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第3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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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顶多就是饿不死。上官们也瞧不上,也就打仗的时候驱使他们送死。这等人,最是好补充的,别的不说,打下澄城县来,就能一下招进上万人,折损的人手,不都补回来了么?”
“您跟他们可不一样,您手底下,都是精兵啊!您这三四百人,顶的上上万的那些人。您若是能投奔闯军,那都是抢着要的。不过么……”
他笑了笑,继续道:“按照咱们闯军的规矩,谁招来的,就算谁的,您过去了那边,肯定不可能一下子就当了总权,管一个营,肯定是得在谁谁下头才是。就成是分到潘总权麾下,虽说折损了不少人,但有您手底下这些人进来,潘总权高兴还来不及。再说了,我是潘总权的人,我若是能劝降了您,潘总权就是立了大功。有功就得赏,这次进澄城县,只怕潘总权这一营是可以先进来抢东西抢人。”
这人说话,该委婉的时候委婉,该直白的时候却是直白的人。人家就是直言闯军进来是要抢东西,抢人手的,并无丝毫的避讳。
“所以啊,您不用担心过去那边之后有人给您穿小鞋儿。”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有些诡谲,盯着朱东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明廷那般强大,咱们这些义军跟他们比起来,真真是蚍蜉撼大树。靠着啥跟他们斗?靠着啥不断势大?就是靠着海纳百川!只要是你来投奔我,就是自己人!”
这名为老谢的汉子虽然貌不惊人,但说话却是条理清晰,用词讲究,而且说服力极强,口若悬河说起来滔滔不绝,口才是真好。此等人,当说客最好不过,用来当细作,倒是也可以,但却是有些大材小用的感觉了。
换做别人,被他这么一说,多半就要同意了,但朱东天生优柔寡断的性子又在作祟。
他沉吟片刻,先是对那老谢道:“老谢,你放心,无论我做什么决定,绝不会对你下手。我若是要投闯军,自然是劳你在其中奔走,我若是不投闯军,也定会安安全全的把你给送出去。”
老谢一听这个,就知道朱东又在犹豫,不过他脸上却是丝毫没有情绪的变化,只是笑着点点头,道:“朱将军仁义,在下多谢了。”
“嗨……”朱东苦笑一声,摆摆手没再多说。
吕助一听他又要变卦,急道:“大哥,这又是咋了?”
朱东瞧着吕助,缓缓道:“今日打完之后,我瞧着那位刘大人,对我倒是颇为的器重,说话也和善,比那姓章的狗官强多了。你瞧瞧,这一战完了,咱们功劳也不算小,说不得能升官儿,我再去求求刘大人,让他把咱们调走。”
他说这话,倒也没避讳着老谢。老谢脸上表情还是淡淡的,但眼中已是闪过一丝不屑。这朱东优柔寡断,虽说仁义,却是个肉肉唧唧的性子,当断不断,以后绝对难成大器。反倒是吕助,以后如果没有朱东压在他上头,他只怕成就不可限量。
吕助叹了口气,无奈道:“大哥,你闲杂咋还看不清呢?”
“俺一个个跟你说。”
“第一,咱们是延绥镇的兵,哪儿都去不了!”
“第二,就算是咱们这一次立了功,升了官,您说服了那姓刘的把您给调到他那边去——姓章的也不会同意的。如果姓刘的这么做,那害的姓章的丢了多大的脸面?你想想,他会为了你而把章承给得罪死了么?别忘了一件事儿,他再怎么器重你,你也是个武将,而他和章承,都是文官!人家关系再远,也比跟咱们近!近得多!”
说到这里,朱东脸色已经是很难看了,却没有阻止吕助说下去。
“第三,就算是那姓刘的,不顾章承的脸面了,把咱们给调走,咱们怎么走?我可是私底下打听了,姓刘的此次身负皇命,是要去肃州卫做一件大事的,喝,肃州卫,好几千里地远。他要是走了,咱们怎么办?开拔去他的驻地?那粮草银饷咋办?现下那些狗官什么做派您也不是不知道,咱们一旦被调走,不是延绥镇的人了,他们能管咱们?若是咱们不走,在这里等着……”
吕助怪笑一声:“只怕等他回来,咱们就让姓章的给活活折腾死了,大哥,您信不信?”
朱东沉默不语,他蜷着身子,腰肢也佝偻了,整个人看上去,似乎瞬间就衰老了许多。
吕助这一次话说的很难听,也很重,但为了让朱东早下决断,他也不得不如此了。
深吸一口气,吕助盯着朱东,缓缓道:“大哥,我知道你担心啥。无非就是担心咱们的家人,万全之策,我这里没有,但有一个说得过去的法子,你要不听听?”
朱东立刻坐直了,急切道:“你说!”
“等咱们打破了澄城县,杀光了澄城县上下,谁能知道是咱们投了闯军?”
吕助呲牙一笑,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极为狰狞冷厉:“咱们再散布谣言,就说咱们这些人,为了守城,全都战死。明廷也不是啥都知道,他们是会信的。等咱们到了那边,安定下来,再去求潘总权,瞧瞧能不能去打一打米脂县。咱们弟兄家眷基本上都是米脂县的,打破米脂县,把他们都接出来,这不就成了?”
“要我说,求潘总权,比求那姓刘的靠谱。”
朱东怔怔的看着地面,一句话不说。方才他听到杀光澄城县上下的时候,浑身都是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而此时老谢在旁边帮衬道:“潘总权这人,仗义,好说话。他老家也是米脂的,打回米脂,说不得他也愿意。”
朱东却不答话,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令人压抑、窒息、简直喘不上气来的沉默。
良久良久之后,朱东忽然霍然起身:“老二,你这就去联络马庆和于睢,让他们做好准备,一旦我举事,立刻杀尽身边官兵,控制城门,迎接闯军入城!”
“是!”
一见朱东有了决断,吕助大喜过望,立刻起身,抱拳应是。
之前朱东的手下,被分出去一百人,其中五十人去了西门听董策的命令,带着这五十人的就是马庆。而另外五十人,则是调拨给了负责镇守东门的白添福,统领这五十人的,则是于睢。两人都是哨官,加上吕助和夏侯平,乃是朱东手下的四大哨官,一人管着约莫一百来人,其中又以吕助的手下最为精锐。马庆和于睢各自带着五十人,剩下的人手则是朱东在统一指挥。
朱东此人,虽说优柔寡断,但其实能力是很强的。此时一有了决定,便把脑袋里头那些乱纷纷的情绪给驱赶了出去,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如何把这件事做得妥善漂亮,让潘总权和制将军对自己满意看重。
他一道命令,便是切中了要点。“还有,手底下的人,暂时先别跟他们说。不过军官们,要先透透气,盯着他们,万万不可让他们去告密了。”朱东又吩咐道。“是。”吕助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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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第556章 七一五 离开
朱东看向老谢,笑道:“现在,是最难办的一件事儿,老谢,该怎么把你送出去。”
那老谢笑道:“其实,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儿。”
老谢嘴上说着,心里又是叹了口气。这朱东啊,咋说他好呢,优柔寡断,极重情义,但是这为人处事儿,未免也太差了一些。他之前对自己就不冷不热的,说实话,那是正常,毕竟他当时并未下定决心投了闯军,自己和他怎么说也是对立面,别说是对自己冷言冷语了,便是一刀杀了,也不算什么。但现在不一样了——都是闯军的人了,而且是自己劝降的他,自己也能在潘总权和制将军那里说上话,老谢寻思着,他怎么着对自己也得巴结些吧。却没成想,朱东还是这样子,一点儿都没变。
他顿了顿,道:“我也不是第一次出来干这活计了。之前也做过,都是商议完毕之后,趁夜离开的。朱将军你能不能控制得住南门?”
“南门现在三百五十兵,三百人是我的下属,绝对没问题,至于那五十个……”朱东沉吟片刻,道:“也不成问题。”
“是啊。”吕助在一边低低冷笑一声:“调过来的这五十兵,不见多能打,倒是一个个的大爷脾气。咱们守城,他们就去睡大觉,吃的做好了送上来,咱们还没抬脚,他们就先围上去了。真他娘的……嘿!”
对于调拨过来的田实手下的那五十家丁,他显然是一肚子怨气。也怪不得他,田实手下那些人,也是骄横惯了的,素来又是瞧不起一般的军兵,自然也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也就是有刘若宰在这里他们不敢放肆,若不然只怕早就生出事来了。
“再让他们张狂两日,瞧着到时候怎么收拾他们。”
朱东对这些人也是一丝好感都欠奉,他淡淡说了一句,又对老谢道:“守夜的活计,估计是我们的,他们只怕都要睡大觉去……我安排他们守夜他们只怕也不会听,更不会主动提出来。却是正好,今夜等他们都走了之后,便把你带上城头来,拿绳子悬下去。”
老谢点点头:“朱将军放心,回去之后,在下会立刻禀报上去,不消得多长时间,定然会有消息。无论制将军和潘总权是何命令,在下都会在后日子时,于垂下城墙之处等候,将军到时候直接再将我拉入城中即可。”
……
是夜,天色黑沉,无星无月。乌云压在空中,风似乎比白日间更大了一些,似乎还有一点点的潮湿。这样的天气,昭示着有下雨的可能,但对于崇祯八年的陕西关中来说,盼着老天爷下雨,这个愿望实在是有些奢侈。
若不是连年的大旱使得年年歉收,哪怕是官府再怎么苛厉,老百姓总也能支撑着过下去。人们总是在盼着下雨,但绝大部分时候,得到的都是失望。
浓重的夜色,也为某些人提供了最好的遮掩。
南门城头,只有几根火把点燃,照亮了不大的一块面积,剩下的地方,都是漆黑一片。
之所以这样,一来是为了节省,二来,则是为了安全。夜色之中,火把简直就是活靶子,人家能瞧见你,你却瞧不见人家,这样非常吃亏被动。所以还不如把火把给灭了,大伙儿都是摸着黑,倒是也公平。
至于夜袭——完全没必要有这个担心,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闯军大部分人都有相当程度的夜盲症,让他们夜袭,只怕是送死。若是小队人偷袭,那是没什么用处的。而若是大队人马来趁夜偷城,听声音也完全能听得出来。在这寂静的夜里,不大的声音就能传出去老远,更别说几百上千人一起活动的声音了。
远处的闯军大营,也是漆黑一片,火把也不多。只是在营地正中,郭汝磐居住的大帐那里,才是一片灯火通明,时不时能瞧见一串细长的火光从闯军大营中闪过,那是巡夜的士卒们。
闯军撤兵之后,这一日就没再进攻。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军心士气已经严重受挫,至少也需要一夜的休养才能略缓过来。
无论是澄城县还是闯军大营,都是一片安静,都在养精蓄锐,等待着接下来的战斗。
南城门内,军营中缓缓走出来一行人,约莫有七八个,为首一人一身甲胄,面目威严,正是朱东。在他身后,吕助及几个亲信士卒簇拥着,而老谢,也是换了一身衣服,混在其中。他面目普通,神色平静,和周围的人没什么区别,加之此时又是黑夜,除非是已经得到消息了直接上来抓他,否则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行七八人,却只打着一支火把,根本就照不过来,在极昏暗的光线下,大伙儿沉默的往前走。
这也是朱东有意为之,若是弄得亮如白昼,那还怎么偷偷把人给送下去?
到了上城墙的马道那里,那里站着的士卒认出是朱东来,就要下跪磕头,朱东摆摆手:“本官巡夜而已,我看我的,你们站着就成,不用多礼。”
几个兵丁赶紧应下。
沿着马道上了城墙,朱东先在城头左近转了一圈儿,跟这个说说话,跟那个笑骂几句,看似是很寻常的举动,却是能让士卒们心里都暖融融的。老谢在后面冷眼瞧着,倒是提高了一点儿对朱东的评价:这人固然缺点不少,但带兵真是一把好手。他的爱兵如子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真心。
城头上都是朱东的手下,田实手下的家丁都已经在城内寻房子睡了,而无论是刘若宰还是章承,自然都不会在简陋的城门楼子里过夜。
转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朱东等人沿着城墙往西而去,并无人有丝毫的怀疑,因为这是例行的巡夜。朱东虽然对自己的手下很放心,但这般重大的事情,也不得不小心行事。
又走了一盏茶时间,已经离着南城门有相当远的距离,都快到达西南城墙角了,他们才停了下来。朱东下意识的四下看看,方才低声咳嗽了一声。
吕助取出一捆绳子来,借着灯光在老谢的腰间绑了个解释,没有任何的废话,几个人一起用力,提着绳子,一点一点的往下放,缓缓把老谢给放了下去。澄城县的城墙并不高,老谢很快落地,把腰间绳子解开,冲着城上摆了摆手,弯着腰,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方才略略加快了步伐,很快便是消失在夜色之中。
整个过程,只用了极短的时间,也没人说话,所有人都是沉默的。
朱东怔怔的看着远处的闯军大营,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是叹了口气,迈步离开。
夜色中,老谢摸索着前行。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脚下的路自然也看不清楚,他都是半蹲着身子,手摸着地面,慢慢往前挪。虽然用的是这么一个难受的姿势,但他的速度却还不慢,显然这等事儿是经常做的。“娘的,这等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每次都让老子进去劝降,你娘的,早知道老子宁愿自个儿生下来是个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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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第557章 七一六 闯军大营
那岂不是冤枉死了?
走了好一阵,老谢终于接近了闯军大营。
他面前出现了一道栅栏。
或许是因为官军白日的表现引起了闯军的重视,他们明显比昨晚要戒备森严的多了。不但派出了人在晚上四处巡逻,还在营地朝着澄城县南门的那边,树起了一道栅栏。当然,若是董策在这里,定然会不屑的嗤笑一声——这栅栏实在是太简陋了一些。
大约只有五尺多高,高度还不如身材高大一些的男子,而且明显制作的很仓促,都是松松散散的,有的地方看起来简直是一拉扯就要散架了。
如果说戚继光手下军队晚上安营扎寨的那个水平是十分的话,估计这些闯军也就是能得个两分。
而且空有栅栏,栅栏外面连壕沟都没有,这样能起到的作用就相当有限了。
说是戒备森严,其实也只是相对而言,得分跟谁比。若是和昨日的闯军比,那当然是有了相当大的进步,但哪怕是不和那位声威赫赫的戚少保比较,单纯和现在的精锐明军相比——比如洪承畴手下的秦军,比如说卢象升手下的天雄军——都是相差甚远。
这栅栏对趁夜来偷袭的大军有多少用处且不说,反正拦不住现在的老谢。
他蹲在地上,伸手抓住两根木条一掰,木条便是松动了不少,中间的空隙也是给让他掰大了。又整治了一会儿,上面的洞已经足够人钻过去。
老谢长吁了口气,娘的,终于回到自己家了。不过他并没有弄出多大的动静儿来,万一给澄城县内发现这边儿动静,心生怀疑,那就不好了。
他又走了两步,然后便瞧见一串火光往这边接近,老谢没有躲避,而是朝着他们迎了上去。
这是一个闯军大营内巡夜的小队,隔着一段距离,他们便是瞧见了老谢。
“什么人!”
随着一阵低低的呵斥声,不少闯军手中刀已经指向了老谢。
他们本来很瞧不起城内的守军,但白日那一战之后,这等蔑视的心思就收了大半,现在对官兵是忌惮得很。出来巡夜,也是有些紧张的,生怕遇到官军偷袭。
“小点声,是自己人。”
老谢大步走上前去,拿出一个木头牌子来,往那几个士卒面前一递,沉声道:“还不带我去见潘总权!我有要事在身,耽搁了,你们担得起么?”
几个士卒借着火光看清楚了那木头牌子,顿时都是脸色一变,神色立刻变得恭敬了许多。那带头的闯军弯着腰,双手托着木头牌子还给老谢,恭敬道:“小的头前带路。”
老谢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在他们身后,往潘泗的营帐走去。
他知道潘泗这一营扎在什么地方,也是特意选了这里钻进来的,这件事儿,必须先报给潘泗,才能报给郭汝磐。若是钻到别人的营里去,被直接送到郭汝磐那里,那算盘可就打不响了。
一盏茶之后,本来已经关了灯睡觉的潘泗披衣而起,营帐里的灯光亮了好一会儿之后,他带着老谢,在十几个亲兵的簇拥下,往郭汝磐的大帐行去。
在晚上,郭汝磐的大帐周围,是整个闯军营地戒备最森严的所在。大帐方圆三十步之内,再也没有其他的任何建筑,乃是一片白地,而在这片空地的外围,还建起了栅栏。和方才老谢钻过来的那道歪歪斜斜,几乎没有什么防御能力的栅栏相比,这道栅栏就要强的多了。足足有一丈四五尺高,用的都是人腰粗细的大木,深深的砸进了地里,每两根大木中间相隔不到三尺,从上到下每隔三寸就钉着一根成年汉子小腿粗细的木头。、
这么粗的木头,就算是手持大斧想要砍断也不是那么快,更别说徒手拆掉了。而只有三寸的空隙,也让人等闲钻不过去。
栅栏顶上削尖了,还用火烧过,呈现出一种火烧火燎之后的颜色。
一道栅栏,将郭汝磐和闯军营地分开。树起这道栅栏,其实不是为了防备偷袭的明军,而是为了防备闯军士卒。闯军和官兵连年征战,发生过不少次这样的战例——闯军在晚上被官兵偷袭,士卒大乱,哭喊奔逃,为了抢夺一条活路,甚至不惜砍杀周围的袍泽。炸了营的士卒四处奔逃,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