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森-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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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学开车了。”丞风带头往客厅走。
“学开车?”两个女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是呀!我们决定再买一辆车,平常我不在家,无法接送她跟崇祺的话,便只能靠她自己了。”他一边说,一边跟儿子鼻子磨鼻子,那亲密快乐的模样,令她俩都看傻了,两人互相交换惊异的眼神。
我们决定?!这话说得好自然,听起来像是……毫无芥蒂的样子。
丞风跟茱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是她们共同的疑问。
“你们怎么会突然跑来?事先都没打个电话通知。”
“给个意外惊喜嘛!”
对这次突然来访感到意外的人绝对不会只有他而已,秀绮清清喉咙,朗声宣布道:“净文要结婚!我是陪她来送帖子的。”
“真的?!”丞风停下脚步,惊喜地看着净文。“是跟伍昭元学长吗?”
“对!不是他还会有谁呀?”净文一脸无奈地道。伍昭元是大他们一届的学长,净文和他相识相恋,有大半是靠茱敏牵线的,茱敏可说是他们理所当然的“媒人”。
“什么时候结婚?”
“三个月后!”
“恭喜!恭喜!”
“谢谢!”
净文甜甜的笑容中有掩不住的幸福。
“你们先坐,我带孩子去穿个衣服。”
“喔,好!”
待丞风一离开客厅,净文和秀绮立刻交头接耳。
“若不是我亲眼看到,打死我都不相信云丞风会成了一个模范爸爸。”秀绮叹道。
“对呀!可茱敏曾说过他对儿子真的没话说,现在果然证实了。”
两人都很难相信,大学时代风度翩翩的白马王子,如今竟摇身一变成了奶爸。
“看起来他是对儿子不错,那……他对茱敏呢?”
秀绮若有所思地望着楼上,从这可以清楚听到他们父子俩的嘻笑声。
“我不知道……”
净文皱起眉头。“每次跟茱敏联络时,我都刻意不提丞风。”
“我也是这样……”
秀绮也颇感懊恼。
虽说三人是好友,但出了社会后各分东西,不能再如学生时代般朝夕相处,之后又各自忙于职场工作,适应新的、更复杂的人际关系。她们是喜欢找茱敏聊天诉苦,因为茱敏在她们之中总是扮演倾听和建议的角色。相对地,她们则因事先假设茱敏和丞风仍处于“对立”状态,为了怕惹好友不快,所以都尽量询问她与崇祺的现况,对云丞风避而不谈,可如今……
“只好等茱敏回来再好好问她了。”净文揉着眉间说道。
“嗯。”
茱敏没对她们说的事,可多了……
“什么?!你们已经住在一起快一年了?”秀绮跳起来大喊。
“嗯。”茱敏注视着地面某一点。“放心!我们没有同房而睡。”
“谁管这个!你为什么都不跟我们说?”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茱敏微扯嘴角苦笑,眼神飘向远方,有时候面对最亲近的人,一些话反而说不出口。
“当初是我大言不惭说可以承担这一切,可以不要他,只要孩子,可如今我还是把他拖进来,让他负起这一开始他并不想要的责任,甚至让他不得不放弃月华,跟我结婚……你要我怎么跟你们开口?”
净文和秀绮默不作声良久,对这三人的纠纠结结,她们除了在旁干着急之外,一点办法都没有。
“丞风看起来是个好爸爸。”净文轻声打破沉默。
“他的确是。”
秀绮抬头望着她。“那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茱敏摇摇头。“没什么特别的打算,日子还是这样过。”
“你跟丞风相处得怎么样?”净文问道。
“……比想像中的好。”她轻声承认道。
净文和秀绮互看了一眼,无言交流了某些意见,不约而同地轻点个头。
“既然如此,你们何不就这样‘好’下去?”净文开口说道。
好?茱敏困惑地望着她。“怎么个‘好’法?”
“就是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再多生几个孩子——”
“不可以!”茱敏想也不想的就脱口拒绝了。“住在一起共同抚育孩子是一回事,做真正的夫妻又是另外一回事!”
“为什么不行?”秀绮不放松地逼问道。
“当然是因为……因为……”
“月华?”秀绮替她说出这个名字。
茱敏安静下来,脸色有些苍百,然后轻轻点个头。
“茱敏,你该面对现实了吧?事情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你还挂念着月华?简直是在作茧自缚。”
茱敏扭紧双手。“我知道,但我就是无法不在意!”即使已走进海的深处,可依旧挂念着那海岸。
“你在意又怎样?月华离开台湾,摆明了就是要成全你们,如果,她已经找到了另一个男人,而且也过得很幸福,你还要继续在意吗?拜托!难道你这一辈子就要这样过下去?”
“我……”茱敏无话可说。
“你难道不想谈一次恋爱,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吗?”
“我已经不敢想了!”茱敏别过脸。
“天呀!你该不会这么八股吧?”秀绮有种想用力将人摇的冲动。“你该不会因为跟云丞风发生关系、生下孩子,就认为自己不洁,不能再与其他男人谈恋爱?天!那我怎么办?不仅被人玩弄过身体,也被玩弄过真心,那我是不是一辈子就不能再谈爱情了?!”秀绮激动地说道。
“不是这样的!”茱敏抓住她的手臂,让她冷静下来,在秀绮心中,也有一道伤口,那是付出了生命代价的……
秀绮眼神盈满哀伤。“茱敏,我没有被打倒,我还是觉得自己是值得被珍爱、可以拥有爱情的。”
“你是呀!”茱敏深深吸口气。“你不能看轻自己,我也没有,只是,如果我真要找男人,除了是我自己想要的之外,最重要的是,他必须要爱崇祺,会为崇祺着想,如果找不到,我宁可不要!”她已经不再幻想白马王子的存在,她要的是能和她互相扶持,共度人生的伙伴。
“那云丞风就是现成的!”
“他……”
“茱敏,难道你到现在对云丞风还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净文问道。
茱敏咬紧下唇。
有!有许多的情感,但最不该有的就是——爱情,想到几个月前的忘情,她还是会有股罪恶感。
秀绮和净文皆在心中叹息,她们都很明白,一旦茱敏顽固起来,十匹马都撼动不了。
“茱敏,往前进一步没那么可怕,你们两个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再往前走也无妨,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去爱他,或者是——承认你也爱他!”
承认!?茱敏震惊地瞪着秀绮,仿佛她讲的是外星话。
“聪明如你,难道还没察觉到,女人是不可能生下她痛恨至极的男人之子,更逞论会全心全意的爱着那孩子、”说到这里,秀绮的目光好似要看穿她的灵魂,直凝进茱敏的眼中。“也许一开始并不是爱情,但你对云丞风必定抱有某种特殊情感——”
净文严肃地望着一脸震惊的茱敏。“茱敏,你得好好想清楚,喜帖……我除了发给你之外,也发给了……月华,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回来,但如果她回来,你又该怎么做呢?”
月华会回来……
茱敏愣了愣,她往后仰靠在沙发上,脚蜷缩起来,双手环抱着,思索了一会儿。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她眼神飘向远方,轻轻说道。
“儿子,拜托!给爸爸看一下新闻。”
“不要!我要看幼幼。”
“你已经看卡通看一个小时,眼睛该休息了,换爸爸看了。”
“不要!幼幼!我要幼幼啦!”
“儿子,你再不听话,爸爸要打屁屁了。”
“幼幼!幼幼!”
面对突然变得很任性的崇祺,丞风不禁束手无策,高举的手是怎样也落不下去。他叹了口气,放下手,现在只能请出孩子的妈来主持“公道”,偏偏晚餐后,茱敏就不见人影,一直待在楼上,并没有下来。
望向一无动静的楼上,他不禁想,到底是什么困扰了她?
自从净文和秀绮离去后,茱敏就变得很怪异,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晚餐时沉默许多,连崇祺都察觉到不对劲,也跟着变得异常乖巧。吃完饭洗完碗后,她便直接上楼,到现在连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想上去问个明白,想知道秀绮她们究竟对她说了什么?为何她会像把自己包在一层保护膜中,不走出来,也不让人靠近……他脸色阴郁地想着。
当她设下了路障,他是不敢轻易越过的,但他迫切地想知道,她何时才会撤下路障?
在他沉思的当头,眼前突然一黑——停电了。
“哇!”坐在他身边的崇祺立刻叫了出来,他连忙伸手抱住孩子。“没事!爸爸就在这!”
“灯灯?”眼前一片漆黑,崇祺紧紧抱着父亲。
望向窗外,就连路灯也全熄了。“停电了!别怕,待会儿电就来了。”话声方落,楼上即传来尖锐的呼喊。
“崇祺?!”是茱敏担忧的叫唤声。
他扯开喉咙回道:“没事,我在他身边——”还没讲完,就听见楼上传来了巨大的碰撞声和惊呼。
“茱敏!”他立刻把儿子抱起来,凭着记忆摸索走动,可恶!家里的手电筒放到哪了?他咒骂自己的粗心,平日竟没留意这些重要的用品,等到要用时,才手足无措。
“茱敏!”他再一次大喊,但她却没有回应。
糟了!她发生什么事?是不是摔倒了?他心急如焚,一边按捺焦虑的情绪,一边柔声对儿子说:“不怕喔!我们上去找妈妈!”
“嗯!”崇祺信任地紧紧攀住他,没有被黑暗给吓到。
他们小心摸索,沿着楼梯走到楼上。“茱敏,你在哪?”该死的电,怎么还不来?他不停地暗暗咒骂。
“妈妈!”崇祺也跟着大叫。
“我……我在这。”房间里传来了她虚弱的回应。
他的心略微放松,但加快脚步来到门前,打开房门,叫唤她。“茱敏?”
“在这……”从地上传来她的声音。“小心……地上有东西……别……被绊倒。”她吃力地开口提醒。
他放下儿子,改牵着他,并小心地一步步靠过去。“你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踩到什么,好像是有轮子的东西,然后就——”
摸到她的膝盖了,该死!这是最不好的状况,现在她整个人平躺在地上,他忍住心中强烈的恐慌。“有没有觉得哪里痛?有没有撞到头?”
茱敏短而急促地呼吸着。“没……头没直接着地,但是碰了床沿一下。”这一摔,好像也将她体内的空气一并摔出去,只要她一呼吸,肋间就发疼。
“妈妈……”崇祺小小声地开口叫道。
“没事,妈妈没怎样,别担心……”她试着想把自己撑起来,但手臂也撞麻了,使不上力。
“我来检查一下——”他动手触摸她的身躯,她不禁震颤了一下,恐慌的感觉莫名地涌向她。
“等……等等!先找手电筒。”在黑暗中,她已经快喘不过气来。
已探至她大腿的手停了下来。“手电筒在哪?”
“就在床头柜旁边。”
他依言起身摸索至床头,一阵窸窣声后,小小的一束灯光亮起。
丞风借着灯光,看到平躺在地上的茱敏,他用力吞了口口水,将涌上的恐慌压下,他把手电筒放到儿子手上。“帮爸爸拿着,别乱动喔,爸爸帮妈妈检查一下。”
“好!”崇祺乖乖地依言照做,他也看到妈妈的模样,想哭的神情浮在脸上,但还不敢放声哭出来。
他触摸她的头部,幸好没流血。“会痛吗?”
“还好……帮我坐起来。”有了灯光,对他的靠近,不再感到惊惶失措。
“可以吗?”
“试试看……”
他扶住她的肩膀,慢慢引导她坐起来,才一动,她就发出强烈的抽气声,他立刻放慢动作。
“别急,我检查一下。”他的手触碰着她的背部,她很瘦,可以轻易地摸到骨头。他仔细摸索着,她则咬着下唇,试着不让自己跳开,他的检查是有必要的,但她却无法不感到难堪和羞窘,幸好灯光未全亮,她相信自己一定脸红了。
“妈妈……”儿子的呼唤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她转向灯源处,挤出笑容。“妈妈没事。怕不怕停电?”她柔声问道。
“不怕……”崇祺勇敢地说道,有爸爸妈妈在他身边,黑暗变得没有那么可怕,反倒觉得手电筒亮亮小小的灯光看起来好好玩的样子。
丞风没有摸到任何突起物,略放下了心,应该没有严重外伤。“要不要去医院,再做更详细一点的诊疗?”
她摇摇头,休息片刻后,已经感觉好多了。“刚刚大概是撞到神经,所以才全身麻掉,一时无法动弹,不过现在可以了……嘶——痛!”在他摸到某一处时,她忍不住皱紧眉头。
“这里痛吗?”
“对……别再碰了……你做什么?”他突然把她抱起放在床上,并翻过她的身子,让她背部朝上,然后动手拉她的衣服。
“我看一下!”他从儿子手中拿过手电筒,不容她抗拒,飞快地将衣服掀开,她把脸埋在枕中,祈祷自己赶快恢复力量,好摆脱目前这种尴尬状况。
灯光虽然很微弱,但也看得出她的右肩下方已经红了一整片。“你会瘀血得很严重……有没有白花油?我来帮你推。”
“那个……放在楼下的医药箱里。”
“好,我去拿。”
“等等!”
“怎么了?”
她微侧过身子。“你……手电筒要拿走吗?”她惊惶地说道。
“怎么了?如果不拿手电筒,我没办法找到……”他听得出她声音中的不对劲。
她沉默了下来,良久只能听见她悠长深刻的呼吸声。
“茱敏?”
“没……没事,你快点去吧!”茱敏用力抓住床单。“啊!别拿白花油!得先冰敷,冰箱有冰块,你拿个袋子装起来,充当一下冰袋。”
丞风皱着眉凝视她一会儿。“好!我很快就回来。”
当唯一的光随他而去时,她几乎忍不住要出声叫他了,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不停在心中默念——不怕!不怕!会没事的!
“妈妈……”崇祺柔软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怕黑吗?不怕、不怕!妈妈在这!”对不起!宝贝,其实需要人陪的是妈妈!她在心中呐喊道。
“妈咪,我想睡觉。”因为黑暗的关系,孩子反而有了睡意。
“好,来妈妈身边躺着。”她想将孩子揽进身侧偎着她,可右手一动,便不由得抽了一口气,痛!肌肉像要被撕裂一般,令人痛彻心扉。
天!她真的跌得不轻,她回复趴躺的姿势,试着动动左手,左手活动较方便,所以她让崇祺到她左侧躺着,崇祺依言照做,乖乖地偎靠在她身边,她轻轻地来回摸着他柔软的头发。
好慢!为什么还不上来?还没弄好冰袋吗?
她轻轻哼着歌,闭上眼睛,不想“看到”目前的状况,睁眼见到黑暗,会令她失去往常的镇静,令她糊思乱想……
五分钟后,丞风捧着用毛巾包住的冰袋走进来。
听到他的脚步声,茱敏立刻停止哼唱,睁开眼睛。“弄好了?”声音中明显透着如释重负般的欣喜。
她怎么了?居然会如此害怕停电?他可以清楚感受到从她身上辐射而出的恐惧。
突然间,他领悟到她为何会有此反应了,顿时他像被雷劈到。“……嗯。”
“崇祺想睡,我就让他先睡了。这电是怎么回事?怎么到现在都还不来。”
他轻吸一口气,走到床沿坐下。“应该一会儿就来了。”他将手电筒放到床头柜上,这样就可以看到他们的脸,崇祺没有睁开眼睛,想来是入睡了。
“冰袋来了。”他的手放在她的衣服缘角,犹豫了一下。“可以拉开吗?”
刚刚连问都没问,怎么现在却变得客气起来?“嗯。”她现在连抬手都有困难,想不依赖他都不行。
他把她的衣服拉开,露出纤细的背部,那红块也愈发明显,但在把冰袋放上之前,还得先解开她最贴身的衣物。
“那个……我必须……解开你的内衣。”他吞了口口水,湿润一下突然变得干涩的喉咙。
“……好。”她将羞红的脸埋进枕中。
他动手解开她背后的环扣,动作小心翼翼,不让她有被冒犯的感觉,但这并不容易,他得抑制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以及不让自己的手指颤抖。
轻吸口气,顺利解开后,她的背部一片赤裸,目光避开她伏起的胸侧,他立刻将冰袋轻置在她背上。
陡然接触到冰冷,她不由自主深颤了一下,数秒后才平静不再动弹。
丞风注视手中的表,默默计量时间,这种临时做成的克难冰袋放久了会冻伤,所以每隔十分钟,就得拿起来。
“可以吗?”
“可以……”
他转头凝视她,茱敏正专心看着孩子,崇祺嘴巴微开,显然已熟睡了。
“睡熟了?”
“嗯。”她用手背轻柔地抚摸孩子的额头,他看着,竟莫名涌上一股渴望不自禁地猜想,如果她的手落在他身上,是否也会那么温柔……
因为光线微弱的关系,全身所有的知觉反倒变得敏锐起来,他们能深刻地感觉到彼此的存在。
暗藏情感的静谧氛围,在他们之间缓缓流动着。
茱敏不敢乱动,背部的衣服被推到颈下,前面的衣服也堆在胸下,胸罩被解开了,只要一晃,就有曝光之虞。
她从未感觉到如此的无助和虚弱,尤其是在他的身边、在他的面前……
丞风打破沉默。“你为什么碰到停电就……如此的惊惶失措?”
她没有回答。
他深吸口气。“是因为那一夜吗?它让你开始害怕停电?”
关于那一夜的点点滴滴是项禁忌,他们从没开诚布公地谈过,今天他是因为见到她不寻常的反应,才察觉到异样。
她抓紧枕头套。“不是怕停电,而是从那一夜之后,对黑暗感到恐惧,那种伸手不见五指,即使张开眼睛,却仍看不到任何东西的情形,会令人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张开眼睛……一切都变得不像是真的……”
他闭了闭眼睛。“难怪你睡觉从来不关灯,而我总以为你是忘了……”他充满悔恨地低语。“我该怎么做,才能补偿你?”
“不用了,这样就好!”她将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