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雪-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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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坡上也正有佩环月夜归来,化做此身幽独。
来的人正是萧如。她步履悄悄,身形很瘦。这是文翰林与萧如多年后的第一次最尴尬也最苦涩的会面。两人静静对着。萧如看着文翰林,多年不见,他已憔悴多了。毕竟一些旧事还犹有余温,象那灰盆中微微瑟缩的火,挣扎着要从那焚烧后的劫灰中试着探出一点红心来。
他二人默默相望,半晌才听文翰林喉中哼出一声苦笑:“又见面了,十一年零三个月,整十一年零三个月了,时间真快啊。”
萧如缓缓点头,她也听出文翰林语意苦涩,像这江南涩涩的冬。——文翰林怎么会不苦涩?多年一别,才得一面,而她此来,却是为了……
萧如的容颜似有一种穿越诸多迷情后的空绝。她本身自有一种尊贵的清丽,这也是文翰林敬她的所在。文翰林看着看着,心里却忍不住浮起爱怜。如果当年不是为了那些名位权势,如果……
萧如立在月下风中,长袍拂地——今夜她似特意穿了件空落落的明显偏大,都有些象个男子式样的长袍。她一个女子的身形在长袍里显出一种别样的风韵流慨来。那是一件布衫,布纹暗旧,款式疏简,分明是改自于另一人的旧衣。她明知可能重遇旧情,却特特穿了这么一件长袍而来,其意何在?怕不只为今夜要如一个男子般统领一场伏击那么简单吧。
萧如侧目四下观望四周局势。四周似乎除了夜,什么都没有,所有的都已藏身于黑暗。人虽如昨,但两人之间,笼罩于身侧的看不见说不清的东西似乎已有很多。
看到萧如那么镇定的神态与她四望的警戒,文翰林一腔私情如汤沃雪,消融无踪。他久已惯于暗争险斗,当下也定了心神,恢复过神色。微微一笑道:“我忘了,还没请你坐呢。”
然后他一侧手,让出客位,那简陋的板凳上却铺了方他特备的锦茵。
只听他笑道:“萧女史请坐。”
——她已是萧女史了,他只能呼此,已不再是当年的‘阿如’。
萧如含笑而谢。
只听文翰林道:“知你要来,我特意生了些松炭——记得你当年最喜欢玩炭火吗。咱们小时守岁,还差一点烧着了‘养闲堂’,惹得大人一顿吼。咱们且拥炉一看。快三更了——三更开门去,乃见子夜变——让咱们看看,这一夜过后,江南之局,到底会不会有变。”
天下月华一亮。四周似乎猛地一寂,文翰林期待着这一场子夜之变,他是与那人——有着夺妻之恨的。
忽然两人都有惊觉,然后齐齐侧首:石头城下,有一条人影正在数射之外向石头城下腾跃而近。那人姿式飘荡,顿如鸥停、跃如鹤翥,两人相顾一眼,心里齐暗自道:
“来了!”
坡下不远的江心,却停了一艘小船。那是个舴艋小舟,舟上有一支渔竿横伸而出,孤吊吊地垂着。丝线轻悬,有好几次鱼已咬了钩,舟上的人却没有收竿,一任它悬着,让那鱼又脱钩而去。
船上人的身形似一直对着不远的石头城下,微微佝偻的背上顶着一颗白发萧驳的头,头上之发黑白参半。他口里有一时低低唱着:“渔翁夜停西岩宿,暗汲清江燃苦竹,月升烟消不见人,矣乃一声山水绿……”
江风很大,歌声又低,唱得只能自己一个人听了。
那渔翁这时也忽一抬头,口里也喃喃道:“来了。”
是来了。——来的人黑衣瘦颈,细腰窄臀,石头城上的人也在心里暗呼一声来了。
江心船上的渔翁忽一挺背,他满头萧白,可头下的颈项似乎犹有残存的一点不甘于衰年耆龄的傲气。坡上的文翰林和萧如也一时沉静,他们都知那来人是骆寒。他们等的也就是骆寒。
——萧如今夜果然是代袁老大来统领全局。袁老大本欲亲至,但直到傍晚,才被突然出现的李捷挟圣命强拉而去。他情知有变,只来得及找人知会萧如,言下之意自是嘱托萧如代来照看。萧如也是行到江畔才被文翰林预派等在那里的人邀请她坡上一会的。她情知有变,当时立时就遣返了本来陪同而来的水荇。突逢文翰林出现,她心里也在千思百转,但这时骆寒一现,她已无余暇再想这些,盯着石头城下,等着看骆寒怎么入伏。知道再过一霎,石头城下只怕就杀声忽起,剑光潋滟了。
江南的冬,也会有一丝血色忽然飞溅。
但她也没想到那跃近的人影会在入伏前忽一个倒旋,如寒鸦避水,姿态轻幻,轻轻窈窈地就落在伏击圈一丈之外。船上渔翁忽一拊掌,这一下无声却很用力——他与骆寒曾江边忘机共度,也曾大石坡上剑棍相战,他自己也说不清对骆寒到底是友是敌了。
只见他这一击掌似是激赏似是遗憾,打得自己都觉双掌生疼。——只听骆寒清锐的声音遥遥道:“骆寒依约而来,当面可是宗室双歧赵无量前辈?”
石头城上寂然无语,似是城上之人也没想到他会预先发现埋伏之所在。
文翰林松了口气,他本怕骆寒轻易入围,这时却坐了下来,洒然一笑:“居然被人识破了,秘宗门的伏击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今夜本就是要借骆寒之势一破辕门精锐。
萧如却淡淡道:“秘宗门也不是仅只会暗杀的。何况这岂非——正如你所愿。”
文翰林一笑:“袁辰龙想来也没把骆寒想得如此简单,否则他不会把麾下‘长车’也派了出来。”
萧如一愕,看来文府今日果然是有备而来。她想知会众人,但势已来不及。她心中虽急,面色反安然了下来。
他二人话锋一触即收,相视彼此一笑。文翰林拨了下火,把炭拨旺了些,微笑道:“阿如,你身子弱,坐近些。打小就爱咳嗽,最近嗽疚可好些了吗?”
他殷勤相问,不知情的人只怕还以为他二人此间相会当真只是知已叙旧。
萧如果觉夜寒,喉中轻轻一咳,也就坐近了些,微笑道:“没有——养着养着,倒把这病养得贴心了。不过这样也好,人生本难有件事一直巴心巴肝地贴上你,缠绵不去。有这咳,贴上你了就再寸步不离,倒让我觉得还有个什么相伴,不至于那么寂寞,也不会忘记自己是还在活着的了。”
她本是个言语有味的女子,一向言语虽淡淡的,但闻者听来,只觉清艳。这样的女子是要懂鉴赏的人来赏鉴的。文翰林微微一笑,目中已露欣赏之意。他喜欢萧如就在这一点——无论是何情状,她总有本事让气氛起码看来轻松起来。
只听她道:“翰林,怎么,我靠前了,你倒坐后了一步,你当年的旧伤还没好吧?还是穿这么厚。这儿的冬天真是越来越冷了。”
两人间隔着一盆灰红的炭火,炭与炭之间隔了些银白的灰,文翰林微笑道“我原本就该对你有‘退避三舍’之谊呀。”
那还是他们小时偶尔争斗时留下的戏言。萧如闻声一笑。文翰林却还在想着萧如适才的话。他看着面前灰火——‘人生中难得有什么巴心巴肝地贴上你’——是呀,炭上的炭灰抖抖而落,人生岂非也如这炭?——本渴望的贴皮贴肉的一烫,但又如何呢?落得的往往也只能是满身披灰,隔膜相伴。
文翰林轻声一笑:“猜一猜,今晚这深宵一斗,究竟谁胜谁负?”
远处城墙是胡不孤的身影正自升起。萧如望着那升起的胡不孤矮小的身形,笑道:“那你猜一猜,‘长车’此刻应该何在?”
石头城下风云突变,骆寒一击,秘宗门已卷地而上。文翰林眼望着萧如笑道:“阿如,你头上有一根白头发。怎么这么早就长白头发了?可惜,你好{炫&书&网}久没在我身边。要是你在我身边,我是永远不会让你有白头发的。”
他说着心中微一哽滞,是的,永远、永远不会——如果你肯……肯让我帮你拔的话……
萧如却一扬眉,双唇微启,暂略过石头城下局势,微笑道:“我是不会拔的。白发为君留,难得长出一根,算见证我这些年经历之所在,怎么舍得就拔掉?长也由它,白也由它。如今我已不是当初那个那么爱漂亮的小女孩了——白发是我新欢,而青丝已是旧爱。”
她言中似是暗藏着什么隐喻,文翰林只觉心中抽搐一痛——这个女子还是当初的那个女子。他知道她过得并不快乐。为什么她的镇定装欢还是对他那么具有杀伤力?当时文翰林当年一时失着,惹得两人情海生变,事过十年,每思及此,犹有余恨。
——可当我终于有机会可以收拾掉你如今心下切之念之的袁老大,你却由白发谈起什么新欢旧爱!
文翰林想起当年那事之后,萧如只给了他一封信,信里笺上却是一片空白。“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萧如是禁不起一点轻侮的。但她跟了袁大就真的快乐了吗?他有时都怀疑当初那事还并不是两人真正缘断的理由。萧如只怕就一直在等着那一刻,而这个想法才真正让文翰林真的心痛。虽然彼此的缘份就此留白,但人,总还希望彼此间曾有过什么。
他记得萧如小时就渴慕英雄,袁老大也充称英雄,但那样的英雄,是她这样一个女子适合相伴的吗?
文翰林忽然一惊,不对!——多年相逢,萧如已非当日的萧如,她是代袁辰龙出面。自己不能一见就为她旧情所困。想到这儿,文翰林双眉一振:“你猜胡不孤困不困得住骆寒?”
远处战局已渐入惨烈,秘宗门伏击已完全发动。文翰林看了萧如一眼:“不如咱们打一个赌吧,你赌骆寒输还是赢?”
见萧如未答,文翰林又道:“我买骆寒——因为,如果他就此身陷,我这次这么大张旗鼓而来,岂不是要落个偃旗息鼓,答然而退,那岂不是大没面子?阿如,你是要买胡不孤吧?”
萧如淡淡一笑:“我不赌,我连人已入局中,没什么东西可输了,无论输赢都已注定赔付下去了。何况光赢又有何趣?人生如只记成败,那不是成了趋利小人了?人生一棋,只要不中途抽身,半途而废,那就算是好的了。”
她似无意手掌轻轻一拊,坡外一株老树上就似有枝叶簌簌一动——树上有人!文翰林目光一凝,知道萧如已在与辕门中预布之人在做联系,她在知会手下‘长车’,预防突变。
文翰林面色不对,忽俯身在灰盆中用手指拈起了一小块火红的炭,弹指就向坡上射去。他久习内家指力,气走阴寒,并不惧那点火烫。那块小炭在坡顶一亮,一亮间似照亮了坡顶一块大石上的三个身影,那三人身上衣服似与石头同色,如果不是那炭星微芒一溅,只怕眼利如萧如也看他们不到。
只听文翰林笑道:“阿如,你猜那是谁?”
说着,他轻轻一笑,若有深意地道:“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
他看着萧如,语音带笑,恍若轻挑:“这却不是张水部的词,而是庾不信落拓盟中的三大祭酒。阿如你熟悉江湖局势,该不会不知道他们吧?他们最近好像和袁老大颇为不睦。”
然后他又用二指轻撮起些炭灰——那灰本为轻浮之物,在他一撮之下却聚之成形,直向江中射去,一入水中,居然落水有声。只听文翰林轻声道:这么晚的夜,还有渔翁在,可见渔樵之人也不是一味幽隐的。赵无极赵老倒是不肯忘了家国的人。他盯袁老大有多久了,十年?”
他轻轻拍拍掌,拍去指上之灰:“好像还有一个人,金日殚,只是我也猜不到他隐身在哪儿。”
然后他才道:“阿如,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远处石头城下忽有啸声初起,然后只见两个人影越拔越高,是骆寒与胡不孤正跃起一击。棚内二人一时引颈而望。骆寒与胡不孤一击之后,胡不孤倒退阵外,骆寒却落身伏内,一刻间,只听一阵阵兵刃交接之声密密响起。文翰林与萧如也无心故示闲雅了,都站起身,紧张凝望。隔得远,虽目光精利如他二人,却也测不准阵中形势。萧如的一排牙齿咬得下唇微微发白,文翰林手也在身侧衣上微微擦拭手心的汗——他赌的就是骆寒可以躲过胡不孤这一波伏击,他还要仗他破除连宫中那号称‘天下武学之宗’的李若揭提起来也颇为深忌‘长车’之势呢!
文翰林身边这时已多了个小僮,却是陪侍文昭公的心腹童子阿染。那阿染一改平素嬉笑之态,望着远处,张开嘴都合不起来。——这是生死之机。就算他身为文昭公身边侍童,武学见闻极多,却也少见过这般恶战。
石头城下埋伏中忽然一条人影脱身而起,遥遥远逸,奔逸中还传来一声轻笑。城上就有一余人影却如飞般追下,直向远遁的骆寒追去。文翰林与萧如立身的山坡地势坡高,所以差不多一望可见。可是宗令与骆寒在江边水渡一战,却为树影所蔽,所以倒不能见得完全。半晌功夫,那宗令的人影才折返而退。接着,萧如耳中就听到一声鸟鸣,那声音特异,分明是个信号——袁老大知今夜胡不孤伏击骆寒未必得手,他一向轻易不出手,出手必求全胜,所以他分派的还有第二波攻击的人手。为不伤胡不孤信心,所以连他也未告知。萧如闻得那信号,知道只有一个含义——“功败”。
——秘宗门之伏,终未能留下骆寒。看来宗令追击无功,此役已败!
萧如忽长身而立,摇了摇头,一扬衣袖。
她袖上似布有阴磷,一扬之下,坡上就闪起了一片萤萤之绿。
那分明是个信号,只见坡下一株大树上马上就有一个人影腾起,却是白鹭洲战后不知所终的“狐马”石燃。他人影腾至空中,一抖手,一个旗箭烟花就在空中暴裂开来,照得夜空一灿,然后他长呼道:“长车!”
他气息极长,声音丰沛,在江水夜风中把声音传了开去。四周树影如涛,一声声反振着“长车、长车、长车……”两个字。然后只听树影簌簌,翻卷而起,秦淮河两岸,竟不知有多少人马在暗夜中暴起。石头城下胡不孤忽面色一震,碎袖飘拂,脸上升起一抹喜意:“原来大哥还布的有人,是大哥来了!”
他手下人人闻声而喜。
文翰林却没有出声,右手却斩决地一挥,阿染立时隐身而去。
他的暗号没有萧如的气势,那却是一个潜藏的信号——他杀令已下,毕结将动,“斩车大计”,由此发动!
第三章短歌
石燃接到的命令只有七个字:“务杀骆寒于今夜!”
这是袁老大的命令。
——袁老大已经铁心,务杀骆寒以定江南大局。骆寒一个人当然不足以摇动什么江南大局,他也无意为之。但他一剑惊现,那星星微火随时可能点燃江南一向久蕴的危局。石燃想起接令时袁老大那镇定而浓烈的怒气,心里还是不由一颤:袁大哥已很久没有这么动怒了。最近两月,不只石燃白鹭洲中伏,辕门七马所受逼迫也日益为甚,除他之外,羽马、铁马一一暴露,这都是袁辰龙所不愿看到的。而且他在朝廷上所受压力也日重,更何况骆寒一出手就伤了他一直最疼爱的二弟。
他布下的第二波伏击马上就要开始,这是一场猎杀,不比适才石头城下的围袭了。
——他们要以‘长车’快马之力,搏杀已负伤在身的骆寒于方圆百亩之内!
石头城下秦淮河对面的江边却是一带平畴,有数百亩大小,俱是农田。空旷的田野里,冬小麦才才播种,些微有些杂草,深不掩腕。——骆寒行至江边,召来伏好之驼,才涉过冬日的秦淮河。他驱退宗令,喘息未已,就看到了那支破空而起的旗箭。他也听到了那声呼喝——“长车!”
那喝声极响,骆寒一抬眼,只见江右树影之中,枝条闪动,不知有多少人正破伏而出。骆寒忽仰天吸了口气,天上的空气冷冽干燥。他一回头,就见江心有一只小舟正在停泊,船上之人手里的旱烟管一时一灭,那是——赵无极!
——骆寒眉毛一挑,就知自己已落入他人算计。
他这时正驻驼平畴,归路已断,后面就是‘长车’隐于树影灌丛中的埋伏,他已返不回江边,无法再次借水而遁。而这空旷农田上,更是无可遁形。
辕门选的好位置!
骆寒一剔眉。然后只听车声辘辘、马蹄夺夺,怪异地在这空旷的平畴上响起。然后只见一辆辆快马战车奔涌而出——“长车”之猎竟真的是一驾驾战车组就的杀局!
山坡之上,连对‘长车’声势早有预计的文翰林也不由骇然色变。他选择这么个山坡草寮观局,实在也有其深意。只为这里地势高耸,站在上面一眼望去,视野极为开阔。而草寮本为春游所建,为图豁亮,并无四壁。时值变夜——月晕之像果非无因,坡下渐有北风吹起,渐渐猛烈,文翰林与萧如心中忧切,均无心安坐,俱长身立在了坡右悬崖之畔。
夜色下,微月长畴,他们就遥遥见一个少年骑驼而立。田野之上,他孤身当风,纵遥隔百丈,犹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出来的那种孤锐的傲气。
那辘辘的车声就在他左右两侧同时响起。文翰林不由大奇——在他心中,战车本是汉代以前两军交战时的利器,后世嫌其冗笨,久已不用。他久闻辕门内隐有‘长车’一股实力,一向还以为只不过用其名号以壮声势,没想到对岸那树影之中奔腾而出的竟真是一驾驾快马战车。他细数了一下,现身的怕不有百驾之多。那车俱是双马所拉,车身轻巧。车上,一士控辔,一士执戈,纵横呼啸,转瞬即至。文翰林沉吟道:“战阵之中,原以轻快敏捷为要,袁老大布此长车,可有什么说法吗?”
萧如微微一笑:“岂不闻建炎初年,金兵劫掠东京方退,康王得继大统,用李纲为相,于治兵之道首先提及的就是一句‘步不足以胜骑,骑不足以胜车,请以战车之制颁京东、西路,使制造而教习之’。当日靖康之乱后,朝廷弃河北不守。河北巨盗杨进聚众三十余万,与丁进、王再兴、李贵、王大郎纵横京西、河南,另有王善辈,拥众七十余万,战车万乘——其所以可以喑呜叱咤、纵横于一时者,所仗就是这兵车之力。翰林,你于武学一道浸淫已久,只怕兵戈之事却少有知闻。百兵之用,各有不同。人为负累所限,不能尽携身边,战车虽较战马略显笨重,但可携之物多,攻可摧坚,驻可固守。何况——这长车练来本不是为一般江湖打斗的。”
要知袁老大身兼要职,所图也大,一向心怀‘北图’之念,不只是一味只想在江湖中逞雄称霸之辈。他这‘长车’,说起来倒是为两军对敌时潜伏一支护卫主帅的精锐之师而建,是他视为手下双锋的左右“双车”亲手操练。当日金兵曾数迫高宗赵构于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