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青天-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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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傲剑想，刚开始练习的时候确实应该先用粘土，能够反复修改。什么木雕石雕的，弄错一刀，就没法重来了。
他又看到一个黄澄澄的人像，好像是黄金打造，再次震撼了：谁这么奢侈，用金子来打造人体模型？
伸手在肩上敲了敲，只见右臂忽地脱落，掉到地上碎成了一团。
原来也是个粘土人像，只不过身上刷了一层金漆。
姬小苏道，“这是八姐的作品，她做完以后都会刷漆保存。”
姬傲剑问道，“这些骨架都是从哪来的？”
姬小苏道，“有的是死囚牢里的江洋大盗，有的是姐姐们在江湖上杀的对头，若是没有根脚来历，就运过来了。六姐常常在海外弄一船尸体回来，各国人士都有。”
古代讲究入土为安，用人体来当研究材料，世人难以接受。这也造成了中国近代解剖学的发展远远落后于西方。
姬傲剑想，就算姐姐们弄来的尸体都是身份浮萍、作恶多端的家伙，这种研究行为也一样不能在江湖上公开出去。一旦暴露，必定被视为邪魔外道。
姬小苏又道，“这里的尸体十之七八都是练武之人，看他们的骨骼更能看出外功练习筋骨的效果。”
姬傲剑点了点头。
姬小苏在这地下大厅中，指着一扇门道，“哥哥，这里面都是还没化成骨架的尸体。若要清楚了解人身，练成白骨心境，就需剖开尸体，一层层辨清筋肉血骨的关系。”
姬傲剑心里打了个突：我明白了，为啥我这些姐姐个个杀人不眨眼，原来早就和死人打惯交道了。
想起姐姐们不是玩弄狮子老虎，就是摆弄死人尸骨，只有自己以前怕这个怕那个。我怎么觉得这一家里，好像她们都是男孩子，就我才是女孩子？
他忽然又问道，“九姐应该还没练这个吧？”
当时在狮心王号上，姬灵星杀人之后，情绪反应很大。
姬小苏道，“九姐在大厅里复原过骨架，但还没有接触过新鲜尸体。”
姬傲剑想，这白骨心境确实应该成年以后再练，否则容易留下童年阴影。
“小苏，你带着我来，难道你已经解剖过尸体了？”
姬小苏道，“我是大夫，为了医道进步，自然是早早练了起来。”
姬傲剑默然，过了会儿问道，“你现在练到什么地步了？”
姬小苏道，“观白骨如见人身，见人身便知白骨。”
姬傲剑咳了一声，“那你看我，也能看出白骨来吗？”
姬小苏道，“是啊，你后背上中过一颗子弹，与椎骨只差半分。”
姬傲剑登时呆了，我中弹之事又没告诉你，你这都能看出来，难道你是x光眼吗？
姬小苏道，“哥哥，当你的白骨意境到了内观骨相之时，再进入宗师境界，就能易筋洗髓，这颗子弹造成的损害就能全数洗清。”
姬傲剑道，“练白骨观原来不仅能观人，还能自观。”
姬小苏道，“姐姐们一眼观人，二百零八块骨骼尽在心中，动手起来就如庖丁解牛，直入要害。你想二姐一剑去刺对手心脏，要是刺到肋骨被卡住了，这还算什么剑神？”
姬傲剑点头，“这白骨意境果然厉害，能明晰对方人身结构，如果发劲打上，拆解起来就十分方便。”
姬小苏道，“佛家里有相近的定法，叫做白骨观，是将人想成一副白骨，用于磨练心境。但我们练白骨意境不仅仅是为了练神，还要具体看出每个人的白骨之体，这对于武道医道都大有帮助。”
白骨观是一种破除贪恋心的修行法，许多人能无视功名利禄，却堪不破情关。如是将妙龄佳人想象成红粉骷髅，说不定就能觉得一切如梦幻泡影，从此四大皆空去了。
姬家这白骨意境，却非泛泛空想白骨，而是要练到能够原样呈现人体与白骨的真实对应关系。
姬傲剑想，八姐都练过白骨意境了，怎么还那么喜欢六姐？莫非她是白骨看得太多，已经习惯了，觉得六姐的白骨也很可爱？
其实骷髅也是可以很萌的。奇幻游戏的亡灵族爱好者，控骷髅控僵尸控巫妖控吸血鬼，就算去练白骨观也肯定不能四大皆空。
第一百五十章 笼络手段
姬傲剑在神医妹妹的亲切关怀和亲手指导下，人生第一次解剖了一具尸体。
这次手术耗时很长，当他上去以后，夜色已深。
他入睡之后做起了梦，梦到一处城池之下，无数士兵正在奋勇攻城。忽然间，城上城下的士兵都变成了骷髅架子，依然在极力厮杀。
天空上飘来一道巨大的身影，抬眼一看，竟然是全身没有一点血肉的巨大骨龙，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姬傲剑想起自己已经拳意化龙，于是飞出一拳迎了上去。
只见自己拳上也升起了一只骨翅嶙峋的骨龙，天空上两只骨龙顿时揪打在一起。
忽然之间，战场上飘来一阵歌声：
“芦获飕飕风乱吹，战场白骨暴沙泥。青天淡淡月荒荒，新鬼啾啾旧鬼啼。”
姬傲剑翻身坐起，只见天色已亮。
耳中歌声记忆犹新，音色十分清亮，却不是自己姐妹中任何一人的声音。
他出门一看，见到院中一个背影，顿时惊喜起来，“三姐，你回来了！”
金发小女孩转身微笑，“听说你已经在练白骨心境，就来送你这本书。”
她此时的声音又变成了腹语，手上一扬，一本书飞到了姬傲剑手上。
姬傲剑低头一看，只见封皮上四个大字：《摸骨玄学》
摸骨是相学五术之一，这《摸骨玄学》据说是出自黄帝所得九天玄女所授天书中的内容。
他面色顿时古怪起来，“三姐，你给我看这个？”
姬圣典道，“既然在研究骨架，正好也看看这个，艺多不压身嘛。”
姬傲剑想，原来这白骨心境不仅是医道武道、四大皆空要用，还可以为算命之学服务。
他问，“三姐，你从北方京师回来，可是要传达会议精神？”
姬圣典道，“这要等人到齐，现下六妹不在。”
姬傲剑一呆，“六姐到哪里去了？”
姬圣典道，“她回船上搬运火炮，要去拆大明卫衙门，小灵也跟着了去看热闹。”
姬傲剑醒悟过来，暗想自己脑子里全是白骨，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六姐言出必践，说是今天要炮轰大明卫所在，就一定会去炮轰。
姬圣典忽然又道，“清晨之时，喜鹊在枝头叫闹，必定有喜事发生。小剑，你去门口迎接。”
姬傲剑又呆了，“三姐，这大冬天里，你真看到喜鹊了？”
姬圣典一本正经点头，“有的，有的。这预兆乃是夫妻双双把家还。”
姬傲剑很纳闷地去了山庄大门。心想，夫妻双双把家还？难道是我哪位姐姐成婚回来了，可她们不是一个个都在追求先天大道么？
哦，是了，大概带着道侣回家来了。
五星庄主站了没一会，忽然整个人呆住了，愣愣地看着远处飘来的两道青色人影。
其中一人，眉目温婉，眼神清亮，正是姬傲剑心中感触最不一般的小青鸟。
自离开她后，虽然不是魂萦梦绕，刻骨相思，但总有些隐隐约约的异常牵挂。
姬水镜一见到立在门口等候的少年，立刻满脸喜色大喊，“十妹，我想死你了！”
姬傲剑苦笑起来，八姐你怎么还这么喊我？
算了，不管八姐喊我什么，听到耳中都是一样的甜蜜。
他还没来得及回话，姬水镜已经飘到了他的身前，伸手将他轻轻拥住，在他耳边柔声说道，“小剑，我真的好想你。”
姬傲剑激动得几乎连呼吸心跳都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八姐，我也好想好想你。”
狄心棠在旁叹气，“你们两个抱起来没完没了，这不才分开还没到一个月吗？”
这和姬水镜一起到来的，正是苏州大龙头。
姬水镜放开了手，笑嘻嘻道，“我们这是姐弟情深，你嫉妒了？”
姬傲剑问，“八姐，你不是事多，不回来过年了吗？”
姬水镜道，“三姐既然说了让我回来过年，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我怎么能不来呢？”
姬傲剑想了想，忽然醒悟过来，今年本家形势变化极大，已呈南北呼应联动，甚至已开始对大运河伸手，完全可以说是影响了天下局势。三姐和北京的大姐交流之后，必定有重要的安排部署。所谓回家过年，其实就是回家开会的意思。
水镜同学还是很有政治觉悟的，想起这次过年的重大意义，便赶来了。
她成就宗师之后心境大有提高，应该也不再像原来那样不敢面对海上玉龙。
姬傲剑问，“小棠姐，你也来我家过年吗？”
姬家年终开会，自家势力中的核心人物来参会也很有必要。如果素锦年不是龙魂帮帮主的秘书，在帮中几乎成了她的代理人，姬玉雪和她私交再好，也不会带她回家过年。
狄心棠不仅在江南势力中是本家坚实盟友，在对敌时是也是能交付后背的生死战友，分量极重，岂能不来与会？
苏州大龙头一本正经点头，“是啊，我是很有诚意上门来求亲的。”
姬傲剑心道，八姐和小棠姐来到门外，三姐就有感应了，所以让我出门迎接。但是我心境低于她们两位，却不能像上次感应小苏那样提前知道她们来了。
他带着两位姐姐进了庄内。入了客厅，姬水镜马上就喊起来，“小艾，我想死你了！”
她扑上去抱住小艾，然后从随身箱子里掏出一个水晶球，道，“这是西洋人占卜的玩意，预测祸福很灵。”
姬傲剑再次无语：这东西再灵，小艾能用吗？
姬水镜接着又喊，“小苏，我想死你了！”
抱完之后，送了一套刀具，说道，“这是西方人的手术器械，解剖很方便。”
姬傲剑想，这个倒是可以用到白骨洞里。
姬水镜抱完两个妹妹，立刻一脸激动万分的样子奔向姬圣典，“三姐，我想死你了！”
正戏来了，看姬水镜今天一回来就做足了手足情深的功课，弟弟妹妹都挨个抱了，此刻对着三姐下手，实在是名正言顺，顺理成章，挑不出一点错误。
突然之间，姬傲剑和狄心棠露出满眼不可置信的神色，姬圣典竟然一动不动，任由姬水镜抱住。
姬小苏见他们两个一副眼珠子要掉下来的神情，不明所以，“你们怎么了，八姐抱一下三姐有什么奇怪？”
姬傲剑擦了擦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叹道，“八姐很有诚意地来抱一抱，确实没什么问题。”
狄心棠哼了一声，“少年，你看得太浅薄了，再注意瞧瞧。”
姬傲剑心中一震，仔细去看两人的动作，才发现某人这次依然是很不老实。
姬水镜没有抱住三姐的肩头，而是探身下抱，双手紧紧箍住她的腰身，想把她抱离地面。但是无论怎么发力，姬圣典细小的身形依然是纹丝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姬水镜松手退后，笑道，“三姐你比以前重多了，我抱不动你了。”
姬傲剑想，八姐你抱不动三姐，就从体重角度来暗讽，真是不肯吃亏啊。
姬圣典没有理她，问道，“小棠，你可是上门提亲来了？”
狄心棠道，“三姐，如今到我家上门求亲的人多得烦死了，越到年底，来的人越多。我实在不想理会他们，就向外面发话，我和小镜结婚去了，到你们这来清静清静。”
姬傲剑愕然，狄姐姐你还真这么对外说了，这会有人信么？
姬圣典点头，“小棠你眼光不错，我家八妹温柔贤淑，品貌端正，知书达理，才艺过人，一定会是你的良配。”
狄心棠也点头，“我知道，小镜一向温柔贤淑，只不过是对外不对内的。”
姬水镜登时怒了，“什么对外不对内啊，难道我很凶么，会把你吃了么？”
狄心棠道，“你看看，现下都原形毕露了，还不承认。”
姬小苏问，“小棠姐，我该喊你姐夫还是嫂子？”
狄心棠笑道，“自然是姐夫了。”
姬水镜很不满意说道，“凭什么是你娶我啊？你现在又打不过我。”
狄心棠叹道，“家有悍妻，以后日子难过了。”
姬水镜哼道，“就算我不用武功欺负你，这件事至少也该猜拳决定啊。”
狄心棠道，“我到你家提亲，自然是看你家长的意思。三姐，你愿意把你家小镜嫁给我吗？”
姬圣典道，“大户人家生女儿是干什么用的？就是为了联姻用的。小棠你年轻有为，在江南名震一方，我家自然要把小镜许配给你，作为笼络手段。”
姬傲剑险些跌倒，三姐你不要讲得这么直白啊！
姬水镜更是急得跳脚，“三姐你不能这么就把我卖了啊！我现在也是在外独立的人了，你不能这么给我做主的。”
姬小艾道，“八姐，你要讲大局啊，笼络小棠姐对我家来说非常必要，意义重大。”
姬小苏道，“八姐，你要是不愿意笼络，我可以替你嫁给小棠姐。”
姬水镜道，“我又不是不嫁……不对，我又不是说不和小棠结婚，只是这究竟谁娶谁，应该给我一个机会啊。”
姬圣典道，“小镜，你方才要是能把我抱起来，我就不给你做主了。”
姬水镜面有难色，“抱不动，这可真抱不动。”
姬傲剑忽然道，“八姐，我有一个千斤顶发力技巧，也许管用。”
姬水镜疑惑道，“你能有什么技巧？”
姬傲剑道，“我昨天搬动了一位宗师。”
姬水镜眼前一亮，“你九转气血都没到，也能搬动宗师？这是什么法子，快快教我。”
姬傲剑看了众人一眼，“这里人多，说出来就不灵了。”
姬圣典微微一笑，“小剑有什么武道技巧，出去教你八姐好了，别说我没给她机会。”
姬水镜得意道，“果然小剑还是心向着我的，不枉我一直疼他。”
接着就往走去，“小剑，快出来教我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求道方向
两人走到后院，姬水镜连声问道，“小剑，你有什么发劲技巧？”
姬傲剑站住下来，定定看着她道，“八姐，那幅画，六姐收下了。”
姬水镜自然知道他说的是《玉雪为骨冰为魂》，登时全身剧震，失声道，“你说什么？”
姬傲剑将那天看画的事情说了起来，说到六姐要去这幅画的时候，姬水镜已经是泪水直落。
他忐忑道，“八姐，我把画送给六姐，你不会怪我吧？”
姬水镜抹去眼泪，呜咽道，“小剑，你配合得真好，多谢你愿意把这幅画转赠给六姐。”
姬傲剑道，“八姐，六姐收下这幅画，一定知道你的心意。”
姬水镜红着眼睛点头，“只要她知道我的心意，我死也无憾了。”
姬傲剑无语，过了一会儿问道，“八姐，先天大道和六姐，对你来说，何者为重？”
姬水镜道，“这都要去追求的，没有谁轻谁重。”
姬傲剑问，“为什么没有谁轻谁重？”
姬水镜反问，“小剑，什么是道？”
她见姬傲剑一时答不上来，便自行说，“道，就是路。”
姬傲剑听在心中，忽然不由自主说道，“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
姬水镜点头，“荒野之上，丛林之中，原来都是没有路的。要有一个方向，才能有路，没有方向，就叫做迷路。”
求道，就是寻路，就是要有方向。
姬水镜又问，“为了求道能舍弃一切吗？”
姬傲剑道，“我觉得不能，但我后世似乎听说过许多这样的说法。”
姬水镜道，“舍弃一切，就意味着不择手段，就意味着没有坚持。没有了坚持，也就没有了方向。”
姬傲剑迟疑道，“舍弃一切，是不是也是一种坚持？”
姬水镜道，“如果可以舍弃一切，那自然也可以舍弃‘舍弃一切’的观念。这个说法本身就有悖论，所以舍弃一切从一开始就没法成立。”
姬傲剑心里顿时亮堂起来，大声道，“是！”
舍弃一切，就如在荒凉天地间漫无目标地行走，连道的本身都找不到，又如何求道？
姬水镜道，“所以求道需得有方向，有理念，坚守本心，才有资格求道。不管大道再怎么重要，你如是将它放到最重，觉得为道可以舍弃一切的时候，那实际就失去了求道的资格。”
姬傲剑默默点头，“多谢八姐指点。”
姬水镜又道，“佛教中有大小两乘。小乘者虽是只求自我解脱不堕轮回，但也有种种戒律，与他人无碍，不主动伤害别人，这就是他们的理念。”
姬傲剑道，“如果主动伤害他人呢？”
姬水镜道，“这就是邪门外道，成不了正果。”
姬傲剑不明白，“四姐有灭世心境，她难道会成正果？”
姬水镜道，“四姐当然不是为了灭世而灭世。”
姬傲剑问，“那她灭世有什么目的？”
姬水镜正色道，“打烂一个旧世界，为的是建立一个新世界。”
姬傲剑陡然听到这么熟悉的话语，怔在当场，心中感触万分。
他好一会才说道，“不错，灭世只是手段，其实是为了救世。”
这位天魔姐姐果然并不是个杀戮机器，而是心中有自己的道。
姬傲剑想了想，又问，“既然四姐也有救世之心，她为什么和三姐会成为死敌？”
姬水镜道，“虽然都是要救世，然而是不是一定需要打烂旧世界，在这方面的看法上，她和三姐几乎必有冲突。”
姬傲剑明白过来，三姐四姐虽然目标一致，但行事手段和认知看法上依然有天大差异，难怪还是互不相容。
他再问道，“那么二姐为什么一定要杀大姐？”
姬水镜皱眉想了一想，“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二姐一定有她的道理吧。反正我觉得她就是个姿态，再说她也不可能真杀得了大宗师。”
姬傲剑不再问了，回到原题上，“八姐，六姐还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