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君-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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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里头也有人吧?”都说陆祈君坐怀不乱,几回下来,可真见识到了。
他回视,不承认,亦不反驳。
孙当家了然地勾唇。“世上没有真不好女色的男子,只有无力为之,想碰也碰不得,再不便是入了魔,情痴到底,再也要不了别人的男子。”
他,入了情魔吗?
手执酒杯一饮而尽,探手将身侧女子搂入怀中,俯首吮住红唇。
不对,气味不对,拥抱感觉不对,唇间滋味,也不对。
眼儿不够大,眉儿弯弯是精心妆点而来,太过精致,胭脂太红,不是粉透的自然色泽,笑时没有浅浅的梨涡……
他定定凝视,推开她。
他做不到,怎么也激不起涟漪——
“你太清醒。”孙少东执杯,笑道:“敬你,情痴。”
陆祈君苦苦一笑,回敬他,一饮而尽。
“若是如此,倒还不如去寻那教你入了情魔的佳人。”
这是第二回,有人对他说了相似话语。
凝思着孙少东之言,回到府里,见着迎面而来的婢女,他招手唤来。“小姐今儿个还好吗?”
婢女摇摇头,叹气。
他看了眼自她房中端出的膳食,冷却的饭菜,几乎未曾动用。
他挥手遣退婢女,直接往她房里去。
“盼儿,歇息了吗?”房内灯火未熄,他试着推开虚掩的门扉,缓步上前。
她睡了。
轻轻坐在床沿,凝视她许久许久——他低叹,伸手轻轻划去她眼角那抹残泪。
“武哥……”她喃喃梦呓,睡梦中不自觉抓住他腕心,贴靠着,挽住怜惜。
她就连睡了,都会哭泣,想着、念着的,依然是那个人,这要他如何说得出口?
盼儿心底,没有他。
欲抽手退开,她泪水落得急,揪握着,无助喃唤。“武哥……”
狠不下心,抽不了手,他挫败投降。
“你究竟要我如何?”
俯身,额心抵着螓首,他悄悄窃了吻,心痛低喃。
他是太清醒了啊,清醒到——始终知晓,吻着谁、抱着谁,无法麻木。
上一回,这么抱着她,似乎是好久远的事了——
她十三岁那年,生了病,发着高烧,梦里都还不忘喃喃痛骂:“哥哥讨厌……”
他是在那一夜,情难自抑,吻了她。
是头一回,也是唯一仅有的一回。悄悄藏在心底,只属于他一人的酸楚温存。
那时,她还记得有他,就算是气恼、不谅解、痛骂他,总有他一席之地,而今,她眼里、心底,皆无他立足之处了……
陆祈君想了很久,为了不让盼儿一直沈浸在悲伤中无法挣脱,他想找些事让她分散注意力,忙一点或许是好的。
捧了帐本来到她房里,见她轻捧着陆武牌位,依依难舍地轻抚,而后叹息着放入布巾子里,收起置入柜中。
“你做什么?”
他走进房里,来回看了木柜子,再打量她神情。
若她这举动是代表已放下陆武,不再回顾,那他会很欣慰,可她眼底分明依恋不舍。
忘不了,为何要强迫自己收起陆武灵位?
“我想……这样不太好,我毕竟没嫁武哥……”就是嫁了,也不该将牌位供奉在娘家。
“你很想为陆武尽一份心意,不是吗?”
“可……会被外人笑话……”头一个月,她太过悲伤,做些不得体的事或者能被谅解,可武哥七七已过,总不能再故作无知,家人个个健在,无端端服丧,总是晦气,家人不说,她也该明白。
陆祈君立刻懂了,二话不说将陆武牌位取出,放回原处,拈起妆台前的白花替她簪回发上。“你想以未亡人身分为他服丧便去做,无须想太多。”
白花、素服、灵位,都无妨,只要那能让她好过些,他不在乎外人说什么。
“可是哥哥,这太晦气,会被人……”
“你管别人要笑话什么,咱们家几时还怕人说了?你心里头舒坦便成。”
陆盼君愣愣瞧他,甫张口,喉间一哽,泪水滑落。“哥哥……谢谢……”
“傻盼儿!”他心头怜惜,张臂揽住,拍抚她纤弱的肩背。“想做什么就去做,天大的事有哥哥担待,知道吗?”
“嗯。”她不住地点头,在他怀中落泪。
“好了,眼泪擦擦,过来吃点东西。”一转身,见着桌上的食物,他沈下脸,拉开房门。“来人,婵儿!”
不一会儿,盼儿的贴身婢女急匆匆跑来,恭敬一福。“大少爷。”
陆祈君冷着脸,问道:“你伺候小姐多久了?”
“回少爷,三年了。”
“很好。那小姐不爱吃粥,打小就不爱,你知道吗?”
婢女顿时一阵心虚。“知、知道。”
“小姐不吃鹅肝,你知道吗?”
“知……道。”
“小姐讨厌羊肉腥味,你知道吗!”
“知……知……”少爷脸色愈发阴沈,婢女胆寒得发不出声。
“很好!既然都知道,那这一桌子菜是怎么回事?”
“她……小姐……也不吃……”因为这阵子,常是满盘菜肴端来,又满盘端了出去,所以她就偷了点小懒,从主爷那儿备的食材分了些来……
“小姐不吃,你就可以随便弄弄吗?”陆祈君大为震怒。“去帐房领了月俸,明儿起你不用来了。”
“少爷……我下回不敢了……”
“别……哥哥,这只是小事。”连陆盼君都吓傻了。哥哥对待下人向来宽厚,性情极佳,也没见他动这么大的怒气过,他是怎么了?
“这是小事吗?”备错膳食是小事,随意打发又是另一回事,这样的漫不经心,意味着他们压根儿便瞧轻了她!
他不需要一个不够恭谨的人留下来侍候盼儿。
“少爷……”
“出去!”旋即又唤回婢女。“等等!这一桌子菜也收下去!”
满盘山珍海味,入不了口,又有何用!
那一日,陆祈君发了好大的脾气,召集所有婢仆,说了那么几句——
二小姐,永远是这个家的主子,嫁与不嫁,都是。
外头怎么议论她,他管不着,但在这个家里,主子想做什么,还论不到下人议论她。
记不住这句话的,现在就可以离开陆家。
留下来的,就得将主子放在心上,谨谨慎慎伺候着,再要轻慢了她,绝不轻饶。
岁儿也被吓着了,跑来告诉她,哥哥在大厅里好生气。
陆盼君忧虑地去找父亲,想要他阻止哥哥,怕他在盛怒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事。
陆君遥反而笑笑地安抚她。“他在杀鸡儆猴。”并不会真做什么不理智事儿。
儿子是他教出来的,岂会不懂他的用心?
他应是也察觉到府里头下人对盼儿态度懒散了吧?一个身分不明的弃儿、嫁也嫁不出去的女人,下人们多少有那么几分轻视,背后议论她未嫁便替人守丧,多厚颜,又多晦气。
于是他藉由这事儿杀一儆百,如此一来,往后谁还敢再轻慢了盼儿?谁还敢再说长道短论她是非?
祈儿……这招使得好。
终究是长大了,思虑成熟了,不会再用逃避来保护心爱的人儿了。陆君遥颇感欣慰。
坐在案牍前,翻阅盼儿送来的帐本,抬眸一瞥。
“坐啊,别净站那儿。”
稍晚,福伯送来她打小便爱吃的栗子糕,留意到她也吃了两块。
这几日,她心情似乎平复许多,胃口也好些了。
送去给她的帐本,也全打理得条条分明。
这就是盼儿,无论自身如何,父兄交代的事,总会打点得妥妥贴贴,不教他们失望。
陆祈君合上帐本,望见福伯手中的拜帖,简直想呻吟了。
“福伯,你是见不得我日子太好过吗?”
“怎么了?”盼儿不解。
“孙氏少东的邀帖。”福伯颇乐地公布答案,将帖子摊开凑到她面前。
“迎翠楼……”她喃念。“哥哥不爱上花楼?”
“不爱。”他也不懂,谈生意客栈、茶楼不成吗?非得上花楼?
真怪,他们家的男子,从爹爹到哥哥,都不爱上花街柳巷呢。
她听说,男人们最爱上那儿寻欢作乐,一掷千金醉卧美人膝,可爹爹不爱,因为心里头有娘,千万佳丽尽成庸脂俗粉,那哥哥呢?
“哥哥心里有人吗?”
陆祈君回眸,定定凝视她。“那你呢?将来有何打算?”
“少爷!”福伯使眼神暗示。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他不予理会,仍是问:“陆武不在了,你总要为自个儿盘算,难不成就这么为他守下去?”盼儿没那么脆弱,该谈的,何必刻意回避。
陆盼君垂眸,静默了许久,轻声问:“不能这样吗?”
他被问住了。盼儿真打算终身不嫁了?!
“你……爱他若此……”他涩涩地道。这一生,真再也容不下别人了吗?
“我不嫁,会让陆家被笑,可是我想,哥哥不会介意吧?就算我一辈子赖在陆家终老,哥哥都会照顾我……”是哥哥,要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别管别人怎么说,这就是她想做的。
“盼儿,你何必那么死心眼?天下之大,除了陆武难道就没别人了吗?总有个人——”声音弱了下来,终至沈默。
天下之大,他不也死死认定那么一个,再也容不下其他?自己做不到,又哪来的脸说服她……
“我懂了……”他扯唇,低低地笑。“就依你吧。”
他起身,走出书斋。
当真……无法取代吗?
他一再自问。
“你心情——看起来更糟了。”孙少东明白指出。
陆祈君扯出一抹涩然的笑。在盼儿面前,总要强自撑持,故作无谓,好累。出了家门,已不想再掩饰。
“没去寻那佳人?”
“有。”眺看窗外,眸光萧索。“她说,她再也不要别人了。”
这是她要的,宁可一生绝了情爱,凭吊那最初、也唯一的那个人。
她与他,竟是同样的心情……
他还能说什么?
“那真遗憾,敬你,失意人。”
陆祈君举杯回应,一饮而尽。
“今晚,我想留下。”他突如其来地说了这么一句。
孙少东颇意外地挑眉。这倒是头一遭。
“怎么,想放纵?”摇摇头。“我说过,你太清醒,办不到的。”
“那就醉醉看。”何妨?不是没为她醉过,他太累,不想再强自撑持。
身畔这名女子眉儿弯弯,笑起来竟有几分神似盼儿。
他伸手,抚触那教他情牵的相似脸容,眷眷恋恋。“可以吗?”
女子微讶,娇笑道:“当然。”身处青楼,被狎玩轻慢惯了,竟头一回有人尊重询问一声——可以吗?
她不是盼儿,那主动碰触的手,太轻佻。
他闭了下眼,再灌上一口烈酒。
无可取代的感觉,太苦。这一夜,他想忘了她。
他醉了,很醉。
孙少东支着下颚,有趣地瞧着他。
“盼儿……”轻不可闻的呢喃逸出唇畔,醉卧美人怀里,吻着、抱着,不去想掌下碰触的,只是一名陌生女子。
原来,他心头那人,是他家妹子吗?难怪要醉。
“你怎么说?”反问他身侧那被当了一夜替身的女子。要嘛,将他带进房,继续当替身,要嘛送他回去。
女子苦笑。“送他回去吧!”
没见过这等痴情种,醉了都还念念不忘,一整夜喊着那人的名。
了解!
孙某人点头,示意随从搀起他,送回陆府。
陆盼君正看完帐本走出书斋,路上遇见喝了个烂醉正要搀回房里去的陆祈君,轻蹙秀眉。“哥哥怎么醉成这样?”
她便是陆家二小姐?
欲走的孙家主爷缓下步子,多瞧了她一眼。
眉儿秀气,眼儿清亮,五官秀致,果真是美人胚,难怪有人要倾心得难以自拔。
只不过——这对兄妹一点都不像。
“你真是陆家子孙吗?”他颇富兴味地问,想起了城里流传多年,版本多不胜数的流言蜚语。
这人好没礼貌。
陆盼君不悦地皱眉。八卦人人好奇,可还不曾有人当着她的面直言不讳问过,让她有被冒犯之感。
她不作回应,关切地伸手稳住踉跄的陆祈君。“哥哥,你还好吗?”
他深蹙眉心的痛苦模样,让她对那人的反感直往上攀升。
孙家主爷倒也晓得自个儿不受欢迎,挥了挥手遣退侍从,少了帮助,陆盼君没防备地踉跄退了两步,差点被兄长沉重的身躯压倒在地。
她吃力地撑住陆祈君的重量,矜淡却不失礼地道:“多谢您送家兄回来,晚了,请恕招待不周,您请自便。”
下逐客令了呢,似乎动怒了。
原来小女子也不似外貌那般柔驯,她是有脾气的。
“我很讨人厌吗?”他偏不识相,挑明了问。
转身将兄长扶往寝房的步子一顿,她回道:“我哥哥不爱上花楼。”
不做这生意,陆家不会垮,宁可少赚几两银子,也不愿他时时陪人上勾栏院喝花酒,弄坏了身子。
原来如此。
他还道自个儿是哪里惹了她,原来是心疼兄长来着。
他挑眉,有趣地笑了。“害他喝得烂醉的人,可不是我。”这冤情绝对要洗刷。
她显然没听进耳,他于是好人做到底,对着走远的身影补上几句:“他说了一夜的痴言醉语,你若有兴趣,不妨听听。”
小心翼翼将陆祈君搀回房里头,他步伐一个不稳,连着她一道摔进床里。
好痛。
她撞着床板,推了推压在她身上的沉重身躯。“哥哥,你起来。”
他难受地哼吟了声,翻身倒向另一方。
满嘴的酒气……他究竟是喝了多少?
陆盼君揉着摔疼的肩,起身倒了杯茶水让他醒醒脑,但他不喝,手一挥,不慎打翻,弄得满身湿。
她赶紧拧来巾子替他擦拭,也顺道替他宽衣,脱下湿透的外袍。
“走……开……”他皱眉推拒,不爱别人碰触他。那人、那人不会如此轻佻……
撑开眼皮,醉眼迷蒙中,对上她的眼。
是够醉了吧?竟觉得——眼前女子好美,像极了、像极了她……
一反手,抓牢了她,便再也不肯放。
好痛苦……你知道吗?日日看着你,却必须苦苦压抑,不能碰触,不能靠近,不能告诉你……我爱你……
我活该,是我先放弃的,放弃与你牵手白头,怨不得人,可,谁来给我一个挽救的机会?如果一切重来,我不会再笨得让你爱上别人……
来不及了对不对?你只要他,再也容不下我……
“哥哥!”她吓坏了,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索吻吓得动弹不得,好半晌才想起要挣扎。
“别这样!”被困锁于他怀抱,听不清楚他喃喃自言了什么,那微哑的音律却听得出极压抑痛苦。
他力道大得吓人,她挣不开,疼痛地拧眉。他激越地拥抱、索求,过重的吮吻力道令她颈际隐隐生疼。压抑了太多年,一旦释放,便再也无可收拾,几乎要揉碎了她地纠缠,心房那空了多年的渴望,怎么也填不满,饥渴贪婪地索求、再索求,啜饮那连梦中都折磨着他的甜美滋味——
“哥哥,不可以——”她心慌意乱,从没见过那样的哥哥,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衣衫不整被他压在身下,她逃不开,赤裸裸欲焰压迫着……
他真的要侵犯她!她害怕地喊:“你清醒一点!我是盼儿呀!”
“盼儿——”他止住动作,神情略略恍惚。
他听进去了吗?陆盼君松了一口气,才卸下防备,身下撕裂般的痛楚,毫不留情地袭来。
好痛!
但更痛的,是心。
她瞪大着眼,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泪水跌出眼眶,她咬着唇,不肯发出声。
好陌生……
这人,真是她的哥哥吗?为何如此陌生?
止不住的泪痕,一道又一道,模糊了视线,她几乎要看不清他。她的哥哥,怎么可能这样侵犯她、伤害她,不会的——
第五章
好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梦……
盯着床顶,空洞的眼眸已流下出泪。时间又过去多久,她记不得了,痛楚已然麻木。
如果只是梦,醒来他就还是那个最疼她、保护她的好哥哥,不曾做出伤害她的事;如果只是梦,醒来后什么事都没发生,她也未曾失去贞洁——
伸手推开压在她身上沈睡的男人,她翻身狼狈地跌下床,撞疼了身子,但她顾不得许多,拢起凌乱的衣衫,跌跌撞撞奔了出去。
回到寝房,看见案上供奉的牌位,再也止不住泪水,跌坐地面,任心绪溃堤。
她不敢惊动别人,只能死死咬住掌背,无声痛哭。
一直以来,最维护她的,除了陆武,就是哥哥了,她一不开心,不必说他就知道,然后很生气地替她讨回公道,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可是、可是……这一回伤害她的人是哥哥,而且伤得比谁都重,她不知道还能找谁说……
如果连哥哥都不能再信赖,她真的不知道她还能相信谁。
闭上眼睛,环抱住自己,只觉好孤单、好无助。天下之大,竟没有一个人,能让她信任倚靠……
头好痛……
陆祈君按着额际,意识回笼前,痛楚毫不留情地钻入脑袋,他呻吟了声,睁开眼,一瞬间不知身在何处。
昨日……他记得人是在迎翠楼,心绪太乱,当时多想狂醉放纵一场,后来的记忆愈来愈模糊,怎么也记不起来自己是何时回到家中。
真是喝多了。
他撑起身子,掀被欲下床,瞧见自个儿衣衫不整的景况,迅速又将锦被掩回身上。
他……难不成当真……
身上纵情过后的铁证假不了,只因那女子神韵有几分神似盼儿,勾起长年压抑、那渴望得几近疼痛的情潮冀求……
他竟让自己喝得烂醉,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寻求放纵与慰藉,陆祈君,你好荒唐!
他拧眉,深深懊悔、自厌。
留意到被褥上几处不明显的红渍,他凝思,昨夜是否太过粗狂,伤着人家了?晚点得去赔个罪……
他起身梳洗沐浴,打理好自己后,先到书斋去。盼儿已将帐目整理好放在桌上,他大致翻阅,在心中拟妥今天该巡查的几间商铺,走出书斋时,新来的婢女端着早膳经过,他顺口叫住,瞥了眼盘中膳食,都是盼儿爱吃的。
“送去给小姐吗?她没出来用膳?”这新换的婢女聪明俐伶,谨慎心细,所以他才放心由她来伺候盼儿。
在陆家,每个人忙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