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仙-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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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出声的是葛老先生,他呵呵一笑,取出三两银子,摆在桌上。
当今世道,三文钱可以买个包子,一两银子便是一千文,对于寻常人家而言,都是不小的一笔钱财。当初清原买下里尹的一条黑狗,用一两银子,也算是高价。
葛瑜儿虽小,但与爷爷相依为命,知晓钱财可贵,见这算命先生要价如此狠,不禁恼怒。尤其是她心里大约已经将对方当做了江湖骗子,如此,更是不喜。
她朝着那算命先生瞧了几眼,心中嘀咕着:“这算命老先生八成就是个骗子,怎么爷爷和先生就偏偏愿意给钱?”
那算命先生接过银子,掂量了下,嗯一声,点了点头,满意地说道:“花钱消灾,你也算破财,可以走了。”
顿了顿,似乎觉得这话说得有些不妥,咳了两声,说道:“你只需朝着当前想法走,不必更改,短期内暂时无忧。唔……若有迷惑,自有消解之时。”
葛瑜儿看着那算命先生,心中气愤地想,这不是废话么?这般想来,她便要开口呵斥,却被清原按住了肩膀。
清原朝她摇了摇头,然后抬头,看向那算命老者,点头道:“多谢指点。”
葛老先生略有沉吟。
清原说道:“走罢,天色晚了,先寻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再寻同行的车马。”
葛老先生点了点头。
一行人转身离开。
那算命先生朝着他们一行人背影看了一眼,掂了掂手中的银两,颇为满意,然后又见前方走来一人,眼睛一亮。
“那年轻人,且止步,听老夫一言。”
……
这句话传入清原一行人耳中,让他们脚步不由自主为之一顿。
便见那算命先生又叫住了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虽然不是什么显赫贵人,但衣衫干净,手掌白皙,也是温饱人家的孩子。
“老夫观你面相,行走到了今日,运道也便来了。”
算命老先生叹道:“近日应是得偿所愿,然而你印堂郁气深重,只怕伴随灾劫。”
那年轻人听了,颇为紧张,连忙上前询问。
然后又是一阵相似的场面。
……
葛瑜儿哼了一声,朝着山魈踢了一脚,怒道:“你长得这么壮,快去讨回公道,把钱取回来。”
这山魈初通人意,并无多少变化,于是就应命而去。
清原拦住了它,微微摇头,说道:“买了东西不好退,他们这一行也有规矩,咱们上了当,便只得认栽。”
葛瑜儿犹自不忿。
山魈则变得憨厚乖巧,听人言语,也就作罢。
葛老先生叹了声,说道:“走罢。”
一行人再度转身上路。
葛老先生目光微斜,看了清原一眼。
这个年轻人,并没有被人欺骗的沮丧之感,反而眸光闪烁,似乎在思索什么。
葛老先生隐约有些明悟,他稍微偏头,看向那个被自己记挂了许多年,八成是江湖骗子的奇人异士。
清原是修道之人。
而这算命的相半仙,能取得清原几两银子,即便不是修道中人,也必然是骗术造诣极高的人物,可算江湖术士中的祖师。
按规矩,栽了便是栽了,其次,能骗得自己这一行人,也是他的本事。
更何况……
葛老朝着清原看去,着实看不见半分被欺的味道。
哪怕有九成九的把握,可以确定对方便是江湖术士。
但清原依然如故。
他在沉思。
“看不透……”
清原眸光微凛,心道:“他在眼前,却好似在迷雾之中,神秘莫测,但没有半分道行,未入修道之门,仅是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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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七 纨绔
问过路之后,才知酒楼所在,还有不远便到。
但在这时,却有几人阻在了前面。
当头一人,衣着华丽,相貌也颇英俊。
然而,他站姿松垮,左斜右摆,面上带着几许淫。邪笑容,目光闪烁,其色不正。
纨绔!
小瑜睁大了双眼,满是好奇。
她听过的许多故事之中,并不缺乏油头粉面,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
眼前这个家伙,不论眼神,站姿,笑容,俱都把一个纨绔子弟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堪称典范。
清原眉宇微皱,道:“阁下有何贵干?”
“本公子姓王。”
这位王公子眯着眼睛,眸光闪过一丝异色。
他今日倒也自觉反常。
平常虽然不曾收敛,行事不端,但大多是对城中知根知底的人下手,至于那些外地之人,尤其是看起来不甚好惹的,从来不敢放肆。
他喜好女色,偶尔在城中见到外来女子,不论多么好看,终究是要探明身份,才敢下手。
身份不明,探不清楚的,再是心痒难耐,再是天资绝色,也只得作罢。
眼前这几人,虽然衣着朴素,但却颇有气质,不显俗类。尤其是那年轻人,气质不凡,比他见过的那些达官显贵的公子都胜过许多,腰间还配了一把军中制式长刀。
按说这类人,他是不会轻易下手的。
可今日不知为何,他竟是按耐不住。
身旁那小姑娘,年纪虽小,却已是个面貌精致的美人胚子。
他舔了舔嘴唇,不禁伸出手去。
清原眉宇微皱,眼眸寒光一闪。
这时,便有一只黑色手掌伸了过来。
这手掌在袖子之中,隔着袖子握住了王公子的小臂。
王公子只觉被一只铁钳拿住,动弹不得,小臂登时疼痛难忍,他脸色惨白,额头渗出冷汗,转过头便要呵斥。
然而看见了那手臂的主人,却莫名地心惊。
这人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头脸都看不清楚,只有两道泛着金芒的眸子,从黑暗中透出,带着令人心寒的凶厉之意。而那一只臂膀,更长得有些惊人,袖子明显极长,才能将这黑袍人的长臂笼罩住。
“这么长的手臂?”
王公子惊了一惊,然后腹下一痛。
清原出了一脚,正中此人小腹。
王公子痛呼一声,另一只手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山魈顺手放开了他。
清原神色冷漠,又是一脚,印在王公子脸上,将他踢倒在地。
身后那些仆从见状,纷纷赶上。
这些仆从不曾习武,只仗着人多,哪有什么本事?
山魈奔了上去,它仗着皮糙肉厚,自身挨了几下,然后便将这些仆从尽数打趴在了地上,俱是骨断筋折,鲜血横流。
“走……”
王公子捂着鼻子,指间都是鲜血,他也没有放下什么狠话,把手一挥,就当头离开,狼狈不堪。
周边围着的人连忙散开,替他让出道路。
清原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露出几许寒意,偏头看向来时的方向,露出思索之色。
“你们……还是快些出城罢。”
有个声音传了过来,这是旁边一个小摊子的摊主,中年模样,眼神有些躲躲闪闪,正在收拾东西,似乎生怕遭了连累。
他连忙收拾东西,一边说道:“那王公子可不是好惹的,你们伤了他,在这城里只怕不好待了。”
闻言,清原问道:“看来这位王公子,倒是劣迹斑斑?”
“漓城里面,谁不知道王家公子?”
这摊主摇了摇头,颇是无奈,说道:“他向来张狂,无恶不作,常是欺男霸女。就在半个月前,漓县下属的一个村里,有个貌美的姑娘,还被他抢回了府内,后来那姑娘自尽了,他因此恼怒,就又把那姑娘一家老小都烧了。”
清原顿时沉默,他倒是有些后悔放走了先前那人。
葛老先生目光有着几许怒色,说道:“杀人放火,这是该杀头的罪。”
“但没有人定他的罪。”这摊主苦笑道:“谁都知道是他作的恶事,但县衙的人说找不到线索,也就不了了之。”
葛老先生沉声道:“如此伤天害理,这城里就没有王法了?”
“有!”
摊主摊了摊手,嘲讽道:“漓县有八道王法,他舅舅属于其中一道。”
清原眉宇微挑,道:“八道王法?这是什么说法?”
摊主答道:“漓县之中,县令在内,世家员外等等,能够肆意妄为,而不受限制的八家,就是八道王法。”
清原问道:“他舅舅是哪位?”
摊主答道:“他舅舅也姓王,是王家老爷。”
清原道:“王老爷又是哪位?”
摊主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还要做生意,提醒你们一声也就罢了,多余的可不敢说。”
“王家老爷,自然是王员外。”
这时,又有人路过,闻言,就停步下来,答了一声。
“员外?”
葛老说道:“就这么一个员外的闲职,他的外甥就敢杀人放火,这城中真就没人管?”
他言语低沉,不免愠怒。
他曾在军中任职,随军征战,见昔年故人马革裹尸,血洒战场,而保卫下来的蜀国,竟然还有如此乱象,心中不禁怒意升腾。
那路人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没人敢管。”
清原皱眉问道:“员外犯法,尚且要伏法,他的外甥何以如此张狂?”
路人沉吟了一下,说道:“因为王员外在京城有个亲戚。”
葛老先生怔了一怔,问道:“亲戚?”
“不错。”路人说道:“他那亲戚是开酒楼的。”
葛老先生愈发吃惊:“开酒楼的?”
路人左右看了两眼,然后说道:“那酒楼是给胡府送菜的。”
清原沉吟道:“胡府?”
“是。”路人略微迟疑,点头道:“胡府。”
清原问道:“哪个胡府?”
路人摇了摇头,不再答话,似乎有些避讳,加快了脚步,匆匆离去。
“还有哪个胡府?”
摊主把手中的物事打包起来,背在身上,瞥了一眼,面无表情,说道:“自然是胡皓,胡大人的府邸。”
说罢,这摊主背着东西,骂了声秽气,也就匆匆离开了。
“胡皓?”
葛老先生默然片刻,忽然自嘲一笑。
“仗着一个给胡府送菜的亲戚,王家就敢如此践踏王法,一个王家的外甥就能杀人放火……相爷当年制定的律法,竟成妄言?”
他言语怅然,语气低沉,眼神中怒意升腾。
章十八 蜀国
“都说为官者最大成就,莫过于权倾朝野,福荫八代九族。”
清原笑了几声,说道:“原来如此……”
“那个阉人……”
葛老哼了一声,说道:“昔年相爷在时,尚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未想……至相爷逝后,竟被此人钻了空子,把持内政。”
当年葛相逝后,不论葛盏,还是姜柏鉴,或是严宇,都在争夺蜀国的兵权。那时胡皓受到蜀帝信任,趁势把持内政,广结党羽。
待到了今日,兵权四分五裂,千疮百孔,而内政反倒稳固一片,尽数被胡皓所掌。
清原略微沉吟,点头道:“我倒曾听闻过,他权倾朝野,在朝堂上下,皆是党羽,根深蒂固。”
顿了顿,清原又摇头低笑,说道:“时至如今,就连蜀国大将军姜柏鉴都无可奈何,反而遭了他的制衡。”
朝内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均有此人党羽。除兵部仅是被按插人手,其余地方几乎都被此人稳稳把持。
人丁,军费,粮食,等等物事,都遭此人制衡。
葛老恨恨道:“若是相爷未死,蜀国何至于落到这般地步?”
清原并未接话,神色如故。
当今天下三分,而他原是天上仙宫降下之人,不属于哪一方。
只不过相较之下,他常在蜀国境内游走,比之南梁与元蒙,则更为熟悉亲近一些。
听闻葛老的话,再想起自己所得的那符法小册,葛相的笔迹以及想法,不禁有些感叹。
而一旁的山魈,它不知人事,听得懵懂模糊。
倒是小瑜,有些惊愕的念头。
当今天下征战连绵,黎村地在蜀国,而处位属南部边境,虽然靠着深山老林的地势,不在交战之处,但也不算平静地界。
因而这漓县附近之人,哪怕是樵子渔夫,也对于战况极为上心。
葛瑜儿虽是孩童,但耳濡目染之下,对于许多事情,时常听闻,也知晓不少。实则心中对当前各家局势,算得是颇为熟悉。
然而她心目中的各方局势以及各方人物,大多以较为通俗易懂的印象,记在心中。
如今被先生和爷爷,以如此清晰的言语讲述出来,心中的许多通俗印象,竟有陌生之感。
清原偏过头,看山魈满面迷茫,说道:“你既然随我入世,也不能一无所知,且先寻个地方落脚,我路上与你细说。”
山魈点了点头。
……
当年大唐统御中原,帝无所出,死后无子嗣继位,便有诸王争位,终致大唐国力渐弱,分崩离析。
又有百姓因战乱烽火,名不聊生,四方揭竿而起,天下大乱。
后各方征战六十年,大势初定。
南方有梁国,中土有蜀国。
两国意欲共争天下。
然而蜀梁交战之际,北方草原部落举旗立国,号为元蒙。
故而天下三分。
因为如今天地未来局势,事涉封神。
因此,这再不仅仅是俗世朝堂之争,还涉及修行中人。
因而清原讲述得较为详细。
……
“你我脚下所在境内,乃是蜀国之国土。”
清原与山魈并行,因碍于出身蜀**中的葛老先生,以及周边行人,故而声音较低。
而山魈则听得认真,低着头,只是时而应两声。
“原本蜀国空前壮大,三国之中以此为首。而丞相葛尚明,运筹帷幄,智计极高,他既持内政,又掌兵权在手,一片稳固强盛,奈何征战途中,染病而亡。”
“其独子葛盏继承兵权,攻打南梁,击退南梁大将军邓隐。大捷之际,遭遇南梁一位杰出人物,仅率七千兵马,直闯中营,击溃了蜀国二十万大军的阵势。”
“葛盏战死,大军溃败,蜀国一蹶不振,从此兵力孱弱。”
“后兵权交由姜柏鉴手中。”
说到这里,清原顿了一顿,然后语气加重了些,“姜柏鉴此人,原是梁国将领,出身天水县,素有才能,然而在梁国倍受猜忌。后来葛相攻破天水,将天水划入蜀国境内,才将之收服。”
“姜柏鉴?”山魈察觉到先生语气加重,于是在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
“葛相看重姜柏鉴,收其为徒,传下兵书,并授予兵权。”
清原缓缓说道:“但葛相死后,姜柏鉴毕竟一介降将,资历不足,故而兵权被葛相之子葛盏所持。”
“葛盏得了兵权,又素来忌惮姜柏鉴,视之为大敌,颇多制衡。”
“直到他兵败死后,蜀国溃败,姜柏鉴才接下了溃败的蜀国残军。”
“但因此前大败,国力孱弱,他只得勤勤恳恳,勉强把持当前局势,未有显赫功绩。”
清原说道:“如今的局势里,姜柏鉴乃是蜀国大将军,执掌大部分兵权,至于另一部分兵权,则在右将军严宇手中。另外小部分兵权,较为散碎,暂无须理会。”
山魈听闻严宇这个名字,发觉先生的语气,也有少许变化。
清原想了想,又说道:“至于先前所说的胡皓,乃是一个宦官,曾是梁国之人,后被驱逐,沦落蜀国。”
“当年葛盏,姜柏鉴,严宇一干人等争夺兵权时,他趁机把持内政,如今根基遍布,也算权倾朝野。”
“此人在蜀国中权势滔天,就连给他府中送菜的酒楼老板的一个远亲,都能借他的名字胡作非为,可见气焰之高。”
清原告诫道:“你须切记,他也是蜀国中不可忽略的一位。”
山魈听先生逐一说来,记了许久,然后应道。
“我记住了。”
……
葛老先生的意思是,入城之后,先寻个地方吃些东西,定下借宿的地方,然后再寻明日去往源镜城的车马。
清原自无异议。
一行人来到酒楼处。
酒楼之中虽非座无虚席,但也颇是热闹。
而上方有个说书先生,手执折扇,指指点点,侃侃而谈。
清原等人坐在靠窗位置,点了几盘小菜,一壶茶水,然后细听之下,却发觉那说书先生所讲的,不是旁人,而是蜀国右将军严宇。
“竟敢言谈国之重将?”
清原略感惊异,跟葛老先生对视一眼,俱有疑惑。
严宇祖上便是蜀国重臣,因而对姜柏鉴这外来降将,素有不喜,两人常有不合。
关于这点,便是寻常百姓都知晓的。
在民间流传的故事及传言,若不利于国,自是被掐断在萌芽之中。
至于那些不能传扬的秘辛,哪怕传了出来,也会有人及时封口,乃至于灭口。
因此蜀国两位将军之间的不合,倒还谈不上秘辛。
只不过,胆敢堂而皇之地当说书来讲,也未免太过有恃无恐了。
章十九 将帅三人定乾坤
“严宇将军才学奇高,出身不凡,先辈正是为本国血染疆场,忠心耿耿,可惜……”
那说书人扼腕叹息,道:“终究被姜柏鉴这志大才疏,本领平庸的外来降将,把持了绝大部分兵权。如今严宇将军虽有本领,却无处可施,一身才学再高,也终作空谈。”
他怅然一叹,说道:“倘如严宇将军能持兵权,不论他南梁白衣军神,还是元蒙东天武圣,又有何用?”
他适才所说,抑扬顿挫,加上姜柏鉴在位,着实未有功绩,登时便有了许多响应之声。
不乏有人声称,联名上京,请蜀帝罢黜姜柏鉴,立严宇为大将军。
另一边作了个黑衣青年,腰配长刀,听得津津有味,时而沉思。
……
“严宇此人,乃忠义之后,本人亦有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