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第2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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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对刘若宰的检验自然是绰绰有余。
见董策说的自信,刘若宰不由得微微一怔,然后便是一笑:“那就好,老夫倒是择日要去看看。”
他对董策有些了解,知道董策既然敢把话说得这么满,那差不多就是练得不错了,心下也有些期待。
董策笑道:“属下定是恭候大人。”
刘若宰微微点头,又把那家丁的花名册抖开看了看,皱了皱眉:“八十家丁?这个数儿,过了吧?”
声音淡淡的,但董策已经听出来一丝不悦,显然,他这是嫌董策有些贪得无厌了。
董策报得这个数儿,确实是有些夸张。
根据万历十九年朝廷颁布定下的条令:总兵官家丁定以六十名,副将参将三十名,游击二十名,俱加双粮,其粮即于本营逃故老弱项内汰补。万历二十二年,辽东巡抚李化龙又奏请:守备,备御止十人,副将参将游击系辽东人准五十名上下,系关西人百人上下。
事实上,家丁数目当然是不会老老实实的按照这个来,大约翻倍还差不多,但问题是,董策整整是规定的八倍!
别的守备一级的军官,报得家丁数目不过是三十四十人上下而已。便是那北东路参将黄琬,号称家丁三百,那也是报得三百,真正不过是一百出头儿。
“大人容属下细说。”董策却不慌张,他顿了顿,笑道:“属下情况和别个有些不同,大人可还记到属下先打建奴,后来击败马贼那两战?”
刘若宰没说话,只是示意董策接着说。
董策道:“那两战,属下俘虏了许多的战马,差不多在五六十之数儿。大人当也知道,国朝缺马,便是这晋北边地,战马也是稀罕物。其实限制将官们家丁数量的,不是人手,而是马匹。下官手中有这许多战马,便遴选精壮悍勇,充入家丁队,因此家丁队的数目,就比别个多了一些。”
“哦?”刘若宰道:“是多少?”
董策尴尬一笑,伸出五个手指头:“五十。”
“倒是也不少了。”刘若宰点点头,看了董策一眼,忽的一笑:“你小子,倒是能折腾。”
说着便是把这两本儿花名册放下。
董策心下一喜,便知道刘若宰这是给通过了。
他长长的吁了口气,心中一定。
六百军兵,八十家丁,边军南兵也就是客军,每月有饷一两五钱,本色米五斗,家丁每月有银二两三钱五分,北军每月止有米一石折银一两。而董策报的那六百军兵里头,一半儿南兵,医保而北军。
这也就意味着每个月在理论上他便多了九百三十八两白银外加一百五十石粮食的进项。当然,这只是理论上而已,实际上能拿到多少,就要看自己本事了。
不过一董策在刘若宰面前的面子和信任程度,往多了不敢说,七成是没问题的。
这些银子和粮食不算是极多,但问题在于,这是一个稳定的进项,长流不息,源源不断,一年下来,极为可观。有了这些银子和粮食,董策手头上便是宽绰的多了。
刘若宰刷刷的写了个条子,递给董策,道:“拿着,待会儿直接去库房领饷银和粮食,这是三个月的。”
董策接过,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多谢老大人扶持。”
接着却又是一笑:“大人,能不能再给批个条子,下官现在正训练新兵,却还少一些甲胄。”
刘若宰看了他一眼:“要多少?”
“青布铁甲三十副,棉甲三十副。”董策道。
“倒是还不少。”刘若宰瞪了他一眼,却是又写了个条子递给他。
董策嘿嘿一笑,自然又是千恩万谢。
说实在话,那些银子和粮食他知道自己是肯定能拿到的,但是这些甲胄却还是心里有点儿没底,已经做好了一番讨价还价的准备,却没想到今日刘若宰这般好说话。
要知道,这些甲胄数目可不小,而且甲胄这玩意儿,本就是稀罕物资。
而且董策要这个条子,却还有一层更深的目的在。
“这是你应得的。你用心做事,老夫便给你的多,给你的爽快。你若是贪鄙无能,那就不是现在这般了。”刘若宰忽然冷笑一声,指了指门外:“府外那些等着拜见老夫的将官你瞧见没有?喝,一个个只知道喝兵血,上下其手,贪污玩乐。建奴来了的时候,都是紧闭大门,没一个敢主动出战的!这等废物,老夫要他们何用?”
“饷银断了,老夫也不给他们续上!他们来求见,老夫也不见,且让他们等等再说!这等人,给他们一个大钱儿老夫都嫌多!”
董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头。
各个军堡的情况不同,但是大致无非就是分为两种领取饷银的方式,一种是按照季度,一种则是按月,后者就要更多一些。至于是按照那种方式,那就要看上头有没有人,上头人关系硬不硬,说话管不管事儿了。像是董策,以及被刘若宰大力扶持的白添福,他们的饷银都是一领就是一季度的,而且额度比较足。相比较之下,另外一些人,不但是一个月就得另一次,每一次领饷银更是得求爷爷告奶奶一番,给折腾的差不多了,才能让刘若宰松了口。
这也是刘若宰对他们的一种钳制的手段,本来只是个临时非常设职位的兵备道缘何能成为统领各个将官的一方大员?靠的不就是掌握了钱粮大权么?
“除了这个,还有何事?”刘若宰问道。
董策面色郑重道:“大人,其实属下这次来镇河堡,呈报兵额还是次要,却是有一件极重要的大事儿要向大人您禀报!”
“极重要的大事?”刘若宰见他说得郑重,知道董策向来不会胡言乱语的,心里便是格外的看重了几分,道:“仔细说来。”“是!”董策沉声道:“前些时日,属下听说了那虎头山寨的马匪犯下了南夏庄惨案,心中大是愤慨。虎头山寨那些马贼,当日便围攻十里铺,害的我十里铺死了不少军兵百姓,属下昔日上官许如桀许大人也是墨于马贼之中,属下与他们之仇恨,委实深重!只是年前一直事务繁忙,腾不出手来,等过了年,事儿少了些,再加上家丁们也是久未有战,还得见血的好,因此便约好了弘赐堡的白添福白守备,前去虎头山,准备杀几个马贼,也好为死难的百姓聊报血仇。”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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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四五六 几十条人命?
“南夏庄这个事儿,老夫也有所听闻…”刘若宰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沉重:“终归是几十条人命啊!”
“几十条人命?”董策脸色顿时是变得有些古怪。
他心里一阵怒骂:“黄琬,你他娘的还真敢说,上千人的惊天血案到了你这儿,上嘴皮子碰碰下嘴皮子,一下子就变成了几十个!入你娘哟,你这厮还真是敢说!”
以他的反应速度,刘若宰一说这个数字,董策便是心里明白了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消说,自然是黄琬虚报了数字。
黄琬乃是北东路参将,而被屠戮一空的南夏庄就在北东路的防区之内,以及之后带兵赶到却又不敢追赶的那军官,也是黄琬的手下。虽然黄琬已经被刘若宰调到了镇河堡来,同时兼任镇河堡守备,但这只是刘若宰为了把冀北道最强大的武装力量掌控在手中而做出来的调整。黄琬这个北东路参将的差事,依旧是兼着的——说句实在话,以刘若宰的地位,还没法子直接任免一位参将。
黄琬平素一个月里头,倒是有半个月都在北东路呆着。
而这件事儿,他定然是最前头几个知道的人!而发生在他辖地上的这件惊天惨案,足足死了上千百姓,性质可以说是极其恶劣,损失可谓是极其惨重,百姓伤亡可谓是极其巨大。若是在东南沿海,江南富盛之地这么一弄,只怕上到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下到当地的知府知县守备百总,都要跟着完蛋!
人头滚滚落地。
因为那里的文人势力实在是太强,而士子们一鼓噪,一准儿就得有人倒霉。
就算是在这边荒北地,一旦被人知晓,那也是一桩震惊全国的大案要案。
到时候,刘若宰未必有事——他终究是文官——但黄琬这个北东路参将就悬了,最好也是罢官免职。这还是因为这些年来建奴屡次入寇,各地盗贼蜂拥四起,时不时有被屠城屠村的消息传来,人们对大的伤亡数字都麻木了。若是再早些年,必然是全国震惊,黄琬那是必死无疑。
为了自己的前程,黄琬肯定要控制这件事儿的流传。不过这事儿,要隐瞒是隐瞒不下来的,但是黄琬却可以在其他地方做文章——比如说隐瞒真实的伤亡人数。
这是一个最有效,也是最简单的方法。
被屠灭的是南夏庄,从名字上看,这就是一个村子,至于是大是小,人多人少,若不是本地人,外人那是根本就不知道的。当然,绝大部分人更不会知道的,南夏庄是好几个村落合聚合居的一处大的村堡,更更不会知道,这个庄子足足有上千口人!
若是只从字面意思上理解的话,这只是一个村子而已,而人们,尤其是那些文官们,对于一个村子的理解,大概也就是理解为几十户,百十来人这等。
于是黄琬老老实实的上报了——“南夏庄被马贼屠灭,马贼凶残,全村上下十一户,四十五口无一幸免,尽数被屠灭。属下闻言,立刻亲自提兵追击,然敌人狡猾凶残,又兼一人数马,来去如风,属下所领,多是步卒,追之不及,致使马贼大部逃窜。然属下奋力,人人用命,终于截住马贼小股十余人,属下等人浴血奋战,将马贼尽数斩杀,得首级十三,属下部下亦有八人战死,请大人抚恤之……马贼大部逃脱……还请大人责罚。”
随着这封战报,黄琬还送来了十三颗人头——这倒是实打实的人头,至于人头是怎么来的,那就只有天知地知他知了。反正马贼不比建奴,基本上都是汉人,想要冒充他们的人头容易得紧,只需要斩杀几个百姓就是了。都是汉人,面部特征上可是分不出谁是马贼,谁是百姓。
而且顺便一起送来的,还有请求抚恤和赏赐功劳的文书。黄琬倒是个会雁过拔毛的,不放过任何捞钱的机会。
而刘若宰验过了那些脑袋之后,便是把抚恤金和赏赐给发了下去。
他深居镇河堡,手下又没什么耳目,黄琬有心隐瞒之下,自然是能让他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已经猜到了真相,董策自然是不介意给黄琬上上眼药,毕竟两人的关系实在是说不上好,恰恰相反,都是恨不能置对方于死地一般。黄琬是个十足的小人,董策早在上次冲突的时候便看出来了,是以绝不能给这种小人有个能报复自己的机会。所以董策就先要在各方面对他进行打压。
所以他脸上立刻是露出极为惊愕的神情,不过立刻又是装作悚然一惊,赶紧把这抹神情给隐去。
“怎么,不对么?”刘若宰虽然年纪不小了,不过宦海沉浮这许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窥测人心的本事,这等本事和体力精力武官,越是在官场呆的时间长的人,便越是精通,并不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流失。
刘若宰虽然刚直不阿,却并不是迂腐之人,相反,他很会变通。在这方面,早已是炉火纯青。
察言观色,未必是一定要用来对付上官的,对付下属照样也是可以。只不过对待上官你是小心翼翼的观测,生怕被发现,而对付下属,则是可以直接逼视,不但可以从他神色的变化中窥测出蛛丝马迹,更是能够给他们巨大的心理压力,从而逼迫他们不敢隐瞒实情。
比如说现在刘若宰正这样逼视着董策。
他的的眼睛很清明,目光很锐利,让董策感觉到自己好像就是被巨鹰给盯上的兔子,浑身的不自在。
就算是他本来便是在做戏,依旧是的感受到了一定的心理压力。董策不由的暗叹,这些官场上的老油子,当你在这个体制之内,规矩之内和他们交锋的时候,又有哪一个是好惹的?
董策感觉演戏演的也差不多了,若是再演下去,难保刘若宰不会对自己生出反感来,若是那样,可反而就得不偿失了。
他叹了口气,苦笑一声:“老大人呐,不是属下要成心隐瞒您,只是这事儿说出来,可真真是把同僚给得罪了个干净。”
他这么一说,刘若宰更是疑窦渐生,冷哼道:“你若是不说,便把老夫给得罪了个干净!”
也就是董策他才会这么说,正是体现两人关系较为亲近,若是换成别的将官,怕是刘若宰这会儿直接就把他给撵出去了。反正他既然知道了其中有猫腻儿,自己查,终归也是能查出来的。
“属下怎敢得罪了老大人?”
董策顿了顿,看着刘若宰轻声道:“老大人,据属下所知,那南夏庄乃是一座数个村庄合居,建造起来为了抵御马贼和建奴的大村堡,里面足足有上千口人家!而被虎头山的马贼席卷之后,南夏庄,几无人活命!不是几十条人命,而是上千条啊!”
“什么?”刘若宰脸上的肌肉剧烈的抽动了一下,豁然站起身来,死死的盯着董策:“此话当真?”
董策沉沉点头:“若有半分虚假,属下便不要了这颗项上人头!”
“狗才!黄琬这个狗才!”刘若宰眼睛里面闪烁着愤怒的光芒,满脸的怒不可遏,他狠狠的一拍桌子,怒道:“这个狗杀才,竟然敢跟老夫谎报军情!真真是无能之极,卑劣之极!”
董策也是看的心中一惊,他还从来没见刘若宰发这么大的火儿。
在他看来,以刘若宰这种身份地位,涵养如此深厚,便是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只会心中起波澜,却不会表露出太多来。怎么感觉,好似刘若宰的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呢?
其实刘若宰之所以这般生气,不仅仅是因为黄琬隐瞒了南夏庄的具体死亡人数,更多的因为他把自己给骗了,还让他要去了抚恤金和封赏!
这让刘若宰有一种被戏耍于鼓掌之间的耻辱感。
看着刘若宰额角崩崩跳的青筋,董策心里暗自冷笑。这一次黄琬可算是把刘若宰给得罪狠了,而且最狠的是,刘若宰还不能明着惩罚他——因为南夏庄的伤亡人数是报到过刘若宰这里来的,而且刘若宰还把抚恤金和赏赐都给了黄琬,这也就意味着刘若宰认可了那些东西。而若是要惩治黄琬,肯定就得把这些东西给揪出来,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
但正是因为不能公然打击报复,刘若宰对黄琬的恨意肯定是更深。既然明着不能来那就暗着来,反正身为上官要对付一个下属,有的是招儿!
刘若宰发了一阵脾气,阴沉着脸坐回到椅子上,长喘气,长吸气,过了好一会儿,脸色方才平复了,淡淡道:“接着说吧!还有什么?”董策心下暗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方才那不过是开胃小点,这正菜还没上呢。”口中却是应了声是,继续道:“属下和白守备二人各自带领家丁来到虎头山下,杀灭了马贼探哨及巡逻队共计十四人,活捉一人!属下在审讯那活口的时候,竟然是无意间得到了两条极为重要的讯息,因此没有继续攻打,便是匆匆回来了,连夜仔细审讯之后,拿来给大人过目。”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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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四五七 一个一个的抖
刘若宰知道正事儿来了,也坐正了身子,脸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什么重要讯息?”
董策道:“其一,大人可还记得那侯家伟?他逃窜之后,却是并未远去,而是投奔了虎头山寨,现如今正是虎头山寨中三当家,南夏庄那起血案,便是他带人做的…而说来也巧,属下抓到的那马贼,便是昔日侯家伟麾下的家丁,原名叫做张二三,当了侯家伟家丁之后,改名为侯小年,若是查卷宗的话,理当还能查到。”
若是这消息在之前说出来,刘若宰必然是一番震惊不提,毕竟侯家伟当日出逃之后,下落不明,也很是引起了一番风波和猜疑,都不知道他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但现在说出来,带给刘若宰的反应便是不如之前说要大了。
“原来是这个逆贼啊!当日他带人出逃,下落不明,本官本以为他出关进了草原,早死在那些蒙古人手上了呢,却没想到,竟然去了虎头山。”刘若宰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侯家伟虽非佳人,本官却也未曾料到他会去做贼,不过想想,以此人之性情,倒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他摆摆手,浑不在意道:“不用管这个,区区一个虎头山寨而已,真要打,三两日的功夫。跳梁小丑,无需理睬。”
他看了董策一眼:“若只是这件事儿的话,怕是不能让你就此撤回来吧?”
“没错儿。”董策笑道,顺便小小的拍了一记马屁:“属下这点儿道行,大人着实是一清二楚。”
“你呀……”刘若宰点了点他,道:“接着说。”
“是。”董策应了一声,继续道:“当日那马贼说出侯家伟就在山寨之后,属下已型,最为刚直不阿的文人士大夫的代表人物。他们这种人,可能会因为执拗而做错事,也可能因为党争而对名臣进行构陷攻击,但是在个人品德,私人道德上,绝对是无懈可击的。
董策并未正面回答,只是继续陈述‘事实’,道:“那马贼招供,车队中基本上运送的东西就两样儿,粮食和布匹。其中还搜出两个大银球来,据说足有数千斤重,一般只有钱庄能用上这个,也不知道范家运送这玩意儿做什么。”
“倒是挺大的手笔,可惜都便宜了那些马贼。”刘若宰淡淡道。
“其实那些马贼也没捞到。”董策笑道:“这玩意儿太重,马贼们实在是抬不动,半道儿上便给扔到一处极深的冲沟里了,据说是做了标记,等以后再去取。”
“昨日审讯的时候,属下听到这里,便以为也挖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了,却是没想到,那马贼竟然又是说了一个惊天秘辛。”董策又道。
董策显然是很善于讲故事的,层层递进,一环扣一环,不自觉的便是把人的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