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偶天成-第1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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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氏眼中闪过浓稠的痛苦,面色却还平静。
甄妙瞧见她衣袖抖个不停,心中一酸。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痛又怎么会如看起来那般风平浪静。
有的人不愿让人看到他的痛苦,实际上心里早已饱受凌迟之痛了。
焦氏开了口:“我和你表哥商量过了,就把你表妹葬在京郊吧,天寒路远,不想让她再受这份颠簸,日后你表哥去看看也方便。”
温雅琦是未出阁的女孩儿,就是回乡也不能入祖坟的。
甄妙就道:“既如此,正好世子也来了,就让他帮表哥参谋着选一处好地方吧。舅母您脸色不大好,还是赶紧好好歇着,等商量出结果,再让表哥禀告您。”
焦氏自然没有异议,强撑了这片刻,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她起了身:“邢氏,扶我回屋吧。”
她这个儿媳什么都好,是个能守得住家业的,就是太会钻营,行事终究是欠了些大气。雅琦已经走到了绝路,她可不想再生什么波折了。
邢氏有些惋惜。
她住了这几日,可算弄清楚这位表妹的身份地位了,嫁的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门第不说,竟还是皇上亲封的县主,进皇宫就和她们逛胭脂铺子一样容易!
只可惜这几日她忙着伺候婆婆,二表妹忙着伺候母亲,竟没有亲近的机会。
想当初在海定,温家衰落成那样,还不是靠着她参加了几次宴席,费心认识了几个有脸面的太太,才渐渐打开了些局面。
只可惜不知一家人怎么想的,平日都不许多提姑母的事,使得大多数有头脸的人家都想不起温家还有一位姑奶奶嫁在京城,如今这么有出息了。
她记得家里那位老太太曾说过:“你们姑母远在京城,一个人过的也不容易,娘家不能给她什么助力,至少在外边别用着她的名头说事,省得惹来什么麻烦。”
邢氏不以为然,在她看来,女儿家从生养到出阁,还不都是娘家给的,现在得意了,怎么就不能反过来拉扯一把娘家呢。
一次宴会她假作无意提了一句,果然那些太太们看她的眼神都热情多了。
邢氏依依不舍的看了罗天珵和甄妙一眼,这才扶焦氏走了。
甄妙把几个丫头打发出去,温墨言这才忍不住了,竟单膝跪地道:“世子,我妹妹死得冤枉,真相究竟是什么,请您告知一二。”
“表哥,你这是做什么。”甄妙都愣住了,下意识伸手想去拉他起来。
罗天珵轻咳了一声。
甄妙动作一顿,罗天珵已经起身去扶:“表哥这样,等回去妙儿该怪我了。”
温墨言也知道自己这样有些让场面尴尬,就势站了起来,问道:“世子,您说我妹妹的尸身无事,又是怎么回事?”
罗天珵也不卖关子,道:“妙儿住在府上,我担心她安全,派了暗卫跟着。后来你们去后罩房,那暗卫也看到了,于是在发现有人悄悄纵火时,就把表姑娘的尸身换了出来。”
罗天珵是留了暗卫保护甄妙安全,但偷梁换柱这事却是他吩咐的,不然暗卫发现走水,没有主子吩咐不会妄动的。
“那,那我妹妹的尸身——”
“停在了一处妥当的地方,已经验过了尸,令妹确实不是自缢,而是被勒死的。”说到这里罗天珵微微眯眼,出手的人不光狠辣,还相当狡猾。
那人了解高门大户的作态,姑娘家寻死,遮掩还来不及,有谁会想到请人验尸的,若不是因为温墨言,真相恐怕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便是他掌管着锦鳞卫暗卫,又怎么可能想到去瞧,被人当成变态怎么办?
他接着说:“纵火的是府上下人,你们知道了恐露出痕迹,我就不说了。那人已经被严密监视着,等再有人来灭口时,应该就能顺藤摸瓜了,所以表姑娘尸身无碍的事,就你们知道便可,也请提醒舅母不要露出端倪。”
“世子觉得,那凶手是谁?”温墨言攥着拳,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甄妙没有问幕后凶手是不是甄静。
最开始她没有细想,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因为甄静的羞辱,成了压垮温雅琦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才寻了短见,所以才去找甄静算账,可知道温雅琦不是自杀后,冷静想想,却不像甄静能干得出来的了。
为什么?得不偿失!
如果说最开始甄静算计温雅琦,想让她嫁给棺材铺的二少爷,是羞辱她和温氏,膈应建安伯府,可等温雅琦一死,她若是认定甄静是凶手,那必然会撕破了脸,六皇子若是护着小妾,就会和他们夫妻交恶,若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甄静便会失宠。
这样的风险,甄静怎么会冒呢?
“府上走水,正是忙乱的时候,那人想必很快就有动作的。”
果不其然当夜就有人潜入了建安伯府,罗天珵安排的暗卫连他杀人灭口都冷眼旁观,等他事成离开,暗卫一路跟着到了一处府邸,就见他悄悄从后门进去了。(未完待续)
ps:在外面,为了上传折腾死我了。
第三百零三章 所谓外室
暗卫等了大半夜,始终不见有任何异样,就绕到前面,借着微弱星光,朦胧可见匾额上“沐恩侯府”四个鎏金大字,他顿了顿,转身几个起落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等听了回禀,罗天珵坐在花梨木桌案前,沉思了片刻才命心腹用早就约定好的特殊方式联系上了六皇子,二人转天在一座不起眼的民宅见了面。
那民宅就坐落在寻常的巷子里,真算起来,竟和当初罗二老爷安置淑娘的宅子只隔了两条街。
虽只隔了两条街,这一片民宅却是颇有几分意思,安置的多是官宦富商的外室,寻常百姓人家极少,白日里家家户户也大多闭门锁户,间或可闻马蹄声响起,就有男子下了马,被某一座宅子的守门人悄悄应了进去。
二人落座,一个姿容秀美的女子端了茶上来。
她乌鬓如鸦,面若芙蓉,端着托盘的手凝脂白玉般,修长纤细,一袭牙白色散花绿叶裙,压裙的不是常见的玉佩,而是两只金玲,走起路来摇曳生姿,那铃声若有若无,等人已经退下了,仿佛还能萦绕在人的耳畔。
六皇子收回目光,低头瞧瞧自己的穿着,再看一眼罗天珵,就笑:“瑾明,真难为你想出这个主意来。”
原来二人的装扮竟是一样的。
二人身量本就差不多,又都是宽肩窄腰双腿修长的俊秀人物,若是戴上一顶席帽,别说看背影,就是正面走来都不见得分辨出来。
皇子和朝臣结交,本就是十分忌讳的事。他们二人既然私下达成了一致,只以书信联系有时候还是不方便,见面的次数必然会多起来,在哪儿碰面就成了个问题。
毕竟哪怕是自己名下的茶坊酒楼,见的多了,也难免露出痕迹来。
所以罗天珵就提出个法子,在这著名的巷子买下一所宅子。二人每次相见便换了同样的装束。当然刚刚奉茶的女子就是掩人耳目的外室了,这样哪怕某一次被外人撞见,就算真实身份曝光。养个外室那只是风流韵事而已,自是安全多了。
“我说,瑾明,该不会是你养过外室。才这么轻车熟路吧?”六皇子端着茶盏,笑眯眯问了一句。
罗天珵抽了抽嘴角。挤出一句话来:“六皇子就会说笑,这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你见过哪头猪跑过?”六皇子身子前倾,眼神戏谑。
罗天珵抬抬眼皮,道:“不巧。我二叔曾经安置外室的宅子,离此处就隔了两条街。”
六皇子大笑起来。
当初罗二老爷的位置本都要往上升一升了,因为带外室去上香。结果撞见了自己夫人,夫妻二人当街就打起来的事可是成了满城都议论的笑话。罗二老爷官职不升反降,更是被同僚暗笑了许久。
六皇子停住笑,道:“说起来,我记得你岳丈也因为在外面安置了青楼妓子,连官位都丢了?”
罗天珵恨恨扫他一眼。
真是够了!
六皇子见状不再说笑,喝了一口茶问:“瑾明今日找我,是什么事儿?”
罗天珵这才恢复了正色:“按理说这是我岳家的私事,只是后来查到一些东西,因为和殿下有关,臣想着还是要和殿下说一声。”
“岳家的私事?难道是府上表姑娘的事儿?”
要说起来建安伯府也算是流年不利,这两年总是闹出一些满城皆知的笑话来。
这次温雅琦元宵节私会男子,还让男子拿着信物找上门来,然后又寻了短见的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这几日又有一种说法流传,说是那位寻死的表姑娘,就是见府上的三姑娘成了六皇子的宠妾,这才有样学样的。
当初甄静不明不白的抬进六皇子府,再怎么遮掩,同一个圈子里的人家都是瞒不住的。
不过这个说法只是私下议论,因为涉及到一位皇子,谁也不敢放到明面上来。
建安伯府的名声受了不小的打击,甄冰那刚有苗头的亲事又黄了不说,恐怕这两年内,也没有出挑人家想娶伯府姑娘过门了。
六皇子对那些私下的传言心知肚明,他并不以为意,可以说让有了身孕的甄静回伯府小住,未尝没有想要自污的意思。
他的未婚妻是皇后的嫡亲侄女,妾室是建安伯府的姑娘,这本也不算什么,可偏偏伯府的另一位姑娘嫁的是如今炙手可热的镇国公世子,还是永王的义女。
无论甄妙和甄静实际关系如何,在外人眼里,他和罗世子的关系,无疑就比其他皇子进了一层。
在太子失宠,二皇子成了废人的时候,他有了这两层关系,在旁人眼里,就不是那个无依无靠的皇子了。
他是知道甄静对甄妙还有对伯府的成见的,女人他见得多了,有时候一个表情,便明白她们的真实想法。
送她回去,就是清楚以甄静的性格,定会闹出姐妹不和的事儿来,到时候再推波助澜,让世人晓得甄氏姐妹水火不容,那他和镇国公世子的这层干系,就不存在了。
当然,他没想到甄静的战斗力出乎意料,居然搅出这么大的事来,呃,让他不得不更稀罕她了。
罗天珵见六皇子含笑倾听,心中一叹。
六皇子的想法,他怎么会不明白。或者说,恐怕只有他才明白!
舍得了名声,拉得下脸面,心思九曲玲珑,也难怪笑到最后了。
“府上表姑娘寻死,说起来还是我的不是了。”六皇子轻叹一声。
他虽这么说,却绝口不提惩戒甄静的事儿。
罗天珵当然明白六皇子心思。
若是六皇子对甄静真的有情,又怎么会让她回伯府小住。
一个没有正妻名分的女子,过度的宠爱,那就是催命符,同为男人,六皇子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
如果是他……
这么一想,罗天珵失笑,他又怎么可能委屈皎皎做妾呢,这是没有“如果”的事儿。
罗天珵轻轻抿了一口茶,把茶杯放下:“殿下,臣倒是查出了一件事,伯府那位表姑娘不是自尽,而是被杀害的。”
“呃?”这一次,六皇子总算收起懒洋洋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虽说眼下形势是他乐见其成的,可原本以为是自杀的人变成了被害,事情出了这么大偏差,那就由不得他不重视了。
“瑾明是怎么查到的?”六皇子不动声色的问。
“这事儿,其实还是表姑娘的胞兄发觉的。”罗天珵知道,一个上位者发现下属拥有他都不曾掌握的力量,心中定然是忌惮的,这无关信任,只是人之常情。
他便从温墨言夜探胞妹尸首说起,说到他留下的人手,一路追踪到一处府邸。
“那府邸是——”
“沐恩侯府。”罗天珵轻吐出四个字。
六皇子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挑眉道:“赵飞翠?”
他失笑:“原来此事竟还和我那未婚妻有关。”
两年前赵飞翠的父亲死于永王别庄,沐恩侯府因为守孝就不再活跃于各种茶会宴席上,倒是渐渐有点走出人们视线的意思了。可对自己的岳家,六皇子是不曾掉以轻心的。
他早安插了人过去,也知道送甄静回娘家养胎一事被赵飞翠知道,她大发雷霆,当即砸烂了满屋子的摆设。
对此,他只是一笑而过,却没想到沐恩侯府的人居然有这个胆子,想借着此事让他厌弃了甄静。
要知道因为甄静的言语撩拨,伯府的表姑娘委身于一个开棺材铺的,和人死了,那绝对是不一样的。
在世人看来,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再宠爱那撩拨出人命来的妾室了。
六皇子冷笑,他这位未婚妻,果然比他想象的还要蠢!
他想要自污是一回事儿,可不考虑他的处境,只为了打压宠妾,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不,也或许沐恩侯府,是受了谁的蛊惑呢?
心思深沉的人遇事总爱往深处想,六皇子也不例外,他又沉思起这种可能来。
罗天珵轻咳了一声。
以他们的身份,是不可能长时间见面的。
他之所以把查到的事儿告诉六皇子,不过是因为这事儿牵扯上六皇子的岳家,他不便再深查下去了。
剩下的事,交给六皇子无疑更合适。
六皇子回了神:“多谢瑾明了,此事我知道了。”
罗天珵起了身,抱拳:“那臣便先回去了。”
六皇子心中起伏不定,面上却依然含笑:“我也要走的。”
他们二人同样装扮,就是想被人当做同一个人,当然不能同时离去的。
“咳咳。”罗天珵以手抵唇,咳嗽一声,干笑道,“良辰美景,如花美眷,殿下还是留下再喝一盏茶吧。”
六皇子挑眉笑道:“瑾明说的不错,良辰美景,如花美眷,瑾明也可以留下喝一杯茶啊。”
“不了,臣还想去建安伯府看看。”
“一起啊!”六皇子兴致勃勃。
罗天珵冷眼看着他。
六皇子悻悻坐下。
罗天珵转身欲走,忽然又想起来什么,斟酌了一下道:“殿下,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六皇子没好气地道。
罗天珵清了清嗓子道:“将来万一这养的‘外室’被人撞破,请六皇子务必把此事担下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章 幕后
六皇子先是愣了愣,随后咬着牙,把那喝空了的茶盏甩了过去,边笑边骂:“凭什么是我?”
二人私下往来已久,虽仍有戒备,可论性情却是相投的,六皇子欣赏罗天珵的才能,罗天珵死过一遭,对君臣概念早就不像正常人那般,相处时无形中就随意许多,而这种随意也让六皇子觉得轻松,是以不谈论正事时,这样的说笑并不为过。
他手一伸,稳稳接住飞来的青花瓷杯,笑道:“臣是有媳妇儿的,殿下总得体谅一下。”
六皇子嗤笑一声:“显摆你有媳妇啊,媳妇谁都会有!”
罗天珵默了默,这才道:“最关键的还是一旦事情被撞破,还是殿下您的可信度高一点儿。”
六皇子被噎的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快滚去找你媳妇儿吧!”
罗天珵笑着离去,手一甩,那青花瓷杯飞回,稳稳落在了六皇子身侧的雕海棠花高几上。
不多时那奉茶的女子悄无声息的进来,默默收拾着茶盏。
六皇子淡淡喊了一声:“素素。”
被称作“素素”的女子垂手而立,态度极为恭敬:“殿下有何吩咐?”
一举一动间,再不见半分妖娆,倒像是一块沉默的石,或者一柄未出鞘的刀。
六皇子对素素还是满意的。
能放在这里的人本就至关重要,素素是他精心培养的暗卫,忠诚是无疑的。
“素素,你可得记着,万一真有罗世子说的那一天,你就说你是他的人。”
“殿下?”素素愕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神色,恭顺地应了一声是。
六皇子这才挥手:“好了,那你就下去吧。”
等素素人不见了,他双手交叉叠在脑后,往后仰了仰,忍不住笑起来。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看罗世子焦头烂额的样子了,怎么办?
臭小子胆子倒是大。竟然敢直接提出让他顶缸。哼,坑不死你!
到了第二日,一份情报就出现在六皇子桌案上。
他手指不紧不慢敲打着桌面。浏览着信上内容。
真的下令杀人的,当然不是赵飞翠,她不过是哭闹了几回,他那位溺爱女儿的未来岳母大人就忍不住动手了。
要说起来。这招借刀杀人倒是有点意思,一个名节尽失被迫嫁给开棺材铺人家的小姑娘。寻短见太正常了,要不是她那亲哥哥不甘心,恐怕谁都不会起疑。这比直接对付甄静要好的多,毕竟甄静是他的宠妾。又怀着身孕,一旦出事彻查下去,总会查出蛛丝马迹。
可谋害了一个小姑娘性命。只为了打压甄静,替女儿争宠。考虑不到他得罪炙手可热的罗世子的风险,这就让人无言了。
六皇子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脑仁儿有些疼。
他隐隐有些后悔,当初为了能得到中宫皇后的支持,选了这么一个猪队友!
沐恩候府的爵位,是因为赵皇后才恩封的,他家本是没有什么底蕴的暴富人家,当初的沐恩候世子娶妻,真正的世族是瞧不上他家的。经过十几年经营现在虽强了些,可沐恩候已老,新的世子还是个半大孩子,没有男人指点着,他那位岳母大人目光短视些,倒是可以理解。
六皇子目光落到另一行字上。
已故的沐恩候世子,也就是他的岳丈,有一位侍妾,与三皇子妃是同族的姐妹。
那位侍妾虽只是旁支,可三皇子妃出事后,还求着主母去祭拜过。
这事若是放在平时,自然没什么,可偏偏他的岳母大人这一出手,若不是他和罗天珵已经有了私交,恐怕就为自己设了一个极大的阻力,他就不得不怀疑这其间的关系了。
六皇子冷笑一声。
他的好三哥,发妻还没入土呢,已经有精神算计他了!
他提笔写了四个蝇头小字,塞进蜡丸里密封好,命暗卫送了出去。
罗天珵收到那张没有落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