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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我是猫-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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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吃东西了吗?”
  “不吃。从早晨到现在滴水未进。现在让她躺在火炉旁暖暖身子哪!”
  这哪里是猫,简直拿她当成了人。拿花子和咱家的境遇相比,虽然不无炉意,但是,想到心爱的花子小姐受到如此隆遇,又有些欣慰。
  “不吃饭,这可不行,身体一定会搞垮的。”
  “是呀,就连我们,一天不吃饭,第二天就干不动活呢。”
  听女仆答话的口气,仿佛比起她来,猫是更高级的动物。实际上在这户人家,说不定猫就是比女仆更高贵呢。
  “带她去就医了吗?”
  “是呀。那位医生可太绝啦!我抱着小花到了诊所,他问:‘是受了风寒吧?’说着就要给我切脉。我说:‘不是我,是它。’我把小花放在腿上。医生却笑眯眯地说:‘猫病,我也看不懂。别理它,就会好的。’这岂不太狠心了吗?我生气说:‘那就不看也好吧!它可是一只珍贵的猫呀!’我把猫抱在怀里,便匆匆地回来了。”
  “可真是的。”
  “可真是的”这词儿毕竟不是猫族中听得到的,除非‘天障院的什么人的什么人’是说不出来的。高雅得很,令人钦佩。
  “说得多么悲悲切切呀!”
  “听说小花抽抽嗒嗒直哭……”
  “是呀,一定是受了风寒,嗓子疼啦。一受风,也要咳嗽的……”
  难怪是天障院的什么人的什么人的女仆,真会拍马屁。
  “而且近来又流行起什么肺病了。”
  “可不,听说近来闹什么肺病啦,黑死病啦,新鲜病越来越多哪。这个时令,可半点也大意不得哟!”
  “除了从前幕府时期有过的,当今就没有好玩艺儿,所以你也要当心点。”
  “可不是么!”女仆十分感动。
  “说是受了风寒,可她不大出门呀!”
  “哪里,告诉你吧,近来它有了坏朋友啦!”
  女仆就像谈起国家机密似的,好不洋洋得意。
  “坏朋友?”
  “是呀!就是临街教师家那只脏里脏气的公猫呀!”
  “所谓教师,就是每天早晨吱哇乱叫的那一位吗?”
  “对,就是他。一洗脸就喊叫,活像大鹅快被勒死似的。”
  “像大鹅快被勒死?”这可是绝妙的比喻。我家主人有个毛病,每天早晨在卫生间刷牙时,牙刷往喉咙里一捅,就由着性发出怪腔怪调。不高兴时他哇哇地大声叫,高兴时劲头足,更要哇啦哇啦地喊。总之,不论高兴不高兴,都蹩口气声势浩大地号叫。据他老婆说,没迁到这来以前并没有这个毛病。有一天他忽然号叫起来,直到今天,一向不曾间断过。真是个糟糕的习惯,干么要坚持不懈地干这种勾当呢?
  我等猫辈怎么也无法想象。这倒也罢了。还说什么“脏里脏气”,嘴也太损了。
  咱家竖起耳朵,且听下文。
  “那么号叫,真不知念的是什么咒。明治以前,从武士的侍从到纳履仆人,都懂得怎样做才算得体。在我们这个住宅区,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洗脸刷牙的。”
  “可不是么。”女仆稀里糊涂地赞同,稀里糊涂地唯唯称是。
  “猫有了那么个主人,难怪是一只野猫。下次再来,揍它几下子!”
  “一定揍它。小花所以害病,没错,肯定完全怪它。一定要给小花报仇!”
  竟然遭到如此不白之冤。万万去不得!可不能轻易接近。于是,咱家终于没能拜会花子小姐,便回家去了。
  到家一看,主人正在书房里握管沉思。假如将在二弦琴师傅家听到的话据实以告,他一定要恼火的。俗语说:“耳不闻,心不烦。”那就压下不表吧!主人正哼哼呀呀的,硬装神圣大诗人。
  这时,声称“刻下繁忙,碍难趋访”的迷亭先生竟飘然而至。
  “写新体诗吗?有何佳作,拿来我看!”
  “噢,我认为是一篇好文章,正想翻译过来哪。”主人庄重地说。
  “文章?谁的文章?”
  “不知是谁的呀!”
  “无名氏,无名氏的作品也有很好的佳作,可不能小瞧哟!究竟刊在哪儿?”
  主人不慌不忙地说:“《第二读本》。”
  “《第二读本》?”
  “就是说,我要翻译的名作登在《第二读本》里呀!”
  “开玩笑!你是打算在紧要关头报孔雀舌的仇吧?”
  工人捻着小胡十分稳重地说:“我可和你那种胡吹乱嗙不是一回事。”
  “有这么个故事:从前有人见山阳①先生,问道:‘先生,近来有何大作?’山阳先生拿出马夫写的讨债单说:‘近来妙文,当首推此篇。’所以我想,说不定你的审美观还很准确呢。哪一篇?念一下,我来评评。”迷亭说的仿佛他就是审美专家似的。
  ①山阳:即赖山阳,江户末期思想家。
  主人以和尚读大灯国师①遗训的腔调开始念道:
  ①大灯国师:即妙超和尚,日本名僧,临济宗大德寺创始人。
  “巨人,引力……”
  “什么?巨人,引力?”
  “标题是《巨人引力》。”
  “这标题够怪的。我可不懂。”
  “意思是说,有个巨人,名叫‘引力’。”
  “意思可有点勉强。好在这是标题,就先让你一步吧!接下来快点念正文。你的嗓音很好。听起来蛮有趣的。”
  “乱打岔可不行哟!”主人有言在先,便又读了下去。
  凯特从窗口向外眺望,小儿在投球玩耍。儿等将球抛向高空。那球愈飞愈高,少顷落了下来。儿等又将球抛了上去。一连三次,每投必落。凯特问:“为什么坠落? 为什么不永远上升? ”“因有巨人居于地下,”母亲回答说,“他便是巨人‘引力’。他很强大,将万物引向自己身边,也将房屋引向地面,否则,房子就会腾空,小儿也会飞了起来。看见过落叶吧?那也是由于巨人‘引力’在召唤。你们的书本掉过吧?那是因为巨人‘引力’命令书本掉下去的。皮球一上天,巨人‘引力’就呼唤。他一呼唤,皮球就落地。”
  “就这些?”
  “嗯。多么动听!”
  “得!领教啦。出我不意,竟然遭到了对‘橡面坊丸子’的报复。”
  “不是报复不报复。因为真好,才想翻译过来。贤弟不以为然吗?”主人说着,盯住对方金边眼镜后面的一对眼睛。
  “太令人吃惊啦!想不到你竟然有这么两下子。这一回算彻底被你捉弄了。认输,认输。”
  迷亭自拉自唱;主人却一直糊涂。
  “并没有要你告饶的意思,只是觉得文章有趣,才试译一下罢了。”
  “是的,的确有趣,否则就算不上一本书。了不起呀,佩服!”
  “何必客气。我近来不再画水彩画了,想写写文章。”
  “那可不是远近无别、黑白不分的水彩画所能比拟的哟!不胜佩服!”
  “如此过奖,我也就干得起劲儿啦。”主人总是爱闹误会。
  这时,寒月先生跨进门来,口称:“上次失礼了!”
  “噢,失迎!适才正洗耳恭听盖世名著,以便驱除‘橡面坊丸子’的幽灵。”
  迷亭是在打哑迷。
  “啊,是吗?”寒月的应答也是个哑迷。
  惟有主人并不那么兴致勃勃。他说:“前些天你所介绍的越智东风君到寒舍来过。”
  寒月说:“噢,来过啦?越智东风君是个非常正直的小伙子。不过,有一点古怪。我想一定会给你添麻烦的。可他一定要我把他介绍给您……”
  “没什么麻烦的。”
  “他到贵府,没有为自己的姓名进行辩解吗?”
  “没有。好像没有提起这些呀!”
  “是么。他有个习惯,不论去哪儿,都要对新结识的人讲解一番自己的姓氏。”
  “讲解什么?”唯恐天下不乱的迷亭先生插嘴说。
  “他十分担心把东风二字用拼音方法来读。”
  “唉呀呀!”迷亭从金色皱纹皮的烟包中捏出些烟草。
  寒月又道:“他说,我首先声明,越智东风不读成‘越智TOHU’,而是‘越智KOCHI’。”
  “妙!”迷亭几乎把云井牌香烟的烟雾深深吸进腹部。
  寒月说: “这完全来源于文学热。把东风读成KOCHI,就成了‘远近’这一成语,而且押上了韵,他非常得意。因此他说:‘如果把东风二字用拼音方法来读,我的一片苦心,就付之东流了。’他就是这样发牢骚呢。”
  “这可够古怪的。”迷亭先生乘机又将云雾从肺腑中喷向鼻孔。那缕烟雾半路上徘徊,又被喉咙吸了回去。他握着烟管,吭吭的不住咳嗽。
  主人边笑边说:“前些天他来时说,他在朗诵会上扮演船老大,遭到了女学生们的嘲笑。”
  迷亭用烟管敲打着膝盖说:“噢,是么……”
  咱家觉得危险,便稍微离开主人一些。
  迷亭说:“朗诵会么,前几天请他吃‘橡面坊丸子’时,他曾提起过。他说无论如何,第二次集会时也要邀请知名的文人开一个大会。还说届时希望先生务必光临。后来我问他下次集会还打算演出近松作品中现实题材的剧本吗?他说:‘不,下次要选个更新颖的剧本,叫《金色夜叉》①。’我问他扮演什么角色,他说他扮演女主角阿宫。东风扮演阿宫,多有意思!我一定出席,为他喝彩。”
  ①《金色夜叉》:日本作家尾崎红叶(一八六七——一九○三)的长篇小说名。
  寒月阴阳怪气地笑道:“真有意思!”
  主人说:“不过,东风君不论到哪儿总是那么诚恳,毫无轻薄之处,这很好,与迷亭之流大相径庭哟。”
  这分明是对安德利亚、孔雀舌以及橡面坊丸子三项仇口的全面复仇,但迷亭却毫不介意地笑道:
  “如我者流,横竖是些‘行德镇的菜板’,八面光①嘛!”
  ①行德镇的菜板:日本千叶县的行德镇盛产蛤蜊,因此,当地住户的菜板都被蛤蜊壳磨坏。日文蛤蜊叫做“马鹿贝”,马鹿是蠢的意思,被它磨破的菜板,象征世故。
  “说得不差。”
  老实说,主人并不理解“行德镇的菜板”是什以意思。但他不愧为教师,已经惯于蒙混过关。在这紧急关头,他将教坛上的经验运用于社交了。
  寒月先生率直地问道:“‘行德镇的菜板?’此话怎讲?”
  主人却硬是把“行德镇的菜板”压下不表,望着壁龛说:
  “那枝水仙,是我年末从澡塘回来时顺路买下,插在花瓶里的。花期还很长哩。”
  迷亭像演杂技似的,在指尖上旋转着烟袋杆,说:
  “提起年末来了。去年年末,我真的有过一段非常神奇的经历哪!”
  主人觉得“行德镇的菜板”已被抛到九霄云外,这才松了口气。原来迷亭先生所谓的神奇经历,故事如下:
  “没错,记得是去年年末二十七日。那位东风君事前通知我:‘将趋府拜访,万望能领教有关文学艺术方面的高论,并希借宿一宵。’我从清早就殷切恭候,而此公却迟迟未到。午饭后,我正在炉边读巴里·培恩①的滑稽小说,住在静冈的家母来信了。”
  ①巴里·培恩:(一八六五——一九二八)英国幽默小说家。
  “老人嘛,总拿我当孩子。‘严寒时节切莫出门’啦,‘冷水浴时定要生好火炉’啦,‘室内要保温,否则会受风寒’啦,诸如此类,注意事项多着哪。的确,父母委实高尚,外姓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这番话的。就连我这个粗心汉,此时也深受感动。就凭这封信,我总这么游手好闲,也太不像样子,必须写出伟大的著作,以求光宗耀祖。我希望在老母有生之年,使天下人都知道明治文坛上有我这么一位迷亭先生。
  “我又接着读下去,信上还说:‘你们那些人太幸福了。自从和俄国打仗,年轻人都付出了巨大辛苦,为国效力;而你们,即使在这岁末年关,也过得像新正大月似的,玩得很开心——其实,我哪里像母亲想象中那样玩过呀——再往下看,可就祸不单行了。信中列举我的一些小学同学这次出征,有的阵亡,有的负伤。我一一念那些名字,不知怎么,竟涌起尘世乏味、人生无聊之感。妈妈最后说:’母已日薄西山,新春杂煮①之宴,料也仅此一度了‘……
  ①杂煮:即年糕汤。
  “写得多么悲惨!我心中更加郁闷,巴不得东风君快些光临才好。但东风先生却干等也不来。不久,终于吃晚饭。我想,给家母写封回信吧。于是,只写了十二三行。家母来信,长达六尺以上,而我无论如何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一向写十行左右,肯定搁笔。整天坐着不动,胃口十分难受。忽然想叫东风来时在家等等,我先出去寄信,顺便散步。
  “不料,我并没有去富士见町的邮局,竟不知不觉向大坝三号街走去。偏偏那天晚上有点阴天,寒风从护城河扑来,透骨地凉。从神乐坂①开来的火车哞的一声从坝下驶过。太凄凉。日暮、阵亡、衰老、无常,这许多念头在我头脑中飞驰旋转。
  常听说有些人上吊,大约就是在这种心情下忽然鬼迷心窍想要寻死的吧!我微微抬起头,往坝上一瞧,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那棵松树下。“
  ①神乐坂:东京都地名。古来的繁华地,市庙甚多。
  “那棵松树?哪棵?”主人短刃相接。
  “上吊那棵松树呀!”迷亭说着一缩脖。
  “吊颈松不是在鸿台①吗?”寒月也来推波助澜。
  ①鸿台:又名国府台,位于千叶县市川市西北高地。
  “鸿台那棵是悬钟松,大坝三号街那棵是吊颈松。若问为什么叫吊颈松,自古相传,无论任何人,一来到这棵松树下就想上吊。上有几十棵松树。可一旦有人上吊,瞧吧,准是吊在这棵松树上。年年总有两三个人在这儿上吊,而其他松树却怎么也勾不起寻死的念头。但见那棵吊颈松,恰好枝桠伸到大路上。啊,风姿多美!
  就那么空闲着怪可惜的。很想看看能有人吊死在上面。我四周一瞧,偏偏没有一个人来。没办法,是否我自己去上吊?不,不,我若去上吊,可就没命喽!危险,别去!但是,有个传说:古希腊的宴席上模拟上吊,以助酒兴。那花样是:一人上台,将头部伸进绳套。这时,有人将吊台踢倒。在撤走吊台的同时,给被套住脖子的人松绑,他便跳下台来。假如这事属实,大可不必惊慌,何妨试上一试!我将手搭在松枝上,那松枝乖乖地弯了,弯曲的样子真美。我想象着吊紧脖子以后身子婆娑摇曳的舞姿,不禁欣喜若狂。我一定要上吊!可是又想,如果东风君驾到,空自等候,叫人怪不忍心的。那么,还是先见东风,如约交谈,然后再去上吊吧!于是,我便回家了。“
  “这么说,你是拣了条命喽?”主人问。
  “有意思!”寒月笑眯眯地说。
  “回家一看,东风君没来,却寄来一张明信片,上写:‘今日有事,不能赴约,容后竟日奉陪。’我总算放下心了。喜的是这一来,可以毫无后顾之忧而自缢了。
  我连忙穿上木屐,疾步返回原处。一瞧……“说着,他朝主人和寒月的脸上煞有介事地瞟了一眼。
  “一瞧又怎么样?”主人有些性急起来。
  “渐入佳境喽!”寒月搓弄他的外衣衣带说。
  “我一瞧呀,已经有人来过,抢先上吊了。你看,只差一步,便铸成终生憾事。
  而今回头想,当时大概死神附体了吧。若叫詹姆斯①等人说,那是由于潜意识中的幽灵冥府与我生存的现实世界按照某种因果关系在交互感应。这岂不是咄咄怪事?“
  迷亭先生说得非常从容自若。
  ①詹姆斯·威廉詹姆斯:(一八四二——一九一○)美国哲学家,心理学家,实用主义创始人之一。
  主人心想,又被他捉弄了。但他一言不发,将糕饼塞了满嘴,不住地嚼着。
  寒月先生则将盆里的火灰小心翼翼地摊平,低着头,嗤嗤地笑。但少顷,他开口了,以极其文静的语声说:
  “的确。听来是怪,令人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事。不过,我近来也有过类似的体验,所以,丝毫也不怀疑。”
  “咦?你也曾要上吊?”
  “哪里,我倒不是要勒脖子。说起来也是去年年末,而且和迷亭先生是同时同刻发生的事,这就愈发奇怪了。”
  “真有意思。”迷亭说着,也将团糕塞进嘴里。
  寒月说:“那一天,向岛①一位朋友家举办年末茶会和演奏会,我也带上小提琴去了。大约有十五六位小姐和夫人出席,是一次极其隆重的盛会。万事俱备,可谓近来的一大快事。晚餐已罢,演奏曲终,便天南海北地闲聊起来,时间已经很晚了。 我想告辞回家,可是,一位博士夫人来到我身旁,小声问我是否知道A姑娘病了。说实话,两三天前我和她见面时,她还像往常一样,没有害过病的征兆。我很吃惊,详细询问了情况,原来自从我和她见面的那天晚上,她突然发烧,不住口地说胡话。如果仅仅如此,倒也没有什么,可是据说,胡话里不时出现我的名字。”
  ①向岛:位于佐贺县西北部东松浦郡肥前町。
  不要说主人,就连迷亭先生也只字不提“艳福不浅”之类的陈词滥调,都在洗耳恭听。
  “据说请来了医生,也弄不清是什么病。说什么反正热度太高,伤了脑子。如果安眠药不能如期奏效,那就危险。我一听就讨厌,好像做恶梦魔住了似的,觉得心头郁闷,周围的空气似乎骤然凝成固体,从四面八方压在我的身上。归途中满脑子装的全是这件事,痛苦极了。那位美丽、快活、健康的A姑娘哟……”
  “对不起, 且慢!从开头就听你说A姑娘,已经听过两遍啦。老兄,假如没什么不便,请教芳名!”迷亭先生回头瞟了一眼主人,主人便也含糊其词地应了一声。
  “不!这样,说不定会给当事人带来麻烦的,还是免了吧!”
  “你是想把一切都说得朦朦然胧胧然吗?”
  “请不要嘲笑,这可是个非常严肃的故事。总之,一想到那个女人突然害了那种病,委实满腹花飞叶落之叹。我全身的活力好像举行了总罢工,气力顿然消失,踉踉跄跄来到吾妻桥①。倚在栏杆,俯视桥下,不知是涨潮还是落潮,但见黑色的河水好像凝成一个平面在动荡。这时,从‘花川户’那边跑来一辆人力车,从桥上驰过。我目送车灯。那灯光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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