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仙-第3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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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西方佛光闪烁,照耀大千,一尊万丈金身,显化于世人眼前。
有人见之,只觉佛祖怒目,火焰升腾。
也有人见得,佛祖慈悲,悲天悯人。
也有人见得,佛祖含笑,使人安宁。
万般显现,均为真像。
太上见状,并无意外。
实际上,到了这个地步,或许也没有了意外的情绪。
“你常言四大皆空,六根清净,今日掺和大道之争,又有何意?”太上开口道。
“贫僧如能四大皆空,六根清净,想来已近超脱之际,奈何如今,仍有悲天悯人之心,故而驻足当世。”佛祖说道。
“那么眼下……”太上说道:“你要救下清原?”
“非是救下清原,而是留得天地一缕生机。”佛祖金身璀璨,声若洪钟。
“天地一缕生机?”太上说道:“莫非你道行更高,还见得天地未来破灭不成?”
“天地固定,未曾变化,故而算是死寂,而清原这一线生机,未来便生无穷变化,也即是死中得生。”
佛祖双手合十,道:“无上曾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而我也曾言,众生皆平等。既然一切众生,俱都平等,那么你我在内,也该是如此……他们的命数,不该以太上所见为注定。”
太上祖师没有直接回话,只是说道:“道之相悖,未想,已到了这般水火不容的境地。”
十万丈虚影,撑天立地,目光所及,如日月照耀,无比压迫。
“没有清原,没有你我,这天地自行繁衍,也是你我所见。”
太上继续说道:“你我不过只是看透了天地未来必定的走向,看见了未来的场景,而并非你我造成了所见的天地。这众生的未来,乃是天地的注定,从来不是你我的塑造。”
佛祖叹了一声,道:“若真如此,也便罢了,可你创立守正道门,便已开始塑造你所见天地,守正守正……此乃矫枉过正。”
太上没有再接话,只是道了声好,而那宛如日月的目光之中,忽地显化出来清原在人间的轨迹。
清原下界以来,与佛门交集不多,然而也有许多牵扯,可谓佛缘不轻。
尤其是那位玄策法师,与清原极为亲近,甚至影响了在人间的清原。
此刻念头浮现,足见西方佛门,早在之前,便与这人间变数,有着几分牵连。
而太上目光凝重,忽然又看得深沉了一些。
“黑莲化为魔祖,与你佛门,也不无干系。”
“确有干系,但此事非贫僧之愿。”
“我能知晓。”
尽管一切天机都被清原所乱,但较为粗浅的部分,道祖也还能看得清晰。
关于那魔域之事,西方佛祖还不至于牵连其中。
只是,清原一事,佛祖已然有意出手。
太上默然不语。
正在这时,忽然一声轻哼。
“为众生谋求变化?”
“真是一场大宏愿!”
声音传来,显得十分清澈。
只见南方无色无雾,一切虚空,看不清一切。
然而那清澈的声音,显得十分年轻,悠悠传来。
“我之大道,与天道极似,我之所见,与太上相仿。”
“我之所见,即是天地未来。”
“天地的未来,本已注定,我只得见其未来变化。”
“我见未来已清晰,然而,有清原扰乱此变化,且他不在我所见之中,这便是变数,这便该诛杀!”
“佛祖,你与紫霄,质疑天地,质疑大道,质疑本身所见,已入歧途。”
南方之上,虚空之中,声音悠然传开,没有半点压迫之力,然而却有神秘莫测。
无数目光落在那西方佛家金身之上。
只见佛祖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道:“既然天君言我之道为歧途,那么,便请天君指教,你之大道,何以便为正途?”
大道之争!
本无分对错!
只是各行其道!
章**四 无上祖师,无敌童子
西方佛祖,昔年创立西方极乐净土,发下旷世宏愿,遂而成道,至今两千岁月。
而南方天君,惊才绝艳,于八百年前成道,乃是诸圣之中,最为年轻之人。
然而,道行至此,长生不朽,身成大道,已难用年岁高低而论。
两位祖师,于无形之间争斗。
三界六道,风起云涌。
这方天地,各占一方,互相争斗,互相博弈。
道祖博弈,便是真仙,也不过这天地棋盘中的一颗棋子。
哪怕清原在此,也不例外。
太上目光落在清原身上,却并未急着出手诛杀清原,与其出手之后,被人拦阻,不若此刻摊开一切,讲个分明。
只听太上道祖看向了无上清静宫,平淡道:“无上,你可要出手阻拦?”
当世之内,得证混元大罗金仙,居圣人之位,身成大道而为道祖之辈,不过寥寥数位。
东天海运帝君与紫霄大仙各自纠缠,大道变迁。
南方无色无雾天君与西方佛祖争斗,风起云涌。
如今唯有太上在此,而无上隐匿未出。
此时此刻,太上欲杀清原。
而能拦下道祖之辈的,也唯有同为道祖的人物。
如今,无上祖师的意念,几乎如同决定了清原这变数的生死。
……
三界为之沉寂。
无数修道人,无数仙家,各方道派宗族,俱都为之屏息。
在人间之内,正仙道之中。
正仙道掌教低声道:“祖师可会出手?”
玄松子微微摇头,道:“无上祖师虽是贫道的授业恩师,相处已有千余年之久,然而道祖之辈,难言观测。此时此刻,祖师之意,便是贫道,也不敢断言。”
尽管是这般说着,他脑海之中,不禁想起了当初在清静宫与祖师相见之时,听闻祖师所言的十二静功。
淡然无为,宁静无功。
祖师兴许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
清静宫。
一声叹息,悠然传荡,遍及各方。
那苍老声音缓缓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间万物,俱应一视同仁,顺其自然,未来该是如何走向,自当是任其行走,我等身为天地,本应任其自然,而不应加以干涉。”
无上祖师,声音传来。
太上虚影渐高,已至百万丈,上撑三十三重天,下及九幽极深处。
听闻无上祖师所言,只听太上淡淡说道:“如此,你是认为我的道路,有所偏颇?”
无上祖师说道:“道有不同,难言对错。”
太上说道:“那你意下如何?”
无上说道:“我虽不赞同你干涉三界诸事,然而,便是你这道祖,在我眼中,也是万物之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要如何行事,与我无干,这天地一切事情,便任由它自行运转罢。”
言语落下,清静宫当中,逐渐消寂无声。
无上祖师的意思,已是十分明朗。
他作为道祖,作为天地,不会干涉这世间一切。
天地间的一切,本该自行运转。
而此时此刻,太上在他眼中,也是万物之一,那么,这也是天地的自行运转。
无上祖师,置身事外,不予理会。
“很好。”
太上祖师道了一声。
……
人间。
正仙道。
宗门寂静。
玄松子闭上了双目,忆起了当年的场景。
“思,念,欲,事,语,笑,愁,乐,喜,怒,好,恶。”
“此十二者,俱是伤人,长久而断人根本。”
“生灵在世便有智慧,有了智慧便有想法,有了想法便有思虑。”
“倘如世人能减少此十二项,可延年益寿,其性情淡然脱俗,堪比圣人。”
“而静坐此功,便可能减少十二项。”
“待到此静坐之大成,乃杜绝此十二。”
玄松子睁开双目,眼神之中,深沉到了极点。
正仙道掌教站在他的身旁,隐约之中,仿佛觉得这位玄松子,又重新变成了那位道玄仙尊。
玄松子吐出口气,低声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无论世人,又或飞禽走兽,但凡有所思虑,有所喜好,有所行举,便都要生老病死。
而如树木之类,扎根不动,又思虑迟钝,比之于飞禽走兽之流,要少了这十二项的烦恼,故而能活千年万年。
至于岩石金铁之物,无思虑烦恼,无行为举止,全无十二项,故而能够永存于世。
如能修成静功,杜绝这十二项,便足以永存于世。
“祖师临近超脱,十二静功,已近大成。”
玄松子心有明悟。
无上祖师成道,其大道与太上不同。
故而超脱三界,兴许也是不同。
玄松子抬起头来,看向茫茫仙界。
“祖师未有出手,那么,太上欲杀清原,世间还有谁能阻拦?”
……
仙界。
众仙沉寂。
诸圣互相博弈。
而无上祖师,置身事外。
太上祖师欲杀清原,何人阻拦?
“如今,还有谁来?”
太上目光沉寂,一指朝着清原点去。
太上虚影百万丈,一指点来,越过万里,朝着清原而至。
那指印虚幻不明,然而有着无数轨迹萦绕其上,凝成天威,煌煌而至。
虽是一指,虽是虚幻,这指印却也大如山岳,其气势之重,煌煌如天崩,宛如一座神山压落了下来。
清原呼吸凝滞,浑身沉重万分,但他的目光愈发沉静。
古镜悬在头顶,镜光洒落,护持周身。
而玉如意落在手中,蓄势以待。
他运起一身法力,将真仙之境,发挥到了极致。
他朝着那指印迎去。
尽管已是真仙,也如蚍蜉撼树。
此去亦如同飞蛾扑火。
但清原才只一迈步,眼前便已多了一道人影。
这人影拦在清原身前,显得十分弱小,像是一个孩童。
这童子浑身白衣,这手执一剑。
白鹤童子横剑于胸。
然后,指印瞬息之间,便临至身前百丈。
百丈!
如天崩至此!
十丈!
虚空宛若破碎!
五丈!
此处仿佛崩灭!
三丈!
一丈!
这里几乎便要湮灭,几乎便要消失。
指印虚幻,浩大万分,只是指尖的一线指纹,便如同浩荡天河,滚滚而至。
七尺!
白鹤童子目光一寒,一剑挥去。
剑长三尺,臂长三尺,气出一尺,遂有七尺。
七尺之内,天下无敌。
这一剑忽然抵住了那虚幻浩大的指印。
这一剑刺在指印之间。
这一剑点在指印中的那一线指纹之处。
顷刻间,一切仿佛凝滞。
虚空,时光,岁月。
一切都在此凝滞。
章**五 七尺之内,天下无敌!
时光为之凝滞。
虚空为之迸裂。
一切所有,都仿佛停歇。
只有那白衣童子,一剑点去,抵住了那一道指印。
三界六道,天地之间,无不寂静。
……
北海之北。
北方冰天雪地之中。
清风仰首望天,仿佛看透了仙界之上。
他沉默不言,心中思绪无尽。
本以为道祖出手,天地杀之,清原必是难以幸免。
然而,紫霄大仙亲自出手相救。
这让作为紫霄宫童子的清风,心中震动难言。
此后,西方佛祖又接下了南方天君。
无上祖师置身事外。
太上祖师再度出手,却又被白鹤童子拦下。
清风心中有着无比难言的情绪。
他本以为清原乃是祸乱人世,被诸圣所恶,而天地均要杀之,因此一直追索清原痕迹,寻出根脚,找到诛杀清原的源头。
然而,此时此刻,紫霄宫大仙出手救下了清原,而紫霄宫一向被视为大师兄的白鹤童子,也为之出手。
身为紫霄宫童子的清风,一瞬之间,仿佛觉得自己走入了歧途,背弃了道宫。
“为什么?”
清风看向广元古业天尊,道:“凭什么?”
白鹤童子能敌太上祖师一指,他尽管心中震撼,然而,白鹤童子在紫霄宫的地位,仅次于紫霄大仙,在清风心目中,亦是天下无敌般的人物。
有此场景,尽管震撼,却并非难以置信。
比之于白鹤童子的本事,他更在意,清原的来历
“凭什么清原可以让无所不知的道祖一无所知?”
“凭什么清原可以让紫霄大仙及白鹤师兄如此看重,甚至让西方佛祖也插手其中?”
“世间生灵无数,凭什么清原便是这一切的根本?”
“他凭什么让道祖无法看透?”
“他凭什么能代表变数?”
“他凭什么能让诸圣都因他的生死而争斗?”
清风的声音,在这冰寒的天地之间,不断回荡。
清风的目光,显得无比炽烈。
清风看着寒冰之中的天尊,沉声道:“区区一个清原,凭什么让天上道祖都为之决裂?”
……
人间。
守正道门之中,沉寂无声。
上至仙家,下至门人弟子,无不默然。
太上道祖,即是天地显化之身。
然而天地出手,竟被一人抵挡。
天塌下来,竟也有人能挡?
天谴之下,竟有人能敌?
……
正仙道。
玄松子沉默不语,神色已无轻松之感,显得十分深邃难测。
在他身后,正仙道掌教及诸位长老,尽都错愕不已。
“这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
“道祖出手,即是天谴,他竟能抵御天谴?”
“紫霄宫下一位童子,竟有这等本事?”
众人惊骇到了极点。
众人错愕到了极点。
玄松子微微闭目,道:“紫霄宫白鹤童子,早年已然得道成仙,而后自废根基,重新修行,在此之时,他已是在成就真仙的关隘之上。此人能放弃临近真仙的道行,转而重新修行,似道非道,有此本领,也不意外。”
正仙道掌教深吸口气,难掩震骇之色,道:“道祖出手,如同天崩,他一剑能敌道祖,怎不教人意外?”
玄松子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成仙得道之人,能搬山填海,能力斩苍穹,能一剑横空十万里,能动念之间兴风雨。”
“但白鹤重新修行,废去一切,再无任何神异,再无呼风唤雨之能,再无剑气横空之力,再不能搬山填海,再不能斩破苍穹。”
“仅得一人一剑,无坚不摧,无物不破,不是仙家,更胜仙家。”
“剑长三尺,臂长三尺,气出一尺,遂有七尺。”
“七尺之内,天下无敌。”
“白鹤走上了这一条道路,就算是道元仙尊,哪怕是广元古业天尊,只要近身七尺,也绝非他的敌手。”
玄松子语气充满了极为复杂的意味。
论起修道年月,他这位道玄仙尊,还是白鹤童子的长辈。
然而白鹤童子至今,已是无敌之姿。
正仙道掌教骇然道:“天下无敌?莫非就连道祖,都奈何不了他?”
玄松子眉目低垂,道:“白鹤童子,七尺之内,天下无敌,然而……”
他深吸口气,看向了天上。
“然而,道祖是天!”
……
仙界。
这里的一切都停歇了下来。
就连真仙之辈,也仿佛感到时光凝滞,思绪凝结。
只有白鹤童子一剑往前,抵住了太上一指。
仿佛僵持了一刹!
仿佛僵持了万年!
不知多了多久。
只见白鹤童子,依然举剑不动。
然而,其身周变幻,已是无比炽热,仿佛火焰灼灼。
直到这时,众人才有惊觉,那是肉身与罡气之间,擦出了火焰。
白鹤童子看似抵御,实则早已被一指点去了千百万里。
一瞬之间,白鹤童子化作一道流光,被太上一指,打落人间。
……
人间。
大周。
司天监中,以观测天象,推演国运。
是日,见一线火光,从九天而至,划落天际。
此景疑似天星坠落。
“白日星坠?”
司天监首神色凝重。
此人道行不高,只因早入大周,故而委以重任,实际上,他虽未司天监首,可对于天象之事,犹是朦胧。
对于上界之事,仅是一知半解。
他看着这星象坠落,不禁取出龟甲铜钱,以作卜算。
然而卜算才起了头,他便心中一闷,真气四溢。
噗地一声,这道士陡然吐出血来,露出骇然之色。
龟甲从他手中滑落。
铜钱落地,化作齑粉,难测变化。
这道士喘息不定。
然而就在这时,忽有道童前来,躬身道:“师父,陛下适才得见白日星落,敢问师父有何预兆?”
这道士面上变幻不定,过了片刻,正色说道:“卦象大吉,国运大兴。”
……
仙界。
众仙看向人间。
只见白鹤童子化作一道流光,撞破罡风仙雾,擦出一阵火光,于瞬息之间,坠落至人间,撞在一座巍峨山峰上。
山峰蓦然崩碎。
碎石无穷,大如房屋,小如砂砾,溅射万里。
大地为之迸裂。
只在眨眼功夫,巍峨大山,变作无尽深渊。
白鹤童子坠入其中,生死不明。
太上祖师一指之下,仿佛破碎虚空。
白鹤童子,纵是天下无敌。
怎奈何,道祖为天!
“剑走偏锋,亦不过如此。”
太上祖师淡淡说道。
章**六 遍观天地尽七尺
仙界。
太上一指点落白鹤童子。
白鹤童子坠下人间,砸碎山峰,塌入地底深处,方圆万丈已成深渊。
清原看了一眼,眸光凝重。
而太上并未再度出手。
因为在下一瞬,清原身前,便又多了一个人影!
身形弱小,仍如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