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不再来-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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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卡诺,不是没有,我不知道。”
“不要再想这些,我们去叫辛堤起来。”
我从树上踩著低桠处的树枝下来,地上除了野生的凤尾草之外,便是一大片落叶和小枯树枝铺成的地,从去年入秋以来就没有人扫过这儿的叶子。树林之外有一条小径斜斜的通到那横跨小河的水泥桥上,然后过了桥,经过橘子园直通到学校的左方。我走到树边的斜坡上向下望著辛堤,他不在河里,辛堤已经拿著脱下来的背心,低著头经过那桥向我们的地方走来。
林外的太阳依旧照耀著,一阵并不凉爽的风吹过我和帕柯站的斜坡,野草全都摇晃起来,辛堤已经走上了那伸延得很陡的小径,我由上面望著他,由于阳光的关系,我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见他绣在衬衫口袋上的小海马。此时的帕柯站在我身旁,一双手搁在我肩上,我们同时注视著坡下的辛堤,他仍低著头走著,丝毫没有察觉我们在看他。四周的一切好似都突然寂寥起来,除了吹过的风之外没有一点声音,我们热切的注视著他向我们走近,此时,这一个本来没有意味著什么的动作,就被莫名其妙的蒙上了一层具有某种特殊意象的心境。辛堤那样在阳光下走近,就像带回来了往日在一起的时光,他将我们过去的日子放在肩上走过桥,上坡,一步一步的向我们接近。
“帕柯,这光景就像以前,跟那时一模一样,帕柯,你看光线怎么样照射在他的头发上,去年没有逝去,我们也没再经过一年,就像我们刚刚涉水上来,正在等著辛堤一样。”
“是的,卡诺,只要我们记得,没有一件事情会真正的过去。”
“帕柯,有时觉得你走了,有时又觉得你不过是请假,你还会来的。”
“我不知道,卡诺,我没有认真想过。”
辛堤走到尚差林子几步时,就很快的将肩上的背心一丢,口中嚷著热,走到树荫下便将身子像鸟似的扑到地上去。他自己并不知道,刚才他那样上坡时,带给了我们如何巨大的一种对过去时光的缅怀。
“热坏了,卡诺,你带了咖啡没有?”
“辛堤,你忘了,我中午留在学校才带咖啡的,今天是陪帕柯,整天没课。帕柯,你几点想回去?”
“不知道,不管,累了就回去,你走过来。辛堤不要懒了,替我们拍照吧。”
辛堤靠在那棵杨桐树的树根上,将背心罩著相机,开始装起软片来,我枕著帕柯的麻布手袋仰面躺著,而帕柯正满面无聊的在嚼一根酢浆草。我转一个身想看看河,但我是躺著的,看不见什么,只有树梢的阳光照射在帕柯的裙上,跳动著一个个圆圆的斑点。
我们从上山到现在已快三个钟点了,我觉得异常的疲倦。
树林很凉爽,相思树开满黄花,风一吹香气便飘下来,我躺著就想睡过去了,小河的水仍在潺潺的流著,远处有汽车正在经过公路。
“卡诺,我在你书上写了新地址,这次搬到大直去了,你喜欢大直吗?”
“帕柯,你这不怕麻烦的家伙,这学期你已经搬了三次家了。”
“一切的感觉就是那样无助,好似那儿都不是我该定下来的地方,就是暑假回乡时也是一样。故乡古老的屋宇和那终年飘著蔗糖味的街道都不再羁绊我了,这种心境不是一天中突然来的,三年前它就开始一点一滴的被累积下来,那时我觉得长大了,卡诺,我已没有自己的地方了。”
“帕柯。”
“我喜欢用我的方式过自由自在的日子,虽然我自己也不确信我活得有多好。”
“我不喜欢城市,尤其是山下那个城,但我每天都回到那里去,帕柯,我是一个禁不起流浪的人。”
“我不会,我每日放学就在街上游荡,我就跟他们一块吃小摊逛街直到夜深。”
那时我躺得不想起来,地上的湿气透过小草和枯叶慢慢的渗到背脊里去,我觉得两肩又隐约的发痛起来,就随手拉了一张报纸垫在身下,辛堤已装好软片向我们走来。
“挪过来一点,卡诺,你脸上有树叶的影子,坐到帕柯左边去,你总不会就这样躺著拍照吧。”
“就让我躺著吧,毕竟怎么拍是不重要的。”
时间已近正午了,我渐渐对这些情景厌烦起来,很希望换个地方,我是个不喜欢拍照的人,觉得那是件做作的事情。
“卡诺,你这不合作的朋友,帕柯一年都没来一次,你却不肯好好跟她一起拍些照片,卡诺——”辛堤生气起来,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帕柯看见就笑了。
“辛堤,好朋友,我们去吃冰吧,不要跟卡诺过不去,毕竟我们没有什么改变,何必硬把它搞得跟以往有什么不同呢。”
于是我们离开了树林,抱著许多书,穿过桥,上坡,再经过一个天主堂就到大路了。从树林中走到正午的天空下总是不令人欢悦的,太阳被云层遮住,见不到具体的投射下来的光线,但放眼望去,在远处小山的上面,那照耀得令人眼花的天空正一望无际的展开著。大路上静静的停放著几辆车子,路旁的美洲菊盛开著火焰似的花朵,柏油路并没有被晒得很烫,但我走在上面,却因为传上来的那一点微热,使人从脚下涌起一股空乏的虚弱来。
到冰店的路并不很长,我们只需再经过一个旧木堆,绕过一家洗衣店和车站就到了,我们懒散的走著,有时踢踢石头,路上偶尔有相识的同学迎面走过。我们三人都没说话,经过木堆时,嗅到腐木的味道,一切就更真实起来了。
“我们干脆提早一点吃饭去,我想去那家小店。”
“又要多走四十几步路,帕柯,你最多事。”
小店的墙上贴了许多汽水广告和日历女郎的照片,另外又挂了许多开张时别人送的镜子。以前帕柯常常嘲笑这家土气的小店,今日却又想它了。
今天的学生不多,我们坐在靠街的一张桌子,一面等东西吃一面看著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刚才的太阳晒得我头痛,我觉得该去照照镜子,仔细去看看自己的脸,于是我就挪过椅子,对著一面画有松鹤的镜子打量起自己来,真是满面疲乏的神色了。回身去看他们,帕柯正在喝茶,辛堤在另一桌与几个男同学谈话,样子怪有精神的,这时蛋花汤来了,他就坐回来吃得很起劲。帕柯拿起筷子在擦,动作慢慢的,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但她没说什么。
“卡诺,我们吃完了去阳明山,走小路去,底片还有好多呢。”辛堤吃著东西人就起劲了。
“我现在不知道。”
“我要去,现在下山没意思。”帕柯在一旁说。
太阳又出来了,见到阳光我的眼睛就更张不开了,四周的一切显得那么的拉不住人,蓝色的公路局车一辆辆开过,我突然觉得异常疲倦,就极想回去了。
“我不管你们,吃完饭我要走了,帕柯,你跟辛堤去吧。”
“卡诺永远是一个玩不起的家伙,回去吧,我们先陪你去等车。”
我们站在候车亭的栏杆边上,四周有几个小孩在跑来跑去,车站后面的冰店在放著歌曲,那带著浪漫的拉丁情调的旋律在空气中飘来,四周的一切就突然被浸在这奇怪的伤感的调子里,放眼望去,学校的屋顶正在那山冈上被夏日的太阳照得闪闪发光。
帕柯在送我,就如以前那一阵接近放假时的日子一样,什么都没改变,心中一样也浮著些深深浅浅的快乐和忧伤。车来了,正午的阳光照著车顶和玻璃,我上车,望著留下来的帕柯和辛堤,他们正要离开。我问帕柯∶“帕柯,什么时候再来?”
“不知道。再见,卡诺。”
车开了,沿途的橘树香味充满了整个空旷的车厢,一幢幢漂亮精致的别墅在窗坍掠过,远处的山峦一层层绵亘到天边,淡水河那样熟悉的在远处流著,而我坐在靠右的窗口,知道我正在向山下驶去。
这是一个和帕柯在一起的星期一的早晨。
安东尼。我的安东尼离复活节假期还有半个月,全宿舍正为期中考念得昏天暗地,这宿舍是一年交一次成绩单的。不及格下学年马上搬出去,再潇洒的女孩在这时候也神气不起来了。早也念,晚也念,个个面带愁容,又抱怨自己不该天天散步会男朋友,弄得临时抱佛脚。那几天,整个一幢房子都是静悄悄的,晚上图书室客满,再没有人弹吉他,也没有人在客厅放唱片跳舞了。吃饭见面时就是一副忧忧愁愁的样子,三句不离考试,空气无形中被弄得紧张得要命,时间又过得慢,怎么催急它也不过去,真是一段不快乐的日子。
大家拚命念书还不到四天,停停歇歇的学潮又起,部材学生闹得很起劲,每天一到中午一点钟下课时,警察、学生总是打成一团。我们宿舍每天总有几个女孩放学回来全身被水龙冲得透湿,口里嚷著∶“倒楣,跑不快,又被冲到了,我看不伤风才怪。”她们说起游行闹事,就如上街买了一瓶洗头水一样自然,有时我实在不懂。身为外国学生,不问也罢。
学校课程又连续了两天,直到第三天中午,我寄信回来,一看客厅围满了人在听新闻,我也跑去听,只听见收音机正在报“学潮关系,大学城内各学院,由现在起全面停课,复活节假期提早开始……”听到这里,下面的新闻全跟我们无关了,大家又叫又跳,把书一本一本丢到天花板上去,只听见几个宝贝叫得像红番一样∶“万岁!万岁!不考试,不考试了,哎唷,收拾东西回家去呵!”
第二天餐厅钉了一张纸,要回家的人可以签名离开宿舍。
我黄昏时去看了一下,一看了不得,三十五个女孩全走,只留我一个了,心里突然莫名其妙的感触起来,想想留著也没意思,不如找个同班的外国同学旅行去。
打了几个电话,商量了一下行程,讲好公摊汽油钱,马上决定去了。
那个晚上宿舍热闹得不得了,有人理衣服,有人擦箱子,有人打电话订火车票,几个贪吃的把存著预备开夜车的零食全搬出来了,吃得不亦乐乎。我计划去北部旅行她们不知道,于是这个来请我回家过节,那个来问要不要同走,但我看出她们是假的,没有诚意,全给推掉了,躺在床上听音乐,倒也不难过。十二点多,楼上的胖子曼秋啪一下推门进来了,口里含了一大把花生米,含含糊糊的问我∶“艾珂,你放假做什么?不难过啊?”
我听得笑起来了。
“不难过,本人明天去北部,一直要跑到大西洋,没空留在马德里掉眼泪给你看。”
曼秋一听叫起来了,往我床上一跳,口里叫著∶“怎么不先讲?你这死人,怎么去?去几天?跟谁去?花多少?我跟你去,天呵,我不回家了。”
“咦,我是没家的人才往北部跑,你妈妈在等你,你跟我去做什么。我又不去长的,钱用光了就回来,下次再约你。”
好不容易劝走了曼秋,叹口气,抱著我的小收音机睡著了。
第二天我启程去北部,玩了八天钱用光,只得提早回来,黄昏时同去的几个朋友把我送回宿舍,箱子在门口一放,挥挥手他们就走了。按了半天门铃,没人开门,我绕到后院,从厨房的窗子里爬进去,上上下下走一圈,一个人也不见,再看看女佣人艾乌拉的房间,她正在睡觉,我敲敲窗把她叫醒,她一下子坐起来了,口里说著∶“哎,哎,艾珂,你把我吓死了,你怎么早回来了,复活节还没到呢,假期还有半个月,玛丽莎小姐以为没人留在宿舍,已经决定关门了,明天我也回去了,你怎么办呢?”她噜噜*□*□的讲了一大堆,我心真的冷了一半,宿舍关门,我事先不知道,临时叫我到那里去找地方住呢。那时我拍著艾鸟拉的肩,口里说著不要紧,自己却一下子软弱得路都走不动了。我那个晚上一直打电话找城内的劳拉小姐,她十一号才回公寓,讲了宿舍的情形,她答应租给我一个房间,直到学校开课,我这才安心去睡,只等第二天搬家了。
第二天早晨,艾鸟拉做了一个蛋饼给我吃,亲亲我的颊,把大门钥匙留给我人就走了,走到门口又急急的跑回来向我喊著∶“艾珂,艾珂,不要忘了下午把安东尼带去你租的公寓一起住,小米在厨房抽屉里,天天喂一点水,你很细心的,他跟你一定很高兴,再见,再见。”我在窗上向她点点头,心里有点无可奈何,这只我们宿舍的“福星”看样子真给我麻烦了。我跑到厨房去看它,安东尼正在笼子里跳得很高兴,我用中文向它讲——“小家伙,跟我来吧。”他显然很不习惯中文,轻轻的叫了一声,我提著它走上石阶到客厅去。先喂了安东尼一点小米,再提了自己的箱子,外面正在下雨,我又打了伞,走出宿舍锁上了门,把钥匙留在花盆下面,抬头望望这幢沉寂的爬满了枯藤的老房子,心情竟跟初出国时一样的苍凉起来,人呆站在雨中久久无法举步。这时安东尼的笼子正挂在我伞柄上,它轻轻的拍了几下翅膀,我方才清醒过来。翻起了风衣的领子,对安东尼说——“来吧,我们去找劳拉小姐去,不会寂寞的,安东尼,你一向是我们的福星。”
劳拉小姐的公寓在城里的学生区,我没进宿舍之前住过三个月,跟一般的包租婆没有两样,住著处处要留心,用水、用电、用煤气没有一样可以舒舒服服用的,但我跟她相处得还不错。不知道为什么,我走了之后她再没有把房间租出去。
我到的时候正是中午,这老小姐把我箱子接过去,两人高高兴兴的亲颊问候,她话匣子就打开了,我一面挂衣服一面听她讲老邻居的琐事给我听,当我正挂到最后一件身上的风衣时,猛然听见安东尼的笼子唰的在窗困上一滑,接著它在里面又叫又跳,像疯子一样,我半个身子都悬出去了,只见一个大花猫正扑在安东尼的笼子上,我喊了一声两手去抓猫,它反抓了我一把,跳上隔壁阳台跑掉了。我把笼子拿进来,把窗关上了,人坐在地板上发愣,劳拉小姐手里拿著个大衣架,口里轻轻的在喊,“哥伦布啊,哥伦布啊,这恶猫抓伤你了。”
我看看手背上有几条血痕,并不严重,就是有点刺痛,倒是笼子里的安东尼,伏在水槽旁一动也不动,我大惊了,拚命摇笼子,大声叫它名字它总算醒过来了,动了一下,眼睛张开来向我看了看。这时我突然十分的激动起来,无名的寂寞由四面八方向我涌过来,我蹲在笼子旁边,手放在铁丝上,只觉我一个人住在这大城市里,带著唯一的一只鸟,除了安东尼外,我什么也没有了。那夜我很累,劳拉小姐去望弥撒了,我抱著自己的小收音机,听著那首老歌——“三个喷泉里的镍币,每个都在寻找快乐……”在朦朦胧胧的歌声里我昏昏睡去。
清早五点多钟,天还没亮,我房内安东尼把我叫醒了,只听见它的笼子有人在抓住拖,它在叫在跳,那声音凄惨极了。
我跳下床来,在黑暗里看不见东西,光脚伏在地上摸,我找不到它的笼子,我急坏了,“安东尼,天啊,安东尼,你在哪里?”那时我看到一个猫影子唰一下从开著的天窗里跳出去,再开灯看安东尼,它的笼子已被拖得反过来了,他僵在里面,浑身羽毛被抓得乱七八糟。我全身都软了,慢慢蹲下去,打开笼子把它捧在手里,发觉它居然还是活著的,一只脚断掉了。一个清早,我只穿著一件夏天的睡袍在忙著包扎安东尼,弄到九点多钟,他吃了第一口小米,我才放心的把自己丢到床上去休息了一下。十点多钟我给家中写信——“爸爸、妈妈∶我搬出宿舍了,带著一只鸟回到劳拉小姐的公寓来。”我写的时候,安东尼一直很安静的望著我,我向它笑笑,用西班牙语对它说∶“早安,小家伙,没事了,我试试把你送到没有猫的地方去,不要害怕。”
“马大”有个日本同学启子,跟我一星期同上两天课,她有家在此地,平日还算不错的朋友,打电话去试试她吧。
“喂,启子,我是艾珂,有事找你。”
“什么事?”一听她声音就知她怕了,我一泄气,但还是不放弃煽动她。
“我有只鸟,麻烦你养半个月怎么样?他会唱歌,我答应你天天来喂它。”
“艾珂,我不知道,我不喜欢鸟,让我想一想,对不起,明天再说吧。”
放下电话,咬咬嘴唇,不行,我不放心安东尼留下来,那只恶猫无孔不入,半个月下来不被吃掉吓也被吓死了。突然想到那个奥国同学,他们男生宿舍不关门,去试一下他吧,找到他时已是下午了。电话里我还没说话,他就讲了——“哎唷,艾珂,太阳西边出了,你会打电话来,什么事?”我听出他很高兴,又觉有点希望了。
“我搬出宿舍了,要在城内住半个月。”
“真的,那太好了,没有舍监管你,我们去跳舞。”
“不要开玩笑,彼德,我找你有事。”
“喂,艾珂,电话里讲不清楚,我来接你吃饭,见面再谈好不好?”
“彼德,你先听我讲,我不跟你出去,我要你替我养只鸟,开学我请你喝咖啡。”
“什么,你要我养鸟?不干不干,艾珂,怎么不找点好事给我做,喂,你住哪里嘛,我们去跳舞怎么样?”
我啪一下挂断了电话,不跟他讲了。心里闷闷的,穿上大衣去寄家信,临走时看见安东尼的笼子,它正望著我,十分害怕留下来的样子,我心一软,把它提了起来,一面对它说著∶“安东尼,不要担心,我天天守著你,上街带你一起,也不找人养了。”
那是个晴朗的早晨,太阳照在石砌的街上,我正走过一棵一棵发芽的树,人就无由的高兴起来。安东尼虽然断了脚了,包著我做的夹板,但也叫了几声表示它也很快乐。走了约十分钟,街上的人都看我,小孩更指著我叫“看呵,看呵,一个中国女孩提了一只鸟。”我起初还不在意,后来看的人多了,我心里喃喃自语∶“看什么,奇怪什么,咱们中国人一向是提了鸟笼逛大街的。”后来自己受不了,带了安东尼回公寓去。由那一天起,我早晚守著安东尼,喂它水,替它换绷带,给它听音乐,到了晚上严严的关上所有的窗户,再把笼子放在床旁边。白天除了跟朋友打打电话之外足不出户,只每天早晨买牛奶面包时带了它一起去,那只猫整天在窗坍张牙舞爪也无法乘虚而入,五六天下来,劳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