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世家-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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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了房子丢了人,你还是一点没有事似的?”燕西道:“我怎么会没事似的呢?我到现在为止,还是坐立不安。可是坐立不安,也只能急在肚里,难道我还摆在脸上,只管又说又哭地道着苦情不成?”金太太道:“事到如今,我也管不了你们了,我决计搬出这屋子去。”燕西手拿着茶杯,只管转着看花纹,许久,叹了一口气。他又望了金太太正要说什么,只听李升在外面叫道:“这样热的天,就是没有什么危险,那里一股火气没有退,也不该过去,现在打伤你,你怪谁哩?主子家里,有这种不好的事,你倒要讨小便宜?”金太太便喊道:“李升,你说什么?”李升走到房门外,隔着纱帘子道:“那厨房里一个打杂的,他跑到火场上到土里去掏东西,墙上落下几块砖头,由耳朵边斜劈下来,肩膀上打肿了。他要跑来求求太太恩典,给他几个钱养伤,我把他骂了一顿。你想,上上下下,大家心里都怪难过的,他还要来求恩典,这种人简直是没有心肝。”金太太道:“他在火场里去掏东西,什么意思?”李升道:“他以为七爷屋子里,金银财宝是烧不了的,一定都埋在乱瓦乱砖里头,他趁着家里人都没有心思,想先掏出一些去。太太,你想这东西可恶不可恶?”金太太叹了一口气道:“人心都是这样的。无知识的人,也就不必和他去计较了。”李升道:“我倒在土里头刨出一个小扁箱子,大概是七爷的,外面还没有坏,好好还锁着呢。”燕西由屋子里抢了出来道:“还有个箱子吗?怎么样的?我看我看。”李升手上提着一只二尺上下的长方形扁箱子,举了一举道:“你瞧,这不是?”原来这是一只绿漆铁皮的小箱子,原是放些信件和纸张零碎的,也不记得是搁在什么所在。有了铁皮保证,竟未烧着,这倒是出于意外的一件事了。金太太在屋子里问道:“找到一个什么箱子?里面有什么吗?”燕西道:“不相干,是个装文件的箱子。我书房里有一把同样的钥匙,等我拿去开开看。”说时,连忙提了箱子,就向书房里跑。找着钥匙,将箱子打了开来,只一掀盖子,自己倒失声笑起了。原来里面这些文件,都烧成了焦黄的,手伸着一捏,却是一把灰。因为箱子,虽是铁皮包的,不能烧坏,然而这种热气,总可以传了进去,隔了箱子,就是这样把纸给炼焦了。手提箱子,走到廊子外,就向地上一倒,以为这也不值一顾了。然而这样一倒,却是当的一声响,将脚拨开纸灰一看,原来这纸灰里面,藏着有一面镜子呢。弯腰拾起来,不觉自己是一怔。记得结婚后几天,自己端了照相匣子,和清秋照了好几张像。有一张像,在松树下面,堆了几盆菊花,清秋侧着身子看花,姿势照得好极了。自己一高兴,配了个圆镜框子,一面玻璃砖的镜子,一面是薄玻璃盖着像片。就放在桌上,不料一个不小心,把镜子打破了,自己脸上,当时很是不好看,幸而清秋不在屋子里,赶快藏在箱子里。心里还想着,等到将来彼此年老了,把这像片取出来,打破迷信。现在凤去楼空,这事到真有些可信了。心里如此想着,手上捧了一个破镜框子只是出神。身后有人问道:“站在太阳里作什么?不怕晒人吗?”说着话,那人已将镜子接了过去。回头一看,原来是梅丽。梅丽接过那镜子一看,只见里面夹了一张像片。那像片由镜框子夹缝里,漏出来大半截,都烧糊了。那在镜子里的大半截,只剩了清秋大半截影子。她接着,也是许久不作声。燕西原来出神,被她接过,就醒悟过来的。现在看到如此,便道:“你老看着作什么?”燕西只管如此问,梅丽却是不作声,依然怔怔的将镜子拿着。那镜子上面,却滴了几粒水珠。燕西低头一看,原来她哭泣着,已经滴下泪来了。燕西道:“你这是作什么?”他不问则已,他一问之后,梅丽索性哭得息率有声,那泪珠像抛沙地一般流了下来。燕西道:“你这是怎么着?站在大路上哭,人家看见,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呢!”梅丽道:“你不欺负人吗?你你……你多损呀?我看着这像片,好象清秋姐就烧死了一样呢。”她说着话,一扭身子就跑了。燕西听她所说,虽是小孩的话,然而自己心中,为了这事,却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苦。赶紧走回书房里去,将房门一关,两手托了头,靠着书桌坐了。自己不知道坐了多久,有人敲着门,连叫了几声七爷。燕西糊里糊涂的,叫了一声进来罢。却是金荣推门进来,低声道:“唉!你也别伤心,保重身体要紧。前面客厅里,开一大桌饭,我怕你吃不下去,叫厨房作些清淡的,送到屋子里来吃好吗?”燕西道:“不必,我吃不下去。”金荣道:“你总得吃一点,饿着肚子也是无济于事。”燕西站起身来,又复坐下。金荣见他有些徘徊不决的样子,又道:“七爷,你早上一点东西都没有吃,总得吃一点。到了下午,你总还有些事,若是一点东西不吃,你会病的。”燕西叹了一口气道:“象这日日向下落的家庭,死了倒也干净,省得用眼睛来瞧,也省得伤心。”金荣道:“你吃得了多少,你就吃多少,可是你到大家一处坐着谈谈心,也是好的。”燕西站了起来一顿脚道:“好罢,我就依了你的话。”他说着,就走向前面客厅里来。
这时,前面一桌宾主,都坐下了,举了筷子要吃菜,一见燕西到了,都站了起来,向他乱招着手道:“加入加入!”燕西往常遇到大群朋友的所在,有人欢迎他,他一定是欢欢喜喜的,也嚷着加入。这次可是例外,只是皱了眉毛,淡淡地一笑,在下手一张空椅子上坐下。这一群人中,现在要算赵孟元最快活,因为他并不曾受金家势力消歇的影响,而且自己在官场上另开了新路径,还是很活动。所以在全桌上,他是最高兴不过,话也说的最多。他首先向燕西笑道:“七哥是个快乐之神,向来不知道这个愁人的愁字是怎样写,而今也是这样老皱着眉头。凡事总得看开一点,别尽管向失意的地方想。我们大家也都在和你想法子。你烧了一点东西,当然不算什么,就是尊夫人,我们详细地讨论了一番,不带孩子去,她或者有什么意外。带了孩子去,决不忍心抛了孩子怎么样的。”燕西踌躇了一会子,望了桌上这么些个人,开口要说一句什么话,忽然又忍回去了。赵孟元道:“你想想,我这话不对吗?”燕西没有作声。桌上的人,可就根据了赵孟元的话,大家讨论起来。燕西本是要坐到大家一处来,把这件事暂时丢了的,不料大家所议论的,偏偏是这一件事,不免惹起了心中无限的烦恼。因之索性一句不提,只管听旁人说去。但是口里虽不说话,同时也就吃不下东西去,手扶了筷子,只拨弄着碗上的饭粒,夹了几粒,送到嘴里去,并不曾扒上一口饭。凤举看到,皱眉道:“我看你这样子吃不下去,那就不必吃了,勉强吃下去,回头心里更是不好受用。”燕西将筷子一放,将碗一推,就下桌来,坐到一旁去。凤举究竟是个长子,看到家中连出事故,心中也是抑郁不欢,只吃了大半碗饭。鹤荪心里儿自惦记着分居的一件事,不大说话的人,也更沉默。鹏振深知清秋和自己夫人不大合适,很觉得自己夫人,对她有些过分的地方,那末,清秋出走,多少有点责任,心里也是不安。这四位少爷,都是忧形于色的,在这里的朋友们,自然是不能喧宾夺主,很快地就把一餐饭吃完,桌上许多碗菜,竟有不曾下箸的。凤举绕着桌子走了一个圈子,叹了一口气。因对刘宝善道:“二爷,我们聚餐的时候,总算不少,像这样赴鸿门宴似的吃饭,大概不多吧?哎!风景已殊,举目有河山之异。”
鹤荪接过听差的手巾把,擦了一把脸,自在身上拿出烟卷盒子,取了一根烟卷,放在旱烟袋头上。拿出身上的自来火盒,划动了火机,盖子一掀,火焰一冒,偏着头,将烟卷就了火焰吸上。盖了自来火盒,缓缓的放进口袋。却趁着这时,喷出两阵浓烟来。悄悄地坐在一张藤椅子上,人向后一躺,便架起腿来。见旁边茶几上放有两张印刷品,顺手拿来,两手捧起,挡了面孔看着。凤举道:“鹤荪,昨晚起火的时候,你在哪儿?”鹤荪依然在看印刷品,随便答道:“在屋子里睡着呢!”凤举道:“你起来了没有?”鹤荪道:“家里失了火,焉有不起来之理?你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凤举道:“我看你这样从从容容的样子,一定是疾雷起于前而不变色,大家烦闷极了,你好象没事。”鹤荪这才一放印刷品,站了起来道:“你叫我怎么着?我向着大家哭一起子,跳一起子,事情就太平了不成?”凤举皱了眉道:“你简直是语无伦次!”鹤荪且不理会他。见赵孟元正背了手隔着玻璃窗向外张望,便喊了一声老赵。他一回转身来,鹤荪笑道:“我现在知道古人说的什么诗以穷而愈工,那倒是一句实话。你瞧我们大爷,不过三分钟的工夫,肚子里急出好些典故来了。”大家也正觉凤举今天何以大抖其文?鹤荪一说破,大家想着,不由得哈哈一阵笑了起来。这一笑不要紧,可是又引起一阵麻烦。
第一百三回 对坐无卿愁城生怨色 远来有意情海起新澜
凤举兄弟在客厅里吃饭,悲极转喜,大家笑了一阵。就在这时,李升由外面走进来,走到凤举身边,低声道:“老太太请。”凤举看李升有一种郑重的样子,似乎不是什么好消息,便跟着走了出来,也低声问道:“又发生了什么问题吗?看你这样子,倒好像有什么大事。”李升道:“老太太刚才由客厅外面过,脸色很不好看。到了屋子里,就分付我请大爷。”凤举也猜不出这是什么事,一走到屋子里,就看到金太太沉郁着脸色,端坐在那大椅上,凤举进来,她许久不作声。凤举虽是不畏惧母亲,然而在这家难期中,母亲心里悲痛之时,自不能不加上一分小心,因走近前来,低声道:“有什么事吗?”金太太又将脸色一沉道:“你们都是些毫无心肝的东西!到了现在这种时间,你们还能够大吃大喝大乐?”凤举远远地坐下道:“你是听见我们刚才在客厅里说话吗?这都因为刘二爷这班朋友,今天一早就来了,家里的便饭,留着他们吃一顿。我们有什么可乐的?不过因话答话,笑了两声。”金太太道:“还笑得出来吗?”凤举道:“我们家里不幸,朋友家里没有遭不幸,自己不笑罢了,难道还……”金太太手一拍椅子靠道:“我恨透了你们这班东西了,事到如今,你还强辩?我坐在这里,是日坐愁城,今天下午,我就到道之那里去住些时,这家不管了,由你们闹去罢。好在也就只剩了这一所空房子。”听到这里,凤举不觉得颜色一正道:“你若是气头上的话,我就不说了,若是你真有这个意思,我可要说一句,这是行不得的。无论怎么样说,多少还有四个不中用的儿子,难道家境一不好起来,这四个人就是如此无能,娘也供养不了,让你到亲戚家过活去吗?你可别去。”金太太道:“我愿到哪里去,我身体上的自由,谁管得着?我到她那里去,她能给我一种安慰,你们呢?昨天晚上这一场火,我看不是无缘故的。我这一所房,还值几万块钱,我要保留着,我得想法子保留。”金太太说着话,脸上可是变成了红色,似乎很生气。凤举用右手五个指头在桌上轮流地敲了一阵,眉头紧锁着,这样子约摸有三分钟之久,在沉默的当中,极力地思索,终于是想出了一句话,冷冷地道:“这样说,你是要大家搬出这一所房子去?”金太太一点头道:“对了。到现在,我为什么不打一打算盘呢?我的几个存款,已经全分给你们了。我不但没有了进款,而且也没有了积蓄。现在排场虽然小了许多,但是每月伙食用费,依然得拿出一两千块钱去,这样下去,不到三年,我要穷个精光了。管他呢,只要大家好好地过日子,我也就能对付一日,就过一日。现在你们在一处,除了用小心眼儿之外,快活的还是快活,胡闹的还是胡闹,这不闹到大家同归于尽,你们不会觉悟!我勉强维持这一大家人,那不是维持大家,是送大家上死路了。”凤举听母亲这一顿申斥,羞惭之下,不免愤激起来,突然向上一站道:“你这话说得是对的。不过真是大家要过下去,决计不能这样没有办法的向下过,除了老七现在还没有收入而外,我们兄弟三人,当然每人每月要摊出一笔款子来,维持家用,以后就不至于要你出钱了。”金太太道:“现在的家用,就算每月一千块钱罢。我问你们,每人能摊三百块钱出来不能?”凤举顿了一顿,又坐了下去。右手伸了一个食指,在茶几上连连画着圈圈,缓缓地道:“这总可以的吧?”金太太冷笑一声道:“这总可以的吧?”凤举不敢说了。那手指头依然在茶几上去画圈圈。母子都默然了一会子,金太太道:“老实说,我并不希望你们有这样一天,只要你们自己养活着自己,不再闹什么亏空,我也就觉得是福星高照了。我叫你来,并不是商量这一件事,我早有了这个意思,还没有决定哪一天实行。现在就是叮嘱你一句,家门的祸事,重重叠叠而来,虽然你们抱了那种达观主义,满不在乎,不过也只宜放在心里,不可摆在表面上。人家说你们一句全无心肝,我也不去管他,若是人家说到我和你死去的父亲,会养出你们这种儿子,可是替我们添了一行罪,我想你们总也有些不忍心。我话说到这里为止,外面还有你们那些好朋友在那里等着,你快去高谈阔论罢。”凤举听了母亲的教训,看她的脸上,又是没有一丝笑容,觉得母亲真是气极了。便踌躇着不敢走。金太太看了凤举刚想起身一站,复又坐下,便冷笑道:“你不用做出这种样子来。你们弟兄,对于我的话,只要十句肯听一两句,我们家里,又何至于冰山一倒,大家就落成这一步田地?要好也不在现时这一下子工夫,你去罢。”凤举本来还有许多话要说,但是直跟着说下去,又怕把话说僵了。只得还是站起来,缓缓地向外走去。到了客厅里,原人都在,只差了鹏振。凤举便问鹤荪道:“老三呢?”鹤荪道:“他说要出去一趟,但是没见出门,似乎是到屋子里换衣服去了。”凤举道:“他哪是要出去?……”说到这里,一看屋子里,还有许多的朋友,把话突然忍耐下去了。朋友之间,谁也明白大爷是个最要面子的人,三爷是个最会打算盘的人,大爷只这一句话,已经把他对三爷的态度,完全表示出来。这话不好让大爷再说下去,再说时,三爷的面子就要不好看的了。大家就趁着凤举说话顿了一顿,抢着说着些别的事情,把这种话锋牵扯开去。凤举躺在藤椅上,向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道:“心有余而力不足。”燕西道:“什么事心有余而力不足?”凤举皱着眉,将头摇了一摇道:“说起来很牢骚,我不愿谈,回头到里面去问问,自然明白。”
燕西听了这话,也就明白十之八九,心里想着,果然我们这一大家子人要分散了。倒剩了我一个孤独者,这应当和谁去混在一处?母亲是不大满意我的,几位哥嫂,既是说各立门户了,我哪能去附和他们?二姨太,两个姐姐,更是不能合作的了。燕西由前想到后,真是全家散了的话,谁也不能和自己同在一起住着。一个人住着呢,又寂寞不堪,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跟着秀珠,一同到德国去。到了德国有事就作事,无事就读书,总比在家里捧着膀子赋闲好得多了。他如此一想,心里无限的烦恼,似乎又解除了一点。最好是马上到白家去,和秀珠谈上一谈,更是安定。然而这个时候出门去,未免令人注意,要到秀珠那里去,更是招物议。心中一不耐烦,坐在许多人一处,人家说些什么,都未曾听到。有心事不如自己到一边想去,如此一转念头,马上起身到书房里去。走进房,先静静地躺了一会,躺着不能安定,爬起来又在走廊上徘徊着。徘徊了好久,依然走到屋子里,在睡榻上躺着。伸手一按电铃,金荣走了进来,不等他开口,燕西便道:“你知道吗?我们快散伙了。”金荣听到这话,不明他用意所在,站在一旁,倒愣住了。燕西又问道:“你没有听见说吗?”金荣笑道:“听见说的,这不过是老太太一时气头上的话罢了,你别多心。”燕西道:“决不能是气头上的话了,一定要成事实,你看要怎样办?”金荣哪知道燕西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停了一停,慢慢地道:“我向来就是伺候七爷的,当然还是伺候七爷到头。”金荣总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燕西摇了一摇手道:“唉!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了,我不是问你的事,我是问我自己的事,你有什么办法没有?”金荣真不料七爷会说出这话,竟要自己作军师,便笑道:“你这是笑话,怎么叫我出什么主意哩?”燕西道:“那要什么紧?真知道我事情的人,为数就不多,所以能替我想法子的,也就只有几个人,你说对不对?”金荣听了他如此说,虽然也可以出一点主意,但是一想到主仆之分,以及燕西的为人,还是不乱说话为妙。因此笑了一笑,向后退着,作个要出门的样子。直退到门边,才道:“你也别急,再过两三天,大家心里一安,就不会这样烦恼的了。”说毕,他反带着门就退出去了。
燕西为了没有法子,才想到叫金荣来问,不料金荣也是说不出所以然的。一人便静静地在屋子里躺着,也不叫人,也不出门。因为听到冷太太留下了的话,回家去看看,下午还是要来的。不料这天下午,冷太太却不曾来,而且也没有派人向这边来打听消息。心想,这可怪了,在这样紧急的时候,他们那一方面,竟会突然地停止打听消息,难道放弃了干涉主义,听其自然了?想了一阵,在屋子里又坐不住了,便踱着步子,缓缓地走到金太太院子里来。先在院子门口站了一站,听听金太太在屋子里有什么表示没有?听了许久,却是寂然,不知道金太太在休息着,还是不在屋子里?因此虽然缓向里面走,却极端地放重着脚步,但是一直走到窗户边,依然不听到屋子里有一点声音。这样看起来,简直母亲不在屋子里了,于是放开脚步走进去。他将门帘一掀,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