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偶然-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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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平幸运,第一次遇到沟通如此费力的病人。她问:“黎教授研究哪一科?”
“莎士比亚原著。”
“我不懂莎士比亚,但是我懂医学。即使有人会说拉丁语,也不见得认识我用拉丁文写的病历开的药。这叫术业有专攻。”
黎教授听了不响,气愤地问:“怎么会需要六个月?平常人断手断脚三个月即好。”
陪同的女士一直表示十分歉意。
之平耐心地说:“人在不同年龄段,细胞的恢复和再生能力是不一样的。倘若是个孩童,今天这种情况或许安然无恙。”
黎听了,脸色十分不好。幸亏这时护士过来推着黎教授去处理。那女子想要跟了去,之平叫住她。
之平说:“照顾病人,家属其实最受累,压力最大。”
那女子听了,觉得宽慰。也坦诚说:“我是他妻子。我今年不到三十岁,很多人看我们在一起觉得不可思议。”
之平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情人,夫妻,她没有表示惊奇。
“别人说什么并不重要。”她说。
很多人觉得之平是个倾诉的好对象。
黎太太听之平这样说,决定一吐为快。
“我当年是他的研究生,和他一起编一本英语字典。觉得爱上他,便飞蛾扑火一样不顾一切。我父母是传统保守的人,当即和我断绝关系。结婚以后,才发现做学者教授的他和做丈夫的他截然不同。大多数人都觉得我是因为贪图他的财产名声才嫁给他。婚后我既要照顾他,又要照顾他九十岁的母亲,研究几近荒废。从前的同学来看我,见到我的别墅式的房子,大声赞叹我何其幸运,我都无言以对。”
之平听了,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说:“有什么我能帮忙,尽管说。我建议你请一个特护。你这样瘦弱,恐怕无法移动黎先生。”
黎太太叹口气,说:“结婚以后,他一直想显示年轻,最憎恶别人明示或者暗示他已年迈。又对我非常疑心,说孤男寡女在一起五分钟可能发生任何事。倘若请女特护帮忙,力气一样弱小;若请男子,不知又要生出什么矛盾。其实今天,他是想从上行的扶梯走下去,才会摔倒。”
之平注意到黎老先生头发染得漆黑,身着时尚休闲装,怎奈无论如何他的年纪一望可知。
之平也不知如何帮她。
黎太太又说:“曲医生,我其实仍然渴望做母亲。可是,黎他多年前已经结扎。”
之平告诉她:“依靠现代医学,这也不难办到。只是抚养幼儿的工作不仅仅是科学技术能够解决。”
“这我也很明白。”黎太太无奈地说。
之平给她一些关于人工受孕的说明,说:“有什么疑问,只管联系我。”
黎太太问:“曲医生,若是你会如何决定?”
总有人咨询之平的意见,会请她设身处地的假设。
之平说:“倘若是我,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但是,黎太太,你仍然十分年轻,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平日她殊不寂寞,早已和往日同学朋友失去联系。黎太太感激之平听她倾诉,给她鼓励。
之平深深叹息。这位黎太太也是个勇敢果断的人,为了爱情,竟可以和生身父母断绝关系,代价委实太大。
一天李雄问之平:“记不记得宋哲良?”
“当然。”之平怎么会忘记,表面上看似粗犷豪爽的山东大汉,竟然是那么情深意重的人。冬冬说过,他配得起“侠骨柔肠”四个字。
“他现在是我的产品经理。”
之平真正意外,问:“他现在怎么样?”
“外伤已好,内伤还需要一些时日。同事们都喜欢他。话不多,工作起来像拼命三郎。”
之平明白,他是用工作转移自己的伤痛。
她没有告诉冬冬这个信息,既然天时地利不对,就不要徒增烦恼。
姑父联系之平,事关一个NGO(非政府间国际组织)对乡村医疗的捐赠和援助活动。之平愿意周末去实地参观,再定方案。
周末,之平坐车六个小时才到达那个小村庄。那里只有一个土医生,在自己家里办公。所有能做的是处理简单的外伤,一般的伤风感冒。事实上这里的人又很少注意“轻微”身体不适。
之平其实第一次来到真正的农业乡村,她走泥土路,喝压井打上来的水,看大片农田和山上的果树,还有,朴实好客的当地人。
之平随医生探访了一些人家。很多小孩子平日不穿鞋在山野里玩耍,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还有人被蜈蚣等有毒的虫子咬伤,只用土办法涂上煤油;有些老人有关节炎,但是毫无办法;等等等等。之平准备了简单的医药箱,给一些人简单的处理。
一天下来,之平感觉心痛。临走,村长送给之平一大筐亮晶晶的水梨和许多玉米棒。之平想拒绝是不行的。
回到姑父那里,之平和姑父姑妈讨论如何进行下一步。
姑妈安慰她:“我们这里不乏有钱有爱心的人,捐款并不艰难。”
姑父问:“之平,为何这样沮丧?”
之平沮丧:“从前只是听说有些地方不通电和自来水,今日亲眼所见,才发现自己如此,”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形容自己。
她想起要考大学时,问开云:是否离家万里会增长见识。开云答:坐在家里也可能通天晓地,看你自己的世界有多大。
现在,她的世界又有多大呢?
很晚,她在厅里等李雄。李雄刚进门,之平就把手中的果盘送上,里面有四只梨。
李雄见盛情难却,勉强吃了一个。之平立刻告诉他:“一只梨十万元。”
李雄处变不惊,微微笑说:“你确定这只是一只梨?”
之平皱着眉头说:“李雄,今天以前,我一直不知道我的世界里其实只有我自己。”
“难道没有我?”李雄故作惊奇。
“我是说,我一直知道的只是我的生活,我的朋友,我的事业,我不知道有那么多人的生活环境和我们如此不同,相差如此悬殊。”
李雄安慰她:“别走极端,当然每个人的工作都是贡献给社会,造福大众。”
“同行中有些人参加医疗队志愿到非洲服务,其实这里就有无数人需要支援。”
“有一分力,出一分力。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写支票捐款。”
“我好不容易攒的老婆本。”
李雄见之平无心玩笑,只好郑重地说:“我们有公共关系专员负责这个,我让人周一和你联系。”
从此,曲之平经常协助捐款,药品和医疗器材。
后来,之平在日记里写:“作为医生,有人为我的服务付很多诊金,也有人想要送我贵重的礼物,但是从来没有什么比那一筐水梨和玉米更让我感动。”
她对冬冬讲这件事,冬冬听了,说:“你不是要成为社会活动家吧。”
“我只是知道了世界如此多样,而我从事了一个很有用的工作。”
冬冬拍拍她的肩膀,说:“所以大家要努力学业和事业。”
黎太太又一次来到诊所,仿佛比上一次更加哀愁。之平问她的情况。
“我需要一个特护才行。我没有办法移动我先生,前两天还扭伤了腰。”
之平马上说:“我们帮你介绍。”
黎太太欲言又止,最后说:“这其实还不是最令人烦恼的。”
这时,她的手机响。她接起来,回答:“我当然是在医院里。”
她无奈地把手机交给之平,之平很理解,和对方讲:“我是曲之平医生。”
那是黎教授打来的,他又怀疑妻子的行踪。所以黎太太说最令人烦恼的事情另有其他。
临走,之平用英语说:“任何人都有权利过一种快乐正常的生活。”
黎太太潸然泪下,说:“于情于理,我愿意等到他痊愈。”
李雄的酒吧重新开业,装修一新。
之平问:“有没有抓到纵火犯?”
李雄答:“有。但是幕后另有其人。”
之平有些担心,说;“你要小心。”
李雄并不担心这些,他问:“之平,你是否信任我?”
李雄的口气不同寻常,之平看了他一会儿,才说:“当然。”
“无论发生什么事?”
“会发生什么事?”
“没关系,之平,我信任你,你的判断力。”
“李雄?”之平看着他的眼睛。
“之平,我爱你。”
之平感觉李雄心中有事,可是他不说,她也不会问。之平总觉得,即使爱得再深,一个人也总有自己的独立的空间。
又过了一周,一切风平浪静。之平渐渐放下心来。
一个年轻的男孩子用手绢捂着额头来诊所。之平立刻给他查看,并且请护士给他止血包扎。伤口缝了五针。陪同他来的女孩子一直哭,又害怕看见血。之平请护士带她出去。
处理完,男孩坦白说:“和人争风吃醋,打起来,被对方用砖头打中。”
之平说:“下次小心,会留下伤疤。”这是个漂亮的男孩子。
“没关系,显得更有性格。”
之平笑,这个人倒是豁达,看得开。
“是为了陪你来的那个女孩子?”
“不是,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他吐吐舌头。
之平愈加欣赏这个人的坦率。
之平又给他检查其他可能的伤害,还好一切正常。
之平嘱咐他说:“不要沾水,一个礼拜后来拆线。”
没想到这个男孩子说:“医生,我能否请你喝杯咖啡?”
“不。”之平回答得很干脆。她举起左手,给他看无名指上的戒指。
“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医生。”而且大方镇静,见他头破血流,一点不见慌张。和他平时交往的小女孩很不一样。
之平微笑,好听的话她一样喜欢听。
“这句话留着说给你的小女朋友吧。”
“她不是我女朋友。”
“那你还须努力。”
之平无意浪费时间。二十岁的男孩子,在他们面前,之平觉得自己已经老大,似长辈一般。他们冲动热情,有的还倔强坚持,但是一直不是之平那杯茶。尽管如此,他们的赞美和追求仍然让人受到鼓舞,增加信心。
冬冬紧急约见之平。一见面,冬冬就说:“我见到宋哲良。”
“有无和他讲话?”
“有,因为他是联系人。”
之平不明白。
“李雄的一个工厂委托我们帮他们出一本介绍性的图书,由我负责。宋哲良正是产品经理,我需要和他联系。今天我去工厂找他,才知道此宋哲良正是彼宋哲良。”
之平大致听懂。
冬冬接着说:“他非常合作,早已把相关材料和图片准备好,而且态度和善。”
“他有没有认出你?”之平记得宋哲良始终没有见过冬冬。
“有。他刚一听到我声音,即愣住,但是随即和我谈论公事。但是,最后告别时,他问我是否是曲医生的朋友冬冬。”
“你怎样说?”
“我说很高兴看到你康复了。”
“然后?”
“然后我回公司继续工作。”
“就这样,没有定下约会?”
“时候未到。”
事情已经过去五个月,但是有些哀伤是一生一世的。宋的情深意重也是吸引冬冬的元素之一。
“他仍然让你心动?”
“是,有增无减。”
晚上,冬冬在一九九几碰到宋哲良。宋热情地和之平打招呼。
之平看到宋的桌上已经有六个空啤酒瓶。
之平问他:“身体如何,工作如何?”
“身体很好,这条手臂每逢阴天下雨会有些难受。”他指那条骨折的右臂。“李雄对我委以重任,工作虽然辛苦但是极有成就感。”
之平小心问:“冬冬说她正在和你合作一本书。”
宋大方地说:“到今天才见到她。没想到她那么能干。”
冬冬现在手下已经有三个人供她差遣了,平日的功夫没有白费。
之平见他仍然戴着结婚戒指。想必仍然没有度过伤心期,于是没有贸然问起其他。
冬冬因为公事,和宋哲良在一段时期频繁接触,可是两个人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终于,一切商量妥当,图书即将交付印刷。
宋哲良问:“晚上一起吃晚饭吧,庆祝合作愉快。”
那一刻,冬冬几乎不敢呼吸。终于得到邀请,她说:“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问。”
后来,之平问冬冬约会感受如何。冬冬说;“像普通朋友一样,说说彼此的工作和兴趣。但是十分舒服自然。”
之平说:“宋是北方人,干脆豪爽。”
“正是喜欢他这一点。”
“还有身材高大健硕。”之平的说法十分公正。
“当然,这点也十分重要。”冬冬说完哈哈大笑。
两个人谁也没有提出要正式交往。偶尔有时间,打电话联系一下,一起吃饭。周末有时间,冬冬和宋哲良,之平和李雄一起出来打球吃饭。四个人的约会也非常惬意。
冬冬对现状已经很满意,她说:“没关系,慢慢来,先做朋友。”第九章
小永嘉已经六个月大,书简仍然在家亲手带她。之平问她打算如何。
书简说:“一生只得这一次机会,她也只有一个童年,一去不返。能够和她亲近,也不过就是这几年。将来有了男朋友,想见她也难。至于工作,永远可以再努力。”
之平赞同这是个明智的选择。一个人时间和精力有限,没有人能够真正事业和家庭兼顾。女强人戴书简还是选择在家做传统主妇。
最开心还是开云,每天一回到家就看到妻子女儿,幸福快乐。做了爸爸的心情又不同,从前两人世界叫做快乐,现在一家三口是幸福。还有,开云完全不再是完美主义者。什么事都由书简决定就好,他只要点头说“好好好”。
书简有些吃女儿的醋,开云眼睛一眨不眨看女儿的时间远远多于看她。开云好脾气地说:“没关系,她是新来的,多照顾她是应该的。”
两个人不忘劝说之平将生育纳入人生计划。之平仍然坚决不干,太多责任,太长时间,太多束缚,还有,人生太过艰难。
冬冬告诉之平她已经看中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公寓,准备付了定金按揭买房。
冬冬说:“无法再和父母同居一个屋檐下。才刚刚和宋哲良吃两顿饭,就被他们发现,要我带人回去让他们过目。稍稍回家晚一些时候,即被他们猜疑,问题赤裸裸,我听了都会脸红。我已经是成人,工作繁重,无暇时时向人交代所作所为。”
说的有理。这正是书简决定现在留守女儿的原因,儿女总有自己的生活,将来会纷纷离开父母身边。若是懂得互相尊重,还可以保持联系,否则互相往来都困难。
姑父姑妈生活丰富多彩;冬冬和宋哲良关系平稳;李雄忙碌却没有差错;一切看似风平浪静。
可是一切来得太突然。
难得李雄近来有时间和之平一起在家里吃晚饭。李雄准备得很丰盛,四菜一汤。之平刚进门,李雄立刻奉上一支粉红色玫瑰。李雄从来没有因为在一起呆得久了,失去心情营造浪漫氛围,之平一支感谢上苍李雄不是那种一回家就换上拖鞋,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然后等着开饭的男人。
之平和李雄面对面坐在桌子两面。烛光里的李雄一如之平第一次见他是那样吸引人。之平的面孔更加美丽生动。他们注视对方,渐渐彼此融化在对方的目光里。
李雄到现在才问:“之平,为什么会爱上我?”
为什么,之平并没有答案。论长相,李雄没有彼得帅;论身材,宋哲良更健美;论财产,之平自己并不匮乏。但是,之平从来没有给男友设定标准,感觉对了就是了。李雄让她觉得舒服,贴心,她愿意和他在一起。
之平答:“因为你有一个毛茸茸的胸膛,因为你懂得接吻。”不一定,之平不敢说她没有见识过技巧更好的。
李雄听了,哭笑不得,只得说:“谢谢。”
之平问:“你又为什么爱上我?”
为什么,从来没有任何女子让李雄觉得这样牵挂,与之在一起这样舒服平和,有家的感觉。
两个人都没有父母,世上最亲近的人只得对方罢了。
可是李雄答:“因为你追求得锲而不舍,愈挫愈勇。”不一定,于新更为坚持,自十五岁开始。
之平听了,说:“原来死缠烂打也计分。”
晚饭结束,两个人一起洗碗。李雄说:“之平,餐具全在这个橱里,上面一层是筷子,勺子;二层是刀叉;三层是盘子;最后一层是碗和杯子。一些日常工具在厅里的柜子的最底层抽屉里。文具在最上一层抽屉。一些现金在卧室底层抽屉里。还有一张信用卡。有一把匕首在最上一层抽屉,异常锋利,不到必要时后不要用。”
之平目瞪口呆,打断他问:“这是干什么,交待后事?”
李雄接着说:“如果需要帮忙,江潮和唐义一定会义不容辞。”
之平说:“我从小学会照顾自己,完全没有问题。”
李雄擦掉手上的泡沫,用手抚摸之平鬓角的头发,说:“我知道,只是我不在时忍不住担心。”
“你要去哪里?”
李雄拥抱她,说:“之平,我信任你。我爱你。”
之平心中有些害怕,但是没有再问下去。那天晚上,李雄特别温柔。
第二天,之平上午忙着接待病人。让和徐来定期进行HIV化验。有一个糖尿病患者眼角膜已经产生病变。中午,她还没有来得及询问江潮和唐义李雄的古怪行为有何而来,唐义先来找她。
在江潮的办公室,之平看到江潮站在落地窗前,看向远方,满怀心事;唐义在办公桌后一趟趟来回踱步。看到之平,江潮按住唐义坐下。
之平意识到事情不平凡,照旧等对方先开口。
唐义不知到底如何把事情讲给之平,三个人沉默片刻。之平觉得一口气憋了很久,直到唐义开始讲话才呼出。
“雄哥今天早晨被警察拘捕。”
不可能!之平想问这是否恶作剧。可是眼前两个人的表情万分严肃。
“为什么?”之平从座位上跳起来。
江潮按住她,给她一杯水。
唐义十分冷静,说:“据警察说‘涉嫌贩卖毒品’”
之平摇头,说:“李雄贩卖毒品?不可能。”
唐义和江潮都说:“李雄是清白的。”
唐义气愤地用拳头砸在桌子上,说:“肯定又是洪门搞鬼!上次酒吧放火,就是他们背后指使。”
江潮说:“可惜没有证据。”
唐义说:“我会让人盯着他们的动静。”
江潮说:“不可轻举妄动。”
之平心急如焚,说:“我要见李雄。”
其他都不重要,她要这个人平平安安回来。
唐义说:“今天不行。”
江潮说:“我们都在想办法,别急,李雄不会有事。”
@炫@“如果他们没有证据,只能拘留四十八小时,对不对?”
@书@唐义和江潮面面相觑,没人说得准,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