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偶天成-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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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没有城府,怕是藏不住事的,要是认定二夫人没安好心,说不定就显露出来。
二夫人虽不是正经婆母,却是长辈,还是管了十多年家的,得罪了她,想拿捏姑娘再容易不过了。
甄妙听着二人的话没有吭声,慢慢翻着花名册。
册子上密密麻麻的记载了满府的下人,姓名、年纪,领着什么差事,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不过这么厚的册子,要把那些管事的信息翻出来也要花不少功夫。
阿鸾见状,又点燃了两盏灯,室内顿时亮堂了许多。
甄妙捧着花名册走到桌案前坐下:“阿鸾,去取些黛螺来。紫苏,唤雀儿进来。”
阿鸾是个性子沉静又妥帖的,听甄妙这么说,半点都没迟疑就开了梳妆匣子取黛螺,紫苏亦是沉稳,出去把雀儿叫了进来。
“大奶奶,您叫婢子呀?”雀儿步子轻盈的走进来行了礼。
甄妙把花名册放到一边:“雀儿,我记得你前段时间做了鹅毛毽子,现在还有剩下的吗?”
“有呢。”雀儿连连点头。
“拿些来。”甄妙吩咐完了,又拿起花名册来看。
不多时,鹅毛和黛螺就拿来了。
甄妙取了一叠罗纹纸,用鹅毛蘸了黛螺,一边翻看着花名册,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
几个丫鬟看了暗暗称奇。
雀儿忍不住问:“大奶奶,您怎么用鹅毛写字啊?”
甄妙心情不错的扬了扬嘴角:“这样写出来的字小。呃。今天是阿鸾值夜吧,你们都歇了去吧,阿鸾留下就成了。”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
姑娘这是怎么了,被为难了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难道姑娘天生是读书的材料?
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几个丫鬟在紫苏带领下与有荣焉的退下了。
甄妙伏案奋笔疾书,嘴角又忍不住弯了弯。
这种考试前抱佛脚打小抄的亲切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夜渐渐深了,儿臂粗的蜡烛点燃了四根,室内依然亮如白昼。
烛火跳跃,纤细的身影倒映在纱窗上,随着一晃一晃的。
啪的一声烛花爆了。阿鸾拿了灯芯剪剪了烛花,烛火更加亮了,她就默默退到一旁,替甄妙轻轻打着扇。
甄妙停了笔,揉了揉眼睛:“阿鸾,要不你也先睡吧。”
“等大奶奶睡了婢子再睡。”阿鸾不急不缓地道。
甄妙见状也不再劝,专心写着东西。
轻轻地脚步声传来,接着是帘子掀起的窸窣声。
甄妙写得投入,并没有听到。
阿鸾回了头。就见罗天珵走进来了。
他穿了一身天青色直裰,头发简单束起,眉眼冷凝,像是沾了夜间的露气。又像是沁了清冷的月色。
阿鸾就不敢再看,垂了头就要施礼。
罗天珵示意她噤声,走近了站到甄妙身后瞧她在写什么。
甄妙闻到了青草木的味道,不由就回了头。然后吓了一跳:“世子,这时候了怎么还回来了?”
罗天珵忙时,一般都是直接在前面的书房睡下了。
罗天珵被问的一愣。心中很是无奈。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今日甄妙无意间帮他解决了一个麻烦,在冷清的书房里,忽然就想回来看看了。
“阿鸾,你先下去吧。”甄妙示意阿鸾退下。
等阿鸾一出门,忙放下笔,神神秘秘地问:“世子,回来有什么事?”
罗天珵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她到底在神秘个什么劲啊,难道为人夫的回个房,还非要有什么事不可?
想到这里,对上那双清亮好奇的眼睛,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回来……找你睡觉。”
话出了口,耳根忍不住泛红,却直直盯着看对方有什么反应。
谁知甄妙闻言只是打了个呵气:“世子先睡吧,我把这些写完再睡。”
罗天珵嘴角笑容一僵,目光落在某处,有些无奈。
他怎么忘了,这还是个小丫头呢,哪懂得什么。
忽然有些郁闷,这种调戏了对方对方都不知道的感觉,实在是太憋屈了!
感受到某处灼热的视线,甄妙低了低头,然后又看向罗天珵,脸色发黑:“世子,你在看什么?”
他盯着自己胸前那两颗小金橘,到底是想怎么样啊!
见她恼怒,罗天珵反倒笑了,摸着下巴道:“我在看,那里是不是冬眠了……哈哈哈……呃,我去净房洗漱一下。”
盯着大步离去的背影,甄妙气得手一抖,把鹅毛笔捏断了。
太伤人了!
气闷的坐了一会儿,甄妙决定从明天开始就用上次太妃给的那个方子。
本来身体发育的事,她觉得顺其自然的好。
可是,他居然说她那里冬眠,冬眠!
这是一位君子该说的话吗?
她一定要回击,出了这口恶气!
罗天珵洗漱回来时,甄妙已经停了笔,把那写得密密麻麻的罗纹纸折成巴掌大,歪在榻上反复看着。
“这是在做什么?”罗天珵凑上来。
“哼。”甄妙背过身去不给他看。
一只温热的大手落到腰上。
甄妙惊得差点弹起来,猛然转过身子:“世子,你干嘛呢?”
“呃,放错地方了。”罗天珵面无表情地道。
甄妙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张俊秀无俦的面庞,暗骂了声无耻。
偏偏因为这些日子和人家做好朋友,一时又不好意思翻脸,只得默默转过身去。
然后就觉得胸前一软,一只大手盖在了那里。
甄妙脸一下子涨红了:“世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耳边响起罗天珵的轻笑声:“抱歉,就是每次在一起时,我就总忍不住怀疑你是男扮女装……”
“去死!”甄妙怒火中烧,屈膝顶了一下。
就听闷哼一声,罗天珵捂着某处从床榻上摔下去了。
咚地一声巨响传来,歇在隔间的阿鸾急急披着衣衫冲来:“姑娘,怎么了——”
心急之下,连大奶奶都忘叫了。
“别进来——”二人异口同声地道。
阿鸾站在门外迟疑了一下,还是默默回去了。
留下屋内的二人大眼瞪小眼。
见罗天珵额头冒出冷汗,显然是疼的。甄妙有些心虚,吭哧道:“对不起……”
拿了帕子给他拭汗。
罗天珵心忽然就软了一下。
就见甄妙小心翼翼地咬了唇:“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说出去什么?”罗天珵有些莫名其妙。
甄妙往下瞄了瞄。
当然是不把你被踢成重伤的事情说出去了。
罗天珵秒懂,瞬间怒了,一个翻身压了上去:“甄四,你非要逼我坏了规矩不可?”
甄妙老老实实闭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般不停扇动着:“你要实在想证明,也行……”
一直没碰通房们,这次应该不会再吐了吧?
“我不需要证明!”罗天珵气得要抓狂了。翻身下来,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心情。
他还不想只是为了赌气伤了她。
甄妙睁开眼,松了口气,露出个讨好的笑:“世子。明天我给你做豆腐皮包子吃啊。”
罗天珵抿紧了唇。
又拿吃的打发他,她以为几个豆腐皮包子就能收买他吗?
“再加一盘你上次做的蓑衣黄瓜,一盘蒜泥茄子。”
“好。”甄妙痛快应了,起身要去熄灯。被罗天珵按住。
甄妙不解的看着他。
罗天珵没做声,手指连连弹动,劲风一出。蜡烛噗的就灭了。
好一会儿,黑暗中响起甄妙震惊兴奋的声音:“世子,你会一阳指?”
“什么一阳指?”
“就是能把内力从手指发出去,然后指哪打哪儿的功夫。”
那次在皇宫,六皇子不是说草上飞水上飘什么的不存在吗,原来只是六皇子学艺不精啊。
良久,响起罗天珵的声音:“你话本子看太多了吧,我手里捏了几粒珠子。”
甄妙不做声了。
她还是明日早点起,再复习一遍小抄吧。
不多时响起均匀的呼吸声,罗天珵睁开眼,打量着自己的手指。
一阳指?
内力还能调到手指上从指尖发出吗?
忍不住运转内力向指尖逼去,一阵气血翻涌。
罗天珵脸色发青。
差点走火入魔,他是不是脑子抽筋了,把她乱说的当回事啊!
又看一眼睡得正香的人,悻悻睡着了。
第二日,甄妙对着梳妆镜吓了一跳。
“大奶奶,婢子煮个鸡蛋给您滚滚吧,这眼圈也太重了。”夜莺梳着头,有些担忧。
“不用了。”甄妙拒绝,美滋滋的看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有黑眼圈好啊,祖母见了就知道自己昨夜有多认真,这样要是犯了什么错误,至少说明态度是端正的嘛。
去怡安堂请安时,老夫人果然关切的问起,听甄妙说看册子太晚了,就叮嘱她不要累着自己,管家的事可以慢慢学。
大姑娘罗知雅笑嘻嘻道:“大嫂,我曾听母亲说过,内外管事加起来不过三十余人呢,怎么还看那么久呀?”
甄妙一脸平静的从宽大衣袖里抽出一本砖头厚的册子:“原来有三十余人吗,我怎么只记了二十九个,看来是落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下马威
那砖头般的册子一出现,室内就诡异的一静。
三夫人看了甄妙一眼,眼帘一垂,悄悄把几分怜惜遮掩。
她嫁进来也有十多年了,都说二嫂对世子是好的,不但衣食住行照料的精细,二伯更是请了名师教导世子读书明理,可她这些年冷眼看着,却总觉得说不出的不对劲。
若真是好,世子的婚事怎么会一波三折,到最后明明是一等公家的长房长孙,却娶了个三流伯爵家名声不佳的女儿。
若真是好,二嫂的三个儿子却都不和世子亲近,堂兄弟离心离德?
这些事,想着就有些心惊,可她只能烂在肚子里,提都不敢提的。
不过倒是没想到,自打甄氏进了门,二嫂似乎有些沉不住气了,老夫人或许也不会没有半点感觉吧。
宋氏飞快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目光停留在那册子上的时间明显有些长了,眼中透露着沉思。
罗知雅有几分敏锐,一见甄妙拿出册子,心中就恼了。
她这是在祖母面前给母亲上眼药吗?
这人良心都被狗吃了不成?母亲对大哥那么好,为了操办他们的婚事劳神劳力的,如今都累病了。
果然嬷嬷说的不错,母亲太难了。
“大郎媳妇,你昨儿个看的是这个?”老夫人缓缓开了口。
甄妙笑盈盈点头:“是呀,幸亏是用过晚膳才送来,不然孙媳见了这么厚一本,恐怕愁得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嘎吱一声,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
老夫人看着猛然站起来的罗知雅皱了眉:“元娘,这是怎么了?”
罗知雅脸色有些难看,声音却是柔和的:“祖母,孙女有些担心母亲。昨日母亲总是昏睡,孙女……孙女想早点过去看看……”
老夫人点点头:“难为你这孩子有孝心了,去吧。行了,你们也都散了吧,大郎媳妇,今儿个你就在怡安堂的花厅里理完事再回去。”
众人起身,该散的散了。
五郎示意抱着他的嬷嬷把他放下,甩着小短腿追上罗知雅。
“大姐姐,等等我,我也去看母亲。”
罗知雅绷了脸:“五郎。你以后少去找大嫂,我就和你一起。”
“为什么不能找大嫂呀?”
“没有为什么,总之你找大嫂,就不能找我。”知道童言无忌,已经十四岁的罗知雅自然知道不是什么话都能对五郎说的。
“可是,大嫂会做翡翠凉果,山楂糕,水晶果冻,还会做好多好吃的……”五郎犹犹豫豫地道。
大嫂明明比讨厌的大哥有趣多了。也比爱哭包三姐和木头人六弟好。
罗知雅有些气了,捏了五郎胳膊一下道:“母亲生病了,你不知道?”
“母亲病了,是因为大嫂吗?”五郎睁着澄澈的眸子问。
罗知雅骇了一跳。严厉扫了一下四周,见几个丫鬟都远远缀在后面,才松口气道:“不许乱说,我可没这么说。行了,一起去看母亲吧。”
一高一矮,牵着手走了。
管事媳妇都聚在了花厅里。
甄妙半只脚踏进花厅时。还听到里面的说笑声。
见了甄妙进来,声音停了,可是那种浮躁的气氛压都压不下去。
甄妙偏头对落后半步走进来的杨嬷嬷道:“杨嬷嬷,我还担心二婶病了,大家无心做事了呢,没想到还都挺精神的。”
满屋子人听了俱是心中一凛,暗暗瞄着走进来的大奶奶。
原本是心存轻视的高谈阔论,大奶奶一句话,就变成了因为二夫人生病他们高兴的,哎呦喂,这要是传出去,等二夫人回来,还不给他们好看!
这样一想,那轻狂的心就收了收。
甄妙并没在意气氛的微妙变化。
自己几斤几两重还是清楚的,她就是来打几天酱油而已,千万别为难她。
“杨嬷嬷,您也坐吧。”甄妙在主位坐下,先没理会那些管事媳妇,冲杨嬷嬷招呼道。
“老奴只是下人,哪有和主子一样坐着的道理。”
“杨嬷嬷,您是得了祖母吩咐协助我理家的,那就是代表了祖母呀,您要是不坐,我都不敢坐了。”
杨嬷嬷多看了甄妙一眼。
这位大奶奶一直给她的印象就是心无城府,却没想到有时候还是挺出人意料啊。
那些管事媳妇听了更是心中一惊。
杨嬷嬷是老夫人指派来的,那么这位大奶奶就不能小觑了。
一些心思活络的人悄悄歇了不该有的心思,规规矩矩报了昨日和今日所管的那一摊子事。
只是有几个管事媳妇眼睛很是灵活,不知在想着什么。
甄妙看着一个媳妇递上来的册子,原本是漫不经心的神色,忽然皱了眉,指了一处道:“这碧粳米上个月不是买了吗,怎么又要买?”
那媳妇垂手而立,眉眼间却有几分倨傲:“大奶奶,已经吃完了,老夫人只爱这碧粳米,一顿不能少的。”
甄妙连连摇头:“不对,不对,碧粳米金贵,府里只有主子才吃。上个月初才采买了两石,府里主子满打满算还不到二十人,到现在应该连一半还没吃完呢。”
要说别的,她可能还不记得,可有关吃的方面,她倒背如流!
那媳妇被问的一脸郁闷。
这哪来的主子啊,一个多月前买了多少米,她居然还记得清清楚楚!
“啊,难道还有别人吃了?”甄妙惊呼一声,看向杨嬷嬷。
屋里的管事媳妇子,眼光如刀都射向那媳妇子。
府里除了主子们,就是她们这些管事的身份高,要真的有人偷吃,岂不是就说她们了!
这个挨千刀的,想闹什么幺蛾子也别把她们都拖下水啊!
那媳妇脸上倨傲之色褪尽,吭吭哧哧道:“可能,可能是奴婢记错了。”
“这么年轻记性就这么差了?”甄妙有些惊讶。随后一脸骄傲,“我都记得呢。”
大奶奶,您不这么直接,会死吗,会死吗?
那媳妇脸色土黄,都快给甄妙跪了。
甄妙还是不满意:“我都记得,你一个专门管这个的不记得,要不是记性差,那就是不用心啊,杨嬷嬷。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她才不怕得罪一个下人呢。
都已经对她不怀好意了,再换一个人,还能更差吗?
她是世子夫人好不好,她夫君还会一阳指呢!
那媳妇扑通一声跪下了:“大奶奶,是奴婢记性差,奴婢万万不敢不用心啊!”
满屋子管事媳妇心中发沉。
大奶奶一个年轻面嫩的新媳妇,着实厉害啊,看把钱家的逼成什么样了。
要是咬定了碧粳米吃没了,那就说明下人们偷嘴了。要是不承认记性差,那就是不用心。
只是不知大奶奶怎么处置钱家的啊,罚一个月月钱,还是两个月的?
有那隐隐领会田氏心思的媳妇子暗暗笑了笑。
大奶奶总是管不久的。等二夫人回来,还不悄悄就补回来了。
只是钱家的在大奶奶面前吃了挂落,二夫人恐怕也要嫌她没能耐呢,以后定不会再重用的。
这样一想。又觉得大奶奶替她们无意间铲除了一个对手,心里那点紧张都散了。
没想到甄妙没有迟疑的开了口:“这管着采买,总跟数字打交道。记性差可不行。”
说着垂了眼,飞快看了宽大衣袖遮蔽下拢在手里的小抄一眼:“管米面采买的副管事是朱家的吧?”
一个身穿酱色对襟褙子的妇人越众而出:“是奴婢。”
甄妙抿唇一笑:“朱家的,从明儿起你就暂代这管事一职,钱家的协助你。”
“大奶奶!”跪在地上的钱家的不可思议的喊了一声,激动的站了起来,“奴婢,奴婢可是二夫人指派的!”
甄妙又偷瞄小抄一眼,点点头:“呃,原来是二婶陪房家的媳妇子。”
满屋子人都惊了。
大奶奶才嫁进来多久啊,又是第一次管家,她,她怎么连这个都记得!
难怪不满钱家的记性差呢,原来大奶奶过目不忘!
钱家的松了口气。
大奶奶知道就好,要是胡乱发作了,哪怕以后二夫人还把她提上来,她也丢大脸了。
“呃,朱家的,明儿个的采买单子你拿回去重拟吧。”甄妙把那册子递给朱家的。
钱家的眼睛都瞪圆了:“大奶奶——”
甄妙淡淡看她一眼:“钱家的,你可不能坏了我二婶的名声。二婶指派的人,不合适就占着位置不挪窝吗?二婶那么公正大度的人,要知道你是这么想的,估计要伤心死了。再者说,二婶待世子和我,就如亲儿子亲媳妇一样的,我指派和二婶指派,那不就是一样的嘛。”
众人默默吐了一口血。
大奶奶,求您快去问一下二夫人,到底一样不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