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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云出曲-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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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岫不再问,他知道自己与别人有所不同,所有人都和颜待他,与他说话也跟同龄人不一样。平时他多与阿吉嘎、萨图等一起游戏,站在一群少年孩童里,他的存在犹为突兀,久了虽不觉如何奇怪,只是大家言谈中,仍显出他与旁人的相异。
  不是没有觉察的,有很多事对于他来说懵懂不清,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想问,却怕本是不该问的,问了要被人笑。他所理解的世事与他的年纪不相应,让他时时困惑不已。
  烛雁便曾说过,他平空消蚀了十几岁,从孩童时候重新来过。
  是好?是坏?他不知道。
  沉默地与卢射阳一起回去。半路上,卢射阳被阿克敦拉去帮忙捉脱了圈的猪仔,他便一个人慢慢踱回家去。
  进了屋子,烛雁在整理一些针头线脑的小玩意,看见他,煦暖一笑:“大哥,回来了?”
  白岫便觉,想那些七七八八做什么用,只要回到家,能看见烛雁熟悉的笑容,就够了。
  晚上,西屋炕串了烟,一屋子浓烟将烛雁呛了出来,炕灰沿着炕席缝扑出,光清灰就清了一顿饭功夫。浊烟两个时辰也没散尽,薰得人头晕脑胀,烛雁只得抱了枕褥到东屋来挤。
  “大哥,你移一移,炕头让给我。”很无情地将兄长轰到炕稍去。
  折腾了大半夜,炕头也没有了热度,被窝里凉得像冰窖,再困也不爱往里钻。烛雁将火炭盆移到炕沿边,拨了拨炭灰,暗红的火苗立刻窜出来。
  她冷得哆哆嗦嗦,嘱道:“大哥,你先睡吧。”见白岫脱了外头的袄,仅穿着单薄的亵衣,距自己不远不近的,忽然觉得有点怪,又说不出哪里怪。想了半天,大概极少和大哥同屋睡,有点不习惯罢了。
  凉凉的被子覆在她肩上,她立即打个寒战:“不要,被子好冷。”
  “盖一点东西,总比不盖强。”白岫安慰道,“忍一忍,焐一阵就暖和了。”
  “冷!”她牙齿都打颤,“大哥,你的袄给我。”
  披了白岫的袄,内里还有他身上的热度,暖乎乎的舒服得很。烛雁念头一转,将兄长欺压到底。
  “大哥,躺进来。”让白岫躺进她被褥间,等焐得暖和,再把他轰走。
  白岫乖乖无怨言地给妹子暖被,听她问着:“今天去汉庭哥那儿看书,他又啰嗦你什么没?”
  “没有。”
  “卢大哥也没拉着你惹祸吧?”
  “没有。”
  “没去找莫尔根玩儿?”
  “没……”
  这边漫不经心地问,那边认认真真地答,炭火盆里火苗闪着微弱的光,暖烘烘翻腾着热流。
  身后窸窸窣窣的,白岫坐起身,将她笼进被里,“被子热了。”
  她讶笑:“大哥,你是火炉!”这么快就焐得暖了,热量果然不可小觑。
  和烛雁一同披着棉被烤火,听她有一句没一句说些琐事,白岫也有一句没一句应着。这样乍暖还寒的春夜,心里融融的,冷意也渐渐淡了。
  侧过头瞧烛雁,她晚上不画眉,眉睫浅淡,有一种白山秀水的清冽,时不时看过来一眼,笑着,说着。
  烛雁唇色也淡,柔和的粉润色,多么好看。偶尔咬唇笑一笑,淡淡的红便漾上来,添几分艳。
  忽然想起白日里,树林中相拥的那一对有情人。
  要好的两个人为什么会相互亲吻呢?是因为哲兰的嘴唇像烛雁一样可爱吗?
  靠在烛雁鬓间,她耳前的肌肤细致柔嫩,依稀可见极淡的茸毛,发丝颈间,隐隐一股好闻的清浅香气。
  “大哥,你要睡了吗?”
  他含糊地应,贪恋着烛雁柔软的耳鬓颊畔。
  “回你那里睡。”
  烛雁轻轻推一推他,他的脸贴在自己颊旁不肯动。她只好稍侧过脸,肌肤摩挲,看见他漂亮的长睫毛。
  “大哥?”
  白岫似是半睡半醒,凑得那么近,探一探,便触在烛雁温软的唇上。
  烛雁失笑:“大哥,你梦见大黄么?”
  她本以为白岫睡得迷糊了,谁知他又一次凑近来,意犹未尽地亲吻住她。
  烛雁呆住,反应不过来。
  第5章(2)
  白岫被罚陪大黄一天,不许进屋。
  烛雁哭笑不得,昨晚大哥像迷了心窃,胡七蒙八地前凑过来亲她。一问才知,他竟是瞧了别人亲热,有样学样地照搬回家。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亲吻这种举动,他想知道,亲吻是什么滋味。
  于是,可怜的妹子她,成了被尝试的牺牲品。
  冷着脸训了他一顿,告知他这是不应该的举动,很多时候,嘴唇轻轻一触,许下的就是一生一世的承诺。
  最后,严正告诫他,这件事绝不能让旁人知道,关乎自己清誉,禁讳之行,不可以再犯。
  白岫似懂非懂地听着,她倒也不担忧,待大哥心智渐长,日后自然而然会明白。
  但不是不羞恼的,于是第二天将大哥赶到院里罚站。
  烛雁出门倒水,大哥站在院子一角,无辜地看着她,大黄蹲在旁边,疑惑地瞧大哥。
  烛雁出门晒衣服,大哥站在井辘轳旁,渴望地看着她,大黄在咬自己的尾巴玩,追得团团转。
  烛雁出门取干菜,大哥站在院墙边,委屈地看着她,大黄不知从哪儿捉了只田鼠,兴奋地跑来邀功。
  黄昏时,烛雁推开屋门,一人一狗老实等在门口,白岫低声道:“大黄想进去。”
  她板住笑,向旁侧让,“进来吧。”
  大黄快快乐乐溜进屋,白岫却站在原地不敢进,看见他冻得微红的脸孔,烛雁忽然心里有点酸,他只是不懂,只是好奇,何必将他推到外面捱一天的冷,让他这样受苦。
  孩子样的大哥,将来爹爹百年,谁来照顾你,谁来爱惜你陪伴你,许一辈子给你?
  “快进来!”烛雁唤他,“大哥,到炕里暖一暖,我给你倒碗热水。”
  他这才迟疑一下,如释重负地迈进门。
  烛雁俐落地解他衣扣,嘱道:“一会儿你盖上被,祅压在褥底烘一烘,大黄寻你也别理,先去了身上寒气再和它玩。”
  “你不生气了?”
  烛雁瞥他一眼,“反正,以后不准。”
  “卢射阳说,因为喜欢,抱一抱亲一亲不要紧。”
  叹气:“大哥,我说过,姑娘家不能随便亲,这么快就不记得?”
  “我没忘。”他居然还振振有词,“你又不是其他的姑娘。”
  烛雁啼笑皆非:“许了人的姑娘就更不可以,你轻薄了她,将来她怎么嫁?”
  “你不是不想嫁?”
  “那倒是……不对,大哥你不要歪缠,快去炕上躺。”她催着,将他棉袄脱下来,踢开在脚边绕来绕去黏人的大黄,“我去倒水。”
  白岫却忽然抱住她,定定盯着她的唇,盯得她脊背刺痒,浑身发僵,“大哥,你再胡闹,我可恼了!”
  他低低恳求:“我想亲一亲你。”
  不会吧!早知如此,就不该心软。
  “再闹,就出去和大黄站两天!”烛雁微怒,“现在,去炕上躺着。”
  白岫沮丧地放开她,闷闷不乐地进屋脱鞋。大黄将脑袋歪在炕沿上,乌溜溜的狗眼不解地看来又看去。
  就算对大哥生恼,还是要照顾他。烛雁将热气腾腾的水碗放在炕沿,拍开偷伸过来的狗脑袋,冷言道:“慢点喝,别烫到。”
  白岫心里难过至极,不吭声地低头瞧着老旧的炕席,席色陈暗,但光滑干净,摸上去很舒服。
  烛雁扯过被来为他盖上,按他躺在枕上,“好好躺着不准动。”回头警告一句大黄,“不许碰水碗!”便自去西屋整理些物件。
  一人一狗忧伤对望,烛雁今天这么凶。
  半个时辰后,烛雁放心不下地过来看,大哥很乖地继续躺,大黄很乖地继续蹲,水碗孤零零立在炕沿上,一滴没有少。
  她叹了口气,慢慢在炕边上坐下,大黄立即讨好地将脑袋伸来,舒服地枕在她腿上。
  “大哥,你要知道,兄妹不会那样的。你将来会遇到喜欢的姑娘,也会想亲她,如果她愿意,才可以。”
  白岫沉默半晌:“你不行吗?”
  “不行。”
  “你不愿意?”
  “我……”烛雁伤脑筋,不知怎样说才好,“我是要嫁汉庭哥的,旁人怎么可以……那个,唉,我才同你说的,怎么都忘了?”
  “我记得。”白岫心口发堵,一阵阵异样的寒悸不断涌上,不是天气那种冷,是骨子里的一股凉,慢慢渗进肌肤血脉。
  “大哥,你还冷吗?”见他微微瑟缩,烛雁奇怪,炕上温暖,他又习武,这么久还缓不过来?
  白岫不想应声,他成了旁人!他成了旁人!烛雁还没嫁,他就成了不相干的人!
  卢射阳不是说过,烛雁一旦嫁了,就是婆家的人,恐怕会顾不上娘家,到时候他和爹就没人管了,又可怜又凄凉。不能随意和她说话,不能随意见面,要是跟着夫家搬走,一辈子都见不到……
  “大哥,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烛雁伸手,要探他额头,他下意识避开,不愿受到碰触。
  他是旁人,还理他关心他做什么!
  “大哥,你怎么了?”烛雁奇怪,白岫从来都听她亲近她,一向觉得,他若真的仅有十二三岁,必定是个沉静乖巧的孩子。可是今天,他竟忽然闹起脾气来。
  兄长以被蒙头,一句话都不说。
  她好气又好笑,揭他被角:“到底有什么事,生气了?”
  好吧,哄哄他就是。
  “我哪句话说错了,我陪不是,别闷着头,出来透透气。”
  哄劝了好半天,也不见动静,她无奈,只得道:“我先走了,你好生睡一觉,若是不舒服就叫我。”
  她才起身,一只手忽然从被里伸出拉住她,白岫的声音闷闷传出:“到哪里去?”
  她笑,俯身蹲在炕边,轻轻揭被,大哥俊秀的眉眼露出,眸里清澈纯粹。她心头柔和,软声莞尔:“我哪里也不去。大哥,你有什么不高兴,就和我说,别闷在心里,生了病,我和爹会担心。”
  这样的温声软语,这样的关切担忧,白岫心里滞涩气闷顿消,心情也大好起来,捺不住地一伸臂抱住烛雁:“你担心?”
  “嗯,担心。”烛雁稍挣一下,抑住些微窘迫,大哥脸孔近在眼前,没准又不明不白地亲过来,她长这么大也没教人亲过,如今被个孩子样人轻薄了,却计较不得。
  “我的眉色是不是掉了?大哥,你帮我重画一下。”非但不能计较,还要哄着他开心,天理何在!
  白岫很高兴地起身,取了细炭枝来给烛雁画眉。她的眉色并没有掉,依旧保持完好一如初画,烛雁很在意,怎么会轻易抹了去。
  那也略略着色,眉稍轻拂,细心修饰,画眉与不画眉的烛雁,都一样好看。
  只是一点不好,闭着眼的烛雁,神情平和,那微抿的淡色樱唇,自然翘起的小小弧度,怎么就那样动人?
  心里有点乱,很慌也很挣扎,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要亲一亲烛雁,半点那种心思都没有,但从昨夜起,仅仅只是碰了那么一小下,仅仅只是觉得很舒服,想要仔细地再试一下,就像开启了一道闸,便再也抑制不住。
  那么渴望那么渴望,烛雁的唇,温温软软,想要舔一舔,想要咬一咬,甚至,想要更往里探,想要把她揉在怀里。
  他是怎么了,变得这样可怕?心底深处,有只蠢蠢欲动的小兽,一个不小心就要冲破桎梏,要咆哮,要嘶吼,不顾一切!
  可是烛雁说,不应该。
  她说,兄妹不会那样的。
  白岫痴痴望着烛雁,白净的可爱的烛雁,很凶的又很温柔的烛雁,很冷淡也很亲切的烛雁,我们并不是同胞骨血,那么,可不可以?
  “大哥,你发什么呆?”烛雁等了许久,不解睁眼,手指在他眼前晃晃,“怎么了?”
  “没什么。”极淡地笑一下,炭枝仍然从她眉睫掠过。
  我好像病了——
  因为这样热又这样冷,心突突地跳着,炭枝也拿不稳,呼吸多么急促,手心微微渗汗。
  烛雁,我好像真的病了——
  但不能说,知道他病,烛雁会担心。
  “开春了,你家怎么都不开窗!”
  纸窗外,声音突兀响起,有人大呼小叫,粗鲁拍着窗棂。
  “喂喂,窗栓打开,省得我还得进屋!哎?我才注意,这里的窗纸都是贴在外头的……哇啊破了!我不是故意的,谁让它那么旧……”
  烛雁到窗边查看一下被不小心拍碎的窗纸,卢射阳手上没注意力道,连棂框也有点变形,她有些不悦,将窗栓拉开,启窗探头:“不管有什么急事,修了窗子再去。”
  院子里,泰占笑哈哈,“不急不急,是卢老弟图省事要在外头喊你。窗子好说,泰占大哥帮你修,先让汉庭和你说说进省城的事。”
  “省城?”她疑惑看向泰占身边的时汉庭。
  时汉庭面色微异,瞧不出情绪。
  第6章(1)
  时汉庭要去省城,在亲戚家住几个月,然后进行秋试。若顺利及第,也好次年上京参加春闱。亲戚家也是人丁单薄,无力照顾时汉庭起居,时家二老年事渐高,经不起长途劳顿,便想叫烛雁一同跟去,未婚夫妻不怕闲话,方便相互照应。
  “爹还没下山,我想同他商量一下。”烛雁垂着头,强捺不快地轻声道。
  “不要紧,老佟回来,我们告诉他一声就完了,想必他也不会反对。”时老先生慈祥和蔼,“你要是觉得不妥,就先替和你汉庭办个仪式,等汉庭高中了,咱们再正正式式大办。”
  烛雁驳不得,瞧一眼白岫,“但是,大哥没人照顾,我怕……”
  “别担心,有我们呢,饿不着阿岫,放心好了。”时母也蔼声道,“洗的涮的都有我,你嫁过来,阿岫就是我们半个儿,绝不会委屈了他。”
  “这样……”烛雁心里渐渐下沉,指甲掐住掌心。
  “我也去。”白岫听了半天,适时出声。
  “你去做什么,路上辛苦,别说老佟,我们都舍不得。”时家二老当他孩子话,笑笑不当回事。
  “我想去。”白岫轻声道,央求的眼神投向烛雁。
  烛雁向他微微莞尔:“好,那么……”
  “我看,白大哥就不要去了。”时汉庭忽然道,“我们到省城,虽然是亲戚,毕竟叨扰人家,人多也不好,能省事就省些事。”
  时家二老忖着在理,便劝白岫,“汉庭与烛雁不是上京去玩,你去了,反要多照顾你一个。”
  “我会照顾烛雁。”他执意道,“不需要别人照顾我。”
  “你会什么?”时母笑,“阿岫,你听话,我们商量正事,你先去泰占家,让阿吉嘎陪你一起去捕野兔。”
  白岫神色不豫,仍然坚持,“我可以住在外头,不会打扰别人,我能照顾自己,也能照顾烛雁。”
  “你这孩子,怎么都说不听!”二老叹气,看看汉庭,又看看烛雁,“烛雁,你也劝劝你哥哥。”
  她也无声叹,轻扯兄长衣袖,“大哥,算了,你好好在家等,明年这个时候,我就回来了。”
  “我要和你一起去!”他不高兴了,语气有些生硬起来,“我不是孩子,不要拿这些话哄我。”
  他说这话时,眉宇间带了一丝凛然,不似平时那个乖顺温和的半大孩子,他从前不会这样,又是冲撞又是焦燥,让其他几人略微吃惊地看向他。
  时家父母相互对视,不知说些什么好。时汉庭沉着脸色,低声唤烛雁:“到书房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烛雁稍感意外,见时父时母点头,便同他一起去书房。白岫拉住她,不知所措地要跟着,她无奈地拍拍兄长手背,应着马上就回来,才被勉强放行。
  进了书房,时汉庭阖上门,沉默好一阵,直到烛雁轻催:“你要和我说什么?”他才微吐一口气,不悦开口。
  “你不觉得,你将白大哥宠得太过分,是非轻重不懂,这样下去怎么行!”他踱了几步,皱眉道,“他虽心智较弱,毕竟不是稚龄孩童,有些常理总该明白,你也不要老是什么都由着他哄着他,任他更不通世情,将来得寸进尺,最终如何收拾。”
  “得寸进尺?”烛雁好笑,“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明白。”
  听时汉庭语调冷淡,烛雁敛了笑,“我不明白,大哥与常人不同,多照顾他些也是应当,你也……”她及时顿住,将后半截话吞了回去。
  “多照顾多照顾!他现在就在得寸进尺,你还全心维护他?”时汉庭冷笑,“到底是白大哥不懂事,还是你不懂事。或者,你尽意护他,拿我当了傻子?”
  她愕然:“这话什么意思?”
  时汉庭抑住怒气,指向她眉间,忍耐道:“你不要说,这是你自己画的。”
  “是大哥又怎么样。”烛雁向后退一步,避开他手指,“大哥帮我画了几年,并不是今天才开始,你也是知道的。”
  “什么人才画眉?是夫妻!从前大家都小,我可以不在意,但如今你几岁了,怎能还是这样没个分寸!”
  “我、我又不知……”她呐呐,“谁晓得有这么多典故规矩。”
  “你是不知,但近几年,白大哥常往这里来,看了多少书,他什么不懂!”时汉庭盯着自己桌上一叠书,里面有一本,是上回白岫走后,他留意去翻看了的。而以前不曾留意时,白岫又看些什么书,读懂几分,记住多少,怕已无从计数。
  这个佟家拾来的螟蛉儿,多年来的变化他都瞧在眼里。一天天脱离蒙昧,一天天知多识深,像是逐渐从孩童向成人过渡,尽管仍然懵懵懂懂,却已掩不住憨态下的机敏聪慧。
  明知未必有自己猜测得严重,但忿忿的指责就是控制不住地脱口而出:“他脑里想些什么,心里藏些什么,也不过瞒了你和佟伯,表面作的愚笨天真相,暗里不知打着哪些主意,你糊里糊涂的,总有一天不明不白教人骗了去,自己还没发觉!”
  烛雁再也忍不住,愤而顶他一句:“我教谁骗了去,大哥么?你胡说也该有个限度!”
  “我胡说?难不成你不是被人骗,是心甘情愿跟了他?”时汉庭震怒,“一个痴儿,也哄了你的心?他心智愚弱,空有好相貌又如何,你当真嫁他不成!”
  “什么嫁不嫁的!你……”烛雁料不到他这样口不择言,一时恼得答不上话,半晌才冷冷道:“你一会儿说大哥假作天真,一会儿又说他心智愚弱,我看搅不清的根本是你,只不过为画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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