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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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儿,一把好兵刃对于士卒来说都是极为难得的,更别说是像张麻子这等需要武器,却又没有门路搞到武器的市井之人了,他们最是想要这玩意儿。有一把好刀在手,他张麻子的底气又能壮不少。
“得了,客气什么!”石进不耐烦的摆摆手:“这刀便送你了,我这里还有。这是咱们当初杀了那些南下的建奴鞑子抢来的,叫做顺刀,是建奴们常用的兵器。”
张麻子不由得咂舌,咱们都是偷土财主的,人家是抢建奴的!这差距得有多大?
他讪讪的把手收回来,讷讷道:“那,那,小的多谢石大爷!”
石进淡淡一笑,摆摆手自去了。
他送这把刀,却也是为了种下善因,只求将来结一个善果。以后少不得还要和这阳和城来往打交道,像是张麻子这等地理鬼,用处极大。之前几次他用张麻子,都是把他给打服打怕,现在却是给点儿甜头的时候了,以后也要尽心尽力的办事。
那边厢又说了几句,刘三也不敢多留,拿过董策给的银钱,转身便离开,给董策他们留了几支火把。
待他们都走了,董策让周仲打着火把,吩咐石进上前把那些人脸上蒙着的黑布都给扯下来。
那些人眼睛接触黑暗久了,乍一逢到光明,都是眯起了眼睛。
董策上下打量着他们,这些人老少都有,年纪最大的怕不得有五十多了,最小的一个也就是跟自己差不多的年岁。他们目光有的凶狠,有的呆滞,嘴里都被塞了一个木楔子,木楔子的两端都拴着布条,在脑后打了结,这让他们嘴巴不由自主的便张得大大的,口水不断的滴下来,把胸前的衣服都给弄湿了。
董策在打量着他们,他们也在打量着董策。
当他们看清楚自己的处境的时候,一个个心里都跟着了火也似,烧得旺旺的。这已经不是在守卫森严,铁栏挡路的大牢里面了,四面都是荒野,而眼前只有三个人而已,旁边还有马。
“若是能打杀了这几个人,或是抢了一匹马赶紧走……”
不少人的心思立刻便活泛起来。
他们本来都是在大牢里面绝望的等死,这会儿当发发现自己有希望活下去的时候,顿时心里跟猫爪也似的撩着。
虽然面前这几个人看上去也不好惹,但是对于习惯于用人数和凶恶程度来判断敌人实力的他们,却是觉得这要比那些牢子们好对付的多。
他们眼神闪烁,董策大致也能猜到他们是什么盘算。
他摆了摆手:“走!”
“走!”
石进翻身上马,一拉长铁链的一端,便是要拉着他们走。
里面却忽然有一个翻身趴倒在地,浑身抽搐着。
董策皱了皱眉头:“问问他!”
周仲想要上去,石进却摆摆手,自己翻身下马,把那死囚口中的木楔子拿出来,那死囚赶紧张大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石进冷哼道:“为何不走,你有何事?”
那死囚的眼中闪过一抹恶毒的光芒,倒在地上大咧咧道:“俺不想走了,腿疼脚疼!让俺歇上一宿。”
周围那些囚犯也是纷纷发出各种声音,或是敲打着手铐脚镣,或这口中哟哟着,对这死囚进行声援。
董策目光一缩,知道他们这是在试探自己的底线,自己一旦表现的有所软弱或是犹豫,这帮人立刻就会蹬鼻子上脸。
他翻身下马,走到那死囚面前,冷冷一笑:“累了是吧?走不动了是吧?”
他弯腰,踩出了那死囚的胳膊,那死囚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大声的嚎叫起来。
石进又给他嘴里塞上了木楔子。
董策伸手握住了他的一根最长的中指,而后便是反着骨节,狠狠的往后一掰!
咔嚓一声脆响,那一段骨节直接就给掰断了,整个手指头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扭曲状态。
那死囚嘴里发不出声音来,但是从他那瞬间僵直,然后便剧烈抽搐,跟羊角风一样哆嗦的身体就能知道,他是痛到了何等样的程度。周围那些死囚的脸上也是闪现出骇然之色。
董策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又用力掰断了一个骨节,那死囚眼中流露出哀求之色,董策却是管都不滚,如此下去,把他一根中指都给掰成了碎片这才是放手。
那囚犯已经是疼的死去活来。
董策寒声道:“现在还脚疼腿疼么?还能走么?”
那死囚眼泪都出来了,赶紧摇头,然后觉得不对劲儿,又赶紧点头。
董策瞧着其他人,嘴角露出一抹森然的笑意:“给老子听清楚,把你们弄出来,不是让你们享福儿的!从现在开始,老子骑马,你们老老实实走着,谁若是跟不上,老子就让你们精神精神!”
死囚们都低下头,心里自是不知道转着什么恶毒的念头,但经过这一番威慑,他们也知道董策不好惹,至少现在是没什么异样的心思了。
至于以后……?董策只是冷笑而已。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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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一七八 大青山
这里是大青山的余脉。d…m
在后世,大青山所在的位置,是在内蒙古和山西的交界处,大部分位于内蒙古境内。
在内蒙古的南部,长达千里的阴山自东向西绵延横亘,宛如一座巨大的屏障,阴山东与冀北燕山余脉衔接,西与贺兰山、北大山、马鬃山等相通,把广袤的中原大地北疆护佑在它的臂膀之中。
而这道山脉,也成了数千年来实际意义上中原和北方夷狄中间的一座屏障。南则富庶,北则凶悍。
而大青山,实际上就是阴山中段的称呼,也是阴山的主体。
晋北山地丛生,而这一处大青山的余脉,也被南边的汉人百姓们称为是大青山。
不过说是山地,这里地势却颇为的奇特,并不像是中原或是江南的山地那般陡峻紧凑,而是非常的阔大。
山峰都并不是特别的高,也不是非常险峻,尤其是面向这大草原那面的北坡,更是平缓。山间遍布着大量由于几千万年的风蚀水蚀作用而形成的残破低山丘陵和面积广大的盆地,在其边缘位置,更是逐渐和大草原连为一体。
在山麓位置,分布着许多侵蚀残余的低山和众多山沟,雨后洪流破山而出,便在山麓谷口的位置形成了大片大片的冲积平原区。在大明朝刚刚立国之时,正是兵力雄厚,势力高张,夷狄望风而逃。在那个时候,大青山山麓还分布着许多的屯田庄子,有军屯,也有民屯。这些富饶的所在,其粮食产量丝毫不逊色于中原地区。
而不知道经过多少年的岁月,山沟为流水侵蚀成为宽谷后,便形成了前山与后山的交通孔道。
这种交通孔道不知道有多少,仅仅是叫得上名头来的,较为大型的河谷就有三四个,适合超过或者接近万人以上的大队人马通行。
当年的鞑子,现在的建奴,每每都是从这些河谷呼啸而来。
大明朝曾经花大力气整修边墙也就是长城,但是时至今日,那些花费了几千万上亿两白银修建起来的边墙早就已经荒废了,除了蓟镇之外,宣大两地的长城几乎已经没有兵力驻守了。就算是和建奴正当面,戒备最为森严的蓟镇,也不过是在重要的关口才有士兵驻扎而已。
而在宣大,采取的措施就是在距离那些交通要道不远的地方,修建堡寨,这就是一个个的城堡,边墩的由来。
这些堡寨并不是紧紧贴在山下,而是距离那些孔道的出口不远,大约在十几里到几十里之间。而在城堡的更外围,探出去的便是一个个的边墩。
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两道防御线。
这个构想本来是极好的——在这个距离上修建堡垒,既能使得堡垒周围有大片的土地供军户耕种以此自给自足,同时也扼守住南下的要路,使得侵略之寇不得不一个硬骨头一个硬骨头的啃,必然兵力损失惨重。就效果来说,这比守住长城那薄薄的一层防线要划算得多。
但是在这大明末年,将官贪婪刻毒,百姓士卒麻木怯懦,军队战斗力差的令人发指。数年前的察哈尔,现在的建奴,在这片晋北大地上呼啸而至,而无一兵一卒敢于出战!这防御线,也就彻底的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成为了摆设。
一切的根子,还在人。
此处乃是大青山南麓难得的险峻之地,唤作虎头山。此处已经在长城之外,距离边墙有数十里之遥。
一座足有数百丈高的大山巍然耸立,形如一个虎头也似,极为的威猛。
这座山足有三四里方圆,山的南麓较为平缓,在山前,则是一片盆地,有两条河从盆地中穿过,形成了一片面积阔大的冲积平原,上面乃是长满了长草的厚厚草甸子,不过这会儿已经变成了一片枯黄的颜色。
在山脚和不高的所在,则是大片的灌丛以及稀疏松林,再往上,则是油松、侧柏、杜松、山杨、栎树、云杉、白桦等混杂而成的大片大片的林子。
虎头山遮挡了来自北边儿的寒风,因此这会儿虽然外头天寒地冻,一片枯寂,但是谷中的温度却还要比外面高一些,也并不觉得太冷。
此时,在长长的荒草之间,便有一行人正自在其中艰难的行走着。
这一行人大约有十来个,都是穿着宽大的棉甲,只是棉甲上面都是很脏了,不知道多久没打理过。他们都牵着马,马上马鞍倒还齐全,马鞍旁边都挂着刀,显然也是不好惹的角色。虽然一个个神情委顿,只是低着头往前走着,但是那双眼睛偶尔一开合之间,便是流露出一股狠辣之色、
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一个人,大约四十来岁,长相削瘦斯文,只是那眉宇之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狠厉阴沉之色。
正是前镇羌堡守备,现在被宣大总督,山西巡抚,宣府巡抚,大同巡抚等大明权力官员一起下了海捕文书,穷搜天下捉拿的叛逆钦犯,侯家伟。
他比起刚刚从镇羌堡逃出来的时候要瘦了不少,面颊都熬了下去,显得颧骨更高了,眼窝也深了不少。身上穿着的外袍已经破了好几个洞,露出了里面红铜色的山文甲。显然,这段时间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不过似乎对他的影响不大,相反,他的气质更加的凝练沉稳了一些,整个人虽然瘦了,但是原先身上那赘肉不见了,反而更加的挺拔。他的眼神坚定而锐利,其中更燃烧着一股熊熊的斗志。
董策若是见到他此时的样子,定是会感叹。这个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拥有顽强的生命力,怎么都打不死压不服的良好心态,很快就能从上一次的失败中恢复过来,反而是越战越勇。
你不是要我死么?我就偏生要活下来,看看咱们最后到底是谁死!
董策是这种人,显然,侯家伟也是这种人。
也正因为内心强大如此,他的行为也是坚定果决,从而给追随他的人带来了希望,没有让队伍就此星散,他也变成孤家寡人。
距离他们从镇羌堡中逃出来,已经整整十二日了。
当日他们一路逃窜,侯家伟的打算是出逃后金,投降建奴。他就在边关,知道的比别人更多一些的——在那些从后金领地回来的商人口中,后金汗黄台吉雄才大略,跟北京城那位燥切刻薄的崇祯皇帝相比,反倒是更有英主之相。至少从胸襟上是如此的,但凡是投降后金的文武官员,多半是高官得坐,厚禄得享。
像是那位降了后金,曾经在崇祯四年祸乱大半个山东的耿仲明,在大明不过是个参将,见了知府县令都得磕头,一个地方上乡绅的家奴都敢训斥他如奴婢。但是人家降了后金之后,大汗也召见,也赏赐给娇妻美妾,也赏赐给奴婢府邸,金银珠宝更是不缺,还让其独领一军,极为器重。
孔有德耿仲明的事儿,早就由后金的探子细作散步到了大明的各处,而不少大明朝的将官甚至是的不得志的文人士子也不得不承认,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们确实也是怦然心动。
黄台吉收买人心的手段非常高明,作为一个跟父亲,跟诸位兄弟斗争了多年才真正登基建极,一人南面的一个成熟的政客。他的手腕,心机,隐忍等等,都不是那个长于深宫之中,被东林党群臣包围,志大才疏,又燥切刻薄,今年不过二十五岁的年轻朱由检可以相提并论的。
今年黄台吉南下入寇宣大的时候,有大同监生张文衡徒步赶往宣府去投效便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所以侯家伟也很有自信,他若是归顺后金,只凭着对宣大如此之了解这一优势,就足以获得重用。
但是问题是,他们出逃之时,身无分文,也没粮食,想这么逃到建奴那边去,真真是痴心妄想。于是侯家伟打算先去打劫个村寨,弄些粮食金银马匹再说。他打算靠着官兵这一层身份,直接就进去抢,谅那些刁民也不敢反抗。
却没想到刘若宰的反应比他快的多,事态稍一稳定就传令周边个城堡边墩民堡,协同捉拿侯家伟。
侯家伟等人在一个荒村里头潜伏了一日之后,第二日刚到一个民堡附近,便是被人给认出来了,那民堡大门紧闭,墙头上还往下扔石头,侯家伟一行人都是骑兵,根本是毫无办法。他见这般情况,便知道自己处境不妙,立刻带人北走,一路上根本不接近人烟,打劫了一个路过的商队之后,才算是勉强能支撑下来。
这种局面下去投奔建奴,怕是走不到半路就得饿死,再加上冬天也到了,大雪一下,根本无法赶路。于是侯家伟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暂时先投靠他曾经的合作伙伴,大青山贼,白麻子。这支小而精的队伍,继续追随着他,因为他们除了跟着这位已经做了他们接近十年主子的人之外,实在是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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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一七九 能屈能伸
一行人走在几乎达到大腿中部的高高枯草之中,都是有些蔫儿,除了侯家伟和侯景。d…m侯景此时正警觉的走在侯家伟身边,手中还拿着他那张足有一般人手臂粗细的巨弓,眼睛警惕的看着四周。
他也瘦了一些,下巴上胡子拉碴,显然是很久没刮过了,但却是精悍依旧。他披着一身数十斤重的铁甲,却是依旧步伐轻盈,跟没事儿人也似,走路腰微微的弯着,形如猎豹,浑身上下满满的都是活力!
“什么人?”
侯景忽然一声低喝,一支又长又大的重箭已经搭在了弓上。
只是箭头指着的那一处所在,却只是密密的枯草,又哪里有人了?
“且慢!”发话的却是侯家伟,他摆摆手,示意侯景把箭收回去。
对于侯景的眼力他素来是相信的,冲着那处草丛拱拱手,道:“可是白大当家的人在?在下不是敌人,还请劳驾通传一声,镇羌堡故人来访!”
那里却依旧是荒草寂寂,无人应答。
侯景和其他家丁脸上已经都是怒意勃发,攥紧了手中的兵器,这不是明摆着耍人玩儿么?
侯家伟却是极有耐心的,又是不动声色的重复了两遍。
这时候,那荒草中才站出两个人来,不但有两个人,竟然还有两匹马。
那两个人身量都不高,在加上身上穿的都是土黄色的衣服,那战马也是从蒙古马中选出来的矮马,因此藏在草窝子里,等闲根本就发现不了。
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颇为的陈旧破烂,上面还打着补丁,显然日子不怎么好。想想也是,若是真正有地位的,又岂会给派到这里来当暗哨这等喝风吃沙的苦差事。
他们的目光在侯家伟等人的铠甲上转了转,满满的都是掩不住的贪婪。其中一人扬声道:“你是何人?”
“你只需说镇羌堡故人,白大当家的自然便知道了。”侯家伟很客气的说道。
那两人低声说了几句,狐疑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扫,其中一个翻身上马道:“你们在这儿候着。”
说着便是转身打马离开,而另外一个人也是上马,警觉的打量着他们。
侯家伟使了个眼色,一个家丁会意,笑眯眯的凑上去:“这位兄弟……”
说这话,手便是拢在袖子里把一小锭银子送了出去。
那马贼警觉的神色立刻就缓和了许多。
很快,在那个去报信儿的马贼回来之前,侯家伟便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绝大部分信息。再加上他之前便知道的那些,这白麻子山寨的大体轮廓便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了。
毕竟马贼终归不是军队,上下等级虽然也森严,保密制度却是四处漏风,一个小喽啰知道的可能也不比首领少多少,顶多是不那么精细罢了。
白麻子匪帮原先有男子差不多三百三四十人——这也就意味着其能够动用的武装力量就是三百三四十人。马贼是不需要老弱的,只需要青壮年汉子和一些泄欲的女人,历次的劫掠自然就有伤亡,会很顺理成章的淘汰掉老弱。
这三百三四十人中,成家的大约有九十多户,其它的都是光棍儿。
上一次去打十里铺,只有四十人留守,几乎是倾巢而出。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当场就死了七十多个,被抓了十六个,逃回来的二百多人中,后来又有一些受伤的由于缺医少药而死去,现在寨子里面男子只有二百人出头儿了,有的还是断了胳膊瘸了腿儿的残废。
不过这一下子,就空出来了不少女人,这些女人刚当寡妇没多久,就又强迫或是自愿的上了别的男人的床。
侯家伟还得知,现在山寨的日子不好过。本来想着打下十里铺大肆劫掠一把,结果却是元气大伤,连个毛都没抢着,还把之前抢的那些东西都给扔下了。现在山寨就靠着以前的积蓄度日,已经快要断粮了。很多人提议再出去抢一票,但是队伍里面最能打最能杀的几个头领都死了,连耶律斡里和都不知死活,是以白大当家的很是顾虑,一直就没有决定。
侯家伟听到这些,腹中渐渐便有了底气。
这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阵闷雷般的马蹄声,地面也是微微颤抖。
侯家伟精神一震,正主儿来了!
抬头一看,数十名骑士策马而来,长草起伏,扎眼便至。
待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