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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金粉世家-第118章

小说: 金粉世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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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的,恐怕很少吧?女子们总要屈服在金钱势力范围之下,实在是可耻。凭我这点能耐,我很可以自立,为什么受人家这种藐视?人家不高兴,看你是个讨厌虫,高兴呢,也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无论感情好不好,一个女子作了纨绔子弟的妻妾,便是人格丧尽。她一层想着逼进一层,不觉热血沸腾起来。心里好象在大声疾呼地告诉她,离婚,离婚!
  原是躺在床上沉思了,想久了,不觉坐起来。坐起来之后,更又不觉踏了鞋子下床。坐在椅子上,听听屋外,寂无人声,便掀开玻璃里面一角窗纱,向外看了一看。因为身子背了屋子里的灯光,只见假山边一丛野竹,摇摇不定的有些清影晃动。对面粉墙上,也似乎格外白些了。抬头看着天上,一轮团圆的月亮,正在白云缝里钻将出来。于是找了一件夹旗袍加在身上,就走到廊子下来看月。这时,那一轮月亮,不偏不倚,正在当头。抬头看看,两棵松树,在月下留着两个亭亭的清影,在雪白的月色地上,微微移动。清秋走到树下,看了树干,抬了头,由树缝子里看了出去。这树里的月亮,似乎更亮,也觉别有风致。只管呆呆地看着月亮,就不觉想到月亮里面去。在科学上说,月亮是个地球的卫星,而且是没有生物的了。若是照着神话一方面看去,倒很有趣味,说是嫦娥吃了后羿的灵药,奔进了广寒宫,作了月宫之主。这种说法,不管是靠得住靠不住,然而可想到上古时代,更是体面人以至于王与后,也并不讳言什么离婚的,古人诗上说的什么“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清天夜夜心”,还去替嫦娥发那闲愁。其实象后羿那种武夫,嫦娥那种美丽的女子,绝对不会成一对儿,散了倒也干净。为什么嫦娥应悔偷灵药呢?不过碧海青天夜夜心这句话,不能指为她是挂念丈夫,也可以说是她看到人家儿女团圆,她不免动心罢了。从来中国人的思想,除了圣经贤传以外,不能弄官做,不能装面子,就大不赞成。其实真正的男女爱情思想,还是道学先生认为风花雪月的词章上很有表示。《诗经》是不必说,象屈原、宋玉的赋,以至于唐人的诗,宋人的词,元人的曲,哪里不代表儿女子一种哀呼?“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在唐朝就很胆大的有人说出来了,现在女子们还甘爱丈夫的压迫而不辞吗?清秋本是个受旧书束缚的人,今天忽然省悟,恰是在旧书本子里找着了出路。越想越觉环境不对,望着天上一轮圆月,在青天上发着清辉,今天晚上,是何等的好看!可是推想着到了明晚再明晚,就不能够了。月亮或圆或缺,还是那个月亮,可是看月的人,就不相同了。古人说得好,“人生几见月当头?”月夕花晨,人人不能好好的欣赏,在愁里恨里过去,倒不如不看见是干净。自己传袭亡父的遗志,空有一肚子诗书,而今不过是增加些自己的懊恼而已。想到这里,不觉望着月亮堕下几点泪来。
  但是这时天气还很凉,清秋在月下站立许久,觉脊梁上有一阵寒气,只向外冒。站立不住了,就走回屋子去,又找一件小坎肩,加披在身上了。不料这寒气袭在身上,却不能再驱逐出去。自己抚摸着自己的手背,已是冰凉的。这才上床钻进被去,紧紧的裹着身子睡。一觉醒来,凉是不凉了,身上却有些发着烧热。自己原不知烧热到了什么程度,但是口渴得很。半夜里是不愿惊动人,只好自己爬起来找茶喝。等到自己下床之时,忽然头脑昏晕,在灯光下望着屋子里的物件,都一律转动起来,这才知道自己的病深了。就伏着身子,用手枕了头缩着身子睡了许久,睡得头已不是先前那样沉重了,慢慢地掀开一角被,伸直身子睡着。然而自这时候起,便睡不着了。隔壁屋子大挂钟,一点二点三点四点,都听得清清楚楚。到了六点钟以后,偶然睡熟了一会,但是不多久的工夫,依然惊醒了。李妈进了房来,因小孩儿哭得很厉害,却见清秋闭着眼睛,随手拉了一个枕头在怀里搂着,并没有抱小孩。笑着向前将小孩抱着送到她怀里去,觉有一阵热气,拂面熏来。李妈看到这情形,知道她是病了,而且这病来得突然,可不敢含糊不语,担这个责任,当时就到金太太屋子里去报告。金太太还不曾起床,陈二姐正在外面屋子里洗茶壶茶碗。见她匆匆忙忙跑进,便问有什么事?李妈便说:“七少奶奶病了,连孩子都不会乳,看那样子,有点迷糊呢。”陈二姐道:“太太没醒,别惊动。这位老人家现在也是提心吊胆过日子,受不了吓的。”说着话,放了茶碗,就跟着到清秋这院子来。她一进门,清秋便醒了,睁开眼,先哼了一声,然后在枕头上点头微笑道:“你来得很好,我有点不舒服,我想托你去问一问母亲,水果能不能吃?我心里烧得很,想吃一点凉的。”李妈道:“我的少奶奶,那怎么使得?这讲究的,一个月还不许手下凉水呢。能吃生冷吗?”陈二姐是个少年寡妇,这事也是外行,便说:“去问太太再说。”伸着手摸了一摸清秋的额角,却是烧热得很。因道:“烧得这样厉害,用凉的一盖,也许盖出事来。”清秋用手摸了一摸胸口,皱着眉道:“难过得很,给我一口冷茶喝,也是好的。茶是煮开了的水,喝一点凉的,也不要紧。”陈二姐道:“你忍耐点,喝口温热的罢。”清秋见要求不到凉的,便不作声,侧了脸睡着。李妈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来,清秋摇摇头,闭上眼睛不肯喝。陈二姐端着,送到她头边,说了许多的好话,清秋才昂着头,用嘴亲着杯子,很随便在杯子沿上呷了一口。陈二姐见清秋那种神气,衰弱到不知所以然。同时她脸上两道红晕,和平常人脸红不同,满腮都是红的,在颧骨上,更红得变成了紫色。由这一点,更可以知道她烧热得厉害。因执着清秋一只手,低声问她心里难过不难过?清秋摇了一摇头,意思好像是说不怎么样。陈二姐道:“月子里,那是很麻烦的,赶快去找个大夫来瞧瞧罢。”清秋睁眼望了望她,没说什么,又摇着头。陈二姐这已明白她不是懒说话,简直不要诊病。这事颇为紧要,不能含糊,因对着清秋道:“少奶奶,我这就去对太太说了。”清秋连忙一伸手,拉住她一只袖子,连连摆了两摆头。陈二姐道:“这不是闹着玩的事,怎么可以不对太太说呢?我不来瞧,我知道了还要去说呢?而今我已都来看见了,能不说吗?七少奶奶我知道你,你可得想开些。”清秋听了这话,竟会流下泪来,赶快掉转脸去,在枕头下找了一块手绢,将眼泪擦了两擦。陈二姐站起身来,清秋又用一只手拉着她袖子,低声道:“请你别忙说罢,我是昨天才起来一下子,也许就是那样吹了一口风,受了一点寒了,过一会子就会好的。你若去说了,倒觉得是大惊小怪。”说毕,哼了一声。陈二姐将她的手扯开,又远远站着安慰了几句,然后就向金太太屋子里来报告。金太太未到醒的时间,却睡得正熟。陈二姐怕叫醒了她会吃一惊。只得等着。然而等着金太太醒来再说时,已是出了祸事了。
  第九十一回 泉水出山残文留旧迹 衣衫刺目烈火火余痕
  当时陈二姐要报告清秋的病状,偏是金太太不醒,自己正在这里着急。不料跟翠姨的胡妈,慌里慌张,一脚踏进屋子里。见陈二姐一人坐在这里,就缩了转去。缩了转去之后,停了一停,她又回转身来。陈二姐看她那种踌躇不定的样子,料着有事,便迎上前拉着她的手,站到一边问道:“你有什么事吗?”胡妈低着声音道:“怎么办?我们三姨太走了。”陈二姐听了这话,心里倒扑通跳了一下,顿了一顿,问道:“什么时候走的?”胡妈道:“今天一早,她就起来了,说是到医院看病去。又恐怕自己身体支持不住,要玉儿一路去。我心里就奇怪得很,她就是昨晚上说了两声身上不舒服,也并没有别的什么病样,为什么情形那样重大呢?刚才我接到玉儿的电话,说是由车站偷着打来的,姨太太已经买了火车票,带着她要上天津了。她说不愿跟姨太太到上海去,特意打电话告诉我一声,让我告诉太太,把她们拦回来。可是我来说了,我又怕太太说是我勾通一气的,那我更受不了。”陈二姐倒好像关心她的什么事似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便道:“这事非同小可,怎能不告诉太太?我去把太太叫醒来罢。”于是走到床面前,从容叫了两声,两声没有叫醒,只得放大着声音,喊将起来了。金太太一个翻身坐将起来,问道:“什么事?什么事?”陈二姐顿了一顿,才道:“三姨太一早就带着玉儿出门去了。”金太太冷笑道:“一早就走了,由她去罢。现在她无法无天的时代,谁还干涉得了她出门吗?”陈二姐知道金太太依然误会了意思,便道:“三姨太不是出去买东西,也不是作客,是搭了火车,到天津去了。”金太太一面下床踏着鞋,一面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陈二姐道:“胡妈进来说的。”胡妈在房门外,已经听到金太太下床说话,便进来把事情又告诉了一遍。金太太冷笑了两声,又坐到沙发椅子上去,半晌作声不得。忽然站立起来,就向翠姨屋子里走。陈二姐和胡妈也不知道她有什么事,也在后面紧紧的跟着。及至赶到翠姨屋子里,金太太首先就将不曾锁的橱子屉桌先翻了一翻,里面虽还有东西,都是陈旧破烂的。一回头对陈二姐道:“有我作主,你把锁的箱子,打开一只来我看看。”陈二姐向前,两手只将箱子一托,把箱子托得老高,因道:“用不着开了,箱子轻得很,大概是空的。”金太太于是将所有的箱子,都提了一提,都是随手而起,毫不吃力。掉转脸就对胡妈道:“你是故意装傻呢?还是今早上才知道?”胡妈道:“我难道还瞒着太太,和姨太太勾通一气吗?”金太太道:“你难道是个死人?天天跟着她在一块,她把这些箱子里的东西,搬个干干净净,你怎么会丝毫不知道?”胡妈道:“太太,你想呀,她自己搬她自己的东西,明的也好,暗的也好,旁人怎样会去疑心她有什么作用呢?哪个能猜到她会逃走呢?”金太太沉吟了一会子,便道:“你是阿囡找来的人,阿囡又是五小姐由苏州带来的人,照说,我是不应该疑惑你。但是你要知道,你跟着她有这样久,对着大家说话,我不能保你这个险,你应当这两天好好待着,让大家去查个水落石出,果然查得你没事了,你才可以出这个大门。”胡妈听了这话,脸上一阵红似一阵,鼻子一耸,竟掉下泪来。这眼泪一流,就保持不了原来的状况,哽咽着道:“我在宅里这样久,不料落这样一个坏的名声。”陈二姐道:“胡姐,你怎么着?太太说得清清楚楚的话,你会听不清楚?太太正为的是相信你,才要你等水落石出。若是疑惑你,现在就不能这样对你了。”金太太满肚皮都是心事,这时可就管不着胡妈受屈不受屈,即刻叫陈二姐把凤举兄弟找来,只有燕西不在家,三个大兄弟,一会儿工夫就来了。金太太将翠姨的事一说,大家都默然无声。这因为金太太对于这个家庭,早存着一个不可救药的念头,可是又要维持这个面子,不愿人家说闲话。因此事实和心思老冲突着,已惹下她一身的毛病。现在再要和她说这些事,那是加增她的痛苦,恐怕真会病倒的。金太太坐在一张沙发上,将一手托了头,也闷着一句话不说。还是佩芳来了,金太太一拍腿道:“你们从前都说这个人不错,跟着一处混,现在看看她作了些什么事?死鬼作一辈子的大事,就是这件事办得二十四分糊涂。”说着,又一顿脚。佩芳倒不料为了这事,反来受金太太当大众一顿教训。到了这图穷匕见的时候,当然不能去和翠姨辩论,便笑道:“谁又知道谁将来是好人,谁将来是坏人呢?这又合了那两句古话,叫做‘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了。从前她总是一个……”佩芳说到这“一个”两字,知道这下面一个字,是不能说出来的,顿了一顿,然后才道:“无论如何,同住一家的人,总有一个来往,并不是怎样待她特别好呀。”金太太道:“这些话不用去分辨了。现在我们大家要商量一下子,对这件事,我们要执个什么态度?”凤举道:“哪有什么法子?当然是取放任主义,随她去了。”金太太道:“她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就让她这样便便宜宜地远走高飞,去逍遥自在吗?”如此一说,凤举就不敢多嘴了。鹏振道:“我们先把箱子打开来,检查一遍再说。也许在箱子里检出一点把柄,我们更有制服她的法子。她走了自然是走了,谁还将她拉了来不成?不过让她尝尝厉害罢了。”说着,找了一把剪子和钉锤子,在箱子上乱打乱敲,先敲开了一只白皮箱。一看里面,哪有什么?只有两卷破旧的棉絮和几张报纸。接连打开了几只箱子,里面都只有一两件破衣服,并无什么把柄可找。他们开箱子时,金太太很自在的,向着箱子里闲望着,一直开到第五个箱子的时候,金太太一摇手道:“算了罢,闹个什么劲儿?她既然是早早预备走的,还会在箱子里留着把柄吗?”凤举道:“这话倒也是真。若是有计划逃走的人,事前事后,都会关照的,何至于还有大批的证据,落到旁人手上去呢?”金太太坐着呆了一呆,突然站起来道:“我总不服,她就收拾得干干净净,我还要查查。”于是将屋子里的橱子柜子,格扇抽屉,全都翻着看了一看。凡是信札帐单以及零碎的纸张,都拿起来检查一番。但是无论怎么样检查,决无什么形迹可寻。其间有两封是上海寄来的挂号信,但是只有一个信封,信囊里的信纸,都没有了。金太太点点头道:“哼,真有本领,但是我真找不着你一点毛病吗?”说着话,依然将一堆字纸继续清理着。在这样清理的中间,居然检出还有一封带有信纸的信。金太太连忙抽出来一看,字体写得非常恶劣,显然不是一个通人写的字。那信上写道:翠姐大人台鉴:寄来快信收到。知姐逃出龙潭虎穴在急,妹不甚喜欢之至。阿要先租好房子,请你先写信来关照好了。钻戒勿要北方卖脱,留着在身边好了。万一嫌搁多了不能生利,等到至申再卖亦好。此地珠宝在好脱手,你自己唔不真心人,说把婢女带来,再好不过。从前寄来的……
  只有这一张,以后的残缺了。但是翠姨和上海方面通信,预约逃走,并且要带钱和人去,都有很实在的证据了。冷笑一声道:“好贱货!这一下子偷拐我家的不少。”凤举看到母亲那种情形,也不知道这信上说的是些什么,望了母亲,却不敢说要看。金太太道:“你们拿去看罢!你父亲在日,我就常对他说,他是到过欧美的人,应该用一夫一妻的制度,不能讨姨太太,讨一个也就够了,何必再讨第二个?他倒说得好,欧美的人,何尝不讨姨太太?不过是外室罢了。有钱的人,讨三个四个外室的也很多呀。与其讨外室,就不如名正言顺地娶姨太太。你看,他倒有这一篇大道理。他就不明白金钱买来的爱情,势力夺来的爱情,总是靠不住的。如今怎么样呢?”金太太说着说着,马上就掉下两行眼泪来了。凤举道:“她走了就走了罢,也犯不上去和她赔眼泪。”金太太道:“我难道还舍不得她吗?我只恨你们在太平无事的时候,全不听我的话,如今有了毛病,百孔千疮,所有以前留下的病菌,趁着病人一倒,一齐冒出来作祸了,这样的病症,恐怕是挽救不好的了。我想,你们还是趁着手上有几个钱,各自早奔前程罢,不要再在这枯树下面乘凉了。大风暴雨来了,抗是抗不住,找躲的地方又来不及,闹的不好,那是会同归于尽的。”金太太越说越伤心,将手里的信一扔,坐到沙发椅子上,背转身去,眼泪如泉地流将下来。这时,大家都受了教训,都不便上前去劝解,只是怔怔地望着。凤举一弯腰,搭讪着将信捡起来看了一看,这个时候,翠姨逃走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家的人,都跑来看这边情形。大家不明白这后半截的事,见金太太倒在沙发上垂泪,没一个不惊异的。翠姨跑了,金太太会哭她,这简直是颠倒的事情呀。金太太擦着眼泪,也想起来了,我这样重看,他们不会发生误会?便道:“到了今日,把我以前所说非分家不可的话,可以证明了吧?事事让人家称心如意,人家还要逃跑,若是我一点不放松,恐怕到了今日,连我这条老命都保不住了。”说到这里,嗓子提了一提道:“凤举,你给我把她屋子里这些东西,仔细给我检查检查,再有什么把柄,一齐给我看。我不能放过她!我要打电报到上海去,托人把她在上海处治她一下子。”说着,板了脸,一拍衣服走了。
  金太太一走,满屋子里的人,大家就纷纷议论起来,大家异口同声说,知道翠姨免不了一走的。凤举检查东西,正检查得不耐烦,一跺脚道:“你们都是刘伯温的后天八卦,既然知道她势在必走的,为什么早不报告一声?现在人走出八百里外去了,都来放这马后炮。”佩芳道:“你又发什么大爷脾气?事先没有人说过吗?我就说过。我说翠姨不象二姨太,你们应当给她安顿安顿。可是你说不会有这种事呢。我知道,你有心病,你是自己跑过了一位姨奶奶的了,所以不愿谈这种事。”凤举鼻子一哼道:“你骂我虽骂得痛快,也有点拟不于伦吧?”佩芳那服这口气,正想驳复一句,慧厂在旁边笑道:“唉!既往不咎,过去的事,你还说它什么?”佩芳道:“他若不发这一顿大爷脾气,我也犯不着说,可是他忘了前事,我要不提一提,他倒以为别人都不如他呢。”凤举这时把威风完全减下了,只是去清理着文件,却不敢再说什么。这一开始清理,少不得破帐本字条儿,都拿出来清理了一阵。翠姨虽然把可作把柄的文件,完全收去了,但她只限于正式的字据,至于别的文字内,偶然有一二点存下的病根,她自己也不会去注意。可是这事经有心的人,细细一检查,毛病就完全出来了。凤举看到一样,就捡起来一样,然后作一大卷包起来了。在这屋子里来看热闹的人,这时都走了,只有佩芳一人在这里,凤举笑道:“刚才许多人在这里,你就那样给我大钉子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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