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无意摘朵花-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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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不语反趴在雪地上,她的嘴唇失了血色并且有些皲裂,脸色几乎和眼前的白雪没有差别,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一身本就带着血迹的衣服也因为应澜?刚刚的动作重新被染得又红又粘稠。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窜进花不语的鼻腔中,她已经顾不得刚刚下咽的双华醉相思了,只是双手紧紧抓住一把雪想要借此扛过仿佛被凌迟了痛苦。
“咳咳……好痛啊……”花不语咳了起来,从她浅薄的呼吸来看,应澜?的这一手确实几欲要了她的命。
方尹倒在离花不语不远的地方,他一手撑着地面,另一手抚住被重伤了的胸口。看到花不语挣扎痛苦的模样,他心头一紧,大叫了出来:“不语!?”
不可以!她是大将军的夫人,是大将军最疼爱的女子,不可以就这么死在这里!不要把眼睛闭起来!不要放弃呼吸!会有人来救你的,所以一定要坚持住!大将军还在等你呢!
花不语勉强撑着眼皮,她的视线朦胧,看到的景物都快有重影了,但是当她黑白分明的眼珠看向方尹的时候,却在干皱的嘴角边扯起了一丝笑容。
我、不会死的,我、还要回到非深身边,我一定、不会就这么死了的!
仿佛眼神传递着这样的讯息,花不语气若游丝,口中呼出的白气喷洒在脸下的雪上,逐渐融化开来。
为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她也会坚持下来!只差不远了,这里离荆日都城已经没有多远了,她只要在坚持一会,就能见到他了,她的非深,她爱的人。
桓池看见花不语依旧没有因此而被打击垮,反而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不屈不挠的力量,这令他很不满。这个女人本应该哭天抢地的,然后求他救她,求他放她一条生路,苟延残喘。在他的眼里,花不语本应该就是这样的女人,她配不上时非深,所以他特别地瞧不起她。
但是,当她用那样的眼神越过自己看向方尹的时候,为什么他的心里会猛然一震?
那是种抹上了阳光的眼神,坚定,耀眼,不屈服,而且很顽强。就像皑皑白雪掩埋的贫瘠土地上第一棵嫩芽破土而出,不被现状困住,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她本应该贪生怕死的,可是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她?在受到应澜?那样残忍的对待之后依旧没有屈服,她的心里到底是在对什么眷恋得如此不舍?
“我花不语……绝对不会死!……”
她的声音轻得犹如一计尘埃,飘渺得好似天际最高处的云雾,又像点进荷花池里的数滴荷露,在偌大的池面上敲出非凡的乐曲。
无疑,桓池也被这虚弱的声音震撼了。
“你说什么?”桓池不敢肯定花不语刚才是否说过话,他走近了花不语想要再听一次。
花不语将黑色的眼睛一眯,在那缝中耀出纯粹的光芒。她双掌蓦然使起力量来,颤抖地支撑起前身,背后如被千道雷电击中般的刺骨疼痛都被她咬紧牙关扛了过来。
仰起那张被汗水布满显得极度脆弱的脸,花不语以她笑得如明珠般璀璨的神情看着桓池,口中坚定不移地说着:“你听好了……我花氏时不语,绝对不会死在这里!绝对不会就这么死了的!”
桓池似乎像听到了什么魔咒一样,猛地倒退了几步,他怔怔地看着那个面容苍白却又耀眼的女子,看着从她身上不断流下的血液将周身染红,看着她面无惧色,始终带着阳光般的笑容看着自己,他的心里竟然害怕了起来。
他在怕什么?为什么要怕这么个将死的人?
桓池收了收心绪,换上奸计得逞的笑脸说道:“哈哈哈,老子倒要看看,吃了双华醉相思的你怎么活下去!”
保持着脑袋中仅剩的一丝清醒,花不语应声道:“没有其他人吃了双华醉相思……就算我吃了,那又怎样?”
双华醉相思要两个人吃了才有效,只有她一个人吃了怎么会要她的命?
“哈哈哈,无知小儿!”桓池仰头大笑起来,他指着花不语轻蔑道:“老子问你,你可知道它为何被命名为‘双华醉相思’么?”
花不语犹豫了一会,在混乱的脑海中搜索了一下,似乎回忆起来第一次接触双华醉相思的场景。楚东风曾经这么说过??
“醉相思本为一对,双华相依相附,生死相随。你吃的是暗华,我吃的则是明华,从此你我便是生死相依,若我们之中有一个死了,另一个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得跟着碧落黄泉。”
依照他的话,不难理解。于是花不语开口回道:“双华醉相思顾名思义,双华分为明华与暗华,两者生死相依。”
“老子问你,当初楚东风给你吃的,是明华还是暗华?”桓池不善的笑意渐浓,他继续发问。
花不语不迟疑地回答:“暗华。”
桓池嗤笑了一番,然后指了指花不语的喉咙,他笑问:“那你猜猜,老子让你吃的,是明华还是暗华?”
“这有什么……差别么?”花不语疑惑道,反正她吃也吃了,明华和暗华又有什么不同?
桓池又一次仰天大笑,笑声中无疑是掺杂着对花不语的鄙视。“老子就说你无知!哈哈哈,要是楚东风那蠢货在这里,他一定不会是你这副无知的模样!老子就大发慈悲看在你快死的份儿上告诉你吧,双华醉相思的秘密。”
花不语曲起手臂来,让她整个人以舒服些的姿势侧躺,背后的伤因为雪地和低温的关系已经没有先前的那么痛了,她虽然感觉到太阳穴在突突地猛跳,但是桓池的话对她更有吸引力。
“秘密?双华醉相思不就是有种牵制的作用么?……它能有什么秘密?”花不语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竟然还往前挪了挪身子。
桓池难得一板正经,收起痞气,他竟然蹲了下来,蹲在花不语面前,凝视她急切的眼神缓缓说道:“天地自古分有阴阳,阴为暗,阳则为明,阴阳双生正如明暗相存。双华醉相思分有双华,以此看来,男子吞食明华为阳,女子吞食暗华则为阴,唯有如此,双华醉相思才有效用。”
“……”花不语消化着桓池的话,继而问道,“若是两人都为男子或是都为女子,该当如何?”
“那就先抓两个男子或是女子控制起来,再分别喂进明华和暗华,杀了男子或女子,另一个肯定得死。”桓池解释道。
竟然为了一己私欲而残害他人性命!桓池你果然够狠毒!
“你这个……卑鄙小人!”花不语极为不满地骂道。
桓池伸手捏住花不语的下颚,阴狠地说:“老子卑鄙?更卑鄙的还在后面呢!”
花不语吃痛一番,想要甩掉桓池的铁钳子却始终没能挣脱,只听桓池继续说着:“老子是没想到楚东风竟然吃了假的双华醉相思,不然老子肯定亲自抓个男人喂明华来控制你。”他停了停,又开始邪恶地笑了起来,“不过,现在也不迟,你刚吃的那个不是别的,就是明华!”
女子为阴吃暗华,男子为阳吃明华,如果反过来,女子吃了明华,男子吃了暗华,会怎么样?
花不语的冷汗已经不光是为了伤口的疼痛流的,更因为桓池的话。
“我吃了……明华?”花不语吞吐着,脑子却已经飞速地转动起来,她会怎么样?她吃了明华到底会怎么样啊?
“老子没必要骗你。”桓池极为肯定地点头,他松开捏住花不语下巴的手,转而在她皱起的眉心戳了戳,似笑非笑,“阴阳紊乱,明暗相转,其命不保啊。”
花不语陡然将眼睛睁大了,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你、你说什么……?”
“花不语,就算你再怎么挣扎,也逃不过双华醉相思的魔咒,你就等着时非深给你收尸吧!”桓池使劲在花不语的眉心一戳,留下明显的红印,他站了起来,俯视花不语渐渐黯淡变得失去光芒的眼睛。
这无疑是致命一击,没有光芒的眼睛,这个女人只能等死了,认命吧!桓池在心里这般想道。
方尹猛然从地上挣扎起来,纳起内力不顾胸口的钻心之痛,他以迅雷之势冲向因为花不语而没有防备的桓池,一掌结实扣在桓池的背心,桓池一时不察喷出血来,整个人也连带着飞了出去。
方尹急忙去查看花不语的伤势,却见她失了神的眼睛里正漠然地流下泪来,方尹心里一紧,他摇了摇花不语的肩膀:“不语?你怎么样了?”
花不语默不作声,只是任由冰凉的泪水滑过没有温度的脸庞,那副脆弱的模样看的方尹一阵心酸。
“不语不要吓我啊!”方尹扶起花不语的身体,让她尽量靠近自己,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应澜?急忙跑向桓池,桓池从雪地里站起来,胸前的玄色衣料被鲜血染成深色,他抹了抹唇角得逞地狠笑:“没用的,吃了明华的女人从来没有一个能活的,老子要时非深尝尝失去至亲之人的滋味!”
“不语,不要听他的!大将军一定有办法救你的,不要放弃啊!”方尹轻轻拍拍花不语的脸,见她面无表情地流泪,一时不知所措地慌了起来。“不语你听到没有?”
回应方尹的是桓池肆虐的笑声,响彻在这片郊外的雪地上空。
“老子总算知道了,你用的是何人的招式。”桓池琢磨这方尹刚才的那一招,自顾说道,“名动江湖一时的雇佣杀手百似锦的‘梵吟十二式’,老子就说怎么这么眼熟,百似锦是你的师父?”
方尹没工夫和桓池对话,一双眼睛和全部精神都放在了花不语身上。
“不语,说话啊!要是现在放弃了,一切就完了!你想想大将军啊,你就不想见大将军了么!?”
花不语木然地将散乱无焦距的视线移到方尹焦急的脸上,然后细声如蚊,带着哭腔和一丝不舍地缓声说道:“我想……我好想非深……好想见他,非深……我想见非深……”
泪如雨下,止也止不住的这种令人窒息的心痛,花不语捂着心口,一双被泪水冲刷干净的眼睛死死地望着高远的天空,忽然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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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弃子 '本章字数:3685 最新更新时间:2012…07…29 17:15:09。0'
这里是一片黑暗,没有声音,不知身处何处,她一个人在此游荡、迷失、沉沦。
非深非深非深……她没有见到他……她害怕一个人在这黑暗中独自游荡,这里好冷,身心好痛……非深……她只记得这个名字,一遍遍在心底深处呼唤着,呐喊着。
时非深猛然从深沉的思绪中一惊,他穿着银色的铠甲在帐中弯起了身子,宽大的手掌捂上心口的位置,神情痛苦。一旁的震见状扶了过来,关切问道:“将军你怎么了?”
时非深的额上泌出汗来,他的手隔着冰冷的铠甲紧紧捂住心口,那里绞痛得快要裂开了一样,击得他一阵身形不稳,仿佛不这么捂着它,心脏就会疼痛得炸开,或是停止。
“本将、没事。”时非深吃力地应声,可是身子却越来越弯,他不得不曲起单腿半蹲在地上。
“将军?”震有些急了,将军这是怎么了?好好地竟然会这么痛苦。
非深……我想见你、非深……我害怕……
深蓝的眼睛顿时撑大,时非深蓦地地站了起来,吓了震一跳。只见时非深急急地走向帐外仰起头来,一抹温暖的阳光顷刻布在他的身上,把银色的铠甲耀得闪亮。
“震,你原地待命,本将要亲自去一趟玉池山!”他的语气坚定又显得急切,他眸子里的深蓝浓重得像最纯粹的蓝宝石。
不语,不要怕,等我!一定要等我!
虽然不明白刚才心里的那阵撕裂般的疼痛和急躁的不安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听到了小女人在呼唤他,他要赶过去!无论如何都要赶过去!
“不语!”方尹小心翼翼地托住花不语完全失去知觉的身体,看着她紧闭着的眼睛,感受到几不可闻的呼吸,方尹不只是慌了神这么简单,“不语!不要睡!醒过来!快醒过来啊!”
摇晃着花不语软而无力的身子,她安静得可怕,就连那逐渐从身上散去的温度也让方尹打心底里感到害怕。
“你就不想见大将军了么?不语,睁开眼啊!”方尹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他的神色痛苦,从唇角到指尖都在不经意地发抖。
桓池和应澜?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应澜?对花不语没有多少感觉,他痛恨时非深的背叛,所以连带也痛恨时非深中意的女人。而桓池却在那残酷冰冷的表面之下,隐约感觉到自己内心身深处的一丝动容。
为这个他一贯轻视却能震撼他内心的女人感到动容。
这是种不为人知的情愫,在桓池自认为坚不可摧的思绪中像毒药一般迅速蔓延开。为此,桓池不得不攥紧了手掌,骨节发白引起一点细微的颤抖。
花不语这个女人,就算她真的死了,恐怕也难以从他的记忆中抹去。桓池猛然间意识到这点,然后顺着这样的心思,他的目光凝聚在花不语布满泪痕的脸上,在那恐怕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上停留了许久。
他似乎再也不会见到像她一样的眼睛了,那种能照射进人心里的、坚毅的眼神,被他亲手抹杀了。
“……活该!老子就说她是蠢女人,这个蠢货!”桓池不满心里所想,下意识地开口骂了起来。
如果她求他,而不是这样顽抗,他或许、或许会心软的。
如果不是为了时非深那个男人而拿起鸡蛋砸石头,放下脾气来求他,他或许真的会做出与自己意志相反的事。
应澜?看了一会花不语,然后问向桓池:“再留下去,那帮人就该追来了!”他们现在势单力薄,一旦被那伙武功高强的人追上,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桓池的视线并没有因为应澜?的话而收回来,他从花不语的脸上移到她垂落在雪地上的手上。
她的手生得不是很好看,不像那些美丽的女子拥有白皙如嫩葱的纤纤玉指,既不白皙又不细长,因为在地牢中关了那么久没有打理,她的手掌一块黑一块白看起来脏兮兮的像只爪子。
刚才抓了一把雪在手里已经化成了雪水,倒将她手上的污点带走了一点。从身上流下的血在她周围一点点绽开,她的手垂落的地方正好在染了血的雪上,然后那颜色仿佛染布坊的浸染效果一样,渐渐地沾染上她一动不动的手。
桓池记得,她的手虽然不漂亮,却在时非深因为解炽灭水的毒而痛苦的时候,给予了力量,不离不弃地守在需要她的人的身边。
那双手,支撑她扬起璀璨如阳的笑脸来面对他;那双手,在极度疼痛的时候也只是紧紧的握住;那双手,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要放弃。
而他的致命一击,却让那双手在冰冷的雪里松了开来,逐渐失去温度和力量。
“……王爷,害怕了?”桓池眨了眨因为目不转瞬而有些酸涩的眼睛,转过来反问应澜?。
应澜?皱起眉头,目光在四下里张望了一番。这里是一块空旷地,视野范围很大很容易被人找到,所以他们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你的目的达到了,快带本王离开!”
桓池的放手一搏,就是利用花不语的死给时非深造成伤害,从而引发皇城内的混乱,让他们有机可趁死灰复燃。
“哦?”桓池唇角一勾,邪笑了起来,“老子的目的是什么,王爷真的明白?”
应澜?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怒起了神色发令:“废话少说!快带本王离开!这里非久留之地,你想本王和你都被抓么!?”
那一头方尹仍旧在呼唤着花不语的名字,一声声一句句都十分深切。
桓池再一次看了过去,那头黑色长发披散在她的肩头,绕过方尹的手臂曲缠地盘落在地上。她的头发和她的眼睛一般,纯黑得恰到好处,与白色的雪争相辉映,阳光富有柔和温暖的颜色洒落在她的头发上,一丝丝的晶莹,一缕缕的流淌。
宛若流淌进了他专注的眼里,毫无防备的心里。
桓池怒啐了一声,他的心绪被打乱了!急忙收回视线,重新投在应澜?焦急躁怒的脸上。桓池玩世不恭的神情再次浮现在脸上,笑道:“不知王爷可听过一句话?”
“什么?”应澜?疑惑起来。这个桓池在搞什么?现在的关键应该是离开这里吧,他却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桓池伸出难得打理干净又整齐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花不语,然后笑里藏刀似的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在这个女人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桓池已经觉得没有玩下去的必要了。他本就是肆意妄为放浪形骸的人,既然游戏一场,他愿意什么时候停,就什么时候停,无需被他人束缚命令。
“你这是什么意思!?”应澜?发怒了,“你想过河拆桥?”
桓池笑道:“王爷错了,老子从来没有说过要给谁当河当桥,不过是王爷一厢情愿罢了。”
“好你个桓池!”应澜?被他的话激怒得一发不可收拾,他指着桓池眼睛几乎要喷火了,“本王如此信任你,你倒想独善其身!?本王不是那么好戏弄的!”
桓池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嗤嗤地大笑道:“王爷会信任老子?真是笑死了,老子要提醒王爷,看清楚了,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应澜?不知所以地打量着桓池,然后退开一步:“你到底何意!?”
“啧啧,”桓池摇摇头,“看来王爷果然不配做一国储君,将大好河山交到你手上,换做是老子也不会放心。”
“混账!本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应澜?精致的五官几乎快要挤在一起了,“本王会是封陌国的新帝!本王要一统山河做天下第一人!”
“哈哈哈,笑死老子了!”桓池笑得癫狂毫不控制,“王爷啊王爷,作为一位帝王,最重要的不是资质和天赋,而是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他冲着应澜?眼睛一眯,冷道,“尤其是国外之人。”
应澜?身躯陡然一震,倒退几步:“你、你……本王……”
“王爷最好不要忘了,老子可是一心向着虢洱国的,你是封陌国的王爷,你我本就是应该势不两立的,”桓池指了指应澜?又转回来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