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雷勾动地火-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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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可以有千万个理由,但,相爱,却不需要理由的。”老莫森将手上的茶一饮而尽,然后拍了拍她的头,要她回房睡觉去了。
“对了,你知道当年我爸娶我妈的理由吗?”她突然好奇地问著。
“哈哈,这还要问,不过,你爸当年倒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他之所以会娶你母亲,是因为她的名字叫伊帕尔。”他当然认为应庭筠是说笑的。
当然,她也是这么想。而且,她还联想到何伟群说的订婚理由。
“还好,他要我的理由还不是最离谱的——我老爸比他更扯呢!”她是这么试著安慰自己,不过,效果好像不太好,因为,她老是参不透“相爱是不需要理由”这句话实质的意义是什么?
就这样,她在反覆辗转下睡去。而她作了一个梦,梦中的她,不知怎地,竟然失足掉进了那一口深井,而那口井,确实深不见底,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急速地往下坠去,一直坠、一直坠……像是永无止境。
突然间,她发现眼前的光线乍亮,而她的身体顿时像根羽毛似地,缓缓而轻盈地掉进了一个男人的怀抱里……喔,是个男人,可是她无法看见他的脸,只瞥见了他手臂上一块像是星星的胎记,映在她的眼瞳里,再随著她出了梦境。
“这是什么怪梦啊!?”醒来的她,迷惑地搔著她的短发,“一定是让那口井给吓得——”她对那口井真是又怕又好奇。
接下来的这一天,考古队的行程是安排在市区的几处古迹探寻,好藉此找出与尼雅遗址相关的证据。
当然,经过了昨日的戈壁之旅,大家都很“欣慰”今日的课题,因此,在轻松地参观完和阗的梅利朵瓦古城与约特干遗址后,这一队人马就各自往市街逛去,好好体会一下这个除了维吾尔族外,还有十几种族群相融共处的新疆奇景。
“占卜、占卜,塔罗公主占卜,不准随便你……”市街的一角,一处帐篷前,有一位中俄混血的男子,正大声地吆喝著不停。
“这里也有算命的?”应鸿雁好奇地走近。
“小姐,要不要占个卜?很准喔!”
“喔不!我不用了。”她猛摇著手,因为她从不相信这些。
“你的感情正面临一个转捩点,你的内心有一个很大的问号——”突然,帐篷的帘子被掀起,一位包著头巾的混血女子突兀地开口说著。
刚好击中应鸿雁心底的秘密。她愣了半晌,情不自禁地跟她进了帐篷。
“你怎么知道?”应鸿雁还在惊愕中。
“不要说话,闭起眼,抽出四张牌放在这里。”这神秘女子切好了一副塔罗牌,然后一字铺开;等著应鸿雁的选取。
“四张牌?”她怀著疑虑,随便抽出四张牌,依序放在铺著精美丝织巾的桌面上。
“第一张,是DEATH (死亡)的倒牌,代表你的感情会浴火重生,结束上一个旧关系后,将会有另一个新的开始……”
新开始!?谁能完全取代我跟他六年的感情?应鸿雁打心底不信。
“他跟星星有关联——”她翻了第二张牌,亮出了STAR (星星),“星星,代表著神秘不可测的力量,也意味著你们之间,会在宇宙的奥秘里,完成彼此的梦想与恋情——”
星星!?,不会长得像猩猩吧!?应鸿雁笑在肚子里。
“不!他是个EMPEROR (皇帝),他有王者的气度与威仪——”她把第三张代表皇帝的塔罗牌亮给应鸿雁看。
“喔!只可惜,我向来对当那些后妃没兴趣——”她调侃地笑说著。
“这一张是代表他的内心世界——”她翻出最后的一张牌,是MOON(月亮),“他是个温柔又多情的男子,但是,他太忧郁了,他的内心世界是黑暗与封闭的……而你,将会为他疯狂。”她最后的结论,让应鸿雁差一点跌下椅子。
为他疯狂?我应鸿雁会为一个男人疯狂?啐!她夸张地在心里犯嘀咕,但是,她何尝不想知道,那些人说的那种“极其夸张”的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们的想像力太丰富了?还是……真是她错过的某种经历?
走出了帐篷,应鸿雁顿时乱了思绪地在市街乱逛著——
“应鸿雁。”突然,她又让人给猛地拍了下肩。
“喂,你不知道这样会吓死人吗?”原来是霍思深,应鸿雁白了他一眼后,顺手就抢过他手中的羊肉串,大口地吃了起来。
“你跑哪儿去啦?都找不到你。”他是负责盯她的倒楣鬼。
“被人拉进去算命。”她嘴里净是肉屑。
“算塔罗脾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她倒是讶异了。
“几天前我就被拉进去过了。”霍思深一边走,一边翻著手中的袋子。
“真的?那她说什么?”她这下子可好奇了。
“她说,我在这个月里,会遇见生命中的爱人——奇怪,我刚买的那个东西呢?”他找得很起劲。
“呼!你这种木头也有人要?当真是干柴碰上烈火呀!”她故意调侃他说道。
“烈火?才不呢!牌上说,那女孩温柔美丽,是位典型的维吾尔女子——”
“哈哈,就凭你?比说我的星星国王还扯啊!”她笑个不停。
“星星?对了,你看我买的这个星星玉雕,美不美啊?不贵呢!”他终于从袋子里拿出了一块玉石。
“噗!”应鸿雁将嘴里的肉屑全喷了出来,一脸的紫。
星星!?不会吧——她的心情瞬间掉进谷底。
“不错吧!我打算带回去送人的,”霍思深没发现她的异样,继续边走边说著:“对了,你认为那个占卜准不准?”
“不准!绝对不准!”她斩钉截铁地说著。因为,要她跟这个木头人?那不如让她死了吧……
隔天清晨,他们一行人又驱车前往尼雅遗址,准备小幅的挖掘工作。
“记住!离那口井远一点,如果有任何的发现,立刻停下手边的工作,让我来处理。”老莫森再三地交代著。
“小姐,我看你别动那些铲子了,在一旁记录就行——”霍思深觉得,她还是这样比较不惹事。
“喂,你太小看我们女人了吧。拿来!我偏要挖点东西呛死你。”应鸿雁说罢,抢过了他手中的铁铲,迳自一个人来到离井口约莫五公尺远的沙地上,便敬业地低头猛挖。
“呵呵——这女人还真蠢,用话激一激就成了——”原来,他使的是激将法。
所有的人,一时间都忙著自己手边的工作,致使整座尼雅古城,只剩下工具的敲打声,没了充满生气的谈笑声。
就在这当儿,“呜呜……呜呜……”从井底又传来女人的哭泣声。
应鸿雁这一听,停下了所有的动静,竖起耳朵。
“呜呜……呜呜……”又是清楚的几声。
应鸿雁转过头,探探几公尺外的霍思深有何反应。结果,他仍然低著头专注地工作,仿彿这哭声根本没传进他的耳朵。
难道是我听错了?鸿雁不得不这么想著。为了证明这不是她的错觉,她鬼鬼祟祟的摸近这井口来听个究竟——
“呜呜……呜呜……谁能救我?谁能救我-”声音清楚而凄清。
“啊——”她吃了一惊,慌忙地往后跌坐在地,“哎哟!”却一个不小心,撑在地上的手指,就这么让搁在地上的铲子给划破了皮,而血就这么渗了出来。但,此时此刻,她却没心思去注意。
“来人哪!有人掉到井里——”她直觉这么认为,并扯著嗓子大喊。
“谁?谁掉到井里了!?”一时间,全部的人蜂拥而至,焦急地问著情形。
“我……我不知道,我只听见有女人在井底喊救命!”应鸿雁指著井说道。
“没有啊!”
“对啊!没半点声音哪!是你听错了吧?”
大家在仔细听了以后,都对应鸿雁的大惊小怪感到莫名其妙。
“可是,我真的有听到啊!而且,上一回来的时候就听见了——”她差一点没指天誓约了。
“对,我上次好像有听她提起。”这时,那个木头霍思深还是挺够义气的。
“会不会是从其他地方传来的,”有队员推论著:“因为这里的地下水道多,或许,会传递一些说话的声音——”
“你当这是地下电话线哪!”老莫森皱著眉说著。
“也或许……这下面就是一条可通往市区的水道。”又有人说话了。
“那一会儿你就别搭车,直接从这里跳下去,看会不会流到市区。”老莫森一说罢,顺手将手中的宝特瓶往井里扔。
一秒、两秒、一分、两分……十分钟过后,他们都没听见井里传来的任何回音。
“哇——怎么回事?”他们面面相观。
“这……会不会就直接掉到了北极?”应鸿雁傻了眼,喃喃自语。
“北极!?那你太小看它了,它恐怕是直接送你去地心!”老莫森在讲完这句话后,便重新吆喝大家回自己的工作去。
“鸿雁,你的手怎么流血了?快去包扎啊!”霍思深发现了。
“喔。”鸿雁这时才警觉。
“霍学长,莫森教授叫你。”远处有人喊著。
“我去一下,你先去止血。”
就在霍思深刚离开,应鸿雁才正往帐篷处走去之际,突然,一阵大风刮了起来,夹著风沙,刮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轰隆隆、轰隆隆!”这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竟然突然雷电交加,顿时风云变色,七彩雷电的异象让所有的人都张口瞠目地看著,不知如何是好。
“咦——我的项炼呢?”应鸿雁突然发觉,她戴在胸前的月牙项炼不见了。仔细一瞧,才发觉那链子被这阵怪风吹断了,此刻正狼狈地躺在井边的沙地。
“好险哪!再一寸就掉下去了。”她趴在地上,以防让风给吹乱了阵脚,就这样缓缓地爬近了井边,伸出手,想构著那条链子。
“鸿雁——你干嘛!?”霍思深看见了,急得大叫。
“没事!只是捡项炼。”谁知,那风沙实在惊人,而她的手像是不听使唤似的,怎样都摸不著项炼。
“应鸿雁,危险哪!”霍思深眼见情况不对,立刻匍匐前进,想赶去救援。
“加油啊!”应鸿雁为了保住这链子,忘了她的手还在流著血,“嘿呀!我看你往哪儿跑——”她一个奋力,终于在井口及时拉住了月牙项炼,而手指的血,就这么沾上了项炼,也滴进了那深不见底的井里面……
“轰降隆、轰隆隆!”雷声不断地加大、加急。
“呜呜……谁能救我出去?我想出去……我真的好想出去……”这时,井里又传来女子的哭泣声,而且,更清楚、更立体。
“谁!?有人在里面吗?”应鸿雁索性再往前一点,探著头就往井底看——
不看还好,一看,她的心脏差一点就跳出口!“啊!”她全身冷汗直冒。因为,她看见了一张女人的脸孔,而且是维吾尔族打扮的,她硬生生地出现在井里面,还不断发出求救的呼喊——
“喂、喂……”应鸿雁急忙地向井里的人回应著。
“救我、救我——”突然,那女子的身影像是浮了上来,近到了应鸿雁伸手可及的位置。
“手给我,再近一点——”应鸿雁先将链子塞进上衣口袋,然后伸出一只手,想拉那女子上来。
“鸿雁,你搞什么鬼!?”霍思深已爬到她身后一公尺的距离,气急败坏地问。
“快帮忙啦!有人在井里头——”她弯著身体,再往井口深入些。
“什么!?”霍思深还没来得及听懂,突然,地壳一阵晃动,他身下的沙开始流动了——
“撤!快撤!是沙暴啊!”老莫森大声地喊著。
“啊!”应鸿雁大叫一声,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竟然不停地往下掉。
“小心!”霍思深一回神,扑地上前,却没能及时抓住她的脚。“鸿雁,鸿雁——”他迅速地再冒险探向井口,伸长了双手,拚命地想抓住她的人——
“抓到了!你千万别放手啊!”他咬著牙,奋力地拉著井里的人,小心地往上提著。
而这时,一切的狂风雷电瞬间全都停了!来得急、去得快,让所有的人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快来帮忙啊!”霍思深使著气力大喊。
“糟了!鸿雁!?”老莫森一个回头不见她,就知道出事了。
“小心哪!别急、别急啊!”大家伙儿都在一旁提心吊胆著。
“啊!”霍思深一口气将她提了上来,抱著她一同滚到边上。“你这个混蛋!”他喘著气,破口大骂著。
突然,他怀中的女子说话了,她虚弱地说著:“我叫芙萝,不叫混蛋——”
“啊——你……你是谁!?怎么……鸿雁呢!?”所有的人都傻了,包括将她揽在怀里的霍思深。
“我真的出来了!我真的出来了……”这女子不断地呓语著。
“那鸿雁呢?鸿雁呢!?”老莫森黑了脸,一股冷气直从脚底冒上了心窝。
但是,这位名唤芙萝的女子并没有回答他,因为,她已虚弱地昏倒在霍思深的胸膛,而且,她的手腕上还有明显的一道伤口,那血,正汨汨地自伤口流下,渗入她身下的沙地中……
第二章
又是个星光满天的黑夜!
在一处悬挂著灵蛇石雕的宫殿内,正透露著情欲翻腾的挑逗气味——
“嗯,我亲爱的赛希洛——”一位穿著透明薄纱的波斯女子,正跪在地毯上,用她那擦著红色蔻丹的指甲,对著躺椅上那位半裸男子的结实胸膛,轻轻地来回滑著。
“萨吉儿,我——”赛希洛斜躺在躺椅上,一脸空洞,欲语还休。
“不要说话,”萨吉儿一跃,就跳上了躺椅,整个人就坐在赛希洛的大腿上,“你好久没来看我了,今晚,我会让你终身难忘的。”说罢,她就献上了她的朱唇——
她主动的吸吮著他的舌,挑逗地以她的舌与他的相互交缠;感到他的冷然,她转移阵地,开始舔舐他的耳垂,企图逼出他的激情。
她的柔荑大胆地抚触著他的胸膛,她那柔软的纤纤玉指沿著他的胸膛一路悠游而下,来到他的腰际,倏地,解开了赛希洛腰间的带子……
“不!不要——”赛希洛突然一把将她推开,坐起了身,一脸歉疚地对她说道:“对不起,萨吉儿,我完全没有任何念头——”
约莫几分钟,萨吉儿才颓废地坐在一角,用手捂著脸,掩饰著她的尴尬与失望。
“你该清楚,我的心早已成了一座死海,起不了任何波澜……”赛希洛缓缓地将衣服穿戴完毕,然后,再用一贯佣懒低沉的嗓音,诉说著他的心情。
“你还在想她,是不是?”萨吉儿抬起了净是失望的眼,直直地看著他那落拓而忧郁的脸庞。
“没有,我连她都不想了。”他摇摇头,踱步到了窗前。
“你别骗我了,我们三个人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我知道她在你心中的地位,可是,事情都已经过了三十年,难道,你要为了她真永远这样折磨自己?”
“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吗?我是无计可施啊!”他侧过脸说话,窗外的月光,把他那沉郁的脸照得更加悲伤。
“赛希洛,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你是整个尼雅王朝的君王,你有别人盼不到的富贵荣华,还行后宫佳丽无数,你……还有我啊!你怎么会——”虽然这样的话,她已说过不下数百回了,但是,此时此刻,她依旧激动异常。
“萨吉儿,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不过,你不懂我——”说罢,赛希洛在她的额头上轻啄一下,便迳自转身走出了宫门口。
“不!我不是你的好朋友,我是你尼雅王的妃子,我是你赛希洛的妻啊!”萨吉儿只能在他的背后,含著泪眼不断地抗议著。
而她的苦,不,该说全后宫所有嫔妃的苦,赛希洛又何尝不知道?打从三十年前那场意外,让他失去了她之后,他这个新登基不过才三十年的尼雅王,便开始过著一种食如嚼蜡的生活,生命中突然丧失了所有可以让他快乐的基因,连王室为他遴选的数十位各族美女,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陛下,马已备妥,可以回宫去了。”一旁的侍卫,恭敬地说著。
“不!我想走走,想一个人安静地走回宫。”赛希洛用手将围巾重新甩上肩头,然后,伴著星光迎著冷风,飘著一身黑色的长袍,走在空无一人的树林中。
照理说,能出生在这个国度的人,生命本身就是一种荣宠,更何况是身为一国之君的他,怎么说都不该是如此的消极、忧愁。
虽然,尼雅王国的版幅不大,但,它却不同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度,因为,它是存在于帕米尔高原与敦煌月牙泉之间,另一度空间中的世外桃源。出生在这里的人,与生俱来就有三样特别的特权:一是,资源丰沛,生活不虞匮乏;二是,大限岁寿是三百岁,并且自成年后,老化就极为迟缓;三是,有出去外面世界的自由意志。不过,一旦决定出去,上述的特权也就丧失,终身不得再回此世外桃源。
所以,在他一百岁的这些年里,都未曾听过有人想离开这里,只有“她”,只有他唯一在乎的“她”,竟然动了出走的凡心……
“唉!”叹气已成了他近年来最常做的事情,然而,他在不自觉叹完气后,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伫足在这座刻著月牙石雕的宫门前。
“陛下,要进去吗?”侍卫上前问著。
“这三十年来,你看见我进去过吗?”赛希洛仰著头,凝望著那冰冷的石雕,心里却记挂起一个月后的选后事宜。
“儿子啊!虽然这两千多年以来,我们塔吉儿族大都选维吾尔族女子为后,但是,自从三十年前的丑事发生后,我想,就不必勉强了,其实,波斯族也不错,萨吉儿是有资格成为国后的。”这是赛希洛的父亲给他的建议。
在尼雅王朝的传承中,是以当年活跃在帕米尔高原上,有摘星猎人封号的塔吉儿族为尊,再配上向来以掌理月牙泉的维吾尔族为后,星月交辉,这样的完美结合已经延续了两千多年,始终让第三势力的波斯族无机可乘。
“芙萝,我能选你吗?不,我不能!虽然,你是维吾尔族人,但,你是她的女儿,你是顶替她来嫁我的。”赛希洛心烦地喃喃自语著,脸上有难掩的忧,一双碧蓝的眼瞳映著月牙石雕的灰蒙,他下意识地用手拨了拨那一头黑褐色的长发,想藉此甩掉一些哀愁。
“陛下,您当真不进去?”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