“陛下的身子确实……危殆。”
许明珠呆怔片刻,道:“……陛下尚未册封东宫太子,若陛下真有不可言之变,那么……”
李素神情有些黯然,叹道:“我估计,册封太子的旨意恐怕就在这几日会颁行天下了,不仅如此,朝堂最近会有大变动,一大批人会被陛下清洗出去,长安朝局已是风雨欲来。”
“太子人选是否仍是……晋王殿下?”
李素点头:“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他了,而且,他当太子的时日不会太长,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登基即位。”
许明珠震惊地睁大了眼,沉默良久,忽然道:“夫君与晋王殿下向来交情深厚,而且晋王能成为太子,全靠夫君一力扶持,若晋王登基,夫君作为从龙功臣,您的官职爵位……”
李素苦笑道:“自然会有加恩的,这次东征归来,陛下未予丝毫封赏,其目的就是要将天恩留给下一任帝王,若晋王为帝,我的官职和爵位会比现在更高……”
许明珠惊道:“夫君如今已是县公,若往上升一级爵位,岂不是……郡公?夫君今年才二十多岁呀……”
李素神情未见丝毫喜意,反而忧心道:“爵位太高不是什么好事,如果可以,我情愿一直当这个县公,低一两级也行,爵位太高了,难免树大招风,被无数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无限放大,看似鲜花着锦,富贵至极,实则危若累卵,有盛极而衰之忧,我最怕的就是这个,所以,越是风光的时候,越要安守本分,荣辱不惊,否则咱家兴旺不了多久的。”
许明珠深深地注视着他,良久,轻声道:“妾身读书不多,见识也不多,但妾身知道,夫君作为一家之主,肩负阖家兴亡之重任,能在最风光的时候说出这般冷静谦逊的言辞,咱李家三代之内衰弱不了。”
…………
深夜,李素抱着女儿,托着她娇小的身子在后院里走来走去,嘴里哼着前世不知名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