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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金粉世家-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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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家这是要作功课了,你可别在那里打搅。”二姨太道:“哟!太太还念书呀?”陈二姐道:“不是念书,每天早上中午晚上,太太有三起在蒲团上打坐,打坐的时候,口里念着心经。心经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老是听了太太念着摩诃摩诃,多利多利。这就叫功课,是太太自己说的。她作功课的时候,分付我们别进去,所以我告诉你。”二姨太听了这话,才恍然大悟,向她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有事你就去作你的事,我不到上面去了。”
  陈二姐在山上,是兼作厨子的,这时要预备去作晚饭,自然走了。小兰也陪着去洗菜,只剩二姨太一个人在屋子里。大门口有个园丁和打杂的,也离着一个大院子,在这里几乎听不到人的说话声了。二姨太从这时起,才领略到山居寂寞的风味。这屋子里,是金太太特许的,点了一盏白瓷罩子的煤油灯,比上房亮得多。只是屋子里,隔了窗子向外看,反而现着黑沉沉的了。二姨太静坐了许久,果然听到上进屋子里,金太太只管念着摩诃摩诃,多利多利。自己为好奇心冲动,就轻轻地开了屋门,轻轻地走上台阶。到了窗户边,将脸贴着窗纱,向里面看去。只见金太太盘膝坐在蒲团上,两手放下来,微按了膝盖,微低着头,闭了眼睛,丝毫不曾晃动。二姨太看着,见所未见,心里想着,这不要是……这个念头还不曾想完,金太太忽然叹了一口气,向窗子外道:“你请进来罢。”二姨太被她说破,倒不好意思不答应,便道:“我进来不碍着你的功课吗?”金太太已下了蒲团,代她打着帘子让她进来。向她点头道:“咱们里面屋子里坐罢。”二姨太跟着她进了里面屋子,二人相对坐下。在烛光之下,见金太太脸上很多的愁容,望了她道:“你怎么啦?”金太太沉思一会,叹着气道:“我七情不能自主,大概不能久于人世了。”二姨太听了这话,却是不大懂得,依然向她呆望着。金太太道:“我说出这句话,大概你也不明白这事的究竟。我自上山以来,心思是很把得定的。可是昨天晚上几个女孩子上山来一闹,闹得我心里只管慌乱起来。今天她们下山去了,我还恋恋不舍。刚才我打坐,心思就按捺不定,只管想到她们身上去。”二姨太道:“作娘的想女儿,这也是常情,这有什么不好?”金太太道:“这个你哪里晓得?”二姨太道:“这个我也没有什么不懂。太太的意思,不就是说,出了家的人,不可再染红尘吗?”金太太噗嗤一声笑了。因道:“你的意思是对的,不过话说错了,我现时并没有作姑子,怎么能说起出家两个字?”二姨太红了脸,说道:“你瞧,我这人真不会说话,一说话就露怯。”金太太倒也不去追究她露怯不露怯,自己一人,低了头在那里坐着。那四支白蜡烛的光焰,正是有些晃动,将金太太的人影子,在墙壁上只管动摇着。二姨太偷眼看她时,眉毛又已深锁,似乎在发愁。自己劝解吧,怕说的话人家不中听。不劝解吧,坐在这里岂不是个呆子?因之就向金太太道,“我想到厨房里去看看,没事也可以帮助他们一点。咱们现时又不住在城里,还讲个什么虚面子?”金太太对于她这话,似乎表示着很深的同意,将头深深的点了几点。
  二姨太不说什么,就走出来了。她走到厨房里去,陈二姐也不肯要她动手作什么菜,她站了一会子,觉得是很无聊,依然又走回上房来。窗子里面有烛光,隔着窗纱,自然看得是很清楚的。只见金太太竟还坐在原椅子上,只是她低了头,一动也不动。二姨太心里突然有个怪思想,太太这是什么举动?有点病了吧?连忙用脸贴近窗户,仔细向里面看了去。金太太这时一人坐在屋子里,心却在北京城里乌衣巷,那旧时憧憧的幻影,正一幕一幕的在眼前映演着。两眼泪珠儿,在眼眶子里,是无论如何也藏留不住,由微开着的眼缝里,一粒一粒的,直流出泪珠来。二姨太在外面看了许久,总算是看清楚了。就走进屋来,先轻轻叫了一声太太。金太太抬头对她望着,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那脸上的泪珠,依然流着,却不曾擦去。二姨太道:“你这是怎么着?你想空点吧。”金太太道:“你这话算是劝着我了,我就是想不空。你瞧,我老早地就说要定定心,学起佛来,可是到了如今,我还是把持不定,还要你来劝我看空些,这岂不是一场笑话吗?”二姨太道:“哟!你可别信我的话,我懂得什么?”金太太点着头道:“你劝着我是对的……”说毕,她依然低了头,不再作声。约摸停了有五分钟之久,那泪珠儿,又是抛沙一般的,落将下来,这泪珠不落则已,落起来无论用如何的力量,也是抑止不住。流了还只管是流,由脸腮上,直滚到衣襟上来。二姨太先还是想劝劝她,后来见金太太哭得厉害,想起自己全家人,各各远走高飞,落得两位老婆子,住到山上来。这个收场,实在也太惨了,怎么禁得住不哭呢?心里想着,眼前又正看到一个人在伤心落泪,她心里只是一阵凄楚,那眼睛里的两行眼泪,也就不知不觉的,一齐滚将下来,只是金太太不曾放声哭,她也不敢放出声来。金太太流泪一阵子,抬头看到二姨太更是伤心,就连忙拭干眼泪道:“我哭我的,你还陪了我哭作什么?”二姨太道:“不是我要哭,我看到太太哭得怪可怜的,也就自然地伤心起来。”金太太并不作声,静坐了许久,陈二姐来了,就叫她打了一盆水来洗过手脸,让二姨太也洗了,然后叫陈二姐在外面檀香炉里,从新焚了一炉香。陈二姐道:“现在还不吃晚饭吗?”金太太道:“稍微等一等。”陈二姐去了,金太太依然静坐着,因向二姨太道:“我看我不行了,快要跟着他们父亲一路去了。”二姨太倒吃了一惊,向着金太太脸上观察了许久,并观察不出什么情形来,皱了眉头道:“也许你是在山上闷的,可是在脸色上瞧不出来,进城去让大夫瞧瞧罢。”金太太摇摇头道:“不是那个意思,你猜错了。我自到山上以来,看看佛经,研究研究佛学,心思是很空的了。不料昨天到今天,我心里乱极了,简直按不定。到了晚上,我在佛像下打坐,口里只管念心经,心里只想到繁华下场,禁不住眼泪直滚下来。我这样心慈,一点镇定不下去,我想我道心不坚,是精神涣散的原故。在佛学上说,是入了魔道,俗话可就是魂不守舍,在这点上,我知道我是不久于人世的了。”二姨太听了许多解释,大概是明白了,便道:“太太,你这话我可要驳一句,佛爷是慈悲为本的,难道说作上人的惦记儿女,想起亡人,这也是道心不坚吗?”陈二姐在外面屋子里,倒有些纳闷,不知道今天老太太有什么伤心的事?金太太没作声,微抬着头,似乎想一句答复,然而始终没答复出来,只管是要哭。于是慢吞吞地走到屋子里来,又轻声问道:“不早了,老太太开饭了吧?”金太太点点头道:“好罢,开到下面屋子里吃。”陈二姐忙着开饭,金太太首先站起来,向二姨太道:“咱们吃饭去,在一天总得吃一天。”二姨太也不知道她是解脱的话,或者是伤心的话,就陪着她一路到下层屋子里来。
  桌上饭菜都摆好了。金太太坐下来,却是先拿勺子,舀了豆腐汤喝。二姨太吃了一碗饭,她却粒饭未尝。二姨太知道她心里难受,自己也不会劝人,不敢多说,便道:“太太,明天打个电话进城去,让梅丽来给你解个闷儿罢。”金太太点点头。过了许久,又道:“不必罢。”于是起身回上层屋去,出了门,又道:“明天再说罢。”等她回上面屋去了,陈二姐低声向二姨太道:“你瞧,老太太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的,她从来不是这样子的,我想一定是她心里闷成这样。”二姨太道:“是啊!学佛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当年总理就常说,现在阔老们喜欢把谈佛学当时髦事,其实不会学佛的人,不是学迂了,就是学病了。太太这样精神不振,可得找梅丽来,她准能给她找个乐子。”陈二姐道:“好!我明天一早就到山下旅馆里去打电话。今天晚上,你陪着点罢。”二姨太擦了把脸,又到上面屋子来。然而在山上的人,睡得极早,金太太已是安眠许久了。二姨太也只好走回自己的屋子去闷睡。
  到了次日清晨,陈二姐把琐事料理清楚,正要到山下旅馆里去打电话,一看山外的天色,却是阴黯黯的,太阳不曾出山。自己心里想着,也许是心里有事,起来得太早些了。可是走到屋子里,一看挂钟时,已经是八点多了。照平常论,这个时候,应该是日高三丈,高高悬在天空的了。这才想起来,今日天阴了。接着发现地上已是蒙上一层黄沙,由院子里经过了两趟,连衣服上都洒着一层细微的黄粉,用手一扑,便有尘土气袭入鼻子来。这是北方最劣的气象,叫着下黄沙。有了这种日子,天象要倒下来,终日不见阳光,那太阳在黄沙里埋着,现出一团模糊的紫影,惨淡怕人。今天黄沙更下得重,连那团紫影都没有了。赶快跑到屋后山坡,向山下看去,便是山脚下的人家树木,已经昏暗不明,只有丛丛的黑影。再远些,便只如烟如雾,天地不分的沙层了。陈二姐心想,这样的天,怎好叫八小姐出城来?电话也就不打了。接着金太太和二姨太也都起来了,陈二姐送着水到金太太屋子里去的时候,只见金太太两只眼睛皮,已是微微的肿起,眼睛也有些红色,想昨天定是流着眼泪不少。
  这时,屋子外面,轰隆一片怪声大起,院子里也淅沥淅沥有雨点声。隔着窗子向外看时,吹起大风来了。山上的树木,一齐弯着向下,到了不能再弯的程度。在呼呼声中,许多树叶和枯树枝,如下雨一般,打到院子里来。金太太道:“哎呀!天气变了。”陈二姐道:“可不是吗!你没有到坡上去瞧瞧,仿佛是天倒地坍一般,天地都分不开了。”金太太也不再说,也不出去看看。这正中屋子里,倒很象是天色昏黑了一样,那佛像面前放的一盏香油灯,菜豆似的火光,倒照着屋子里有些亮色。她不由得点点头,自言自语的道:“还是佛爷面前,有一线光亮呢。”说着,自向蒲团上坐着,垂头不语。陈二姐以为她是做早上的功课来着,也不敢去惊动她,自走开了。但是这一天,金太太茶饭都不用,只是呆坐着,坐久了,就垂下泪来,一日之间,那脸子就瘦削了许多。陈二姐虽没念过书,人是很聪明的,看看这情形,觉得不甚好,便问金太太要不要什么东西?可以打个电话到城里去。她那意思,正是要探探她的口气,要不要叫人来。金太太点点头道:“正好,我有话告诉他们,五小姐六小姐七爷,都是后天要走的人。你告诉他们,我分付的,叫他们不必到山上来辞行。他们来一趟,惹得我心里两天不能自在,他们再要来,我心思一乱,把我闹病了,他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实话实说,你就把我今日的情形,告诉他们。五小姐六小姐心里明白,就不会来的了。”陈二姐道:“电话里说不清楚,要不,我下山去一趟,赶着长途汽车进城,下午再回来罢。”金太太一听,静默着想了许久,便道:“你既是要去,索性后天送了他们上车再回来。”陈二姐说:“这儿的事呢?”金太太道:“里面的事都有小兰呢,那个打杂的本来是厨房出身,让他作两天素菜饭,还有什么不可以的?”陈二姐在山上住了这些时候,实在也想到城里去看看,只是没有工夫可以抽身。既是金太太如此说了,落得以公济私,进城去混两天。于是很高兴地收拾收拾东西,就下山搭长途汽车进城来。
  第一百十二回 金粉各飘零情场永别 轮蹄相驰逐旧事重提
  陈二姐到了西直门,立刻换了人力车回乌衣巷,心中好象有很紧急的事要办。其实与她自己,没有什么相干,就是和金太太传的话,也并不十分急。可是她心中,只以快到金宅旧居为快。及至到了大门,第一件事映到她眼帘中,便有些异乎常情,原来向不曾关闭一次的大门,这时却掩了一扇,只开着一扇,让人进去。大门外空荡荡的,不见一辆车,也不见一个人。几棵槐树,落了许多半黄的叶子在地面上,风吹着,兀自卷了黑沙打回旋。陈二姐给了车钱,由开着门的地方进去,门房里紧关着门,门上贴着一张纸条。陈二姐本认得几个字,半猜半认,见那上面所说的是邮差请至里门投信,大概前面门房没有人。由这里经过外客厅,及听差车夫所住的房屋,一律闭着。走廊外摆的盆景,也搬了一大半。到楼房二门下,金荣才一露头向外钻了出来,问道:“二姐回来了,老太太呢?”陈二姐道:“我一个人回来的。前面怎么没有人了?”金荣道:“里头哪里又有人?”陈二姐道:“怎么里边也会没有人?”金荣道:“你瞧去。”陈二姐向后走来,果然是静悄悄的。走廊上倒放着许多木器,似乎放在这里,待搬走的样子。楼下大厅,以前是个最伟大的一个会客室,现在却空洞洞的,只零乱着有两三件桌椅,各处的窗户都闭着,玻璃窗上还有几处落下了玻璃,各处挂的帘子都取消了,满地倒显着许多碎纸木片与几分厚的积灰。心里正如此想着,为什么就乱到这种程度?只见李升提了一个包袱哭丧着脸,低头走出来。陈二姐道:“李爷,送东西上哪儿?”李升蹲了蹲身子道:“陈二姐,我散了。”陈二姐道:“哟!李爷是老人啦。”李升站着回头看了看,低声道:“也只怪我嘴直,多说了几句话。这话可又说回来了,咱们不是那种吃主子饭,望主子家出事的人,这话说出去,总是可以听的。大爷不高兴了,今天对我说,让我回家休息休息,工钱照日子给了,赏了我一百块钱。这一包袱是七爷赏我的旧衣服。陈姐,我没想到这样下场,我打算明天上山辞辞老太太。”陈二姐道:“你别去了。”于是把金太太在山上的情形,说了一遍。李升叹了一口气道:“那末,请你替我向太太告辞罢。大爷后天搬到西城新宅里去住,这两天我还是要来。再见罢。”说着,用袖子揉揉眼睛走了。
  陈二姐走到上房,先就看凤举来,他踏了一双鞋,长夹衫倒有好几个钮扣敞着,口里衔了烟卷,在走廊下来回踱着。陈二姐未曾上前,老远地就叫了一声大爷。凤举看到,倒吃一惊,问道:“你怎么来了?有事吗?”陈二姐道:“倒没什么事。五小姐六小姐和七爷,后天动身了,老太太叫我来瞧瞧。”凤举道:“今天是天气不好,不然,今天就到西山去了,明天准去,瞧什么呢?”陈二姐道:“老太太说,不让去呢。”佩芳听她说话,在屋子里伸出手来招着,让她进去。陈二姐进去看时,屋子全不是个样子,第一就是四周墙壁空空的,所有字画陈设一齐除了。便是桌椅也减少了许多,倒是箱柜见多,全在各处堆叠着。佩芳道:“你瞧,都走了,剩下我们两口子,也没法看守这大屋子。所以我们也只好是走。我们是后天搬了。老太太怎样不让人去?我还有许多事要报告呢。”陈二姐听了这话,也不知能不能把实话说了出来,只得先笼统地说了一句道:“老太太那个脾气,你还不知道?”佩芳也没有料到有什么特殊情形,也就不曾追问。
  陈二姐稍坐一会,又到敏之屋里来,这里是更零乱了,只有床和桌子没动。陈二姐便问:“后天上车,为什么行李都先两三天收起来了?”敏之道:“预备今天一早就上山去,后天回来就上车,哪晓得天气这样坏。”陈二姐又把金太太的意思告诉了。敏之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呢?我们这回出门,说不定是三年五载回来,怎么老太太不让我们见一面再走?”陈二姐道:“晚上我慢慢告诉你罢。你在城里有什么事,只管去办。”敏之道:“这话我倒有些不明白,难道老太太连我们要走的人,都恼恨起来,不愿见我们吗?”陈二姐道:“自然有个道理,你忙什么呢?”润之在一边听了,许久皱着眉道:“陈二姐干吗也学得这种样子?有话只要搁在肚子里。你要是憋到晚上再告诉我们,我们这一天也不能好好地过着,心里会老惦记着这事的。”陈二姐道:“只要二位小姐不上山去,我就可以告诉你。”于是把金太太这两天在佛前枯坐的情形,说了个大概。敏之,润之彼此对望着,许久作声不得。润之皱了眉道:“老太太这种情形,简直要成了死灰槁木才痛快,我们若是走了,她越发对世情要冷淡起来,我们岂不是逼老人家上梁山?”敏之叹了口气道:“当然哪,不过这也不止我们一两个人负这种责任。”润之道:“我们决不能让母亲就这样在山上住一辈子,我现在不走了,必要把她老人家安顿好了,我才动身。要不然的话,我们万里迢迢,远隔重洋,无论作什么事,也是不放心的。”敏之也点点头道:“果然的,我觉得也是要把母亲的事安顿好了才能够走。”陈二姐皱了眉道:“哟!这可是我惹下的祸。”敏之道:“有你什么事?你想,你不来报告,我们明天还不要上山去吗?看见了老太太那样子,我们当然也是不能走。”陈二姐站在一边,默然了许久,忽然微笑道:“我想,这件事,不如请四小姐回来,多少准有个办法。”润之笑道:“你是说我们姐儿俩,拿不出一个准主意来吗?”陈二姐道:“我的小姐,多早我敢这样说呀?我想四小姐是出了门子的姑奶奶,有些事情经验过的,或者她说的话,老太太就相信一点。”敏之想了想道:“找回来谈一谈,倒也是不坏,那末,你就去打个电话罢。”陈二姐也怕这事僵了,就打了个电话给道之。道之因兄弟妹妹要出门,本来是要回来一趟,得了这个电话,她马上就回家来。及至见了敏之,知道了详细的情形,便道:“你们要走只管走,老太太还有这些儿女在身边,有什么事,我们就不能管,非留着你们在北京不可吗?而且你们不走,也不见得老太太就肯下山,也许她就因为这件事,更加是不快活呢。”敏之、润之也没拿定主意,又把燕西找了来商量,燕西倒是最好说话,他说,听两位姐姐的便。道之笑道:“这样说,人家还要你来商量什么?我看还是你们走的好,一来大家什么都筹划好了,外国还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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