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仙-第2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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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瑜儿笑着说道:“先生知道此次姑姑交代我去追的那头精怪,是什么来历么?”
清原看她笑容之中带着些许神秘以及趣意,哑然笑道:“是什么来历?”
“一只毛发金黄的恶犬。”葛瑜儿笑道:“其实它的来历,先生也曾听过的。”
“嗯?”
“就在漓城啊。”
葛瑜儿说道:“漓城那个算命的老者,爷爷许多年前就已见过的,说的便是一句鲤鱼上楼时。”
清原听到这里,笑意依旧,只是心中略微叹了声。
那位漓城的算命老者,正是如今莫名与他有些交恶的相半仙。
……
“据说有一个贫汉,他家不远处则住着一户富庶人家,且为富不仁,嚣张跋扈,又喜欢糟蹋粮食,欺辱穷人。后来这贫汉便遭遇了一位算命先生,询问那家富人,如此不善,该何时败落?”
“那结果呢?”
“然后这位算命先生告诉他,应在鲤鱼上楼时。”
“鲤鱼上楼时?后来应验了?”
“后来,有一只猫叼着鲤鱼,上了那家人的阁楼。据说,那鲤鱼正是炭烧的,上面还有炽热火红的碎炭,于是起了火,也有说是那猫叼了鲤鱼上楼时,撞倒了油灯……总之,那猫叼着熟透的鲤鱼,上了阁楼,于是起了火灾,那富家宅子,付之一炬,从此家道中落,沦为贫困。”
……
当年漓城之时的场景,再度浮现起来。
鲤鱼上楼时。
这句充满了神秘韵味的话语,让葛老对相半仙带着许多敬意。
只不过再后来,漓城又有一人询问相半仙,相半仙依然是用“鲤鱼上楼时”为对答,于是……便让清原葛老等人,觉得这位相半仙,该是个江湖骗子。
可后来的事情,终究证明这位相半仙的话,是应验的。
因为漓城已经变成了漓江。
水淹全城,阁楼被淹没江中,而鲤鱼在江中任意游走。
这就是鲤鱼上楼时。
清原看了一眼,葛瑜儿似乎还不知晓漓城被水淹没一事,他也无意提起,毕竟事情已发,多说无益,或许还会让这个少女添上几分愁绪。
“漓城之时那人说的‘鲤鱼上楼时’,最后是否应验,倒是不曾知道。”
葛瑜儿笑道:可爷爷早年听见的那一句鲤鱼上楼时,是应验了的,有猫叼着鱼上了楼,烧着了阁楼,于是那家从此没落。”
清原问道:“这精怪与他家有关?”
葛瑜儿点头道:“他家养有一头狗,毛发金黄,形如狮子,受得主人宠溺,真视作雄狮一般来养,每日大鱼大肉,甚至连剩饭剩菜也不食,即便在饥寒交迫,常有人饿死街头的时日里,那狗也是比人过得还好。”
“后来这家没落之后,主人积郁成疾死去,金毛大狗自此随之消失不见,未想埋葬半年,那家主人又再回来,自称是被人所救……”
“然后他便开始挥霍,散尽家财,每日餐食花费无数,甚至是与这家的妻妾一起……”
说到这里,少女脸颊微红,终究绕了过去,说道:“实际上,那主人确是死了,回来的是那金毛大狗变化的。鲤鱼上楼时只是让这家没落,却没有将之毁去,而是这狗,才是挥霍了一切……后来它喝醉了酒,被人发觉,然后才被打死,而那家彻底没落,曾经主人的那些妻妾,也都自觉羞辱,悬梁自尽了去。”
“这就是那狗?”
“是啊。”
葛瑜儿低声道:“它是精怪,当时是蒙蔽了众人,实际上没有打死,如今在到了苍河附近,占山为王。”
“能够化为人形的,只怕是成妖了罢?”清原皱眉道:“你道行虽然算得是不浅,但如何对付得了它?”
“不是的,这狗还不能变化人形,只是懂得迷惑于人。”葛瑜儿顿了一顿,说道:“此外,它养了八年之久,通晓人意,久而成精,才能扮作主人,实际上还没有成妖,只不过距离化妖,想来也只差半步。”
“其实姑姑不曾在意过这金毛恶狗,这还是从水源道长那里听来的,因为这只精怪被水源道长伤过……只是仗着它腹中那狗宝,才勉强活命。”
“如今它伤势好了,就在苍河那边作恶,我要去杀了它,取了狗宝回去炼丹的。”
葛瑜儿看向清原,问道:“先生要一起去看看么?”(未完待续。)
章五二五 乱世
苍河城之外。
近年来,蜀国南边,与南梁时常征战,尤其是以南安等地,接连陷落,就连源镜城等地界,也隐约有失陷之危。
战乱硝烟,百姓民不聊生。
哪怕南梁与蜀国都有军法严令,并没有类似于北方元蒙那等屠城杀人的举动,可战火之下,杀戮四起,如何会有安居乐业可言?
如南安、曲道、东条关、乃至于剑门关,甚至类似于源镜城,乃至于黎村这些地方,都有百姓开始北上逃难。
例如源镜城这些地方,尚未经历战火,只是有着战乱威胁,所以这些北上之人,倒还都是准备富余。
然而南安曲道等地,历经战乱,自是狼狈不堪的难民,一路而来,饥寒交迫,不乏有老弱病残者,死于半途。
……
难民。
饥饿。
冰寒。
哪怕这里几近南方,入冬之后也少见降雪,但带着潮湿的寒意,仿佛能够渗透衣物,比之于北方大雪,也不见得逊色多少。
饥寒交迫,人死半途。
但凡在这种局势下,人性之中的一点恶念,会在求生的欲念之下,变得极为强烈。
于是就有了拦路劫道,杀人夺财,乃至于劫夺女色,发泄yin欲的事情发生。
而在饥饿到了极致的时候,杀人吃肉这种穷凶极恶的事情,也同样不少。
“前面那段路,好像经常有人遇劫。”
“据传那些贼匪是曲道的人,带头的一个姓夏,有武艺在身,聚敛十余人,当了贼匪,是一路抢过来的,连官府都抓不住。”
“这个我听过,据说他们那个姓夏的首领,是在战乱时逃出来的,当时还带了一个女孩儿,后来饿极了,把那女孩儿吃掉了。”
“以讹传讹罢?”
“不,有人看见了,那女孩子当时还没死,吓得全无人色,不断颤抖着,然后就是那么一刀下去,可怜那么个活生生的小姑娘,就成了一块饱腹的肉。后来这事就是从那人传出来的,现在他们的首领,也是靠着这个事,才是凶名显赫,威震一方。”
“听说两天前,源镜城的一户富庶人家经过前面那里时,就遇上了他们……可怜一户人家,仆从丫鬟,妻儿老小,没有几个活口,几乎全都杀光了,听闻两个有些姿色的女子,还被抓上了马,至今不知去处。”
“那前面……”这人的声音带着些许恐惧。
“不怕。”先前说话的那人道:“他们也在躲避官府,一向是游走不定的,至今没有落脚的地方。既然他们在前面劫过一回了,那么接下来应该不在这里……那些尸首,想来也已经掩埋了。”
当年葛相之时,便颁布了许多严令,其中一条,便是要将各类尸首,尽数处理干净,避免滋生邪风,产生瘟疫。
而现今某一处,若是因此产生瘟疫等疾病,那么担任所在之处官职的,轻则贬去官职,扣除俸禄,重则问罪入狱,乃至于斩首抄家。
既然前面的事情,发自于两天前,那么尸首也必定处理干净了。
但血迹是难免的。
想来这一去,还会看到一些令人触目惊心的痕迹。
这般想着,些许胆小的人,不禁颤了颤。
……
苍河之外,三十里处。
这里是一座山。
山势险峻。
那一群被视为游走不定的匪人,实则早已在半月前,落脚于此,定为山寨。毕竟居无定所,终究不能长久。
那位吃过人肉的首领,不仅武艺高深,也同样是熟读诗书,知晓道理。
只不过立定山寨于此,不过半月光景,并无半点消息外露,他们也有意隐藏,因此在外人眼里,还是一群没有根基的游匪。
但今日,这些贼匪,都尽数被人杀死在了这里。
包括那位贼首。
贼首面貌儒雅,中年模样,宛如文士,乍一看去,好似温和书生,看不出半点凶恶。任谁也看不出,这位就是那位穷凶极恶的贼匪之首。
此刻他是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半点神色。
有一柄剑从他背后刺入。
握剑的是一个少女。
少女身材高挑,五官秀丽,只是皱着眉头,似乎对血颇为厌恶,她抽出剑来,强忍着恶心,偏头朝着身后的人道:“没事了,下山去。”
身后仅存的四人,都是女子,俱是年轻貌美,最小的甚至才十二三岁。
她们正是被这些贼匪劫上山来的苦命人,而她们的父亲或是丈夫等等亲眷,大多已经在贼匪刀下遇害。
此刻看见仇人尽数被杀,看着这满地血腥场面,这些经受数日惨痛遭遇的女子,不禁失声哭嚎起来,不知是仇人死去的快意,还是想起亲人逝去的惨痛,又或是被这血腥场面所惊吓。
“别哭了。”
那持剑少女叹了声,道:“都过去了……哭也无用,早些下山,去寻个落脚的地处罢。现今这个乱世,什么事都会发生的……”
“您……您是……”有个年轻女子,似是醒悟过来,颤颤问道。
“我……”少女想了想,认真道:“我行走江湖以来,向来号为霸天神剑。”
这个名号十分威风,若是安在一个武艺高强的壮汉身上,自是令人心服,但落在一个少女身上,便显得有些令人错愕。
“您是……谢姑娘?”
那年轻女子似是想起什么,眼中流露出一缕光华。
自称霸天神剑的少女看了她一眼,道:“你认得我?”
年轻女子低声道:“小女子姓钱,曾是源镜城的人,以前听过谢姑娘的事迹,至今十分仰慕。”
源镜城就在明源道观附近,谢姑娘闻言,这才恍然。而她少女心性,发现在这苍河附近,也有人认得自己,不免有些得意,心中暗喜。
再细看之下,眼前这年轻女子虽然是衣衫凌乱,但从衣着来看,原本也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想起她如今的遭遇,谢姑娘不禁叹了声,正待宽慰两声,却见对方已经抬起头来。
“谢姑娘……”年轻女子跪倒在地,泣道:“我如今已经无家可归,也只剩孤身一人,今日蒙姑娘相救,愿侍奉姑娘身旁,端茶递水,哪怕做个丫鬟也罢……还请姑娘收留。”
谢姑娘怔了怔,然后有些赧然,道:“我行走江湖,不拘小节,更不必什么丫鬟仆从的。”
那年轻女子眼中露出黯然之色,咬了咬牙,低声道:“实际上,我……我是想请姑娘传我武艺,让我也能如姑娘一般,行侠仗义。”
拜师习武,这才是她真正的想法。
“我这武艺是师父教的,要收徒也要先问过师父,不能轻易外传。”
谢姑娘这般说着,对面那年轻女子轻轻咬牙,低着头,显得十分失落。
谢姑娘见状,也有不忍,叹道:“不过这个世道,你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也没有去处,又没有防身的武艺……这样,你带着她们下山,想来她们该是还有亲眷的,就让她们自己找出路去罢。你可以去苍河的升隆客栈等我,待我事情办妥,再去寻你,给你找个好的去处。”
那年轻女子当即大喜,连连叩拜。
“先去罢……”(未完待续。)
章五二六 霸天神剑
几个苦命女子,互相搀扶,往山下去。
“那位谢姑娘……”
走到了山下,终究有人忍不住开口询问,她先前因为惧怕,也因为慌乱,没有勇气开口,此刻才算回过神来。
“据说这位谢姑娘,也是我们源镜城那边的人。”
那年轻女子低声道:“她好像是学艺于一座道观,是一位有本事的道长,传她本事……数年前谢姑娘便已行走江湖,取了个霸天神剑的名号,虽是个女儿身,但行事却要比任何男子都更为令人钦佩,正是女儿家的榜样。”
“她有什么事迹么?”适才那女子问道。
“她一向行侠仗义,惩奸除恶,时常对为富不仁者加以惩戒,也常是救济贫穷。”年轻女子想了想,道:“最出名的该是一桩贪墨案,据说是某处的一个县官,仗着权势官威,为非作歹,夺人田地,也经常受人贿赂,断案不公,出过无数荒唐案子。后来是谢姑娘搜罗了他的罪证,将他吊在县衙上,而罪证一部分则贴在了他的脸上,另外一部分则是交到了当地知府的府上。”
“为何不杀了那贪官?”年纪最小的女孩儿,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抱着胸前衣衫,又怯生生问道。
“不知道。”年轻女子微微摇头,说道:“不过我爹说过,这样算是最好的了,她将罪证交给了知府,让官府去惩戒县官,算是明智之举……否则她若杀了朝廷官员,必定要遭通缉,受官府追捕的。”
停了一停,这年轻女子说道:“不过她这种揭发贪官污吏的事情,数年间做了不少,似乎也引起了官府的注意,如今也一直被官府追捕,只不过,她没有杀过当官的,即便被抓住了,想来也不至于有太重的罪责。”
“怎么能这样?”那小姑娘满面不解,低声道:“她做的是好事呀。”
……
“好事?”山道边上,站着一人,遥望前方,沉吟道:“谢姑娘?”
这人五官端正,身着淡色衣衫,站在山道之旁,立在青树之下,颇有一番气态。
他不知道那位谢姑娘是谁,但这个称呼,让他隐约觉得十分熟悉。
只不过听闻适才那小女孩儿的话,倒是不免想起景秀县来。
当初他在景秀县,是直接杀掉了那群贼匪的,而何沪便是以此要定他的罪责,甚至带领了一队兵马,试图将他杀死在景秀大河边上。
也许当时将那些贼匪生擒活捉,送往官府,倒能避免后面那些冲突……只不过,对于清原而言,他本身可以挥手间杀掉那些贼匪,却还要花费一番手脚,去给官府问罪,再由官府问斩,倒是过于繁复,如同画蛇添足一般了。
那些贼匪罪孽深重,问罪之后,最终必定是要斩首的,比起死在清原手下,只不过是经过了官府的一轮审问判决罢了。
然而这一道过场,对于不同的人而言,也有着不同的意义。
对于何沪这等人而言,官府才是真正有资格判决生死的,除此之外,任你是神仙下界,也是不能违逆律法二字。
而清原身为修道人,遵循的是修行中人的规矩,尽管他心性平淡,但对于这一层俗世间的规矩,也不免稍微看得较轻些。
“这位谢姑娘的行事,还算比较温和。”
清原心道:“不过放在何沪眼里,也是该问罪下狱的吧?”
想起那个仿佛刚正不阿的景秀县父母官,清原不免也想起如今在明源道观的何清,不禁叹了声,略微摇头。
“不过这位谢女侠……先我一步上山救了人么?”
清原颇为好奇那位谢姑娘,本想要放出阴神去“看”那位谢姑娘一眼,但如此行事,不免过于无礼,实际上也是有些窥探的意味,于是也就作罢。
然而这时,他忽然抬头往山上看,只见东山上越过一缕金光。
“那小东西?”
清原露出几许笑意,摇了摇头,道:“小瑜去了它的老巢,它反而到了这里?”
“嗯……这次是小瑜在历练,只要不是危及她性命的时候,我倒是不好轻易插手的。”
“也罢,且先看看罢,不要害了人命就好。”
清原一步迈出,跨越数里。
山道之上,仿佛一阵清风扫过。
青树摇曳,青草摆动。
……
谢姑娘打发了那些女子,才看向这座新起的山寨。
山寨之中,有着这些贼匪劫掠而来的金银财物,她一向喜欢行侠义事,这些金银财物对她而言,看得不重……但是如今的世道,却还是会有很多人需要的。
“以往都是通知官府来收,但官府收了也是直接收入库房……唔,现今世道太乱,无数人饥寒交迫,这些钱财直接交到这些难民手中或许更好。”
谢姑娘摸着光洁的下巴,思索着什么。
然后她像是想起什么,吓得脸也白了。
“血……”
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
这是她第三次杀人。
但她依然不习惯,依然有些恐惧,依然有些厌恶。
在打斗之时,可以忽略过去,但是如今打斗过了,安静下来,终究难免情绪荡动。
她学得武艺已经数年,但以往行侠仗义,惩处恶人,都还留着一手,只是稍加惩罚,不曾下过杀手。
真正让她开始杀人的,是一个对她下药,险些让她失了清白的少侠。她终究不是一般的武林中人,这才逃过一劫,恼怒之下,羞愤至极,于是杀了那人。
第二次则是杀掉了两个逃难而来,半途杀人吃肉的汉子。
这是第三次杀人。
但她还没有适应过来。
之前第一次杀掉那位相熟的少侠,至今场面历历在目,依然令人心惊。
她终究是个女子,再是刚强,心底不免还是柔弱。
“我还是先下山罢。”
谢璟雯徐徐吐出口气,收了剑,转身要走。
然而转过身来,她顿时呆在那里,然后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在她眼前,有一头雄狮。
“雄狮”蓦然开口,面貌狰狞。
那是一种低沉的叫声。
但声音不像虎豹狮子。
像是……狗?(未完待续。)
章五二七 家师清原
那雄狮魁梧壮硕,毛发蓬松,双眸带着冷漠的光泽。
谢璟雯身材高挑,然而这头四肢踏地的猛兽,双目竟是与她平视。
按说狮虎豺狼等猛兽,固然身形庞大,但四肢踏地,未有人立而起时,也不该如此高大……然而这一头雄狮般的猛兽,几乎大如牛马,却还更显壮硕许多。
少女立在了那里,握着长剑的纤细手掌,不禁有些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