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世家-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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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过完头七,你们想走想留,都请自便。”
简单一句话,没有半点情绪变化,反倒叫众人心下一愣。
三爷与四爷相对一望,他们都以为二哥会为了顾及手足之情而阻止分家,之前还为此准备了一大堆理由,甚至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二哥的态度竟是如此干脆利落。
书才静静站在原地,在这一群人之中,他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惊讶之情的人,也只有他一个人,听出了父亲声音中淡淡的疲倦……
事情闹到这一步,就算父亲万般不愿,但又能如何?与其让大家都难受,倒不如分了干脆!
李氏显然没有缓过神来,下意识脱口而出:“那家产……”
“就按照父亲临终前的吩咐办理。”
李氏自然知道老太爷临终前的吩咐,如若真照那样的办法处置,自己手里的那几百亩地契与房契岂不全都要送出去?想来三房为家里打理生意已经费尽心力,此时竟然还要如此对待三房,这口气如何叫三房咽得下去!
李氏却是忘记了,那几百亩地契与房契皆是她从别人手里拿过来的,原先让他三房白白占了几年的便宜已是幸运,如今竟是还想全部据为己有?岂非鸠占鹊巢!
沈二爷没有理会李氏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只扭头看向三爷与四爷:“你们认为如何?”
还能怎样?遗产分配是按照老太爷临终前的遗嘱分配的,即便是心有不甘,谁敢在这里说半个“不”字?!
二人颔首,俱无意见。
沈二爷点点头:“你们什么时候搬走,只需提前与我打声招呼,好歹兄弟一场,不至于为了几个铜板弄得反目成仇。”
三爷神色一凛,面带愧色:“二哥说得极是,我糊涂了。”
“沈家是汴京城内有头有脸的大家族,无论如何,如若有人做出有辱家门之丑事,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这话不仅仅是说给三爷听的,更是说给四爷听的,四房统共三个儿子,长子剃度出了家,二子执意于仕途官场,小儿子痴迷戏曲,掐指算下来,竟是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四爷不似二爷那般心思深沉,也没有三爷那般精打细算,自小便是家里最不受重视的人。年轻时候,他也曾执迷过功名仕途,希望借着科举来创一番事业,只可惜老太爷极力阻拦,使得他只能呆在家里做个闲散少爷。
这老太爷一死,原本在他心里被掐灭的希望又再次死灰复燃,只要分了家,到时候做什么都不用再受到家里的束缚。他这个年纪考科举亦是无望,但自己还有个爱好读书的儿子,只要善加培养,一定能够圆了年轻时候的梦!
想到这里,四爷忽然觉得未来又有了希冀,就算面对二爷冻死人不偿命的目光,也丝毫不觉得胆寒,漫不经心地点头称是。
沈二爷知他两人已经铁了心要分家,也懒得再多费口舌,摆了摆手,就让大家散了。
才刚出院子,书才就拦住了李氏与三爷的去路:“既然三叔与三婶要分家,劳烦你们该把那四百亩地契与三处房契还给小侄。”
不待三爷开口,李氏就气得一蹦而起:“你翅膀长硬了,竟然伸手找你婶子和叔叔要钱来了?!是不是你那个便宜娘亲教你的?我就知道,二房没一个好东西,我们辛辛苦苦地帮你们打理铺子田产,如今你们不但不知恩图报,反而还厚着脸皮来找我们要地契!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会吞了你们的财产,是不是把我和你三叔当成贼来防着!”
相对李氏的无理取闹,书华更加好奇二哥此刻的举动,以二哥的为人,应该不会如此在意钱财之物,怎地今日转性了?!
书才显然有些不好意思,薄薄的脸皮透出几丝绯红,但仍旧不肯退让,梗着脖子继续说:“那些财产本就是娘亲留给我与妹妹的,你们还给我们是理所当然。”
李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三爷扯到身后,示意她不要在胡闹下去。
此时此刻,三爷脸色也不大好看,冷冷地回了书才一句:“你随我来。”
书才也不推辞,当真跟着他朝竺苑走去。
李氏愤恨地一跺脚,随即也跟了上去,一路上仍旧骂骂咧咧。
书华担心二哥吃亏,犹豫了下,也朝竺苑走去。
剩下来看热闹的人见到当事人都走了,也就纷纷做鸟兽散。
一路上,李氏的嘴就没听过,说的话也是越来越难听,三爷的脸色一直沉着,闷不作声。
书华兄妹二人随他们夫妇两进入竺苑,院子已经被清理干净,只是大部分的丫鬟婢子都被抓到地窖去了,一时间,这里显得清冷寂静。
三爷直接带着他们走进房间,话也没多说,就转身去衣柜里翻找。
第二十七章 二哥也不是省油的灯
李氏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从柜子旁扯开,尖声骂道:“你这个没脑子的死鬼!那些田产我们花了多少工夫,才有了今天的光景,你怎么就不为义倌儿和琴姐儿想想?老爷子就分了那点儿东西给我们,今后离家,你拿什么东西去养活咱们这一大家子!还有清官儿,他马上就要娶亲了,那个陈家你不是不知道,出了名的视财如命!要是咱们没有给足他们体面,他们哪肯答应这门亲事!”
三爷甩开她,冷笑连连:“可是人家都找上门来要了,你难道真要让我被人戳着脊梁骨说自己谋夺嫂子的嫁妆?这几年的辛苦能值几个钱?你可看清楚了,人家要的只有钱!”
“难道我们的心血就这么全都白费了吗?!”她“哇”的一声,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白眼狼啊!这真是认钱不认人的白眼狼啊!”
二哥面皮薄,脸上早已涨得通红,明明极为羞愧,可偏偏就是不肯松口,只呆呆地望着夫妻两一唱一和。
书华冷眼旁观,心底对这对夫妻的无耻加无赖佩服得五体投地。她虽然不知道二哥为何一定要拿回财产,但既然二哥这么做,肯定就有他的理由。此刻见到二哥面红耳赤的模样,她心中叹息,上前劝道:“三婶,先起来再说吧,您这样闹下去,倒叫外人看了笑话。”
“有什么好笑的?!我吃了这么个大亏,连说几句都不可以吗?!这天底下到底还有没王法,你们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书才害怕妹妹受委屈,欲上前拉回她,却见她丝毫没有惧意,反而轻轻一笑:“吃亏?我倒要反问三婶一句,你们接管田产的这几年,家中何曾亏待过你?是少了你吃的还是少了你穿的?我知道,三婶出身商家,最会精打细算,可若计算过了头,可就有点讨人嫌!”
李氏哪里想到,一向柔顺胆小的沈书华怎么忽然变得牙尖嘴利了?若非长得同一张脸,她当真有点认不出眼前站着的还是沈书华!
她狠狠瞪了沈书华一眼,还未反击,就被书才给抢了白:“四百亩良田,每年进账少说又十万两。且不算你们有没有从中克扣,但说爷爷为了犒劳你们三房,每次额外给你们添的三成利钱,合计起来,你们不用出任何本钱,每年就能净赚三万多两,统共五年,你们起码得了十五万两白银!这个数字,难道还不够填满你们的胃口?”
李氏与三爷的脸色立时白了三分,书才不管他们的变化,只继续说道:“还有那四间铺子,家里体恤你们辛苦,这五年来,何曾找过你们讨要一分红利?就算是你们瞒着家里人,偷偷把铺子转租给别人,也没有人找你们要那些租金,家里甚至连过问都没有问一句!大家都是一家人,你们何苦为了几个铜板闹得家宅不宁?!”
李氏面上渐渐泛红,嘴里仍旧在细声狡辩:“是你们没找我们要,又不是我们不给,也就那几两银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三爷脸色由白转青,怒吼一声:“娟香!”
李氏愤恨地瞪了兄妹两一眼,扭过头去闷声发脾气。
三爷走过来,步子有些虚:“二哥真是教出个好儿子,老早就把我们三房的家底查得清清楚楚,倒是我们低估了侄儿你。也罢,既然你执意要讨回地契,我这就拿给你。”
他没有去翻衣柜,而是转身走到那几口大箱子面前,从最里面那口箱子低下翻出一个红漆雕花锦盒,从中取出一沓纸张,递给书才:“都在这里,你不放心的话可以清点一遍。”
这下可看清楚了,那几口箱子正是李氏方才要强行搬走的行李!
三爷脸上有些尴尬,书才也没戳破他,只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地契上:“劳烦三叔将这几年的账本一并给我,不然很难查清楚。”
三爷还真没想到这个一心只知读书的侄儿竟然如此谨慎,先不说他之前是如何得知自己这些年的进账情况,就光他眼下的这份心思缜密来说,就足够让人刮目相看了!
他又从另一口箱子底下抽出三本厚厚的册子:“这两本是账册,另外一本是在我……是在你们田地上干活的佃户花名册,若有什么不对的,就趁现在一次性问清楚吧,免得日后说不清。”
书才感激地点头应下,端着三本书册就做到书案旁查对起来。
书华站在旁边,仔细端详他的侧脸,温和如常,因为近视,不得不趴在书案上,半眯着双眼,视线在账册与地契之上不断来回,一丝不苟。方才那一番话,不似急中生智就能说得出来的,定然是他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想他能在三房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将账目查得清清楚楚,这种本事,还不是一般的纨绔子弟就能做得出来!
书华心中暗自叹服:看来,自家这位二哥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账目完全查清楚之时,已然时近黄昏。
书华看着二哥将账册与地契收好,携手离开竺苑。
一路上,二哥显然很轻松,眉眼中尽是笑意。见他如此开心,书华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哥,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些田产?毕竟田产不比其他死物,须得多加打理,你平日埋首书堆里,怎地忽然有了这份闲工夫?”
“还不是为了你这丫头!”见妹妹诧异,他笑了笑,“大姐已经定亲,接下来可就是你了,嫁妆的事情也该操办起来了……”
读书人最爱不过面子,如今他却可以为了几张俗物而弯腰,倒真是用了心!
书华心中温暖,面上却还得做出一副女儿家的姿态:“二哥就知道羞我!”
二哥难得爽朗一笑,从那一沓地契中抽出两张房契,塞到她手里:“娘亲不在,我和父亲都是男人,少不得在有些事上顾不上你。今后嫁到婆家,这当家理财之事必是少不了,趁着还有几年时间,你得在家里多练练手。这几处宅子暂且交到你手上,往后铺子的掌柜来报账,我会差人将账本全部送到你手上,有什么不懂之处,你大可以来问我和父亲。”
书华呆呆地看着房契:“父亲也知道这事儿?”
“父亲平日虽然话少了些,但对我们还是极好的,你可不要与他生了嫌隙。”
书华将房契收好,斜眼瞥他:“我可发现,二哥最近越来越婆妈了!”
“得了,好心当作驴肝肺,算我白疼你一场了!”
书华做无辜状:“我可怎么敢将二哥的心肝当做驴肺?驴肺的味道可好着呢!”
“你这丫头……”
兄妹两一路调笑,分手之后各自回屋。
第二十八章 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
书华坐在床边,手里握着两张房契,将它们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可就是她在古代安身立命的第一笔合法财产啊!她几乎快要笑翻了,想她沈书华也是个土财主了!这怎能不叫人兴奋?!
有地了,以后就会有钱了,再以后就有依仗了!
她仿佛可以看到,在不远的将来,美好的生活正在向她招手……
不顾橙心怪异的眼神,她抱着房契在床上打了几个滚,依旧笑得合不拢嘴。要不是碍于家中正值丧期,她真想冲出门外,仰天大笑三声!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她躺在床上,夜深人静时候,她的心情这才渐渐平复下来,开始琢磨着怎么经营这两处宅子。空着太可惜,租人划不来,还是如之前那般一样,继续留着做生意。
之前都是做什么生意来着?城南那间宅子被人租走私用,按照当初签订的合同,须得等到一年之后才到期,这一年之内,咱只需要每月按时去收租就成了。想来二哥也是这么打算的,毕竟书华之前从未碰过账务,总不能一口吃下个大胖子,还得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
至于另一件铺子,就是上次在东大街进去过的沈记书斋。
沈家是书香世家,自持身份,本不屑于经商这等下流行当,无奈沈家人口众多,又不能入仕为官,若光靠朝廷发的那几百两俸禄,只怕早就饿死了!经沈家族老商议,这才决定做起了行商生意,不过为了保证沈家以书传世的家训,沈家创办的第一家生意铺子,便是如今这“沈记书斋”。
只不过,如今这生意越做越大,钱赚得越来越多,书斋因其利润低成本高而渐渐受到冷落。每年的进账,能够保证不亏亦是万幸。
今时今日的沈记书斋,重点并不在赚钱,更多是一种形象的维护,它在宣告世人——就算沈家不得已下海经商,沈家也依旧还是那个根深蒂固的书香世家!
这算不算是一种经营理念?书华暗自揣摩,虽说这书斋的利润并不高,但若稍加修改,也不一定就是个亏本买卖。
想当初,沈家祖先可就是靠着卖书而扛起了整个家族的花销,不过呢,她现在是沈家养在深闺的三小姐,二哥把这书斋交给她,也不过是给她练练手,并不曾打算真让她赚什么大钱。如果太过锋芒毕露,只怕结果会变成树秀于林而风催之。
而且她也想过了,离开沈家未必就是最好的选择,当初周疯子跳河的情景仍旧历历在目,在没有钱没有背景的情况下,她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人能干些什么?一个不小心,结果只怕会比那周疯子还要可悲。
从小到大,她就是个不爱冒险的人,她喜(…提供下载)欢缩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过着和每一个人一样的普通生活。如果没有这次离弃的穿越之旅,或许,她会就那么平平淡淡地终老一生吧。
还是继续让它们维持现样吧,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也太危险,她没那个胆子迈出去。
她将两张房契仔细叠好,放到枕头底下,缓缓阖上双眼:就这样好了,不用担心挨饿受冻,还有哥哥的疼爱,她该知足了……
夜色渐浓,她终是入了梦。
这一觉,是她自穿越过来后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当一切都想通了,放开了,她终于可以试着直面自己的生活,接受自己现在的新身份了。她是沈家嫡出的三小姐,名门之后,有父亲有哥哥,不用接受九年义务教育与高考的摧残,可以每天都呼吸新鲜无污染的空气,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如果忽略掉将来极有可能被包办的婚姻,她真的觉得自己是个非(…提供下载…)常幸福的人。
罢了,人无完人,有缺憾的人生才是真实!
她发挥自己的阿Q精神,一大早起来,便领着橙心来到二夫人屋里,端端正正地朝二夫人请安问候。不仅仅是为了父亲先前的话,更是为了自己的将来。
怎么说,她都是自己的继母,日后嫁人,若不在她这里讨得好,自己的日子只怕也不会好过。至于上次闹出来的不愉快,只要二夫人不提,她也暂且当做不记得,毕竟父亲的意愿摆在那儿,太过逾越对她没好处。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见到许久不曾来请安的书华清早就给自己行了个大礼,二夫人并没有感到多大惊讶,一如往常那般温柔地扶她起来,拉着她闲话家常。
不时,沈书画也过来了。
她见书华也在,眼底滑过一丝不自然,向二夫人行过礼之后,便大大方方地坐在书华旁边。
母女三人,皆是眉眼带笑,相互说些有的没的,乍一看去,倒也是和乐融融。
谈笑间,或多或少都提及到了昨日那场闹剧,最后又扯到了才倌儿去讨要地契之事,对于二夫人的旁敲侧击,书华只笑着装傻。
知她是个闷葫芦,二夫人也没打算在她身上花太多功夫,转眼又将话题转到了其他事上。
她拉起书华的手,亲昵地笑道,“我与你父亲都说好了,待三房搬了出去,你与画姐儿就全都搬到那里去。”
书华笑得腼腆:“多谢太太的美意。”
二夫人一派慈母风度,将书华的手与书画的手叠在一起,仅仅一握:“从今以后,这家里的姐妹就剩下你们两个,可得要好好相处,莫再让我与二爷操心了。”
二女齐齐称是,书华却注意到她话中怪异之处,不由发问:“怎地就剩下我与大姐,四叔那里不是还有……”
“你以为三房搬走了,四房还会乖乖留在家里吗?”书画语带嘲讽,“四叔一心想要往仕途上钻,从前还有爷爷看着他,如今爷爷仙逝,他还不得把握机会,带着妻儿快点离开,好去考取功名得个官位!”
可是依照父亲强硬的作风,他会允许四房做出有违家规之举吗?书华在心中略有质疑,却也没有往心里去。
书画犹自不平:“如今他还没有考中,四叔就开始用鼻孔看人,日后若真让他们如了愿,只怕会更加狗眼看人低!”
见书华满脸茫然,二夫人便大概将事情说了遍。方才知道,昨儿个四叔托人来寻书画,希望借着她攀上柳家。以柳家与朝廷盘根错节的关系,若能得到柳家撑腰,日后定能免去不少麻烦。可不知怎地,两方就来了脾气,四叔顺口说了些难听的话,这才让书画气难平。
望着大姐眼底深深的鄙夷之色,书华心中却有些诧异,以大姐平日的做人态度,一向都是客客气气,极会讨人欢心,怎地这回却把事情闹僵了?
难道真是四叔出言不逊,得罪了大姐?可是这不对呐,四叔是来求人办事的,讨好她都来不及,又怎会主动去得罪她?!
书华百思不得其解,只赔着笑劝慰:“大家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大不了,过几日便忘了。”
“一家人?一家人会想到给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