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三金的主母时代-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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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www。87book。com)整 理好了仪容,缓缓回过头,朝着万三金轻轻裣衽:“多谢姑娘了。”
万三金秀眸忽而睁大,瞪着那女人清丽到熟悉的相貌,头皮一阵发麻。
什么是相逢何必曾相识,她是真真正正的知道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
※
让万三金震惊的差点咬掉舌头的女人,不是别人,居然是应该远在钧州城的未清韵。
这里距离钧州城有千里之遥,她不在叶家做少奶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未清韵有些纳罕的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女人,这个女人的态度颇为怪异,仿佛被敲了一记闷棍一般。但她也是见过世面的女人,将心中疑惑很巧妙的收在完满的微笑里:“我家是钧州叶家,姑娘如今大恩大德,等我回了家中,自然是会报答的。”
等你回了家中,我估计你不是报答,而是一巴掌呼过来差不多吧。
“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日后容当多谢。”
万三金干笑了声,“十二姑娘不用客气,我不过是……”话还未说完,她慌不迭的咬住唇,再度干笑两声,“那个,不用谢了不用谢了。”
忽的,未清韵脸色蓦然一变!
万三金暗叫一声不好,难不成她真的从这一声话里察觉到了什么,未免也太敏锐些了罢!
未清韵急呼一声,快步往这边冲了过来,“不要。”
这是什么台词?
万三金还在纳罕,但人的本能已经让她下意识往后一躲。
与此同时,未清韵往前一冲。
紧接着,但听刺的一声,匕首刺入皮肉。
匕首的主人是恼羞成怒的黑尊大爷,而皮肉则是见义勇为的未清韵。
这些事情几乎发生在电花闪石一瞬之间,万三金秀眸忽厉抬脚一踹,刺错人尤自懊丧的黑尊大爷被踹出十丈开外,未清韵捂着小腹缓缓摔倒在地,鲜血登时染红了她粉红色的衣裙,血渍渲染开来,有如一团刺眼的血莲花。
※
将所剩不多的银两花的干干净净之后,万三金有些艰难的抱着自家儿子苦笑:“宝,你老妈见义勇为,怎么反倒被人救了?而且救我的还是个我不知道跟她该说什么话的女人。”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
白发的老大夫拿着药箱慢悠悠的晃了出来,万三金抱着儿子忙赶上前去:“大夫,里面的姑娘怎么样了?”
老大夫皱眉看了她一眼,眉眼颇为严峻,反问道:“你是她的什么人?”
万三金张口结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自己。
情敌?共侍一夫的姐妹?还是旁的什么?
她有些艰难的措了下辞,“我跟她是同乡,她刚才那一刀也是为了救我。”
够亲密了吧。
没想到老大夫却继续问道:“看她发髻应该是成过亲了,那她的夫婿在不在这里?”
“他、他还在钧州吧。”
应该吧,大概吧。
叶闻人如果知道她没死的话,应该会在那里等她才是。
老大夫有些严厉的扫了她一眼,摸摸长长的白胡须,“我待会开服药方给你,你记得多买些滋补的东西替她好好补补,这实在是大伤元气,需要百倍调养过来。况且身体上的伤好复原,心里的伤怕是有些难办,还得要她的相公和家人好好安慰她才好。”
“到底是怎么了?”万三金有点动手想K人了。
“那一刀正好刺入她的小腹,伤及内部,不仅她的孩子没了,日后也断不会有身孕了。”
一团惊雷哐当一声当头砸下,砸的万三金头昏脑胀,呆了好一会,才发现手中拿着一张药方,而老大夫不知何时早就已经走了。
而她家儿子正在不耐烦的撕着那方药方,嘶啦嘶啦的声音极清脆,乐的他又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万三金全身颤了颤,转而看向不曾关掩的密实的房门,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未清韵有孕了。
可是她却因为她而没了孩子。
而且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天爷,你是疯了吗?
未清韵是在傍晚时分醒过来了,她有些艰难的睁开眼睛,呆呆的看着客栈算不得华丽的屋顶,发了好一阵子呆。
然后,她伸手捂上自己的小腹。
小腹之上被牢牢裹了好多层绷带,一摸上去,隐隐作痛。
清丽的眉头微微有些不明所以的拢了起来,然后就在刹那间,一个念头钻进大脑之中,她忽然明白了过来。
明白的瞬间,那股隐隐的痛从身体里钻到心里,如同许许多多针扎了进去,撕心裂肺,闷闷的又席卷了全身上下,整个人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住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的眼中忽的一阵空茫,紧接着,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泪湿了枕帕。
她捂住唇,伸手努力咬住自己的拳头,只隐约有几声哽咽声从拳头里逸了出来,支离破碎,几乎不能称之为哭泣了,可偏偏听上去又是那般让人撕心裂肺的痛。
万三金端着药碗在外面站了好长时候,眼眶有些发热,还是转身回了去。
回到屋中,自家儿子还在床上练习着翻跟斗,一见老娘进来,两团粉藕一般的嫩手臂伸的高高的,示意老娘抱抱。
万三金将他抱了起来,头埋入小人儿的衣襟之中,声音也有些破碎,也带着些微哽咽:“宝,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小人儿忽的察觉到老娘的不对劲,黑溜溜的大眼牢牢锁在她的身上,双手努力环住她的肩膀,乖顺的一动不动。
听着未清韵的哭泣声,浓浓的内疚几乎将她要吞没了去。
她不仅害的未清韵没了孩子,还害的她一辈子不会有孩子了。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孩子是那般重要,如果一辈子没有生过孩子的女人,不管她的成就是多么辉煌,事业是多么伟大,可心中却仍然会有缺憾在。
孩子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不仅仅是血脉的延续,更是一种生命的延续。
可是,她居然害的未清韵生生丧失了这种延续的可能。
而且在内疚之后,更有猫抓似的痛在心口流动,窜入血液之中,几乎是让她快要窒息了。
未清韵肚子里的孩子,是……叶闻人的吧,他们到底还是圆房了。
一股子妒意比当初新婚之夜看着叶闻人走入未清韵的房间来的还要汹涌还要激烈,几乎将她所有的心绪全部吞噬了下去。
万三金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两股力道死命拉扯着,扯的她几乎想要抓狂尖叫,甚至想要奔出去大醉一场,大醉一场之后,便能接了千愁。
外面,忽的一道闪电划破苍穹,天地似乎要被劈裂了一般亮如白昼,雷声大作,轰隆轰隆的巨响响彻大地。
暴雨倾盆,风助着雨势,雨带着风势,天地陡然飘摇起来。
远在千里之外的钧州城里,原本已经躺在床榻上的清俊男人忽的睁开了眼,他看着被掀开的窗户,窗户外面雷声大作,风雨大作。
劲风一起,猛地吹向了桌上的灯火,灯火在暴风雨之下,只抖动了片刻便熄灭了。
刚才还是彻亮的屋子转瞬间暗黑如墨,只有偶尔划破天空的闪电照亮整间屋子。
叶闻人忽的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
他捂住心房,那里跳的极快,快的几乎让他心慌意乱的从床榻上站了起来,不曾穿鞋,就这么赤着足走到窗前。还未到窗口,衣衫就已经被打入窗内的暴雨打的极为湿润。
“三金,这么大的雨,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可曾有个避雨的地方?”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忽的,一道耀眼的红色顺着闪电的方向掠过去,其姿如同蛟龙,又如同与天相斗的斗士,红衣灿烂的几乎夺目仿佛如同不曾熄灭的火焰。
叶闻人近乎膜拜的看着那抹红色,忽的低低喃道:“三金,如果你爱的不是我,你是不是会少受许多苦,他也会少受许多苦?”
复杂的情感纠葛在一起,已然将他们三人牢牢锁在一起,像一道枷锁一般牢不可分。
三个人之中,无论是谁痛苦,他们三个人都会痛苦下去。
看着那不顾一切的红影,素来冷静的心忽的又砰砰的跳了起来,虽然知道在这里等她是最好的办法,可她如今已在回家的路上,风大雨大,说不得有多少艰险,让他又如何在屋子里高床暖枕等着她平安归来?
心中忽的似起了一团火焰,那火焰瞬间烧毁了他所有理智。
“来人,备马。”
轻风狼狈地顶着风雨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来,马被惊雷惊的嘶嘶鸣叫,马蹄不断踢踏一点也不安稳。已经沉稳了许多的轻风没有说话,更没有阻拦叶闻人的动作,只是默默替他套上马鞍。
主子死而复生,他也跟着死而复生,叶家也死而复生。
可是一切早就已经变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叶闻人戴上雨帽,身子一纵已经跃上马背,颀长的身躯在暴雨之下显得身形那般矫健,那矫健是在主子身上不曾见过的。
轻风咬了咬牙,忽的低道,“少爷,你准备去什么地方?”
叶闻人坐于马上,回首一笑,“不知道。”
他昂首看向远方,清眸之中全是耀眼的神采。暴雨在顷刻之间忽的停了,雨后的空气显得格外清冷。
三金,我来找你!
他缰绳轻抬,双腿重夹马腹,即将如同离弦箭一般直射出去。
“姑爷!等等!等等。”
忽的身后传来迭声呼唤,小猴儿的声音因为焦急显的愈发拉长而刺耳,刺的人的耳膜几乎要痛了起来!
小猴儿一个纵身,居然很快便奔上了轻风手边另外一匹马,朝叶闻人急道:“姑爷,我师门那边说边境一个叫喜跃镇的地方出现了银镯,只要有银镯的地方就有我们家主子!?”
叶闻人神色登时大喜!
两匹马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轻风看着,忽而落下泪来。
他拭去泪,一转头,忽的看见二夫人居然就站在门口,略有些疲惫的脸上居然带着轻微的放松与自在。他忙快步走过去:“二夫人,你怎么站在这里……”
“我儿子去远方,我这个为娘的,又怎么不来送一送。”
轻风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可是少爷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万一……万一跟上次一样怎么办?”轻风年纪到底算不得大,虽然成熟了许多,但心性还是有些孩子的软弱。他近乎是期待的看着文桃柳,希望文桃柳说出些话能够鼓舞一下士气,更能够安着他的心。
文桃柳转而看了轻风一眼,视线在轻风的泪眼之上停顿片刻,淡淡的道:“男子汉,就不能哭,若是哭了,便是认输了,你可知道?”
轻风慌不迭的拭去脸上的泪,努力睁大的眼眶不让眼泪落下来。
文桃柳凝视叶闻人消失的地方,轻轻的道:“一路顺风。”
※
未清韵虽然那日清醒了过来,但伤势却一直不断恶化,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种种颇为吓人的症状全部冒了出来。与她随行的那几个女子又不认识她,她们不过是同时租了一辆马车而已。看见未清韵这个模样,生怕惹上人命官司,早就吓的纷纷托辞离开了。
到了第三日,最后一个女子也离开了,客栈里也只剩下万三金陪着未清韵而已。
安王造反的消息,万三金知道的时候,她正在替未清韵熬药。而且这是被几个摘菜的大妈当作闲扯的话题谈论起来的。
她们谈的很琐碎,面容也很平静,因为安王造反的地方是在京城,而这里离京城很远很远,就算安王造反也跟他们没有丝毫关系。朝廷里的大事,在她们眼里,似乎就如同今日的大白菜涨了一文钱那般大的事情。
其实本来就是如此。
皇帝宝座换个人来坐,跟她们又有什么关系?
她们还是要照常来客栈里帮佣,照样要为了一文钱两文钱的小小铜板跟小贩们吵的没完没了。
所以听到这个消息时,万三金的手只是顿了一顿,手中的蒲扇还是继续扇着炉子,药盅之上黑漆漆的药汁打着滚,空气里蔓延着一股子药气。
她并没有打算多问她们,到底知不知道造反的人之中,有没有未轻寒?
可能,在钧州城里耀武扬威的未家十四少爷,对于她们来说,根本连个屁都不如。
熬好了药,万三金用粗瓷大碗装了满满一碗搁在托盘上慢慢往前走,步伐走了极稳,甚至连客栈门口发出一声巨大的喧嚣她都没有抬头去看。
客栈门口,一个面容冷肃的男人正端坐在粗劣的桌子之上,左臂衣袖空荡荡的,原本还算是英俊的脸上堆满了胡髭,乍看起来像是一个野人。他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包袱看起来非(提供下载…87book)常破旧,也非(提供下载…87book)常小,仿佛装不了什么东西一般。
他正在大口大口的喝酒,而身后则躺着几个店小二,店小二四仰八叉的躺着,发出一声又一声痛苦的呻()吟。店掌柜则搓着手鬼鬼祟祟的奔出了外面。
正如万三金没有抬头看他一般,那个男人也压根没有抬头,两个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
她走她的路。
他喝他的酒。
各不干扰。
万三金走进房门的时候,未清韵已经醒过来了。这是她三日以来第一次清醒。
万三金一时愣住,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未清韵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不远处的小人儿,小人儿天不怕地不怕,不知怎的,却对未清韵亲近不起来。就算是已经挣脱了椅子的束缚,他也是嘀嗒嘀嗒的在一个小角落自顾自的爬着,颇有些自得其乐的味道。
万三金看着未清韵的眼神,心中忽的又痛了下,有些难堪的放下手中汤碗。
“十二姑娘,该喝药了。”
未清韵转过头,眼神虽然有些茫然,但跟前几日的冷寂已经好的多了。她淡淡的看着眼前照顾了她三日的陌生女人,然后问了一个萦绕了她三天的问题:“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认识我?”
万三金支吾了声:“我也是钧州城的人,未家聚古斋那么大的名号,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未清韵却是不再问,只是眸里仍然有着些微掩不住的疑惑。
她勉强伸直了双臂,指向开始啃桌子腿的小人儿,语气里掩不住的钦羡:“这是你儿子?”
万三金勉强笑了下,“嗯,六个月了,是个淘气的主。”
“他很可爱。跟你不甚像,应该是像他爹吧。”
万三金笑的更加的僵了,更加勉强的笑应了声。
室内忽的静了下来,沉默的让万三金一阵头皮发麻,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只得任着这氛围就这么尴尬下去。
然后又是未清韵开了口,话题还是围着小人儿转,“他叫什么名字?”
“还没有起名呢,说好了,要让他爹爹去他起名。”
“也是,男孩子的名字却是要斟酌一下。”未清韵居然很淡然的点了点头,“男孩子是一家之长,名字确实要好好斟酌的。”
说完这话之后,未清韵温顺的喝完药汁,万三金替她盖好被子,几乎是逃也似的逃出了那个令人窒息的房间。自然顺带也将小人儿给抱了出去。
她才走到门口,忽的后面传来一声很低的声音:“我的孩子,本来也是准备让他爹取名字的,没想到一面都没见到。”
万三金抱住小人儿的手有些僵,身子也跟着僵硬了起来。
暖风吹在身上,她几乎觉得有些冷。
匆匆丢下一句,“我去帮你准备吃的,你先歇着。”
逃也似的抱着小人儿奔了出去。
她压根没有察觉到床榻上的女人表情有些森冷,眼底没有丝毫笑意,近乎是僵凝着看着自己仍然被绷带裹的严严实实的小腹。
然后,她忽然笑了起来。
在温暖的夏日时间,那笑容却仿若从地狱攀升出来的夜叉,带着狰狞的,没有丝毫的回环余地的煞气。她紧紧盯着小腹上的绷带,然后用力的,一拳一拳的打在伤口之上。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忽的崩裂开来,撕心裂肺的痛,痛的她唇角却在含笑。
该走的,迟早要走。
该来的,迟早要来。
该报的仇,她也定然会报!
※
万三金倚靠在墙角,浑身冷汗已经潺潺而下,几乎要汗湿她的脊背。小人儿早就在她的怀里睡着了,略翻了个身,大大的眼睛紧闭着,嘴里甚至还在吐着泡泡。
未清韵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她会觉得她每一句都含着深意?
不可能,她不可能知道她的身份才是。
她看着看着,然后紧紧将小人儿搂抱在怀里,小人儿被她弄的惊醒,却也不哭,墨玉一般的黑漆大眼晶亮的映出万三金苍白的几乎看不到任何血色的脸庞,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却是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万三金原本紧张甚至有些惶然的心绪被自家儿子这么不客气的蔑视过去,居然松缓了下来。紧紧拉着弦慢慢的,悠悠的松了下来。
就算未清韵知道了她又如何,就算未清韵想要报仇又如何?
她难不成还真的乖乖巧巧的任着她摆布?
虽然她心中是有愧,可为了她的宝,她也得咬牙扛过去。
她蓦然抬首,仰头大吼一声!
忽的,一个比她还大的声音同时响起,像极了野兽的惨嚎,凄厉的几乎将人所有的心绪都拉扯了起来!
而且,这个声音,似乎有些似曾相似。
万三金心中没来由的一紧,直接循着声音奔了过去!
万三金一直奔到客栈大厅,大厅一个角落里挤满了人,野兽一般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声音倒是小了些,闷了些,但依旧听起来还是那般让人心神俱裂。
万三金几乎是抢也似的拨开人群。
围在人群之中,是一个面容冷肃却落魄的如同乞丐一般的男子,他左臂已断,已经被几个壮汉压到了最角落,几乎是被几个汉子压趴在地上。
饶是如此,他还是不断往前爬,口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