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寡妇-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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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爷人在哪?”
“在大厅见客。”
一听喜儿的话,白妙芹那两道好看的翠柳眉顿时垮了下来。
白老爷在厅里见客,那不成了鸠占雀巢?
只消想到要不是他的出现,她就能成为上官极品的妻,再加上这些天的纷扰,向来好脾气的她也被惹怒了。
不似一般千金小姐般的款款细步,白妙芹活像一阵风似的旋进厅堂。
不是没瞧见白老爷在见着她时,那几乎发亮的眼神,白妙芹冷冷的瞪着他,然后说道:“这里不是白家。”
从那天他阻挡她与上官极品成亲开始,这丫头总是避着他,初时他以为是失了记忆的她怕生,所以也不急着催促,可瞧见她此刻难看的脸色,白老爷知道事情只怕没他想得那么简单。
这丫头想来是真心爱着上官极品那个男人,所以对他坏了他们的亲事,颇有微词。
“我随时可以替你买下这间屋子,只要你喜欢。”心知女儿很不高兴,白大喜敛尽一身霸气,一脸笑意讨好不肯唤他一声爹的女儿。
“我……”本就不是一个心硬的女人,所以那满腹的怒气腾腾,在瞧着了白大喜那充满渴望的眼神之后,完全气虚。
“我什么都不要,只想和上官极品成亲,为他相夫教子。”
“那你也不要爹了吗?”
瞪着白大喜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白妙芹一颗心顿时又软了,原本的盛怒也被手足无措所取代。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是真的想不起过去的一切,如果一切的事情真照白大喜所说的,她的夫君……应该说卓崇源,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使她忘了过去的一切。
或许是因为身为一个下人的他,早就心仪她这个小姐,最后竟然走火入魔,使出下三滥的手段掳走她,还让她吃下遗忘一切的药物,好让她死心塌地跟着他。
但……忘了就是忘了,虽然她在上官极品面前承认,若他要她认爹,她就认,可真要她认一个陌生男人做自己的亲爹,她心里其实还是很别扭的。
“爹没有想怎么样,只想你快乐,能这样瞧着你,爹已经别无所求了。”这几年,他花了多少心思找这个女儿,本已经绝望了,谁知宫里那头却传来他女儿还活着的消息。
对于这个消息,他原是将信将疑,但他人一进上官家,竟真让他瞧见女儿,他都还来不及开心,就发现女儿身旁站着一个居心叵测的男人,那种仿佛珍宝被抢走的滋味,让他立刻对上官极品产生浓浓敌意,这几天他之所以不在府中,自然也是因为他小小施了些手段,逼得上官极品只能在他旗下的商行疲于奔命。
那男人竟然胆大妄为,想拐跑他的女儿,他若不略施薄惩,怎么能消消自个儿心头之恨?
“你想要我快乐,就不该让上官极品疲于奔命。”她在乎他,即使明知他是因为白家的权势才想娶她,她也不在乎。
“但那个男人对你别有居心。”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跳入火坑?尤其是他得知苦命的女儿,竟然因为卑劣的卓崇源已做了一回寡妇,吃尽苦头之后,他自然更得小心翼翼保护她。
打从拜堂那一天,上官极品看见他,却不慌也不乱,甚至好像早已知道他的身份和来历,他就认定上官极品的心术不正。
不论那个男人想从女儿身上得到什么,他都不会坐视不管。
打小到大,他从不求女儿大富大贵,或得温良恭俭,他只求她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
“我知道他的盘算。”出乎白大喜意料之外的,白妙芹听到他的话,不但没有动摇,反而更笃定的应道。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他在利用你,却还是愿意嫁给他?”
“是。”
“你……”白妙芹的回答让白大喜震惊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傻似的瞪着自个儿的宝贝女儿。
如果说他女儿表现出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甚至心碎欲裂又或者她像疯了似的指着他的鼻头骂他是骗子,他就知道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身为她的爹亲,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将上官极品自她的身边驱离,不让他再有机会伤害女儿一丝一毫。
可偏偏女儿的回答竟是如此,摆明了知道眼前是火坑,她也是愿意不顾一切的跳下去。
该死的,他这个傻女儿,只怕是对上官极品这个男人动了真心了。
“傻丫头,你难道不知道那是一条不归路吗?”即使已经不敢奢望自己的话能起多大效用,但白大喜还是忍不住苦劝,只希望白妙芹能够悬崖勒马。
“我只知道,我想静静待在上官极品身边,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虽然上官极品从未向她解释,千方百计想娶她入门,除了拉拢白家势力外,究竟有何其他盘算,但她始终相信,他一定有他的理由,他不解释也没关系,只要她全然的相信他就可以了。
“即使你只是一颗棋子,也没关系吗?”
“我相信上官极品会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我愿意帮他。”
那个死小子,究竟凭什么得到女儿这般全心的爱和信任?
愈想愈气,气到向来伶牙俐齿的白大喜,看着女儿的一片痴心,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决定了,绝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弄垮上官极品的事业,让他为胆敢染指他女儿付出代价。
没有漏看白大喜眸中隐晦在慈蔼之下的一丝狠戾,那目光让白妙芹惊惧,想也没想的,连忙扬声说道:“如果你还想要回我这个女儿,就别动他一根寒毛,不然无论你是出自什么理由,我至死都不会原谅你。”
向来和善的她何曾这样向人撂过狠话,可事关上官极品,这话她说来却一点也不觉得障碍。
初时不敢相信,可再抬眼审视白妙芹眸中的认真,白大喜就算再震惊,也只能低叹一声。
“笨女儿啊!”女儿已经为了那个男人失了心、着了魔,他气怒地瞪了一眼向来贴心善良的女儿一眼,最终却也只能长叹一声。
该说的,已经说完,望着白大喜脸上那抹不敢置信,白妙芹虽然记不得他,但却也于心不忍。
聊胜于无的在唇角勉强挂上一记浅笑,白妙芹朝着白大喜有礼福了一福,随后便步出大厅。
此时此刻的她,一心只挂念着在外头疲于奔命的男人。
或者,她该去找他谈谈,他们两个人总不能再这么僵下去。
第6章(1)
“唔!”
一记闷哼从咬紧的牙关中逸出,上官极品脸色苍白粗喘着额际早已被汗水濡湿。
看着大师兄咬牙忍痛的模样,骆平波简直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全然乱了手脚。
他长手一捞,伸手负住上官极品那沉重的身躯,然后想也没想的,就往上官家奔去。
管他是不是还有刺客埋伏,现在救命要紧。
若真有刺客,来一个他就杀一个,来两个他就砍一双。
要不是他太大意,大师兄压根就不会因为救他而着了那些刺客的道。
“大师兄你可得撑住,千万别让宫里那贼人称心如意啊!”
“别回去,她会担心的……”神智已陷入迷离,但在那逐渐被黑暗侵蚀的痛楚之中,他的脑海忽而浮现那日白妙芹不顾生死、毫无畏惧守在他身后的景象,想要拿生命守护他的认真神情。
如果,他这样回去的话,她会很担心吧!
想到她总是努力撑起的笑脸,再想到她泪眼婆娑的模样,他的心窝仿佛更疼了。
几乎虚软的手,奋力搭上骆平波的肩头,凭着仅存的力气,他虚弱开口说道:“别、别回去……她会担心的……”
他绝对不是不想她担心,只是怕她的泪水会淹了他的屋子。
“大师兄,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怕嫂子会担心?”
严格说起来,白妙芹还不算他嫂子,就算是,他也不在乎她是不是会担心,毕竟救命比较重要。
女人家的担心有何大惊小怪的,反正不管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们都能吃不下、睡不着个三天三夜。
想着想着,骆平波不顾上官极品的阻止,像发了狠劲似的往上官府的方向飞奔而去。
眼看府邸就在前方,骆平波也顾不得自己跑到快断气,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朝着那被整修干净、不再杂草丛生的上官府邸奔去。
一步、两步、三步……明明他就要迈入门槛,还来不及喧嚷着找大夫,已经跟一个冒失鬼撞了个正着。
气力尽失的他脚下一个踉跄,不仅是他摔了个狗吃屎,就连背在背上的上官极品,都跟着重重摔至地面。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骆平波还来不及骂人,耳边已经响起一声不敢置信的惊呼。
“上官极品?上官极品……你怎么了?”
白妙芹怎么也没想到,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出府寻人,才踏出府就被撞得头昏眼花,还惊见脸上几乎毫无血色的上官极品,动也不动躺在大街上。
她连忙稳住心神,然后死命按着他胸口那还在淌着血的大窟窿,只觉得浑身的血都要凝结似的。
纤细的身子蓦地晃了晃,就在骆平波以为她要像寻常女子般呼天抢地的同时,她却转身朝看门的福伯喊道:“快,少爷受了重伤,快去请大夫。”
看得出来他气若游丝,所以她没有任何时间犹豫惊惧,更没有时间俯下身查看他的鼻息。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苍白着一张脸,抖着声让福伯去唤大夫,让福婶去准备热水和布巾。
勉力自持地交代一切,她踩着沉沉的步伐,用尽力气抚着沉重得像座山一般的他。
那摇摇晃晃的模样,让倒在一旁力气全失的骆平波都忍不住提心吊胆。
她用尽吃奶的力气也要扶上官极品进屋去,她不敢想,也不能想,唯一在她脑海里的念头只有——她要救他。
她不能让他死,甚至不敢想像这世上若是少了他……
只要他活着,就算他永远只当自己是颗可以任意摆布的棋子也没有关系。
她……只想要他活着……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骆平波总以为白妙芹只是一个胆小怯懦的姑娘家,如果是这样,那眼前这个怒气腾腾的女人又是谁?
“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曾经答应上官极品不再过问,所以她不曾深究那日刺客夜袭的事件。
但这次不同,他仍在鬼门关前徘徊,那浑身烫人的温度,连大夫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救回他。
只能用尽办法,将他游离的一口气揪着,剩下的只能等待。
那等待……磨人呀!
磨得她再也顾不得对他的承诺,清澈的眸子扫向还伫立在旁的骆平波,知道他是上官极品的师弟,又一路将只剩半条命的他送回上官府,她相信他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望着骆平波,白妙芹发誓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
就算上官极品挺得过这次,但也未必挺得过下次。
更何况她很清楚,就算上官极品醒了,对于这事,他的嘴闭得比蚌壳还紧。
别看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的,但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心比什么人都还重。
这也是为什么,那次她贸然替他抵抗刺客而受伤时,他会因此火冒三丈。
回头,满心不舍望着躺在榻上,浑身烫得吓人的上官极品,只觉得心疼。
想着想着,就在那么迅雷不及掩耳的瞬间,白妙芹那柔若无骨的手掌一个翻转,就像变戏法似的,一只短匕已经握在她的手心,抵住骆平波的颈项。
“呃!”完全没料到看似柔弱的白妙芹会有这样的举动,一个大男人望着颈项上的刀刃,结结实实吓出一身冷汗。
“快说!”
“嫂……嫂子……咱们有话好说嘛!”苦着一张脸,骆平波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白妙芹手中的短匕首一个没拿稳,他随时就得跟大师兄的脚步,去阎王地府一游了。
“快说,伤他的究竟是什么人?”已决心利刃相向,她当然是有备而来。
“这……”骆平波吞吞吐吐的,完全一副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模样。
心中虽然犹豫万分,但望着白妙芹的眼神已经多了显而易见的敬重。
她真是爱惨了他家大师兄了,否则一个看起来小兔儿似的单纯姑娘,怎么可能一转眼就成了这副索命夜叉的模样。
“说吧,我曾经许诺过他,无论何事,都会与他一起面对的。”久候不得自己想要的答案,白妙芹手中的利刃往前推了推,即使此举已经在骆平波的颈项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她的脸上依然没有半丝惧色。
为了他,她会不惜一切代价。
颈项上那道见了血的伤口隐隐作痛,骆平波一双眸子直勾勾望着白妙芹那无惧的眸光。
在那瞬间,向来粗枝大叶的骆平波,竟奇迹似的懂了这个女人的心情。
她的逼问,绝不是想窥探大师兄的过去,而是因为她爱惨了大师兄,所以无法忍受他竟得时时在生死边缘游走。
这女人……傻得让他这个局外人都觉得心疼。
也因为这份心疼,向来死忠的骆平波牙根一咬,开口说道:“嫂子想听,我就说,但你可别吓着,也千万小心你手中的利刃,还有在下的小命啊!”
对于骆平波的提醒,白妙芹没作声,只是迳自将自己手中短匕握得更紧。
骆平波吃痛,可却也没有埋怨,直接开口说道:“那些人,其实是宫里派来的。”
“宫里?”
想不到是这种答案,上官极品只是一介商贾,为何会招惹宫中之人?
仿佛看出她愈发深浓的疑惑,骆平波开始细说从头。
“其实我家大师兄并不姓上官,更不是上官家嫡亲血缘的长子,他其实是当年皇上微服出巡时,在民间遗留的孩子。”
什么?这么说……他是皇子?
白妙芹有些傻眼,对这令人震惊的消息,她甚至无法决定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你也知道,大内后宫,那些嫔妃为了争宠夺权,啥事都干得出来,当年先皇刚登基时,曾经微服出巡,在丞相府中遇上大师兄的娘亲,纤纤柔弱之姿,立时让先皇惊为天人,两个人谱出一段惊世骇俗的感情,只可惜大师兄的娘亲出身低下,仅是丞相府中一个灶下婢,虽然皇上曾兴念要将大师兄的娘亲接回宫中,可他生自后宫,自然知道她无法在后宫那种诡谲之处存活。
为了保护这世间他唯一心爱的女人,只好将她安置在左相府中,可谁知那时大师兄的娘亲已珠胎暗结,为了保护他母子平安,膝下几稀的皇上,更是将这件事视为绝对机密。“
“所以,他真是皇子?”闭了闭眼,这个答案已超乎白妙芹想象的极限。
“没错。”
“可他虽贵为皇子,却从未正名,又为何招来这样的杀身之祸?”
“因为当今皇上一直以为自己是先皇的唯一儿子,当他在不经意中,得知大师兄的存在后,便觉芒刺在身,因为只要大师兄愿意,或许随时都能伺机除掉皇上,成为九五之尊。”
“如果他真这样认为,身为皇上的他,要杀一个人又有何难?只要随意安个罪名,要捏死上官极品,只怕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啧,这女人不简单。
一般听到这种事,怕不早吓得昏过去,也只有白妙芹还这么神智清楚,与他讨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女人当他嫂子,绝对有这个能耐。
第6章(2)
“那是因为先皇深爱着师兄的娘亲,所以爱屋及乌,在深知自己不久于人世之后,便下了一道密令给几位大臣,想用遗诏保住爱子性命。”
“所以他不能光明正大的杀,怕违逆先皇的旨意,却又觉得芒刺在背,所以时不时的派出刺客,来取上官极品的性命。”
终于知道事情原委,白妙芹的心中除了忧心,更是了然。
上官极品会在发现她的身份之后想娶她,绝对是因为想借此厚植自己的实力,好与那位天子分庭抗礼。
只不过……
“他想当皇上吗?”
“当然不想。”骆平波毫不犹豫的答道,他很清楚若非皇上苦苦相逼,大师兄也不用如此处心积虑攒钱,当一个纵横三山五岳的奸商。
“我明白了。”
知道了她想知道的所有事情之后,白妙芹放下手中的利刃,而后静静走向床榻,望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苍白脸庞,然后无声却坚定的在心里对他说道——
我说过,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
一室死寂。
那静得恍若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让人听见的宁静,几乎就要将人逼疯了。
在这金碧辉煌的厅里,仅着金缎里衣的男人一脸阴沉,享受嫔妃送上嘴边的甜果,然后懒洋洋抬眼。
“人呢?”
“启禀皇上,身负重伤,只拖着一口气,还在鬼门关徘徊。”
“是吗?”终于成功了吗?
长久以来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可是他心头却没有半点雀跃,只是死命瞪着跪在眼前的楚云。
“皇上,这回属下手下的精锐尽出,终于不负皇上所托。”自以为替皇上除去心头大患,身为宫内密探头头的楚云,语气窃喜回道。
这回,终于替皇上除去眼中钉、肉中刺,加官进爵的封赏想必少不了。
楚云心中兀自盘算往后仕途的平步青云,完全没有注意皇上逐渐拉下的脸色。
“确定死了吗?”原就阴鸷的声音,此时此刻听来更显冷绝,仅仅只是那声音和目光,就足以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呃……”没想到会被皇上这般逼问,原本喜不自禁的心情倏地收住,楚云悄然抬头,却不见皇上脸上有一丝喜色。
跟在主子身边多年,这还是头一回,擅于察言观色的他,看不清楚皇上脸皮下的真实情绪。
“嗯,怎么不说话?”张口,含进妃嫔送进口中的鲜果,龙傲云几番咀嚼,蓦地,一阵苦涩竟漫上舌尖儿。
“皇上,就只吊着一口气儿,虽然因为白家姑娘的关系,白家摆喜酒下重金,聘大夫,但上官极品却没有任何回魂的迹象,白家好不容易找回的闺女还傻傻想与他成亲,兴许是想冲冲喜吧!”
上官家人口不多,所以宫中的探子不容易安插,仅能借着送东西进去的小贩,稍稍打探消息。
眼见上官家又搭起喜堂,他心中还暗自冷嗤。
这白家闺女傻了吗?竟要嫁给一个将死之人。
可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人虽还没死,但一只脚已经踏入棺材。
“还是想成亲吗?”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