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天录-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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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佑想了一会,道:“也许这时四丑还在村庄附近,他们不得脱身来……”
刚说到这里,突然一声刺耳怪笑,破空传来。
那笑声似乎就在不远,入耳清晰无比,二人大吃一惊,忙闭了口不敢再谈话,身子紧贴岩壁,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过了片刻,一阵急迫的奔跑脚步声,由远而近,转瞬已到近处,紧跟着,海滩上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洞中二人猛然一震,彼此对望了一眼,互相都发现对方面色一片苍白,脸上肌肉,一阵阵抽搐。
但他们既不敢探头向洞外偷看,也不敢交换一句揣测的话,只是屏息静气,惊惶地等待着……
又过了许久,洞外一片寂静,再未听到什么异样声响,陶羽轻轻吐了一口气,哑着嗓音问道:“走了吗?”
秦佑拔出短剑,低声道:“我出去看看!”一闪身,出了石洞。
他先隐身在洞口石壁后,探头向外一望,不觉失声呼道:“陶大哥,你看,那边有一个人……”
陶羽也忙着钻出洞来,两人凝目看了一会,但见十余丈的沙滩上,倒卧着一个人,从那光秃的头顶看,显见是个土人武士。
陶羽叹道:“不知他死了没有?我们去把他拖到洞里来好吗?”
秦佑道:“你在这儿别动,让我去拖他过来,万一我被四丑发觉,才不致会连累了你。”
陶羽道:“不,我跟你去,假如被他们发现,就让他们把我们一齐杀了吧!”
秦佑再要拦他,陶羽已迳自冲出石壁,低头涉水,很快地向沙滩上奔去。
两人一先一后,奔到那人身边,只见那土人俯伏而卧,整个面孔,陷在泥中,一柄蛮刀,抛弃在五六尺外,头顶附近,洒着一大片鲜血,左肩头,却留着清晰的一只漆黑掌印。
秦佑跪在沙地上,用力扳起他的面部,一看之下,骇然惊呼:“呀!是辛弟?”
陶羽伸手探了一下鼻息,发觉辛弟尚有一丝余息未断,忙道:“他还没有断气,我们拖他回洞里再说。”
秦佑插回短剑,又抬了沙滩上的蛮刀,两个一左一右,合力拖着辛弟健壮而沉重的身体,急急又回到洞穴里。
辛弟嘴角挂着血痕,脸色黯淡,气着游丝,已是奄奄一息,秦佑撕下衣襟,去洞外浸湿了海水,替他敷在额上,两人焦急地在旁边守候。
过了很久,辛弟的气息,反而越来越弱,眼见将死。陶羽猛然记起方才看见秘册上,有一段叙述“闭穴止伤”的方法,连忙又从怀里掏了那本书来,照着书上所说的穴道部位,胡乱地拳敲指戳了一番。
也是辛弟命不该绝,一阵敲打,竟被他摸中了疗伤的门路,片刻之后,辛弟竟悠悠醒转过来。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望望陶秦二人,嘴角牵动,用一种低微而幽缓的声音说道:“死……
了……死……了……”
秦佑急问:“谁死了,你说谁死了?”
“谷……谷老……爷…子……和全村……全村的人……”
“你说师父和村里的人,都被那海天四丑杀害了么?”
辛弟微微点头道:“是的……就是……那四个……坏……蛋……”
秦佑一阵酸楚,抬头向阳羽说道:“他们好狠,杀了师父,还放不过全村的人。”
陶羽黯然叹道:“辛弟一定是想来给我们送讯,被四丑发觉,追杀在海边,唉!如今岛上,就只剩下我们三个活人了。”
秦佑悲愤地站起身来,呛地拔出短剑,奋力一剑砍在石壁上,沉痛切齿说道:“等我武功练成,一定要寻海天四丑,替师父和阿图拉报仇!”
陶羽点点头,眼里含着泪水,喃喃说道:“对,一定要找海天四丑报仇,海天四丑……
海天四丑……”
念着,念着,他忽又记起在山顶废墟前山石上看到的诗句,那是:“一剑镇河朔,双铃护桃花,三环连秦楚,四丑霸天涯。”
他心中似有所悟,又似有无限朦胧,这时,洞外日影已西,暮色正冉冉而合,脚下的潮水,又开始慢慢上涨了……
口口口
在洞中蜷伏潜匿了整整三天,辛弟的伤势,居然在陶羽和秦佑的细心照抚之下,渐渐痊愈起来。他们实在闷不住,便留辛弟在洞中养伤,陶羽与秦佑,趁着黄昏,偷偷出了石洞,到村中探着究竟。
事实正如辛弟所说的,未抵蛮村,沿途已见到随处倒毙的土人尸体。当他们踏进村子,更是遍地死尸,触目酸鼻,整个蛮村无一活口,泥壁萧索,鸡犬无声,变成了死寂的世界。
死尸中,有土人酋长阿图拉,也有辛弟的母亲玲子,秦佑在死尸中探索细辨,终于在毒潭边上,找到了谷腾的尸体。
他浑身尽是血污,手足都被利刃砍断,背心一个掌印,骨骼尽碎,死状惨不忍睹。但是,陶羽却发现他死后竟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仿佛在临死之际,肉体虽然遭受着无边痛苦,心灵上却是满足而安详的。
秦佑跪倒地上,抱尸放声大哭,其声凄切,如丧父母,而陶羽在伤感悲愤之余,却暗地怀着一层迷惘。他猜不透,谷腾自知不免一死,甘愿舍命而拯救全村土人,可是,他虽然如愿死了,却并没有救了阿图拉村人的性命。那么他为什么在临死的时候不怒不悲,反而露着笑容?他满足的是什么?是因为得到了“达摩洗髓经补述”秘册?还是因为得到了秦佑这样一个可喜可期的徒儿呢?
四丑已远扬他去,留下遍岛死尸,和陶羽秦佑的心底深处的满腔悲愤。
夜风萧萧,枭鸣声声,月影阴暗,丛林寂寂,仿佛都为这海岛上所发生的一切,默默表示哀吊和叹息。
毒潭边沿,十余石人仍然挺立在那儿,其中一个,便是伴同他们激流到岛上来的家人陶兴。如今再拿陶兴和谷腾相较,则阳兴的中毒化石,竟又比谷腾的际遇,不知要幸运多少了。
他们合力替谷腾造了一座小坟,也替阿图拉和玲子另筑一座,其他村中土人的尸体,或三五人,或七八人,只好用大坑掩埋。
因为死尸实在太多,这件工作,自是十分艰苦,陶羽和秦佑整整忙了一夜,也才不过掩埋了一半。
第二天,他们清理村中一间较好的茅屋,把辛弟也从海边石洞接回村里来。从此,秦佑就开始苦练武功剑术,日以继夜,孜孜不倦,辛弟伤愈之后,便担负了觅食举炊的工作。
陶羽遵从母命,不愿习武,终日在岛上闲逛游览,寄情山水,吟诗用句。偶尔,秦佑悟不透剑招或武功上的诀要,陶羽便取出秘册,照册上所载,念给他听。
也不知是秦佑天赋太差,或者达摩秘册上的武功太奥妙,秦佑竟常常弄不懂,要陶羽把书上句子念给他听,有时一天要问上六七遍。不到一个月,秦佑剑术才刚刚步上佳境,陶羽却已把整本秘册,念得滚瓜烂熟,背诵自如了。
因此,他偶尔也忍不住照书上所述打坐调息之法,试着静心运气。谁知一试之下,竟发觉这些口诀窍要,果真一通百通,常常一场静坐之后,精神陡然焕发无比,脑清神凝,畅美难言。
他想这方法或者对曾经受伤的人很有用处,于是便一面教导辛弟也练习内功静坐的方法,一面自己竟习以为常。每日晨昏,必定寻一个僻静的地方,盘膝而坐,凝神御气,遍历生死亡关,十二重楼。
岛上生活,虽然枯燥而单调,但秦佑专志于剑术武功;陶羽也被那种静坐调运的方法,吸引得忘了时日的飞逝;辛弟生性浑厚,忠心耿耿,照顾陶羽的起居饮食,比奴仆对主人更有过之。三个年青人,生活得融洽无间,几乎忘了世上还有其他人类和事物的存在。
春去秋逝,转眼过了一年。
秦佑的剑术,业已小成,其他几种较深的内家功夫,也略具几分火候。后半年,他已经不需要再请陶羽念秘册给他听,武功却突飞猛进,大有一日千里之势。
这一天,陶羽正斜靠在一株树干上,含笑看秦佑练剑。
见他剑动之际,如银蛇飞舞,匹练绕空,弥漫四周,恍如在身边布上一层无形的墙壁,当真是泼水难透,不觉意动,含笑说道:“秦兄弟,你的剑招,可说已达精纯上乘了,但据我看来,在以神驭剑,御气正心方面,却仍然稍嫌有些浮躁。你忘了书上所说的‘剑由心生,招随意动,须澄澈以行,严谨以从,守正太阿,方足克强敌,制高手。’这几句话了吗?”
秦佑突然剑势一收,笑道:“我何尝不知道,但每次请你帮助我,跟我喂喂招,让我由实际应用中体验反省,你却总以母命推辞,不肯答应。”
陶羽道:“你这虽是实在话,但一年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拿过兵刃,演练过招式?”
秦佑笑道:“其实,大哥也太迂腐了,偶尔一为,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不用运招使剑,就用一根树枝,我们试试,既可考验我的剑法,你也不算练武,大哥以为如何?”
陶羽被他说得有些心动,笑着抬了一段树枝,走到场中,说道:“好吧!我就给你做做剑垛子吧!但你手上可要当心一些,别把我刺伤了。”
秦佑抱剑而立,笑道:“多谢大哥,我们开始吧!”
说着,短剑一立,抱拳一拱,剑尖朝上,笑着向陶羽行了个礼。
陶羽从未用过兵刃,拿着一枝树枝,也依样还了一礼,笑道:“谢谢兄弟。”
话声才落,秦佑左足科跨半步,右臂一展,手中短剑嗡地一声轻响,迎面划起一道灿烂的银弧,低叫道:“大哥留神。”叫声中,剑随人动,斜斜一探手臂,突然振脱一抖,那短剑一阵颤动,幻出十余朵光华夺目的剑花,直向阳羽右肩点到。
陶羽却仍然抱着树枝,神色凝正,并不还手,脚下轻描淡写地一转,已将这一招躲开。
秦信心头微微一动,忖道:“陶大哥从未练剑,但方才这一转,却正合太极生克的原理,内家眼中,何异绝顶高手,难道说武学一道,果真是一悟百通,使他在无意之间,已身挟惊世骇俗的超人武功了么?”
这念头在脑中飞快地掠过,蓦地手上一紧,发出一声轻啸,竟使出“达摩十二无上心法”
中的第一招‘追风逐电’,剑尖挟着一声锐响,暴点陶羽胸前“玄机”大穴。
但是,陶羽对他这凌厉万分的攻势,却仍恍如未见,依旧面如止水,心境澄澈,杂念不举,及待他剑尖湛湛递到,始突然缓缓一挑手中树枝,‘卟’地一声,击在短剑锋刃之上。
秦佑猛感手心上一阵微麻,连忙撤招闪退,心头骇然大震。
皆因陶羽方才那轻轻的一拨树枝,虽然说不上什么绝妙招式,手法更迟缓异常,但神情之上,却有一种摄人心神的光明正大气派,竟令秦佑不知变招进袭,硬生生被他一举封开了剑势。
如果凭秦佑的奥妙剑法,要把这一招“追风逐电”加以变化,简直轻而易举,是什么力量,使他当时竟忘了这些应变的能力呢?
他一顿之后,二次揉身上步,身形前倾,手中短剑一圈又吐,化作第二招“含沙射影”,又刺向陶羽面门。
陶羽仍旧不慌不忙,树枝缓缓摆动,向剑身上抹去。
秦佑一挫手腕,正要变为第三招“天马行空”改削右肩,那知剑招才动,突觉陶羽的树枝上,竟隐藏着一层极深厚的潜力,宛如吸石一般,使他的剑身在略滞之后,“卟”地一声,又跟树枝碰个正着。
他骇然一震,连忙收剑疾退三步,把短剑向地上一插,长长叹了一口气。
陶羽诧道:“怎么不喂招了呢?”
秦佑叹道:“大哥你虽然未练过剑术,但已深悉剑术的最高意境,小弟自知不是你的对手。”
陶羽愕然道:“这是什么话?我根本不懂剑术,你怎会有这种想法?”
秦佑道:“记得师父那天夜里,传我剑术要诀的时候,曾说过‘剑道如人道’这句话,一年以来,我虽然熟练了剑法招式,却始终没有体会出这句话的真谛。”
他略为一顿又继续说道:“大哥,你不懂得剑法,但却深深领悟了剑术的最高意境,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那么光明堂皇,心正意宏,意正剑明。世上只有心地正大光明的人才能练成天下最好的剑术,这句话,我现在才明白过来。”
陶羽听了这番话,脑中突然迷惘起来,微微一笑,弃了树枝,缓缓举步向丛林中走去。
他心里感到有些矛盾,方寸秦佑的话,总在脑中盘绕,不能释然于怀。老实说,秦佑天性纯洁,胸无杂念,他的意念,又有什么不够正大光明的呢?但他为什么不能领悟,而自己却能在运剑对敌的时候,心如止水,意凝神虚呢?
难道这就是我每日静心调息,所得来的效果。
思忖之间,已来到一片草地上,陶羽蹲下身子,随手抚弄着草地上的一个鲜艳的花朵,脑海中忽然幻出一个人影那人影是他心目中至圣至尊的人——他的母亲陶素娥。
从花朵上,他仿佛又见到母亲的戚容和泪脸,更仿佛在耳际响起了那慈爱的叮嘱:“孩子,你如果爱你的娘,你就不要习武,别问我为什么?这是娘一生中,对你唯一的要求,反正,你知道,娘总是为你好就是了……”
“为我好?”他茫然地摇摇头,忖道:“我们飞云山庄统御天下武林,全仗外公一身超凡入圣的武功,娘也是自幼练武,内外轻功,都很有根基,可是,她为什么总不肯让我学武呢?莫非为了将来不让我继承飞云山庄的基业?”
这难解的疑问,在他心灵深处,整整埋藏了十余年,至今仍解它不透。
心烦意乱,陶羽不自不觉坐在草地上,垂目调息起来。
往常他静坐调息,不用一到,便能心神交会,人我两忘,心性进明,杂念尽涤。但这一次,足足坐了半个时辰,竟仍觉得心潮澎湃如涌。丹田之下,有一股重浊的气息,始终无法凝聚。
他极力澄清胸中纷歧的意念,又过了半个时辰,始渐渐将浊气下沉,提聚一口真气,缓缓循“少阴肾经”,向上游升。
可是。当那股真气行到脐上“横骨”穴时,却忽然阻滞不前,似有什么东西横挡在穴门间,使真气无法通过。
这时候,他自觉体内真气,如涛如潮,汹涌不绝,竟比平时提气调息时,力道大过无数倍,现在阻于一点,恰似长江大河,涌塞在一处窄小的狭口,势必将要泛滥成灾,难以控制。
他运足全力,鼓动真气,一连向穴门冲击了三次,头上已冒出豆大汗珠,热气蒸腾,弥漫了整个头部,脸上也露出了无比痛苦之色。
这样,又过了半盏茶光景,陶羽已真力将竭,无以为继,气喘如牛,混身衣服,都被汗水湿透……
突然,树林中如飞掠出一条人影,两个起落,已到同羽身后,一言未发,便也盘膝坐下,伸出右掌,抵在陶羽背心“命门穴”上。
顿时一股热流,循着命门穴直人内脏,陶羽藉着那热力,奋力运气,一冲之下,穴门顿开,畅然无阻,一泻千里。
但此际他的力气,也堪湛将要用尽,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回头见那临危助力的,正是秦佑,不禁感激地微微一笑。
秦佑惊喜地低声说道:“恭喜你,大哥,你已经打开了生死玄关,任督畅通,从此成了金刚不坏之身了。”
陶羽缓缓牵动了一下嘴唇,用一种柔和平静的声音说道:“谢谢你,秦兄弟,若不是你适时相助,我已经完了。”
秦佑道:“这是天意,世上练武的人甚多,能冲开生死玄关的,又有几人,大哥,这是天大的喜事呢!”
陶羽淡淡一笑,疲惫地又闭了眼帘,但口里却喃喃说道:“不,不,我没有练武,我没有练武,我没有啊……”
秦佑含笑让他躺在草地上,慢慢替他运掌推宫活血,顿饭光景之后,陶羽才恢复体力,幽幽从地上坐起。
秦佑激动而又欣喜地,从怀中取出一只用兽皮封裹的密袋,含笑递到陶羽手中。
陶羽惊问道:“这是什么?”
秦佑笑道:“现在大哥内功已成,小弟剑术武功,也略有基础,这是师父留下的第一个锦囊,已经到拆开的时候了。”
陶羽一挺身,从草地上跃起,急忙拆开那密封的革囊,却见里面是一幅白巾,上面写着许多字。
陶羽拉秦佑同在草地上坐下来,然后展开白巾,念道:“此囊开拆,即汝武功小成之日,为师自知不免一死,特留字为汝贺……”
他笑向秦佑望望,秦佑脸上微露凄容,低声道:“这句话,应该是对大哥说才对。”
陶羽没有回答,又继续念下去:“陶公子面貌酷似昔年的罗大侠,而举止心性,更多类似,彼之身世堪疑,吾疑其系罗大侠之子也……”
念到这里,忽然改口抱怨道:“荒唐,罗伟是我们飞云山庄的死敌,我怎会跟他扯上关系,这简直是……”
秦佑道:“大哥,且别管它是不是,你先念下面的字句给我听吧!”
陶羽重重哼了一声,方才又往下念道:“然仅凭面貌,自无足信……对啦,这才像话。”
秦佑笑道:“留字上有‘这才像话’这一句吗?”
陶羽也忍不住笑道:“那是我说的,你别打岔,听我念下去……罗大侠之身世来历,为师亦殊茫然,而泰山二次武会,为师更未参与。故命汝艺成之后,即伴陶公子离岛返回中原,前往少林寺,面见少林当代掌门明空禅师,彼曾参与泰山之会,当知罗大侠身世,此为为师耿耿多年之心事,汝其勿违。明空辈份,实与汝相等。然汝仍宜以礼相见,并须待陶公子身世查明之后,方得拆阅第二封密柬。“
锦囊中的留字,到此为止,陶羽念完;默然沉思,未再开口。
秦佑问道:“没有了么?”
陶羽摇摇头。
秦佑欣喜地跳起来,叫道:“我们可以回中原去了,大哥你高兴吗?”
陶羽露出一丝苦笑,缓缓说道:“自然高兴,但是……”
“你是担心没有船只吗?放心。我们可以叫辛弟帮忙造一艘,我会驶船,走,我们立刻就开始做。”
秦佑拉着陶羽的手,兴冲冲向村中奔去,却没有留意,陶羽身子虽然跟着他走,脚步却是那么迟缓。仿佛对这流浪海岛年余的生活,竟觉得结束得太早也太突然。
他的心情,沉重无比,因为,过去已经那么令人迷茫,而未来更不可期,也许他从此就踏上人生崎岖之途。而对那个渴望揭家而又畏惧揭穿的谜底,他似乎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口口口
黎明之前,总是无限黑暗,但黑暗过去,黎明接着就来临了。
晨光熹微中,一艘简陋而窄小的帆船,缓缓驶进福州湾。
船身是巨木挖成,风帆却是缀补起来的一大块兽皮,掌舵的年轻孩子,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