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鼎-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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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德这坐骑乃是已故黑云都指挥使呙彦所赠,浑身都是黑色,没有一根杂毛。黑云都战马是南唐朝廷花费重金由西蜀、契丹或吐蕃购入,这匹青海骢便是来自吐蕃,端的神骏非常,那日金陵突围全仗它驮着陈德和黄雯两人摆脱宋人追兵。是以陈德对此马也极其爱护,他自己的身体衣饰都有黄雯照料整理,每日无事时便伺候这匹坐马,哪怕这番长途跋涉前来,一得空便将它洗涮得油光水滑,马鬃亮闪闪得犹如黑色的锦缎一般。谁料竟引起这帮权贵子弟的注意。
陈德虽然不动声色,他的部属却忍耐不住别人围着指挥使的坐骑指手画脚,左军统御辛古大喝一声:“尔等快快闪开,没看见马主人在旁边吗?”
那群人回过头一看,却见二十几个军汉打扮的人正坐在茶摊里吃喝,陈德此番还未得汉皇口授军职,是以并未打出旗号。
这些围着他坐骑的人自然也认不得他,平白无故吃人一喝,那先前开口的锦衣公子脸上挂不住,当即脱口道:“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对爷们大呼小叫?”带着数个家将来到茶摊之前,挥手一马鞭就要抽在辛古脸上。
郭公子一直打量着陈德等人,见锦衣青年居然贸然出手挑衅,他却往后退了一步。
见此人如此跋扈,陈德脸色微沉,辛古却勃然大怒,站起身来拉住鞭梢,用力一拉,他力大如牛,顿时将那人拉到面前,举起蒲扇大小的手掌,举手对着他脑袋闷头盖脑一巴掌。
这人原来身材也不算矮小,吃辛古一巴掌居然禁受不住,仿佛滚地葫芦一般远远摔了出去,爬起来时白皙的脸颊上已多了个巴掌印。
陈德本不欲生事,但辛古出手着实太快,他也来不及阻止。见事已至此,也只能拱手笑道:“各位朋友,我这下属脾气大了一些,受不得羞辱,说不得委屈了这位公子,在下这里赔礼。”
众人还未答话,那被打倒在地的人捂着脸爬起来喝道:“都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啊,将这群杂碎砍为肉酱!”他手下几个家将纷纷拔出腰刀护在他的身前,却无人敢上前一步。
权贵公子固然看不出深浅,这些家将却是有眼力的。陈德等人一看便是久经沙场的悍卒,动手便是非死即伤,没有主事的说话,谁敢上前,再说,青海骢这等名马,要是没点身份的,只怕骑不出十里便要给人抢了,这些人却能随随便便把马拴在道旁,安然坐在这通往城门的官道茶摊里吃喝,就不是简单人物。
那郭姓公子却慢步上前,拱手道:“在下郭重威,家父是朝中马步军都指挥使郭万超,敢问是哪位将军当面?”
陈德还未开口,燕四郎在一旁大声道:“吐浑军进城办事,不想死就滚开。”说完一口浓痰狠狠地吐在地上。
郭重威身后几人本来还气势汹汹,尤其是吃亏那人,一副不肯干休的样子。谁知一听燕四郎报出吐浑军名号便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那郭公子沉得住气,抱拳道:“原来是吐浑军的兄弟,果然英武异常,吾这朋友冒犯虎威,这厢代他告罪了。”说完也不待陈德等人答话,招呼其它几位公子,带着家将灰头土脸地打马跑回城去。
这伙人如此前倨后恭,到让陈德等人大感意外,纷纷向吐浑军旧人辛古和燕四郎打听究竟。原来吐浑军尽是悍将劲卒,极难管束,原先屯驻晋阳时便让别军士卒乃至权贵公子吃过不少亏,先后两任指挥使都是极其护短之人,宁可与皇上强项,也绝不交出犯事的小卒,久而久之,渐成威势。到后来军指挥使卫俦被冤杀,全军被发配岚州,吐浑子弟对汉皇失了念想,反而更加嚣张跋扈,既然连朝廷任命的指挥使都敢驱赶,还有什么干不出的。而汉国想要倚重这只力量,更不敢将他们逼反,所以只要不是明目张胆犯上作乱,对吐浑军的跋扈行为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在军粮军饷两处加以克扣而已,而别军士卒乃至权贵公子只要惹到吐浑军,便只有自认倒霉。
这班不名一文的骄兵悍将,能让朝中亲贵公子吃瘪,也算是五代里一道独特的风景。
李斯叹道:“未想到吐浑军之威名至斯!”
更正:上一章的开宝八年应为开宝九年,天会十三年应为广运三年,范超官职为宣徽使,吐浑军驻地在岚州,前出朔州与契丹相接。致歉。
作者:
藩镇和悍卒想来为人所诟病,但是问一句,向权势低头难道就是高尚??
有人拿藩镇的种种暴政来说明藩镇的不好,那么,是不是没有这些暴政藩镇就好了呢?顾左右而言他。
第八十六章 节镇
次日清晨,汉皇刘继元在宣光殿召见陈德,钦赐旌节,任命他为吐浑军指挥使兼岚州团练使。
陈德在晋阳宫门口和丞相郭无为等人拱手作别后,李斯上前禀报,建雄军节度使、侍卫亲军都虞侯刘继业的公子延昭派人相请过府叙话。
“杨六郎?”陈德脑海里闪过一个颇为演义化的名字,此时应该叫刘延昭,乃是刘继业的大公子,尚且笼罩在他父亲杨无敌威名之下,本人的名声到还不著,只是作为节度使的嫡长子留在京城晋阳为人质。谁能料到这个滞留晋阳的节度公子,最后竟成为一代名将,传诵千古,契丹人传说汉人在南,为天上星宿南斗所护,因此契丹军民给保卫中原北疆太平的杨延昭取了个诨号叫做杨南斗,南斗有六星,所以延昭这诨号又叫做杨六,而中原百姓则呼之为六郎。
“不知柴郡主是否确有其人?”陈德腹中颇为八卦的碎碎念着迈步进入杨府的花厅,一见英气逼人的刘夫人,便立刻心下大骂起杨家将演艺的不实来。无它,刘延昭身旁的女子颇有中原大家闺秀的风范,却是高鼻深目、金发碧眼。想柴家无论如何生不出这种女儿。
刘延昭见陈德一愣,咳嗽一声道:“内子丰州慕容氏。”慕容乃是胡姓,杨家世居河曲,与契丹、党项相抗数十年,但地近塞北,自然也与不少胡人部族交好通婚,这慕容氏乃是鲜卑大姓,自五胡十六国后,慕容氏虽然失国,但在北方游牧民族中的潜力极大。这杨夫人想必也是丰州鲜卑慕容氏大家之女,虽然一副胡人模样,却熟知汉人风俗,和丈夫的贵客见面之后便到检纫行礼避入后堂。
麟府丰三州乃是唇齿相依的边境要地,这三地汉胡聚居,声气相通,对抗西边党项和北边契丹的欺压,端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汉天会十六年,契丹与宋修好攻北汉,夏州党项拓跋氏趁机洗掠丰州,刘延昭回河曲老家祭祖,接到丰州求救后,当即随表哥杨光扆领一千杨家骑兵驰援,而府州折氏也派少将军折御卿带着两千折家军相救,三家合力击退拓跋氏。
世居丰州鲜卑大族感念折杨两家的救援之德,便有联姻之意,慕容氏在胡人中间势力非小,三位少将军比试过骑术、箭术乃至韬略之后,杨延昭方才抱得美人归,白袍骏马,千军相随,在当地传为一段佳话。是年杨夫人年方及笄,杨光扆十八,刘延昭和折御卿均是十五。
对于自己年少时这般风流倜傥之事,刘延昭也颇感自得,虽然他城府颇深,轻易不向人吹嘘,不过自有旁人帮他宣扬。嗣后陈德用心打听之下,便将这段八卦打听得一清二楚。
河曲杨氏到了杨业这一代,杨业仕汉为建雄军节度使,弟弟杨重勋附宋为建宁军节度使,虽然各为其主,但实质还是一家,不过是依附大朝,保土安民而已,私下仍然常常走动。无论是北汉还是大宋朝廷,也都将河曲杨氏视为一体。
其时中原已经涌动排斥胡人的思潮,文人士大夫以胡汉联姻为不耻,北朝高门大户不免受其影响,甚至有以此为由休妻另娶的。
但杨延昭与慕容氏夫妻情深,见陈德不以胡汉为意,对慕容氏态度颇为自然,刘延昭心下颇喜,笑道:“恭喜陈兄荣任吐浑军节度使。”他虽是将门子弟,但河曲杨氏到了刘继业这一代已成北汉数一数二的豪门,杨氏长子刘延昭自然也不是一般军汉可比,反而温文尔雅,颇有三分儒人风范。
陈德含笑拱手道:“哪里,哪里。”不说他在后世就对杨家将满怀钦佩,此番得以接掌吐浑军,建雄军节度使刘继业出力颇大,可谓恩人,而且吐浑军驻屯岚州,与西北将门折杨两家节镇麟、府、丰、代四州相连,岚州岢岚城更是折家大族聚居所在,驻扎有折令图统领的岢岚军,杨家作为折家的姻亲,可以代陈德向折氏示好,毕竟大家都是节镇,共同的敌人是契丹、党项,还有朝廷。
二人客套一番后,刘延昭方才转入正题,温言道:“有几个小兄弟莽撞冒犯陈兄虎威,托我转圜,要向你赔罪。”
陈德转念一想,便知是那郭公子等人打听到自己身份,当即笑道:“小小冲突而已,说起来,两家都有不是。”
见他把事情说开,刘延昭抚掌笑道:“陈兄果然不似小肚鸡肠。”转头向着屏风后头叫道:“你等还不出来,当面向陈兄赔罪。”
却见花厅屏风后面期期艾艾地转出几人,当先的便是兵马都指挥使郭万超公子郭重威,其余几人通报过姓名,乃是驸马都尉卢俊公子卢息、鹰扬军节度使公子石廷琛公子石保勋,那吃辛古一巴掌的却是夔州节度使马延忠公子马继诚,都是将门子弟。
昨日吃了亏后,四人当面虽然服软,却存了嗣后报复的心思,郭重威素有城府,通关系打听吐浑军因何回到晋阳,是哪位校尉带队,这才得知陈德觐见汉皇并得授吐浑军指挥使一事。
北汉连年来与宋、辽、党项交战,民风尚武,虽为敌国,潘美、曹彬大名在晋阳也是如雷贯耳,这些将门子弟更对连挫潘曹的陈德颇为心折,陈德年龄与他们相若,在南唐已官居节度使,现下汉皇虽然只授了军指挥使,但吐浑出镇一方,建节是迟早之事,手中有实力就不怕没有官做,乃是将门子弟幼年时便已谙熟的晋身之道。所以郭重威才托与吐浑军素来交好的河曲杨氏大公子延昭相请陈德,致以修好之意。
陈德只嫌朋友少,不嫌多,当即和颜悦色地和这四人交谈一番,又在年级尚轻的石保勋的要求下将常州阵斩钱王和采石烧毁宋军跨江大桥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刘延昭只含笑在旁倾听,他不比这几个未上过战场的公子,少年时便随父上阵,打过契丹人、党项人、宋人,还有马贼,惊心动魄的战阵搏杀早已见惯,脑中计议的也只是如何杀伤敌人,保全部署,反而不如这些初生牛犊一样对战争充满好奇和热情。
待那几个将门贵公子告辞离去后,陈德端着茶杯猛饮一口,方才对刘延昭拱手道:“贻笑大方,刘兄将门之后,无怪德班门弄斧吧?”
刘延谦道:“哪里,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今日听陈兄讲述江南战事,也令我获益匪浅。”言虽如此,神态间却流露出自信和骄傲,并不像告辞而去的那四人一样当真以为陈德便是当世罕有的名将。
他沉吟半晌,又笑道:“陈兄果然有容人之量,今日吾正好有一表亲在府上盘亘,他对陈兄也是仰慕已久的,陈兄可愿与之相见?”
陈德抬眼看看渐暗的天色,心中暗想有什么客人是不能和这帮贵公子一起相见的?难道是女眷么?
刘延昭见他脸现疑惑之色,压低声线道:“是府州折氏,折御卿想要见你。”他母亲出自府州折氏,杨门女将中的老太君佘赛华是也,所以说折御卿是他表亲,二人同年同月生,折御卿小延昭三天。二人家世相若,长大后都为将领兵,交情颇好。折府大公子与延昭虽然亲近,但总有些家族利益的考虑,反不如折御卿与刘延昭这般意气相投。
陈德闻言大惊,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刘延昭,府州折氏依附大宋,屡次率军攻击北汉见诸正史,孰料竟然能在以忠于北汉著称的杨府上见到折氏的人。心中虽然吃惊,他脸上却微笑道:“折氏乃是国朝西北屏障,一门虎将端的英豪辈出,吾也正欲结交,麻烦刘兄为吾引见。”
刘延昭微微点头,挥手让旁边伺候的佣人下去相请客人。不多时便见一面貌粗豪的虬髯汉子步入花厅,一见陈德便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目光有咄咄逼人之意。
陈德见状不由尴尬咳嗽一声,站起身来拱手道:“吐浑军陈德。”
折御卿虽然身着寻常商人所穿的锦袍,但满身都是军中之气,怎么看都是别扭,见陈德先通名报姓,他也抱拳道:“府州折御卿。”说然也不待刘延昭客气,一屁股坐在适才郭重威坐过的交椅上,嚷嚷着让佣人赶紧把茶水换了,简直和在自己家中一般。
在周在宋,折家都颇受优待,堪称西北第一将门,因此折御卿倒也有缘与当今大宋三员骁将曹彬、潘美、曹翰都有数面的交道,此时汴梁禁军甲天下,禁军将领的本事折御卿也颇知道,原以为二十万大军扫荡江南,必然如摧枯拉朽一般,谁知曹彬、潘美居然先后在陈德手上吃瘪。是以折御卿心下也颇为好奇陈德到底是何等样人。
折家老宅、祖宗坟茔都在岢岚军,虽然是折令图驻守,但同在岚州的陈德若是有心作梗,到会给折家的几处藩镇之间交通往来增添不少麻烦。今次和陈德攀交情原不用折御卿这等家主嫡子出面,但他正好在杨府做客,对陈德本来好奇,便出来一见。
折御卿倒不怕有人向北汉朝廷告发他,折杨二家世交天下皆知,那是血水里面泡出来过命的交情。由俨然北汉军方第一重将的刘继业作保,谁敢阻他自由来去晋阳、府州之间。
作者:
节镇是唐宋时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存在,如果一直存在下去,会不会发展成像中世纪前后的欧洲那样的科学和文艺复兴的土壤呢?如果不是几大强藩,幕府主持的维新变法,不会比清朝高明多少吧?那么,节镇到底是好还是坏呢?顾左右而言它。
中原汉人在北方三家最强横的节镇,就在这样的情势下会面了,精彩情节会纷至沓来。
杨延昭娶胡人慕容氏怎么都比娶柴郡主有谱,如果真是柴家女儿,估计杨家后人就永不掌兵了。
第八十七章 边军
刘延昭、陈德、折御卿三人都是军中将领,寒暄中自然话题便转到北边之事,陈德来这时代后大半时间在江南度过,对北边之事不甚了了,开始还只是出于客套而对刘、折二人问了一些边备之事,后来去是当真悉心请教了。
杨、折二家在西北早已根深蒂固,对陈德到没什么藏私。
折御卿虽然面貌粗豪,但对边事却极上心。得到陈德做出吐浑军绝不靠近岢岚军侵犯折家族人的保证之后,两人几句话间便熟络起来。
三人称兄道弟地聊了一阵子,便有丫鬟上来请三位将军移步用膳。
刘延昭夫人慕容氏早安排佣人仆妇在偏厅治好了一桌丰盛的美食,这时代汉人口味偏淡,反而是胡人膳食的口味很重,让来自后世的陈德很是生受,席间频频向刘延昭夫妇敬酒道谢。
刘延昭看似温文尔雅,酒力却是甚豪迈,其时已经制出烧刀子之类的烈酒,他和折御卿都是酒到杯干,反倒显得陈德有些斯文。
折御卿喝的脸红脖子粗,瞥见陈德正放下筷子,不顾嘴里塞着一大块羊肉,嘟囔着对陈德道:“陈兄,你还不抓紧机会多吃喝一番,恐怕到岚州上任后,再想吃到如此美食,都没有机会了。”说完端起一杯酒倒喉中,在旁陪坐的慕容氏亲自为他满上,并不太避忌男女之别,她知书达礼,也只有在这些不经意的举止上,方显出胡人女子的不同。
陈德愕然,折御卿毕竟是名震西北的府州折氏二公子,难道在府州还吃不上一顿好饭不成。
刘延昭见状笑道:“边军之苦,陈兄恐怕有所不知,自前朝失去长城边寨后,契丹、党项铁骑来往北地州县洗掠等若寻常事,折氏所领府、丰州,吾杨氏所领之麟、代州,号称州府,其实由于契丹党项交相侵扰,边民非死即逃,民户恐怕还不如中原一县之地,好些寨堡都是军多于民,这些许民户泰半还是傍着大军过活的。
边军所有粮草都要靠关内、河东两道数十县转运供给,地方征发五石粮食,途中损耗,能运到的一石就算不错。但粮道也屡屡遭受契丹、党项人偷袭侵扰,常常不能如期而至。所以边军忍饥挨饿乃是寻常,折氏治军严明,一军不食则将不食,方能得众将士出死力,与虎狼周旋数十年。是以御卿虽为节度公子,在府州每日亦只能食五升米,一勺酱而已。“他语气颇为淡然,杨家节镇又何尝不是如此,否则安得边关将士同生共死。
看着陈德有些震惊的眼神,折御卿黑脸烧红,自嘲道:“他奶奶的,老子吃的还没有马好。”说完又恨恨的咬了一口羊腿,惹得慕容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特意又给他加了一个鸡腿。
“要不换过来,汝吃香喝辣,让它自己啃青草去?”刘延昭笑着打趣道。
“算了,马是上战场救命的宝贝,”折御卿苦着一张脸,叹道,“留咱这条命在,等天下太平了,每天吃肉喝酒,该是何等快活!”说完将杯中酒和刘延昭、陈德一起干了,慕容氏给他们都满满斟上,笑意盈盈看着桌子上的三个男人觥筹交错,他们都是舞得横刀,拉得硬弓,骑得烈马的英雄好汉,可以为了族人去拼命战斗的男人。晋阳和汴梁的官家,那是很遥远的事情。
听闻折御卿和刘延昭的介绍,陈德端起酒杯陷入沉思,这边境州府的情况比他想象得要糟糕许多。原先以为最多也就像后世的贫困县一般地瘠民贫而已,却没曾想在连年战乱的璀璨破坏之下,已经变得荒无人烟,边军屯驻在那里,简直就跟后世的高原哨卡,甚至守卫岛礁的官兵差不多,天天巴望着补给的到来。
边郡,不过是为内地州府提供一个缓冲罢了。难怪以折杨两家节镇军力之强,也只能依附一方中原朝廷,无它,朝廷不用出兵,只要断绝粮饷,这两家节镇便自会衰落下去。他两家久镇边关,日子尚且如此艰难,自己又能怎样?
看他怔怔地端着酒杯,折御卿在旁叫道:“来,陈兄,吾再与你连干三大杯。”说着咣的一下将杯中刀子烧倒入喉头,没想这一口喝得急了,酒意上涌,居然咚一声倒在桌上。
他这人向来每喝必醉,好在折家严禁军中饮酒,是以并未因酒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