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世家-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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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敷衍的话,不经过柳春江一番解释,倒也罢了,经过解释之后,反而觉得自己所谓瞎胡闹云者,是真个有些瞎胡闹,不免脸上红了一阵,怕是让柳春江看出了什么破绽,他故意当了大众来洗刷的。凤举在一边冷眼看着,知道燕西是有些不满意这句话的,便道:“不过我们在服中,要找什么玩的,事实上也是不便。实不相瞒的话,到了现在,愚兄弟自身,也得自去找一条新出路,怎能够腾出工夫来娱乐呢?”柳春江一句为人解释失言的话,结果是弄得自己失言了,真是大为尴尬。只得借着站起身来,以取火抽烟卷为由头,躲过了人的注意。同时大家也就向余贺二人去谈话,把这一层原由,给他揭过去了。燕西对于这话,却不十分在意,看见柳春江中指上戴了一个钻石戒指,便迎上前看了看,笑道:“这个宝光很足,哪里买的呢?”柳春江笑道:“这算是我们订婚的戒指,不是新买的。”燕西听说,心里倒有些纳闷。小怜跟着他逃走的时候,纵然还有几个私蓄,无论如何,不够买这一只钻石戒指的,这可见小柳是在信口胡诌。柳春江似乎也就看出燕西踌躇不定的情形来,便笑道:“我是一对买来的,我们彼此各分了一个带着的。”燕西待要再问时,凤举望了他一眼,只得停止了。约隔了两三分钟,凤举起身走出客厅来,燕西也跟着走。凤举一回头,见他跟着来了,便停住脚,望了一望后面,低声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小柳总也算是个新亲过门,你先打了一个照面就不见了,现在重见面,你什么也不提,就是问上了人家的钻石戒指,未免俗不可耐了。”燕西红了脸道:“他戴得,我还问不得吗?你们谈了一天的话,又谈了一些什么高尚风雅的事情呢?”凤举道:“我是好意点破你,爱听不听,都在乎你,你又何必强辩呢?”
燕西再想说两句,却也无甚可说的,正站在走廊下出神呢。只见金荣在前面一闪,心里忽然想起来了,糟糕!是他打电话催我回来的,我也不问是什么事,还有人等着我一块儿吃晚饭呢。于是抛开了凤举,自走向前面来问金荣。金荣见附近无人,才低声道:“太太问你两三次了,不定有什么话和你说呢?”燕西道:“你这个东西,真是糊涂虫,即是太太有话对我说,为什么我进门的时候,不对我说明?现在我回家这久了,你才对我来说,耽误事情不少了。”金荣道:“我的七爷,你回家来了,我根本上就没有看到你,叫我有话怎样去报告你?”燕西道:“你把事情做错了,你还要混赖,难道你不会先在电话里说明吗?”他嘴里如此说着,脚步就开着向上房里走。到了金太太屋子外边。听到里面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声音。心里就想着,母亲屋子里大概没有旁人,正是一个进去说话的机会了。因之先在院子里,故意放重了脚步,然后又咳嗽了两声,这才走进屋子里面来。金太太闲着无事,却拿了金铨的一个小文件箱子,清理他生前一些小文件底稿。燕西进来了,她也只当没有看见,还是继续地清理着。燕西只得一步一步走上前,直走到她身边来,先开口问道:“有什么事找我吗?”金太太一回头,淡笑着道:“你忙得很啦。你瞧,回来只打了一个照面,又公忙去了,连和我说句闲话的工夫都没有呢。”燕西只是笑道:“其实我也不曾跑远,就在附近看了两个朋友,而且老早也就回来的了。”金太太放下了文件,向着燕西坐下来,问道:“附近的两个朋友,是谁呢?”燕西见母亲全副精神都注视在自己身上,一刻儿也就不敢再撒谎,默然地站着。金太太长叹了一声道:“最不得了的一个人,恐怕要算你了。”燕西默然了一会,很从容的道:“我出去会两个朋友,也不算什么,这也值不得这样重视啊!”金太太道:“好罢,就算是你会朋友罢,不过你这样一天到晚地会朋友,会到什么时候为止?又会出了一些什么成绩出来?”燕西被母亲如此一问,倒无甚可说了,便笑道:“你老人家也不必追问,反正我不久就要出洋去的了,趁我没有动身以前,先快活两天,这也不过分。”金太太道:“你不要说什么出洋出阴,我不管这些的,儿女哪一个是靠得住的?我看透了,你只管走罢,我不怕的。”燕西呆呆地站了一会,母亲不说什么,自己也就不能说什么,踌躇着道:“妈没有话说了吗?我要到书房里去清理清理书了。”金太太听他如此说着,向他看了看,冷笑了一声。燕西无可谈的了,搭讪着捡着小箱子里的文件看了两页,因母亲总是不理,也就无法在这里坐住,于是悄悄地步出屋子来了。
第一百回 惨语断生平小楼伴佛 狂呼惊夜半烈焰冲霄
燕西原是想到前面客厅里去混上一顿的,忽然记起还不曾通知二花,别让人家老等着吃饭了,如此一转念头,自己就赶快跑到前面去,和白莲花通了一个电话。经过小客厅时,他兄弟们已经在陪柳春江一块儿吃酒了。这个时候,也不便突然参加入席,只得一个人自溜回书房里去。躺在沙发上,加倍地觉得无聊,拿了一本书,随翻了几页,也是看不下去。手按着书出了一会神,心里便想到今天所用的款,由今天所用的款,又想到自己所有资财的总数。他如此想着,这两个月来,究竟消耗了多少,不能不结算一下帐。自己的现款,都作了活期存款,究竟花了多少钱,自己也记不清,这只有将支票根清查一下子,便可以分明了。想到了这里,赶忙就回自己院子里去,翻箱倒箧一阵,把几家银行的支票簿,都拿了出来,清查一遍,查了头一本,再查第二本时,只查了一半,把前面支票的数目就忘了。手里还有两本支票不曾算。自从离开了学校,对于数目字,就不愿意去记,而今突然要几分几角堆上百十千万算起来,实在不胜其烦。于是将支票向箱子里一塞,叹了一口气道:“迟早反正是完,算个什么劲儿?”于是关了箱子,躺在一张沙发上,静静地坐着出神。当他如此出神的时候,便听到一种微吟低诵之声,缓缓的传入耳朵来。这分明是清秋在楼上读书。过了一会,又有毛孩子的哭声,清秋的吟诵声停止住了,便有拍孩子和哄引孩子的呵哈声。那声音由模糊变得清晰,似乎是由屋子里踱到外面来了。燕西仔细地听,果然清秋是抱了小孩子,在楼下廊檐上踱来踱去。踱了许久,她把小孩子抱进去,然后又在沉寂的空气里,发出吟哦之声了。燕西心想,这个女人真算有忍耐性的,难道不知道我在楼下,只管看她的书?是了,她是知道我在楼下,故意装出这种态度来的。她以为她很镇静,并不把我放在心上呢。哼!其实我也不会被你屈服的。燕西想到这里,一点也忍耐不住,将房门倒锁着,又到书房里睡觉去了。他不出去,楼上的清秋还不知道。他到了院子里,便扑通一声反带着外房的门,可就把清秋惊动了。不过她不知这是燕西出去,反以为是燕西走进屋来,连忙停止了自己的书声,熄了临窗的电灯,只留着床面前一盏绿罩壁灯,斜照了床上。自己便斜靠了一张软榻,静静的出神。然而她很沉静的听了许久,并不听到楼下有一点响动,这倒有点奇怪,他这种人,决不能如此沉静的,莫非有什么意外的举动吗?果然他有什么举动,那真是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在天理良心上,有些说不过去。因之悄悄的开了房门,伏在楼栏干上,向下面看着,但是看了许久,依然不见有何动静。而且楼下的各房子里电灯,也一齐熄了,楼下几间屋子,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形迹,似乎不象是有人。清秋看到,这就更可怪了,他来之后,能闭门就睡觉吗?她如此的沉思着,伏在栏干上更是不能走,只管向几间屋子望着。望有许久,因为吹了两口风,一直呛到嗓子里去,不由自主地,便咳嗽了两声。她这样一咳嗽,把楼底下的李妈便惊动了。跑了出来,抬头向楼上问道:“七少奶,要什么东西吗?”到了此时,清秋不能不作声了,只得答道:“不要什么,我不过在屋子里热得厉害,出来乘乘凉罢了。没有事,你去睡觉罢。”说着,她也就自回房间去了。
只在这时间,楼下走廊上的电灯,又是一亮。清秋想着,究竟是燕西没走。刚才自己伏在楼栏干上的时候,就不定他藏在什么地方呢。然而有人叫起来了,不是燕西,却是道之。她道:“清秋妹,睡了没有?”清秋答道:“没睡呢。”于是亮了电灯,也走出来。向下一看,只见道之走在前面,那位日本姨太太樱子抱了小贝贝跟随在后面,并无别人。道之向楼上招招手道:“你能不能打开楼门,让我们到楼上来坐坐?”清秋踌躇了会子道:“有什么事呢。等不及明天谈吗?”道之道:“倒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现在不大回家,来了一趟,我总想和你谈谈。我今天晚上,还要回去呢。”清秋看那样子,她自是诚意,一定拒绝她上楼来,也是不对。只得打开楼门,自己迎到楼梯口上。樱子还是第一次到清秋楼上,只见通楼上用花格扇隔成几间房。正中一间,正面摆了一张琴台,壁上挂了一幅灵山说法图。下面一张长方桌,正中一个三脚鼎,左边一个紫色胆瓶,插了一束鲜花,右边一个玉瓷果盘,紫檀架子架着,堆了满满的一盘鲜果。两面又是两张琴台,列着整整齐齐的几十部经书,只台前有一盏电灯,用绿纱宫灯罩罩着。屋子里虽很简单,微微地还带有一点檀香味。令人丝毫感不到这是少妇深闺了。右边一个雕花圆门,有绿色的垂纱幔子,清秋自掀着幔子,让她二人走进去。大家走进屋子来,迎面所看到的,除了一床一桌一几而外,便只有三张软椅,和一张小孩儿摇床。象金家什么中西家具都全备的人家,真不料到屋子里陈设倒如此简单。清秋让这妻妾二人坐着,便坐在床上,一手靠了床栏干,斜撑着身体。她虽不说什么,可以知道她是疲倦极了的。道之道:“我看你这样子,身上似乎有些不舒服,你觉得怎么样?”清秋摇摇头笑道:“我一年到头,都是这样的,无所谓舒服,也无所谓不舒服。”道之笑道:“这就叫善病工愁了。但是这四个字,从前是恭维女子,而今可是咒骂女子。”清秋叹了一口气道:“我这种人,还不该让社会上去咒骂吗?”道之道:“你有什么罪恶,应该这样?”清秋一手撑了头,默然了一会,然后慢慢地低低地说了一句:“我自己知道。”道之见她两道眉峰深锁,长睫毛低垂着,蓬乱的头发,配着清秀的脸儿,十二分的可怜。因道:“不是我又说废话,人生不过几十年光阴,遇事都应该看破一点,何必这样消极,日坐愁城?”清秋笑着,站起来道:“你的意思,是要我积极呢?我从哪个地方去下手呢?”说着,牵了一牵自己衣服的下摆,又坐了下去。樱子坐在一边,看了清秋郁郁不乐的样子,对于个中情形,虽不十分了解,但是也知道她是在婚姻问题上,受了重大打击的一个人,也就只管皱了眉望着清秋。清秋也想,日本人只管瞧不起中国人,但是不嫌嫁给中国人作妾。道之见清秋一双眼睛,都射在樱子身上,便问道:“你为什么对她这样注意?”清秋笑道:“我想日本人都是强横异常的,所谓共存共荣,那是靠不住的话。何以你们这位姨太太,倒是这样的温柔?我每次看到她,总会有这样一个感想。”樱子已很懂中国话了,清秋的意思,她已明了十之七八,于是向清秋微微一笑。道之笑道:“她现在和我们守华不是实行共存共荣吗?这话又说回来了,日本人都是腹剑森森的,一个外交官家里,讨一个敌国的女子作姨太太,是有点危险性的。她之所以肯嫁到刘家来作二房,也许因为守华是个外交官吧?”清秋听了道之这一篇话,倒替樱子捏了一把汗,觉得她的话,实在严重一点。但是看看樱子的态度,一点也不在乎,只是将眼珠望着道之,微微带些笑容,并不感到怎样地难受。清秋一想,这位日本太太,是真心这样地屈服呢?或者是假惺惺呢?也许道之是故意给她这种侮辱,然而就樱子方面而论,真是能忍受的了。道之笑道:“清秋妹,你真是一个好人,处在你自己这样的环境里,你还要顾念旁人。”清秋道:“这个你有点不明白。你要知道,越是境遇不好的人,越可以和别人发生同病相怜的情形,我怜惜别人,正是怜惜自己呢。”道之一拍手笑道:“这是天地反了常,日本人居然有足怜惜的,而且怜惜她的,还是中国人!”如此一说,连樱子也跟着笑了起来。樱子坐在一边抱着孩子,只管举目四顾,她仿佛是猜不出清秋这样居住,含有什么用意?清秋算是懂了她的意思,便笑道:“你别看我这屋子里不华丽,我很心满意足了。我只希望一辈子够这样住着,可是环境许可不许可呢?这可就难说了。”道之笑道:“你说这话,也未免过虑太甚了。就算老七会花钱,难道还能影响到你的生活问题上去不成?”清秋对于这话并不理会,只是默然坐着。还是道之知道她心里又有了感触,便将言语拉开来道:“你现在看的是什么经书了?大概很有进步吧?”清秋道:“进步是谈不到,不过书是看得不少。现在我正做第二步功夫……”道之笑道:“那末更要参禅打坐了?”清秋道:“绝对不是象你所猜想的什么参禅打坐,我还是看书写字,设法增进一点学问。我想一想,象我们作女子的,第一步就是要竭力去了寄生虫这个徽号,所以我的第二步是干,不是作了丈夫的寄生虫之后,再变成一个社会或人类的寄生虫。”道之一拍手道:“你这话简单痛快极了。都照你这法子去办,那又什么要紧?”清秋笑道:“半夜深更,为什么这样大嗓子嚷嚷?”道之道:“哟!你这里真成了大雄宝殿了,连嚷嚷都不成呢?”清秋道:“不是如此说,我这院子里,是寂寞惯了的。若是突然热闹起来,却很能引起别人注意的。”道之指着樱子道:“那末,让她这种人陪着你得了,她是整日整夜不作声的。”樱子笑了,搭讪着抱着孩子闻了一闻。这时,楼下有人叫道:“四小姐,太太叫你去呢,我们哪儿不找到哇。”道之听说,又安慰了清秋几句,便走了。走出了院子,回头看看她院子里那一分凄凉,倒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到了金太太屋子里,金太太告诉她道:“倒是小怜回来,勾起了我一肚皮心事。你看,她和姓柳的,感情多么好?偏是你这些兄弟班子,没有一个象人家的。尤其是老七,他决不能这样以不了了之。大概冷家那方面,也完全明白了,索性不来往,虽然不知道人家有什么用意,就着表面看起来,人家总是二十四分让步,真让我心里过不去。”道之道:“我刚才也是由清秋那里回来,看她那样子,倒也安之若素了。”金太太道:“她虽安之若素,我们能让她就这样闭门自守,这样下去吗?”道之听了这话,倒是怔怔若失,说不出一句什么话来。金太太道:“我也不过这样说起,这也并不是今天就能解决的事情,慢慢再说罢。天晚了,你也可以回去了。”道之一看金太太,是个很伤心的样子,这话也就不必怎样地向下说了,说了也是徒惹她难过,便道:“我本来也就打算回去的了。儿女的事,到了读书毕业,男婚女嫁之后,也就用不着父母再去操心了。他们各有各的主张,事到如今,说也是不行,你就由他们去罢。也别在屋子里老开着电扇,这种风,总是不自然的,吹在身上久了,不见得好,恐怕反而有碍。你最好是早点睡,万一睡不着的话,出来凉凉也没什么关系。”她说着一行三人自走了。
金太太屋子里,把所有的佣人都散了,现在只有金荣的姐姐和小兰。道之走了,现在只有几个姑娘们来陪着,少奶奶们都各有私事,姑娘不来,自然是一个人了。因见小兰坐在靠门一张藤椅子上打盹,便道:“中午睡了一场午觉,也该过足了睡瘾了,怎么这时候又是这样七颠八倒的?你去把二姨太请来,说我无聊得很,请她来谈谈话。”小兰揉着眼睛,在灯光下一笑,扶着门走出去了。这正屋走廊上,本设有两把藤椅和一个茶几,金太太自行搬到院子里来,又把屋子里一壶菊花茶和两个茶杯,一块儿搬到院子里,自己坐下,静等二姨太来谈天。不料小兰走回来说:“二姨太院子里漆漆黑,叫了两声,八小姐在屋子里答应,二姨太肚子痛,已经睡觉了。”金太太道:“既是睡觉了,那就算了。你也乘凉去,让我一个人在这里休息休息。”她一个人坐在藤椅上,四周无人,不知不觉地,就抬着头看了天上出神。这时,一道深浅明暗的银河,横拦在天空,成群结队的星斗,满布在银河左右,偶然一个长尾巴流星,箭一般地由高而下。她就想着,这又不知道天空中是那个小星球炸裂了,飞出陨石来?假使地球也有这样的一天,什么也就完了。这样想着,就看着天空中那闪烁不定的星光。当日金铨在时,夏天乘凉,他喜欢谈天文的,他说,那就是另一个太阳系的太阳,那个太阳系,当然也有几个象地球一样的行星围绕着。天空上有这些个闪烁的星光,就应该有许多太阳。这个宇宙是有多么大呀?我们看别个太阳系,也不过一个铜盘大,一个星球,也不过一粒豆子大。反过来说,那星球上有人类的话,一定看着地球也是一粒豆子。全世界不过一粒豆子,全世界上一个家庭,那小得还能去研究吗?唉!失败就失败了罢,照着宇宙看起来,反正是渺乎其小的一件事。金太太在今天晚上,本来有一肚皮的牢骚,不知怎样子自己去解释才好?于今由几颗星星上一想,倒反觉得四大皆空,并不足介意了。自己心里的积闷一经排除,心里舒服得多了。悠悠的晚风,由墙头上吹来,那种凉意就不断地向人催眠,昏昏沉沉的,也就睡过去了。忽然有人推着身子道:“太太,你别着了凉,进去睡罢。”金太太正入睡乡,不愿人家叫醒,说了一句不要闹,偏过头去又睡着。但是过了一会,推的人又来叫了。金太太知道是小兰,说了一句你去睡罢,并不再说什么。
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候,突然怕人的声音,突破了寂寞的黑夜,只听得说:“不好了!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