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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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受穷。”董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缓缓道:“本官对你们,也是一视同仁,和军兵们规矩一体。凡十五岁以上之男子,每人授给租田十五亩,必须种植谷物。十五岁以上之女子,每人授租田十亩。丁牛四岁以上之大者,每头受租田十亩,一户限牛最多为四头。”
“记住,是租田,不是给田!这地,还不是你们的,只是拿给你种。不过也不要担心,若是你们表现的本分老实,诚恳能干,本官自是不会吝啬!另外,你们每亩地的租子,是五斗五升五合。能给你们剩下不老少!”
他指了指站在右手边的那一大家子,正是洪三元一家:“像是这一家子,有丁男四人,丁女四人,俱是十五岁以上,再加上本官分给他们的耕牛,便可分田一百一十亩!这一百一十亩田,除去交了地租的,剩下的粮食,绝对够这一家子吃用了!不但够吃够用,攒下的粮食换成银钱,怕是用不了两年,大房子也能起来!日子都是红火!”
他笑了笑:“说不得儿子的聘礼,闺女的嫁妆,也就都有了。”
他构筑的美好前景让洪三元一家都露出了笑容,这个老实的汉子像是许多庄户人家一样不善言辞,只是带着一家人跪地给董策磕头。
“起来吧,起来吧!”
董策笑道,然后又说了两句,最后道:“从明日开始便要准备垦田。明日你们便不能在墩中住了,自己去外面,就在墩墙左近寻觅地方建起房子就行。记得,别离开墩堡所在的这土丘。”
然后董策便是指定了五个人,让他们明日开始带着人划分土地,以十亩地为一井的单位,如此方便分配。
当人拥有某些权力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基本上都是这权力会为我带来什么,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都很正常的一件事,乃是人的本心在作祟。尤其是这个混乱无序而又饥饿蔓延的时代,这些饱受折磨道德观念已经几乎无存的人们,就更是如此。他们对强者敬畏,却不意味着心里有足够的道德标杆。这五个人也不例外,听完之后都是心里一喜,已经存了要为自己谋一份私利的心思。
只不过接下来董策的一番话却是让他们心里冰凉。
“耶律斡里和,你盯着他们,若是有谁敢徇私舞弊,以权谋私,直接打杀了!”董策淡淡一笑:“另外,明日规划好的土地,别人先选,你们五人最后选。”
几人一听,都是赶紧跪下,纷纷道:“小人绝不敢徇私舞弊。”
董策也不管他们混乱的称呼,按理说,他们都是应该自称奴婢的。
“粮种这两日也会发下,你们分了土地,便尽快耕种吧,莫要误了冬麦的农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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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策当夜就回了磐石堡,堡中他的那小院儿给收拾的干净温馨,自然是不愿意再在安乡墩里过夜。不过耶律斡里和以及那五个巡夜斥候则是留在了那里,以防这些新加入的百姓有什么变故,如此一来,磐石堡这边巡夜的就只剩下五个人了,连个轮替的都没有,只得让石进和周仲两人也加入其间,算是勉强能撑过来。
等到第二日,马林领着另外五个骑兵去往安乡墩,耶律斡里和则是换回来。
手下的人越来越多,盘子越来越大,董策越发是感觉到手下可用的人捉襟见肘。
第二日一大早,太阳还未出来,也就是五点钟左右的光景,董策便是让把昨日新附的流民都给召集了起来。
下面黑压压的一片,董策当众宣布了对这些流民的安顿,和之前那些百姓一视同仁,凡十五岁以上之男子,每人授给露田十五亩,必须种植谷物。十五岁以上之女子,每人授露田十亩。丁牛四岁以上之大者,每头受露田十亩,一户限牛最多为四头。
若全家都是老小残疾的,十一岁以上及残废者各受丁男一半之田,年过七十的不还所受,寡妇守志,虽免课亦授妇田。
但是不授予他们桑田,同时每亩地的课税是五斗五升五合。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种的这些田地,是董策随时都可以收回的,并不是他们的私产。这样一来,就把他们同那些早前迁来的百姓给分化开了。
董策很清楚,好处一次给的太多,以后也就不值钱了。
只不过考虑到现在手下的耕牛存货很少,再加上这新一批的流民普遍家庭成员都很少,很多光棍儿甚至是一户就一口,因此董策予他们分田之时,还是按照每户一头耕牛的标准划分,但是实际上,则是五户合用一头耕牛。五户互相监督,一旦耕牛出什么问题,五户都要被问罪。
一二二章 赐名
此时磐石堡正是草创之时,万事都奉行的一个严苛狠厉,正是要让所有流民从过往的角色中转变过来,整治所有的不良风气,再不敢有任何的冒犯违逆。在他们心中牢牢的立下守规矩的想法,战战兢兢,老实本分,这和下马威就类似之处。
所以这问罪,基本上就是杀头了。
这年头儿,牛真比人值钱。
这些百姓自然又是一番欢呼感恩不提。
接下来却是今日的重头戏。
董策要为昨日选定的那三十六名家丁赐字。
这可是个新鲜事儿,大伙儿都想瞧瞧,而董策也没有让别人走的意思。
董策坐在椅子上,王通站在他左边,手里拿着一卷名册。苏大成站在他右边,手里捧着一个托盘,里面放满了白花花的小银锭子,阳光映照着金花银的光芒让人们花了眼。三十六个家丁在他面前五步之外站成一排,面色恭敬。能活下来的流民本就是身强体壮的悍勇之辈,他们又是从这些幸存者中挑选出来的,更是佼佼者。西北边地的汉子,身高本就是要高一些,这些家丁一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的,又吃了饱饭,睡得好觉,换了新衣,站在那里,威势十足。
董策朗声道:“自此之后,你们都是本官的家丁,入了我董家,改了姓氏,就得好生听命。”
家丁们齐齐跪下,磕头称是。
董策又道:“本官将你们分为三都,每都十二人,每一都,各占名姓中中间那一个字儿。分别是忠字辈,勇字辈,毅字辈。本官又选了三百个上好的大吉之字,为你们名姓中第三字。分别乃是:康子同安睦,勤朝在肃恭,绍伦敷惠润,昭格广登庸。孟季均荣显,英华蕴盛容,宏才升博衍,茂士立全功。贤能长可庆,睿智实堪宗,养性期渊雅,寅思复会通……从此之后,再有家丁加入,也是按此例顺序。”
董策洋洋洒洒的说了一通,为了选出这些字儿来,董策可谓是煞费苦心,昨夜房中油灯亮到很晚才熄灭。
“现在开始赐名。”王通拉长了声音儿道,他指了指站在最前头的魏青:“你,第一个。”
魏青大步向前,走到董策面前跪下,董策正色道:“从此之后,你便是董忠康了。”
“是,老爷!”适才的魏青,现在的董忠康郑重的磕了个头,大声道:“魏青已经死了,以后只有董忠康!”
“好生做事。”董策取了一枚一两重的小银锭子放在他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
董忠康眼圈发红,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莫:“愿为老爷效死。”
然后便是退到一边,接下来是第二个。每个人董策都是起名字,说两句安慰的话,而后发给银子。
家丁们心里都充满了感激,这是一种因为被重视,被认可,而生出的类似于士为知己者死的一类情绪。
他们可能说不出这样概括性的话,但是道理是一样的。他们也见多了收家丁的事儿,却从未见过乃至于是听说过哪个将主会这般用心的起名字,若是换成别人,就是董大董二这般排下去,一直到董三六。
这体现出来的是家主大人对他们的重视。
这让他们心里暖贴的紧。
等最后一个家丁董毅茂从地上起来之后,董策站起身来,大声道:“所有家丁,管吃管住,每月拿一两银子的饷银。”
这句话一说出来,周围的百姓们看向家丁们的目光中顿时是充满了艳羡,而家丁们则是都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板儿,下巴也昂了起来,一脸的骄傲自豪。
相对于百姓来说,这些家丁的待遇只能用优容两个字来形容。
管吃管住就意味着没什么花销,一个月一两银子则意味着一年就能攒下十二两银子,只要几年的功夫,就能盖起来一座带院子的七八间敞亮大砖瓦房。这在庄户人家里,便是最最了不得的光鲜了。
董策这般做,也是为了把自己手下的家丁打造成一支精锐中的精锐,最强悍的存在。既然这样,就需要极大的训练量,也就不能一边耕地一边训练了,而是需要成为只管打仗,只管磨练武艺,打熬身体的战争机器。
董策的目标,是把他们培养成白甲那样的精锐。
但是就算是他自己也清楚,这个目标,可说是遥遥无期。
让百姓们散去,董策却是带着这些家丁进了堡中,让他们在官衙之外等待,叫着石进等人进了官衙。
他坐在上首,目光从自己这些心腹脸上过了一遍,忽然问道:“王通,王浑,你二人可愿入我府中?”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
大人这是何意?
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让王通和王浑如董府,可是王通王浑都已经有了官身,虽然还未实授,但是衔儿摆在这里。弃了官身去当下人?
董策的脸上殊无半分笑意。
王通王浑心里也纳闷儿,却是本能的服从董策的命令,几乎未经思考便下跪磕头道:“属下愿意。”
董策露出一丝笑意,起身亲自把他两人扶起来,哈哈笑道:“岂能让你们吃亏?放心,你们的官身,本官给你们留着,你们依旧是军籍,以后再有什么打仗升官儿的事儿,也少不了你们。只是本官须得人手统领家丁,你们便担当着。”
王浑王通二人大喜,赶紧磕头道谢。如此用来,他们前程不误,河东侧的关系却是更加紧密了。
他瞧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耶律斡里和,道:“巡夜斥候,你便别统领了,你们三人,统管本官家丁。王通,你管忠字都。耶律斡里和,你管勇字都,仍担任军法官。王浑,你管毅字都。”
三人领命。
然后董策出去向家丁们宣布了任命,让他们各自见过官长。
至于王通原来管着的民政这一块儿,现在归周伯管,王通副之,帮助周伯上手。
“还有一件事儿。”董策拧拧眉头:“现在咱们的民户制度,有些混乱,方才本官责令新附的民户五户用耕牛一头的时候忽然想起,咱们现在应该用保甲制度了。”
“保甲制度?”
众人一听,纷纷赞同,石进道:“正是如此,有保长甲长,上承大人官令,下监百姓说话,并征税收粮,组织兴修水利,劳工劳役,也是便利,更减轻了咱们许多负担。”
周仲道:“手里有了权,就得寻思着为自个儿折腾点儿好处出来,这等事儿,见多了。民户里头保长甲长欺压百姓的事儿,听了一耳朵,咱们要立保甲制度,可得盯着他们点儿。”
耶律斡里和这时候在自然是当仁不让的跳出来:“敢欺压百姓者,假公肥私者,徇私舞弊者,腰斩!贪污银二两以上者,剥皮充草!”
“别动不动就剥皮充草。”董策瞪了他一眼:“不过确实须得加强监督,这个差事,便交给你了。”
石进思忖片刻,忽然道:“大人,还有一桩,这些人现在是民户,受保长甲长管辖,以后被征发成军,若这些保长甲长再是军官,则不堪设想。”
董策面色肃然的点点头,这个顾虑他还这没想到。想想也是,若保长甲长还担当军官,相当于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了,岂不是自己的军中出现了无数个小微型节度使?
自然不能如此。
“到时候打乱编制,混编成军。”董策道:“另外,保长甲长,决不能终生制,更不能世袭,这样,一年一换。”
这个差事交给了周伯去办,由他制定名单,提出保长甲长候选人,而最后的任命权自然是在董策的手里。
安排完这些,董策和王通,耶律斡里和,王浑四人带着三十六个家丁前往安乡墩。
也是在这个中午,董策让周仲骑快马赶往孤店,给‘金庆和’的掌柜赵大会带个话儿,请他帮个忙。
帮忙买几本书。
并且叮嘱,此事极为紧要,一定要竭尽全力,必有重金酬谢。
董策给了周仲两匹马换乘,一人三骑,飞快而去,可见其心情之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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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高照,阳光凶狠的洒了下来,又让人找回了炎炎烈日的感觉,秋老虎的威力显露无疑。
董策四人骑在马上,在他们后面,三十六个家丁排成两列队伍,跑步跟着。董策今天穿着铁阀甲,这铁阀甲其实就是一种大型札甲,形制类似于宋朝之步人甲,巴掌大小的甲片是工匠一锤一锤的冷锻出来的,把本来很厚的熟铁甲片给打的厚度不到原先的五分之一,把里面的杂质用这种笨法子给淬炼压榨出来,剩下的就是坚硬。如此打造下来,其材质已经是近似于后世的钢的硬度了,若不然的话,直接使用熟铁,其硬且脆,跟石头也差不多。
当然,其打造也是极为的麻烦,这么一副甲的话,甲片外加用铁丝串连,一个工匠没有三两个月是绝对打不出来的。而且需要耗费熟铁百斤,加上人工费用,下不来三五十两银子一套。
一二三章 令人难忘的第一堂训练课
厚厚的钢铁甲片被晒得滚烫,若不是甲胄里面有牛皮的内衬,外加他里面还穿着衣服,肯定是会被烫伤。
今天格外的热,他额头已经见汗了。
骑着马的他尚且如此,那些下面的家丁就更是不堪,天气又热,他们穿的又厚,一个个已经是汗流浃背,把衣服都给溻湿了。这样一来,相当于身上的负重又平白多了不少。
从磐石堡到安乡墩也不算近,足有七八里远,他们便是这么一路跑下来的,中间连停下来喘口气儿的功夫都没有。不过还好的是,他们之前都是庄稼汉子,也有给人家扛大包的,拉车的,经常干重活儿累活儿,因此身板儿打熬的极好。虽说饿了这许多时日,但是昨日报餐两顿,美美的睡了一觉,今儿个早上也是敞开了肚子吃,这身子就恢复了许多。
这样的跑步,对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也没有人一个人说话,更没有一个人抱怨。董策在出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不允许发出任何杂音,每个人都是凛然遵命。他们都很珍惜这一次的机会,生怕表现的不好引得家主不悦,以后可没好果子吃了。
想想这两日的生活,再想想之前那几个月甚至几年过得日子,真真是天差地远。
等到了安乡墩的时候,远远地,董策就瞧见了安乡墩周围那些已经抛荒的地里,不少人正在着急忙慌的耕作着。甚至已经有许多百姓架着犁铧,赶着耕牛,开始耕地了。他们基本上都是以一家人为单位,一个人在前头引着牛往前,一个人在后头使劲儿的往地里摁着大犁,试图翻出更深的土来。而剩下的,则是拿着耙子在后面平土。
由于事关自己的土地,这是中国老百姓最为看重的事情,所以今儿个一大早这些人便起来了,然后请了耶律斡里和这位尊神做监督,把土地分好,吃过早饭就开始耕地锄草了。
他们一家里面人不少,除开耕地的之外,还有人就在墩墙外面的土丘平坦处,寻一块儿地方,正在搭建窝棚。都尊了董策的吩咐,和墩墙靠的很近。
见到董策等人过来,地里跪了一地的人,董策摆摆手:“起身,好生做事吧!”
众人纷纷道:“谢过老爷。”
由于只有十二户,所以董策每户都分了耕牛,这也让他们的进度快了不少。
到了安乡墩,董策回身瞧了瞧那些热得不行的家丁,吩咐道:“原地休息。”
一听这话,家丁们如蒙大赦,有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更多的则是开始脱身上的衣服,想要凉快儿凉快儿。
却不料董策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阴沉下来,他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家丁们中间,拿着手中腰刀,连着刀鞘便是狠狠的向着那些坐在地上或是正穿衣服的家丁砸了过来。也不说话,只是抿着嘴沉着脸狠狠的打。
家丁们一下子被吓住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老爷恕罪,老爷恕罪……”
其他人也有样儿学样儿,纷纷跪倒在地磕头求饶。董忠康方才只顾得打量这雄壮的安乡墩了,手都摁在扣子上了,却是没顾得上脱衣服,这会儿吓得也是赶紧随着跪地磕头,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暴打,只是等了好一会儿,那刀鞘也没落在自己头上。
只是他们心里即委屈又惶恐,不知道为何就挨了这么一顿暴打。别说是他们,就连一边的王浑三人也是大眼儿瞪小眼儿,不知道怎么地就来了这么一出儿。
董策却似乎是不依不饶,一个人一个人的挨着个儿打了过来。他下手又狠又重,被他抽达到的人后背上立刻就是浮现出来几道红肿的伤痕,再加上一流汗,蛰的人生疼。
终于是打完了,董策喘了口气儿,冷声道:“知道本官为什么打你们么?”
“因为你们不尊号令!本官让你们原地休息,一没让你们坐下,二没让你们脱衣服,你们竟敢自行其是!”董策喉咙中发出了一声低吼:“都给老子记清楚了,战场上,训练中,都是讲究一个令行禁止,没有让你做的事儿你做了,就是违抗军令。再有下一次,可就不是刀鞘了!都听清楚了么?”
“听清楚了!”众家丁齐声道。
董策冷哼一声:“我听不见!”
“听清楚了!”
“本官听不见!待会儿还想不想吃饭?”董策吼道。
“听清楚了!”三十六个家丁齐齐的发出一声狂暴的吼叫,声震四野,就连远处那些百姓都吓了一跳。
“这还差不多!”董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全体都有,原地休息,可以坐下,可以脱衣服乘凉。”
“是!”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