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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我是猫-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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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日本女子裁缝最高等大学院
  校长 缝田针作
  三拜九叩
  如此郑重的书信,主人竟冷淡地揉成一团,啪的一声扔进废纸篓里。可怜!针作先生难得的三拜九叩与卧薪尝胆。全都枉费心机了。
  主人又看第三封信。这第三封信散发着异样的光辉。信封是红白二色的横纹花样,花里胡哨,活像卖棒糖的招牌。当中用八分书大笔特书:“珍野苦沙弥先生帐下。”表面看来,十分华丽,至于书信里会不会蹦出个大人物的名字来,可就不敢说了。
  假如由我管天管地,我将一口喝干西江之水;假如由天地管我,我不过是陌上的一粒微尘。当然要问:天地与我,可有何干?……最先吃起海参的人,其胆量可敬;最先吞下河豚的汉子,其勇气可嘉。食海参者,犹如亲鸾①再世;吞河豚者,恰似日莲②化身。如苦沙弥者流,惟有品尝葫芦干里的酸酱,便可以自称为天下名流乎?未之见也……
  ①亲鸾:(一一七三——一二六二)镰仓初期的高僧、净土真宗的开山祖,谥号见真大师。
  ②日莲:(一二二二——一二八二)亲鸾同时的高僧,日莲宗的开山祖,谥号立正大帅。
  亲友也会出卖你,父母在你面前也有私心,爱人也会抛弃你。富贵从来没有指望,功禄也会一朝消失。你头脑中秘藏的学识会发霉。试问,汝将何所恃?俯仰于天地间,将何所依?其神乎?
  神佛者,人类万般苦痛之余所捏造之泥偶而已,人类粪便所凝成之臭屎堆而已。
  相信渺茫希望,还说心安理得。嗟乎,醉汉!胡乱地危言耸听,蹒跚地走向坟墓。
  油尽而灯自灭;财竭而何所遗?苦沙弥先生!且进清茶,呜呼尚飨!
  不把人看成人时,便无所畏惧。试问不把人看成人的人,却面对不把我看成我的社会而愤怒,那将如何?飞黄腾达之士,将不把人看成人视为至宝,只在别人眼里没有他时才勃然色变。管他色变不色变,混帐东西……
  当我把人看成人,而当他人不把我看成我时,鸣不平者便爆发式地从天而降。
  此爆发式行动,名之日革命。革命并非鸣不平者之所为,实乃权贵荣达之士欣然造成者也。
  朝鲜人参多,先生何故不用?
  天道公平 再拜 于巢鸭
  针作先生行了“九拜”之礼,而此人竟然仅仅“再拜”。只因不是募捐,便一笔勾销了七拜。此信虽非募捐,但却非常难懂。不论向任何刊物投稿,都有充分的资格遭到废弃,因此,以头脑不清而驰名的主人,定要将它撕得粉碎的。不料,他竟翻来复去地读个没完。说不定他认为这种书信有什么含义,决心要把其中的含义挖掘出来。盖天地间未知之事甚多,却无一不可对之信口雌黄。不论多么洁屈聱牙的文章,若想解释,也都不难。说人愚蠢也行,说人聪明也不费什么唇舌便可以说得清清楚楚。岂止于此!即使想证明“人是狗”、“人是猪”,也不是多么难解的命题。说山是洼地也可,说宇宙狭窄又有何妨。说乌鸦白、小町①丑、苦沙弥先生是君子,也都没什么讲不通。因此,即使这封毫无意义的信,只要绞点脑汁,给它安上点什么名堂,那就爱怎么讲就怎么讲去吧。尤其主人,一向对自己不懂的英文硬是胡乱地讲解,那就更是爱牵强附会了。学生问:“明天天气不好,为什么还说‘早安’?”主人一连思考了七天。又问:“哥伦布用日文怎么说?”主人又用了三天三夜苦思答案。尝了葫芦干里的酸酱味便自以为是天下名流,吃了朝鲜人参便以为要闹革命。像他这号人,随便想安点什么含义,自然都会左右逢源的。
  ①小町:小野小町,平安朝有名的美人。
  隔了一会儿,主人就像对待“姑德毛宁”一样,似乎对这些难懂的名言也大有所悟。他十分赞赏地说:“意义非常深长。大概此人一定是个对哲理颇有研究的人。
  高见,高见!“从这一番话也可以看出主人多么愚蠢。不过,反过来看,也不无精辟之处。主人有个习惯,喜欢赞美那些没影而又不懂的事。恐怕不单主人如此吧。
  未知之处正潜伏着不容忽视的力量,莫测的地方总是引起神圣之感。因此,尽管凡夫俗子们把不懂的事情宣扬得像真懂了似的;而学者却把懂了的事情讲得叫人不懂。
  大学课程当中,那些把未知的事情讲得滔滔不绝的大受好评,而那些讲解已知事理的却不受欢迎,由此可见一斑。
  主人敬佩这一封信,同样也不是由于看懂了信中内容,而是由于捉摸不透题旨何在,是由于忽而出现了海参,忽而出现了臭屎。因此,主人尊敬这封书信的惟一理由,如同道家之尊敬《道德经》、儒家之尊敬《易经》、禅门之尊敬《临济录》,只因大多一窍不通。然而,一窍不通又说不过去,于是,便胡乱注释,装成懂了的样子。不懂装懂,而且表示尊敬,自古以来都是一件快事。主人毕恭毕敬地将八分书的名家书法卷了起来,放在桌上,便袖起手,陷于遐思冥想。
  “劳驾,劳驾!”这时正门有人高声求见。听声音像是迷亭,可又不像。他在不停地叫门。主人早已在书房听见了喊声,但他依然袖手,纹丝不动。也许他打定主意,迎接客人不是主人的任务,因此,这位主人从来不曾在书房里答话。女仆早已出门买肥皂去了。妻子要有所回避。于是,应该出去迎接客人的只有敝猫了。咱家也懒得出去。于是,客人从换鞋处跳上台阶,敞开屋门,大摇大摆地跨进。主人有千条妙计,来客自有一定之规。只听他刚一进屋,就把纸屏两三次拉开,又两三次关上,现在正向书房走来。
  “喂,开的什么玩笑!干什么哪?来客人啦!”
  “噢,是你呀!”
  “还问什么‘是你呀!’你既然坐在那儿,就应该说句话呀!简直像到了废墟。”
  “噢,我在想心事。”
  “就算想心事,说声‘请进’,总还办得到吧?”
  “说,倒是能说的。”
  “还是那么沉得住气!”
  “从前些天开始致力于修养精神哪。”
  “多蹊跷!精神修养就不能答话,到了那一天,来客可就遭殃了!那么沉着,可受不了哟!老实说,不是我一个人来呀!还领来了好多客人哪!你出去见一见!”
  “领谁来了?”
  “管是谁来的,出去见一见!他们一定要见见你。”
  “谁呀?”
  “管他是谁,站起来!”
  主人仍然袖着手,蓦地站起,说:“又是想捉弄人吧?”
  他向檐廊走去,漫不经心地走进客厅。便见一位老人面对六尺壁龛正襟危坐。
  在等候主人。主人不由地从袖筒里抽出手来,稳稳地一屁股坐在彩糊隔扇旁。于是,他和老人一样面面而坐,双方谁也无法相对叙礼了。而从前的正人君子,总是讲究繁文溽礼的。
  “噢,请到这边儿!”老人指着壁龛催促主人。主人在二三年前,认为在客厅里随便坐在哪儿都一样。后来听一位先生讲解,他才明白,原来壁龛一带是由贵宾席演变而来,原是钦差御使落坐的地方。其后,他就决不再靠近此地。特别是见到一位素昧平生的长老气呼呼地坐在那里,他不仅不敢坐在上座,连请安都难得说出口了。于是暂且低下头来,照抄对方一句话,重复地说:
  “噢,请到这边儿!”
  “不,那就不便请安了。还是您请到这边儿。”
  “别,那么……还是您请……”主人信口学着对方的话。
  “哪里。这么客气,那可不敢当。我怎么好意思。还是请您别客气。噢,您请……”
  “这么客气……那可不敢当……还是……”主人满脸通红,呜呜噜噜地说,可见精神修养也并无功效。迷亭君站在纸屏后笑着观赏,觉得已经够瞧的啦,便从主人身后推了一下他的腚,硬是插嘴说:
  “喂,滚吧!你那么紧靠着纸隔门,我就没有座位啦。不要客气,到前边去!”
  主人迫不得已,往前蹭了几步。
  “苦沙弥先生!这位就是我时常对你提起的从静冈来的伯父。伯父!他就是苦沙弥先生。”
  “啊,初次相逢!听说迷亭常来打扰。老朽早就心想几时登门造访,走要当面聆听雅教。幸而今日从不远的地方路过,特来致谢,并拜会芝颜,今后尚请诸多关照。”一口古老的腔调,说得十分流畅。
  主人既然是个交际不广、言语迟钝的人,而且不曾见过这样旧式的老人,一开始就有点怯阵。正畏缩不前,又听老人家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套,什么朝鲜人参,什么棒糖幌子似的信封,全都忘得干干净净,只得带着哭腔,说些莫名其妙的答话。
  “我……我……本应登门拜访……请多海涵……”说罢,微微从床席上抬起头来,只见长老还在叩头,吓了一跳,慌忙又头拱床席了。
  老人见机行事,抬起头来说:
  “往昔寒舍也吞列此地,久居天子脚下。江户幕府倒台那年才迁居静冈。其后,几乎不曾来过。今番重游,完全迷失了方向。如不是迷亭带我来,那就一事无成了。
  真所谓‘沧海变桑田’啊!自德川家康①将军受封以来三百载,就连那样的将军府……“
  ①德川家康:(一五四二——一六一六)丰臣秀吉灭北条氏,封给德川家康关东八州,一六○三年任征夷大将军,开创江户幕府。
  老人说到这里,迷亭先生觉得啰嗦:“伯父,德川将军也许值得感谢,但是,明治时代也还好嘛。从前并没有红十字会吧?”
  “那是没有。压根儿没有红十字会。尤其能够瞻仰皇族仪容,这除了明治时代是做不到的。老朽幸而长寿,就凭这副样子也出席了今天的大会,并且恭聆皇族殿下的玉音,如此,死而无憾了。”
  “啊,仅是久别后重游东京,这就够福气的了。苦沙弥兄!伯父嘛,因为这次红十字会召开全体大会,他特地从静冈赶来的呀。今天我陪他一同去过上野,刚刚回来。所以,你瞧,他还穿着我从白木裁缝铺订做的那身大礼服哪!”迷亭提醒主人说。
  的确,他是穿着大礼服,但却一点儿也不合体。袖子过长,领口大敞着,后背凹了进去,腋下吊了上来。纵然故意往坏处去做,也很难煞费心机地做得这么邋邋塌塌。何况白衬衫和白衬领各自为政,一仰脸,便从空裆中露出了喉骨。甭说别的,那黑领结,就弄不清是打在衬领上,还是打在衬衫上。
  大礼服总还算顺眼,可那个白发小髻,便是天下奇观了。至于那个驰名的铁扇怎样?一打量,正在老人的膝旁贴身放着。
  主人这时才神志清醒,将精神修养的功夫充分应用在老头儿的服装上,不免令人吃惊。他认为老头儿的大礼服总不至于像迷亭说得那么不成体统;然而,见面一看,事实却比说的更严重。假如自己脸上的麻子可供做历史研究的材料,那么,这个老头儿的小髻和铁扇,确实有更大的价值。他本想打听一下铁扇的来历,又不便刨根问底;谈话中断吧,又有些失礼,于是,便极其随便地问道:
  “去了很多人吧?”
  “噢,人山人海!并且,那些人都死死地盯着我……唉,如今的人越来越好奇了。从前可不是这样……”
  “是的,从前可不是这样。”主人说得很像个长者。主人未必是假充行家,只当作他昏沉中信口冒出那么一句也就是了。
  “还有,人们都盯住我这把铁扇。”
  “那把铁扇很重吧?”
  “苦沙弥君!你拿一下试试!重得很呢。伯父!让他试试!”
  老头儿吃力地拿起铁扇,递给主人说:“您受累!”
  主人接过铁扇,就像在东京黑谷神社参拜的人接过莲生和尚①当年用过的大刀似的。他拿了一会儿,只说了声“的确是”,便还给了老人。
  ①莲生和尚:(一一四一——一二○八)原名熊谷次郎直实,源平时代武将,后出家京都黑谷的金戒光明寺,改名莲生。
  老人说:“都把它叫做‘铁扇’‘铁扇’的,其实,这玩艺儿本来叫做‘劈盔刀’,和铁扇完全是两码子事儿……”
  “唔?这玩艺儿是干什么用的?”
  “用来砍敌人的盔甲……当年趁敌人两眼昏花的工夫得到了这件宝,听说从楠木正成①时期一直用到今天……”
  ①楠木正成:(一二九四——一三三六)南北朝时期的武将。
  “伯父,是楠木正成用过的劈盔刀吗?”
  “不是!不知是什么人的。不过,年久月深,说不定是建武时代①的产品呢。”
  ①建武时代:即南北朝时期(一三三四——一二三八)的年号。
  “也许。不过,寒月君可大吃苦头喽!苦沙弥兄!今天开会回来,路过大学,真是个绝妙的好机会,就顺便去了理学部,刚刚参观过物理实验室。因为这把劈盔刀是铁的,害得试验室里的磁力装置全部失灵,惹了个大乱子哪。”
  “且慢,此话无理!这是建武时代的优质铁,绝不会有如此风险的!”
  “再怎么是优质铁也不行。寒月兄刚刚说过,有什么办法!”
  “寒月,就是磨玻璃球的那个人吗?年轻轻的,真可怜!总该干点什么正经营生嘛。”
  “可怜哪!那也算‘科学研究’!只要把那个玻璃球磨光,就能成为了不起的学者哪!”
  “若是磨光了玻璃球就能成为一个非凡的学者,那么,谁个不成?老朽也可。
  玻璃铺掌柜更办得到。这种行当,在汉人的天下,叫做‘玉石匠’,身份极其低下。“
  老头儿边说边面对着主人,暗暗地盼着主人赞同。
  “这话不假!”主人虔诚地说。
  “如今的一切学问都是形而下学,好像不错,然而一旦有事,却毫不顶用。从前就不同。武士们干的都是玩命营生。他们平素就在养心,一旦有事,绝不慌张。
  您大概也知道,这可绝不是磨个球啦、搓根铁丝啦等等不费吹灰之力的小事!“
  “说得对!”主人依然虔诚地说。
  “伯父!所谓养心,就是用不着磨球,袖起手来打坐吧?”
  “叫你这么一说,可就糟了。绝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孟子甚至说:‘求其放心’①。邵康节②说过:‘心要放二。’还有佛门有个中峰和尚,他告诫人们说:‘绝不退缩!’都是很不容易懂的。”
  ①求其放心:《孟子·告子篇上》说:“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②邵康节:北宋儒者,名雍,字尧天。“心要放”与孟子的“求其放心”相反,重视心灵的驰骋。
  “说到归终,还是没懂!到底该怎么办呢?”
  “你读过泽庵禅师的《不动智神妙录》吗?”
  “没有,听都没有听说过!”
  “心也,置于何处?置于敌人之体力活动,则为敌人之体力活动所收;置于敌人之长剑,则为敌人之长剑所取;置于杀敌之念,则为杀敌之念所摄。置于我之长剑,则为我之长剑所吸;置于我不会被杀之念,则为我不会被杀之念所得;置于他人之风姿,则为他人之风姿所溶。总之,心也,无处留存。”
  “一句不漏地全背下来啦?伯父的记性可真好。多么长啊!苦沙弥兄,听懂了吗?”
  “的确。”主人又是用一句“的确”遮掩了过去。
  “喂,问你哪,是这样吧?心也,置于何处?置于敌人之体力活动,则为敌人之体力活动所收;置于敌人之长剑……”
  “伯父!苦沙弥兄对这种事很内行哟!近来常在书房里养心哪!连客人来,都不去迎接,把心搁在什么地方了。所以,他没事儿。”
  “啊,佩服,佩服……你也一同修炼就好啦!”
  “嘿嘿,没那么大的工夫啊。伯父自己一身轻闲,所以认为别人也都在玩吧?”
  “实际上,你不是在玩吗?”
  “不过,‘闲中有忙’呀!”
  “看,你太粗心,就凭这点儿,我说你非修养不可。成语说的是‘忙里偷闲’,没听说过‘闲中有忙’。”
  “是的,未之闻也。”主人说。
  “哈哈哈,这下子我可招架不住啦。伯父,好久没尝啦,偶尔去吃一顿东京的鳝鱼怎么样?再请你吃几杯。从这儿坐电车,转眼就到。”
  “吃鳝鱼倒是好事,不过,今天约定去见杉(读沙)原,我就不能奉陪了。”
  “是杉(读山)原吗?那老爷子还硬实吧?”
  “不是杉(山)原,是杉(沙)原嘛。你竟胡诌八扯,真糟糕。念错别人的姓名是失礼的。今后要很好地注意!”
  “可,不是明明写的杉(山)原吗?”
  “写的是杉原,可念的时候要念成杉(沙)原。”
  “怪啦。”
  “这有什么怪的?习惯读法,自古有之嘛,蚯蚓的和式读法是‘咪咪兹’,这就是习惯读法,与‘瞎眼睛’读音相同;把癞蛤蟆读成‘卡衣路(蛙)’,道理也是一样的。”
  “嘿?高见!”
  “把癞蛤蟆打翻在地,它就仰颏,仰颏的读音是‘阿欧牟气尼卡衣路’,因此习惯上就叫癞蛤蟆为‘卡衣路’。把篱笆叫做竹篱,把莱茎叫做菜杆,也都一样。
  把杉(沙)原念成杉(山)原,那是乡巴佬的话。不谨慎些,可要被人家笑话。“
  “那么,现在去杉(沙)原家吗?真麻烦。”
  “怎么?若是你不想去,那也行,我一个人去。”
  “你一个人能去吗?”
  “走去困难。给我叫个车,从这儿坐车去吧!”
  主人唯唯称是,立刻派女仆向车夫家跑去。老头儿没完没了地道别,将圆顶礼帽戴在小髻上。他走了,剩下迷亭。
  “他是你的伯父吗?”
  “是我的伯父!”
  “好嘛。”主人复又在坐垫上打坐,袖着手陷入沉思。
  “哈哈哈,是个豪杰吧?我也以有这样一位伯父而感到荣幸。不论带到什么地方,总是那副风度。吃惊吧?”迷亭觉得让主人吃惊,他非常开心。
  “哪里?没怎么吃惊。”
  “连这都不吃惊,你可真够沉着啦。”
  “不过,你那位伯父有些地方似乎很了不起。诸如提倡精神修养等等,非常值得敬佩。”
  “值得敬佩吗?你如果现在是六十岁上下,说不定也和伯父一样成为时代的落伍者呢。加油吧!若是轮着班当个落伍者,那就太死心眼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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