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娘子-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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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莲……”他抱起她的头,轻轻吻她的唇,没有温度的野兽的唇,“小莲……你真的不愿为人了吗?不愿再记起我了吗?很多年前的今天……也是这样的晚上……我、我对你说要娶你为妻……你忘了吗?!你……”
他抱得太紧了,小兽低声呜咽,吵醒了草丛里睡觉的蛐蛐。
“小莲、小莲、小莲……”
他低声唤着,绝望地,好像这样他的小莲就会回来,就会记起他。
“小莲……”
那声音有些支离破碎了。
他望着水面轻浮的月亮,抄起石块砸下去,月亮也碎了,随着他的声音,他的心……
“小莲……怎样你才能想起我……”
他仰面痛哭起来,月光下似流了满面水银。
泪滴在它唇上,这样酸涩的咸味。它伸出脖子,舔他满面的泪痕。
静静的。
温柔的。
流不尽的泪,越拭越多。
该到哪儿去找他们的曾经?
沿着记忆一路往回爬,一直爬、一直爬,爬到一处空旷悠远的沙漠,呜咽哭泣的鸣沙山,还有那蚁穴般的莫高窟……
莫高窟?!
对了对了。那里有他们的记忆啊……那是他一笔一笔画下来的。
到了鸣沙山,到了莫高窟……
他要去莫高窟。
家里人自然不肯。这些天失魂落魄,如今又要去这么远的地方?
他大哥第一个不允。
但他母亲肯,“行书,让他去。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有自己的人生。”
母亲一句话,放他出了关。
过了水草丰美的河套平原,过了黄河,越往西,人烟越是稀少。
他不管这些,拼命赶路。
终于快到鸣沙山了。
夜风清冷,远处却有一点篝火,围了三个人,身畔还有高大的双峰骆驼。
他们看到行蕴很高兴,笑着招呼他过去。
为首的是个细瘦的干老头,却有一把火红的络腮胡。他倒会说些汉语,原来是到大唐淘金的波斯商人。
篝火旁插了些木棍,上面串满腌肉脯,火一烤便红亮膨胀起来,吱吱地冒着油,噼啪爆响。香味渐渐飘出来,挑拨逗弄,风情万种。
老人挑了几串递给他,“吃!沙漠的晚上不比别处,吃饱了就不冷。”
“多谢!”
行蕴接过肉串,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一个皮囊,递给老人。
老人也不推辞,仰头就喝,灌了几口,惊奇地问:“葡萄酒?”
行蕴笑着点头,“怎样?”
“简直就是我们家乡的味道啊。”
老人又恋恋不舍地喝了几口,抛给自己的同伴。
行蕴轻轻吹吹串肉,自己低头吃了一块,觉得不烫了,便拈下一块逗弄身边的小兽。
它本已经睡着了,嗅到香甜的肉味,还以为在梦里。睡眼惺忪,寻找香味的源头。找到了,干脆将头枕在他膝上吃起来。
行蕴怕它累坏了颈子,干脆伸手揽在怀中共食。
篝火激烈地燃烧着,底下的木炭已烤得酥软红炽。夜风吹过,他们实在禁不起挑逗,纷纷蠢蠢欲动,飞出一片零星余火。如凄迷的泪眼,精神抖擞不过一刹,转瞬即逝。
它吃饱了,舔着他的掌心沉沉睡去。
夜风吹起那身长长的软毛,一波波银浪,在他怀中翻滚。
“小兄弟,”老人将皮囊递给他,“谢谢你的酒。”
“不用。”行蕴仰头喝了几口酒,甘醇落入肠喉,人也暖起来。
他收紧手臂,呆呆望着怀中的小兽——她好安静啊。就这样睡在他怀中……明天、明天若能记起往事,若能化回人形,她还肯这样在他的怀里,这样依赖他,信任他,一觉到天明吗?她一定会很痛苦吧!是不是……他太自私了?
小莲啊……告诉我,这样做是对是错?
小莲、小莲……他低唤着她的名字,眼前竟模糊起来。
“小兄弟?”
“啊?”他抬起头,眼睛一酸,掉下两行泪。
“小兄弟,你哭了?”
“没有没有!”他急忙擦脸掩饰,“烟熏的。”
走南闯北的生意人久经世故,只是点头随声附和,“哦!原来是烟熏的。我年轻时,第一次随商队夜宿野外,也让烟熏得满脸是泪。”
老人指指另外两个已经睡下的年轻人,叹气道:“他们也经常这样呢。小兄弟多大了?”
“二十。”
“还未成家吧!”
行蕴点点头,心存疑惑,“您如何知道?”
老人笑了笑,又道:“这小兽是你心爱的姑娘送的?”
“这……”行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顿了顿,“我要带着它去找回那个姑娘,她是我惟一爱过的人……但我对不起她。如今她将我忘了,记不起曾经的事。我要重新驻进她心里。只是、只是……我怕……”
他说不下去了,捂着脸,神情慌乱。
“怕也没用。与其坐在原地担心,不如想想如何走到你想要的地方,”老人在他身边坐下,拍拍他的肩,“该来的来,该去的去。走错了路,回头重新来过,只要不再走那条岔路就行了。”
第7章(1)
地上一摊灰黑腐败的余烬,风一吹,纷纷飞散。
天未大亮,寂静的大漠,只有清冷的风声。
那三个波斯商人还在睡觉。行蕴已醒了,立马远眺,鸣沙山就在远处。朦胧天光,一片火红的云彩,那是太阳在山后挣扎。
他抱紧怀中的小兽,迎晨光策马而去。
奔驰了个把时辰,循着记忆,爬上遍布佛窟的东麓。
谁能想到,佛像林立,佛经遍布的圣地,竟记载了他们的情爱?
不过二十年,一世转生,所有过往都无迹可寻,只有这千年不变的大漠孤山,默默地,在这人迹罕至之地,守护了他们的故事。
岩壁上的画都是他亲手画的。
这么多年了,那个红莲铠甲英姿勃勃的美丽护法还在热烈甜美地笑着。
行蕴轻轻抚摸着粗糙岩石上的笑脸,闭上眼,默默回想她生机勃勃的样子。从中元雨夜的初遇,到最后鲜血淋漓的佛殿……
那时的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画下这些记忆的?那时他还在幻想着这个故事的结局吧?她身披嫁衣,含羞带怯,满心欢喜地成了他的妻。一辈子……他承诺过的一辈子——她的一辈子啊!
那时他怎么说的?
“……你看,这是我们的故事啊!我要把我们的故事画下来,画在这万年不毁的石壁上。我陪你一辈子……”
“我陪你一辈子……”
“你的一辈子好长,待来生,又是你来找我,我怕我会忘……忘了这一世的种种,忘了你……”
“那时你就带我来这儿,让我看着他们,我就会记起。好吗……”
怎料到这一世,却是他带她来这儿?他记得他们的盟誓、记得爱她的感觉、记得被她爱的感觉、记得伤害她撕心裂肺的绝望、记得她错愕含恨的眼。只是,那个曾经给他爱,为他哭,被他伤害的人却不记得了。她甚至不肯做人!只想永远地将他驱逐流放,生生世世不得翻身。
“小莲……”他抱起它,牵着那双雪白的爪子抚上石壁。
“这是我们的前世,我和你的故事。你忘了吗?这是我们的初遇。那年中元大雨,晚上我独自在禅房念经,有人敲门,我开门一看,你站在外面,湿淋淋的,像一朵雨中的莲花……”
低缓地诉说着曾经发生的一切悲欢,墙壁上的说完了,还有未及画上去的结局,打得她措手不及,弄得他追悔自责。那永远是他心头的一个疤,即使不疼了,也永远好不了,一见那丑丑的样子,心悸尤在。
一直不停地说,直到夕阳西下了,太阳又壮烈地在山下死去一遭。血色铺满大漠,从洞口射进来,溅到岩石的壁画上,溅到他的脸上,也溅到它雪白的毛发上。
它似乎很痴迷于墙上的画,也不知听懂多少,竟微微地湿了眼圈,趴在他怀中磨蹭颈毛。
他揉着它头颈的软毛,凄楚苦笑,“小莲……”
它对这名字已经十分敏感了,一叫小莲,便知这是叫它,趴在肩头贴起他的脸。
“小莲……”
心一酸,掉下泪来。它已经很习惯吃他的泪水,莫名的咸涩滋味,滋润它的口舌。
“你还是记不起吗?还是已经记起,却不想回来,不想原谅我?”
袖口一送,掉下一样东西。这是他从经行寺的废墟中找到的——没有眼睛的木雕塑像,还有那串散落一地的相思。木雕的铠甲上了色,仔细看看,原来是染了血。二十年前的血,早已干涸成褐色。那是他的血。
红豆老旧了,是他一颗颗洗净,重新用红线穿起来的。毕竟回不到当时的豆蔻好年华——刚从树上摘下来,新鲜活泼的颜色,像一颗跃动的心。如今他也老旧了,二十岁的年纪,却塞了颗伤痛累累,愧疚满载的心。
他伸手拾起那串红豆,轻轻为它缠上,当年的纤纤皓腕已经成了兽爪,只是啊……即使这样,他也还是如此为她痴迷呐!
“小莲……我说过,无论你是什么,为神,为鬼,为妖,为魔,我都爱你。前世我太软弱,只能看着你独自挣扎痛苦,今世不会了……你一直这样也无所谓了……你再记不起我也无所谓了……只要在我身边,再不分开……小莲……当年我为你缠上这红豆,盼你再也不飞离我的身边,如今,我重新给你缠上。小莲、小莲……我爱你……小莲……我的小莲……”
相思已缠身。他紧紧地抱着那暖烘烘的躯体,头脸埋在它颈间。
哭了吗?
只有承受他眼泪的人才知道。
分文不值的泪水,因着爱恨,身价也涨跌不定。心怀爱慕的怜惜,心怀恨意的高兴。总之都是宝。只因遇着毫无关系的人,他们便注定一跌到低。因为无关,所以低贱。
他的眼泪对她来说应该是低贱的。
它只是个兽,虽然莫名其妙吞了他许多泪水,毕竟不懂人情世事。
它无爱亦无恨。
只是啊……为什么它会觉得心痛?他说爱它,它不想相信,却又忍不住相信,一颗无爱无恨的野兽的心更是百味杂陈。
舌尖还留着咸涩的味道。手腕上这又是什么?它曾见过呢……
有一个男人,也曾这样百般爱怜地给它缠在手腕上。那个信誓旦旦的男人……就在这里……他说——跑不了……再也跑不了了……
他说——我陪你一辈子……
一辈子?为什么它倒记不清那是谁了……他的脸已经很模糊了……那张苍白清秀的脸,也许……是个和尚?怎么一想就如此心痛呢?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那脸苍白地罩下来,他突然哭了,哭着喊她的名字……
小莲、小莲……我的小莲……
小莲是谁?小莲是它吗?它是他的,那眼前这又是它的谁?
不要不要不要!啊——
“小莲!”
它突然剧烈地挣扎嘶咬,仰天长啸起来,全身散发出耀眼的红光。行蕴惊得收紧了手臂,不知如何是好。许久,它渐渐静下来,直等到红光也散去——
它折腾累了,乏力瘫软在他怀里。
黑发垂肩,面染红霞。闭着眼,因为刚刚一通煎熬,微微地有些气促。
她又回来了。
简直难以置信!她竟肯回来了!
行蕴将她紧紧锢在怀里,一张脸埋在她颈间,全身激动得发抖。她肯变回人了,是否证明,也肯原谅他了?
她还肯要他?
肯吗?
小莲深深吸口气,自他怀中悠悠转醒。一个男人正在替她穿衣服,胡服男装,却是艳丽的红色。这是她为人时最爱的红色胡服。
她还有些糊涂,茫然环顾这似曾相识的地方。
衣服穿好了,男人抬起头。
他的脸?!
是他是他是他!
前尘往事洪水般涌进脑子里,一桩桩一件件,撞得她错愕头痛。
谁这么该死?又让她变回了人?她不要当人!不要!
岩壁上是他们曾经的甜蜜往事,只是没有结局,他们都没料到——不不不,是她没有料到的结局。
这个男人,这个满眼含泪柔情一片的男人,那时也是这样深情地看着她、蛊惑她,喂给她那么一盅断肠掏心的毒鸠。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怎么又被缠住?
小莲往后退了几步,远远打量这个状似温柔无害的男人,他急惶惶地凑过来。
刚走几步,便被断然喝止。
他只当没听见,上前一步抱住她的双肩。如今他也学得坚定果敢了。
“你!”她涨红了脸,恼羞成怒,死命挣扎如沙滩上搁浅的鱼,却如何也挣扎不出。是他抱得太紧吗?
“滚!”
“不!”
“滚!”
“不!”
“还有脸说不?!好!那就让我宰了你!”
随手拿起一块碎石,小莲默默念咒,掌心磷光四射,石块亦不断变化,伸长加粗,最终化为一支金杵。用起来最得手的武器,她用来杀这最爱最恨的男人。
究竟是最爱还是最恨?
这实在很难分清。她只知爱之欲其生,其实还有下半句的:恨之欲其死。这两句总是连在一起,那时她只愿相信前半句,总以为后半句太遥远,遥不可及。如今他们都在她心里安家落户,纠纠缠缠——原来不过一线之隔,实在忒难分清。
她也不想分清了!
这个脆弱的人类,一杵击中肩胛,根本不用费力,他已颓萎倒地。第二杵也接上,他竟未躲闪,静静看着巨大的金杵砸在肩头。咬牙强忍,终于没坚持住,一口血箭喷出,溅满胸口,还有不要命的,争先恐后落在那金杵上。
他竟然半点不曾躲避?
小莲呆愣于原地,金杵还搭在他肩上。他抚着胸口,仰脸猛吸几了口气。每呼吸一下,喉咙里便轻轻呜咽,像在呻吟,低缓沙哑,几不可闻。
“小莲……”
他平稳了呼吸,毕竟受了伤,底气托不住,声音有些颤抖:“小莲……我……不奢望你能马上原谅我……以前的事……再解释也无用,可是、可是……我从未想伤害你。小莲……你也许不想记起那些事,但是我一定要告诉你,小莲……我的小莲……我、我爱你啊……”
天色渐渐暗了,风从洞口灌进来,吹到他们脸上。
小莲立在夜风里,一看到他满身狼狈,深情无悔的样子,眼泪便自发悄悄钻出来。不要心软不要心软不要心软!她暗暗骂着自己,手僵在杵上,杵僵在他颈间,抖了又抖。
他罩在洞窟的黑影里,面目一片模糊。只留下一双眼睛,温柔而疲惫地望着她。
他也在赌。用自己的命,赌她回眸转心的嫣然笑靥。赌场也要靠信用的,这个失了信的庄家,他的赌局还有人肯眷顾吗?
黑暗中金光一闪,金杵不见了,地上剩下一颗沾血的石子。
小莲咬紧牙关,深深看了他一眼,再无眷顾。她迎着夜风,返身踏云而去。一句话也未曾留下,干脆得如同二十年前猛烈猝然的死。
她连输的机会也不肯给,让他空守着一个无人肯要的赌局,撕心裂肺。
再难挽回了吗?
那个幻想中的美丽结局,终究……只是个梦?
小莲啊……
跪在窟口,目送那个血红的影子消失于云际天幕,她连一个回眸也吝于施舍。那样的决绝……小莲啊……你可还爱我?你可有一丝不忍?
“小莲——”崇山间回荡起凄厉的哭喊。
再无人回应他,只有久久不去的回音,如附身怨鬼,无主孤魂,徘徊游荡于世间。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就像一场梦……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小莲啊……若不原谅我……为何还留我一命,留在这里苟延残喘?
真的……再难挽回了吗?
大势已去……
大势已去……
不如就留在这里吧!风沙雨雪……至少还有他们美好的过去陪着他……待百年之后,风化成一具干尸……成了这佛窟的一部分。若有后人来……若他们曾看见一个紫眸的红衫裙姑娘……就请告诉他、告诉他……因为,那是她回来了,他的小莲回来了……她开开心心地活在这世上……终于肯回来见他了……
第7章(2)
亘古不变的大漠,也只有每日生生死死的太阳,独自玩得开心。
偶尔有过路的商队,凿窟的僧众,倒也能热闹一时。
莫高窟又迎来一批过路的商队,他们是从遥远的大秦来的,一路波折坎坷,只盼早日到得心中的天堂。头一次见到山崖绝壁上开凿的宗教窟洞,纷纷爬上去观摩。
窟洞大小不一,半山腰这一窟算是很大的了。
地上竟躺着一个人。
他们很吃惊,急忙上去察看。一个大唐的男人,面目清秀苍白,不知在这里躺了多久,全身严重脱水,几乎与僵尸无异。用手探探,还有一息尚存。
随行的拿水喂他,好半天,呼吸才强烈起来。
他们七手八脚将他弄下去。
到了敦煌城内,已经入夜。边陲野地,入了夜却比长安城热闹百倍。因为没有宵禁,酒楼客栈灯火通明,妓馆门前更是热闹,五彩薄纱的女子倚在朱红门扉前,勾魂摄魄地媚笑。有黑发的汉族美女,也有金发的胡姬,还有袅袅婷婷坐在楼台窗畔往下瞧的,隔着半卷珠帘,脸容暧昧。
那是上档次的绝色名花,什么三红杏四君子六牡丹,花样百出。大半是胡汉混血,爹娘不详,也有妓馆自产的,黑发碧眼,出奇的漂亮。
这些远道而来的商人,久未经女色,又一下子见了这么多异族风情的温婉丽人,简直连路也不想走了。随便找了间客栈落脚,安置好行李货物,急匆匆地跑到妓馆,只留了个青涩少年照料一切。
行蕴昏沉沉地醒来,直觉头昏脑涨,四肢无力。
烛光微弱跳动,勾勒出一个金发少年的侧脸。他正坐在桌前吃饭,察觉到床上的动静,一见他醒了,刚忙跑过来笑着打招呼。
他的话行蕴听不懂,只能回个苦苦的笑脸。
本欲起身,却被按回床上。少年转身跑出去,不一会儿工夫,便端回一碗热汤。
汤是乌骨鸡熬的,黏稠的米黄色汤汁,浮了几片乌黑的鸡肉。香味儿飘散满室,他却无半点食欲。劝了又劝,他只是摇头叹气。少年急了,按着他把鸡汤一股脑儿灌下去。
喝得太猛,他趴在床边猛咳起来。
“……”
少年叽里呱啦地说着陌生的语言,行蕴抬起脸,见他有些愧疚,只好摆手微笑,“没事!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