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穷对话录-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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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我上次也说过，我现在的学历只是大专，我想利用业余时间来学习大本的课程，一边工作一边学习。
徐：当然可以，但是你目前下决心要做的是把工作做好，对吗？
钟：（点头）
徐：如果你发现这份工作很适合你，那么你在未来的一到三年之内，就要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工作。读书我不反对，但是它绝对不能影响你的工作。
钟：对。
徐：比如笑容是天生的，俞老师一笑挺阴险，谁会把保险卖给他？每个人的笑容不一样，每个人天生的资质也不一样。所以，你要用自己天生的资质去和别人对话，去开拓业务。比如你现在的样子，肯定能够讨中年妇女的喜爱。对不起，我是想说……（被打断）钟：确实是这样。刚开始我们主任带我去做业务的时候，有一家是女主人开的门，她把我们主任挡在外面，只让我进去。
徐：（大笑）歌星、影星总有一个特定的观众层，林志颖适合13岁的小妹妹；17岁的花季少女为郭富城倾倒；黎明被20岁左右的小姑娘疯狂追逐；崔健深得80岁的老太太和小男孩的喜爱。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价值。你应该找准自己的位置，认真地把握自己。我曾看过一本书，日本最伟大的保险推销员，大概身高只有1。50米……（被打断）
钟：我们培训的时候也讲了他的故事，原一平，他受过很多耻辱，以至后来只要他一出门，别人就会指指点点，“那个推销员又来了”。他内心特别压抑，但还是忍下来了，最终成为日本保险界最成功的推销员。
徐：他得到了国家最高奖章，而且福田纠夫首相为他的自传写了序，其中提道“身为首相的我，得到的奖章比他的档次要低两级”。这就是在贫瘠和悲惨的环境下却做出了伟大的人生成就，你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就是个伟人，至少你比俞敏洪英俊多了。（笑）
钟：我还有一个胆怯的问题，挨家挨户敲门我不怕，我最怕的就是到酒店写字楼里去推销保险。
徐：为什么？档次不高，这就是文化素质问题。今天的你和半年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在我眼中，你是一个极优秀的小伙子，但还不是顶尖的，你完全可以在一年到两年之内成为顶尖的北京白领成功者。你现在已经成功了，就顺着这个势头走下去，不要忘了，买保险的都是中年妇女，讨人喜欢不是罪过，遵守你的职业标准，然后忠实于你的客户，这就是幸福生活！
钟：我在北京没有亲戚，认识的人很少。
徐：不要找这种借口，要把困难当作自己的优势。在北京熟人很少对不对？但是俞敏洪在北京没有熟人，杨延庆在北京也没有熟人，熟人帮不了你什么忙，就算是“杀熟”又能杀几个？
钟：我们主任是个女的，毕业于河北燕郊那边一个职高，今年三十一岁，进入保险行业还不到5年，她现在的月薪是三万五。
徐：（惊讶）真的？！
钟：她是蓝鲸会员，在保险界，如果一个业务员能够连续几个月签订保额达到几万的话，可以成为终身的蓝鲸会员。她现在每个月拿到的最低收入是三万五，而且是税后收入，因为保险行业属于高税收行业，所以这很重要。知道了她的经历以后，我不由感慨，她只是一个职高的毕业生。
徐：多伟大呀！
钟：但是，让我很不理解的是，当我同我的班主任讲这一番话的时候，她批评我钻到了钱眼里，我告诉她，“不是的，因为我要活得现实一些。一个人如果连自己最低的生活保障都没有，只能给社会带来负担，而不可能为社会创造财富、做出贡献。
徐：但是，人活着并不仅仅是完成一个生活保障，而应该有更高的追求。我问你，你的老师反对你钻到钱眼里，那么她鼓励你去怎样做？
钟：她鼓励我现在就去参加自学考试，什么时候拿到大本学历，什么时候再去工作。
徐：这个老师本身就是一个失败者！
钟：不光老师这样认为，而且我们班很多同学都有同样的想法。有一个女孩子，家庭特别贫困，父母双双下岗，保险公司希望她去上班，她拒绝了。不是说她不适合干保险，相反，她有很多优势，身材高挑而且很漂亮。但是她说：“我什么时候拿到自考本科文凭和学士学位以后我再考虑上班工作。”她的想法和我当初一样，我问她，如果这需要五六年的时间呢？
徐：（惊讶）需要那么长时间？
钟：她说她要把绝大部分时间用在学习上，自考期间去打零工，正式工作一定要等到拿到本科文凭以后再找。我认为这就是您所说的教育体制的悲哀。现在的学校依然重复着这种教育，并且还崇尚这种精神。不光是黄浦大学，所有参加自学考试的这种民办大学都存在着这种现象。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了，如果您有时间，可以到北京图书馆的自习室里走一走，我曾在那里碰到一个男生，他已经二十八岁了，还在自考本科，我问他：
“是否工作了？”
“没有。”
“自考过了几门？”
“三门。”
“还有几门？”
“十二门。”
“你准备什么时候工作？”
“什么时候考完本科，什么时候工作。”
“你不工作不会给父母造成负担吗？”
“没关系，我父母说了，只要我能拿下本科文凭，砸锅卖铁也要供我。再说，我没有本科学历能干什么？”
“你有了本科学历就一定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吗？”
“我觉得至少有这个希望。”
“我劝你还是先工作一段时间，实话告诉你，就算你拿到本科学历，你也不可能马上去坐办公室，也需要从最底层的工作开始，重头开始。因为现实状况就是这样，这两年大学连年扩招，大学生就业形势已经不如前几年乐观了。所以我认为，有个工作就干，干一行爱一行是最现实的做法，就算你卖糖水卖好了，一样可以挤进世界五百强！”
徐：（望着眼前的杯子感叹）可口可乐呀，开什么玩笑？！“娃哈哈”当初不也就是一个小工厂吗？
钟：他还是不服气，于是我就用您当初给我举的例子，我问他：
“国美听说过吗？”
“听说过。”
“国美的老总是什么学历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但至少应该是本科。”
“错了，他连小学都没有毕业！”
“不可能！”
“这是事实。”
“那情况不一样。”
“不，是因为你钻进了牛角尖，这对你没有好处。”
……
后来因为这个问题，我们俩个吵起来了，我想我和他根本不认识，没有必要为这个大伤和气。
徐：（拍着钟的肩膀）精彩精彩。如果你到了三十岁，月薪超过你的主任，一个月赚到五万三的时候，你会如何来看待学历？
钟：学历没有也是不可以的，但是如果过分地认为只有先拥有学历以后才能拥有一切，也是不现实的，因为这个社会毕竟还是更加看重能力而不是学历，所从事的职业也并不一定和专业对口，例如太平洋保险公司北京分公司的老总毕业于首师大中文系。
徐：漂亮，说得漂亮，精彩之极！你思想的转折与和我的对话有关。但是，你刚才实际上已经形成了你明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和奋斗方向，这是人生最最幸福的一个状态。
钟：我的奋斗观是：哪个行业好赚钱我就从事哪个行业，当赚了大钱有了一定基础以后，我再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徐：这是人生的最终极的目的。
钟：但是我这个想法只敢跟您讲，和别人是不敢提的，我怕别人认为我是一个利欲熏心的人。
徐：但这是人生的终极真理，我表示支持和赞赏，从按自己的能力去挣钱而言，这个想法一点没错。比如说李嘉诚，又比如说胡屠夫。当你刚才鼓足勇气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你只是说出了一个极其浅显的道理，但是你面对的是一个庞大的巨兽般的社会，你知道这个社会一定会反对你的想法，其实这正体现了他们的陈旧与落后，如同阴影一样，太阳一出来就没了，不堪一击。如果你按这条路走下去，未来会有什么潜在的危机、困难甚至失败呢？
钟：潜在的危机我想是我恐惧突然有一天公司下发一项规定：没有达到本科学历的员工一律下岗。还有，我现在虽然进入了这个圈子，但是我怀疑自己没有能力广交朋友，拉不到客户，这是现在最主要担心的问题。
徐：第一个担心是非常愚蠢的，绝对不要有这种担心，原因很简单，因为现在是市场经济。这就是为什么我的对话或者说我的思想能够引起这么多人共鸣的原因，因为它代表着一个中国社会发展的方向，如友邦保险，太平洋保险，它们代表的也是一个先进的方向，就像微软永远不会宣布没有本科学历的人一律出局一样。历史是不会倒流的，价值的洪流不会倒灌到阴沟洞里去，所以你的怀疑和焦虑是可笑的。但是我悲伤地看到过去的阴影依然笼罩在你的心头，可见“学历为本”这个教育阴影的强大。你已经走出了阴影，走出了魔掌，但还没有最终摆脱它。第二，同时，这个阴影也告诉我们：学历对于成功不是没有帮助的，但是没有学历不是不可以获得成功，有时候硕士、博士学历反而会成为前进的障碍。如果当初不是北大的高音喇叭广播反复警告、羞耻俞敏洪，而是表扬他，号召全体教师向他学习，给他一个副教授，他也就不离开北大创办新东方了。所以说，好的东西有时候不一定带来好的效果。如果你三十一岁时一个月挣五万块钱，可以去进修一个美国的MBA，因为终身教育还是需要的。
钟：如果条件允许，我是否应该在职去上一个成人高校呢？
徐：你不需要去上成人高校，毫无意义，毫无价值，干三年到五年甚至五年到八年，赚很多钱以后，去读一个北大的EMBA，就成为北大校友了，而且这种教育机会现在很多。
钟：只要有了钱就有了一切。
徐：不能这样说！这是庸俗的观点。
钟：那是否可以认为有了钱以后，接受各种教育的机会就会大一些呢？
徐：也不能这样说，没有钱你可以去贷款。因为教育是昂贵的，它需要你精力和时间的投入，你在北图遇到的那个二十八岁的年轻人，为了一张文凭必将消耗掉青春。反过来，如果他现在不读了，和你一起来做保险，他说不定会做的比你好，因为他年龄比你大，更成熟。这就是人生选择的悲剧和辉煌。所以，不要再读本科了，forget it！跨越这个阶段，你有刚才这段思想，能说出这一番话，已经证明了你优秀的素质。因为有人和我谈话以后，不能阐述我的思想，而你不仅能阐述我的思想，而且用它去说服别人，你已经是一个思想者了。
钟：老师经常说我，开始我还听，后来听烦了，毕竟他是老师，我得尊敬他，不能反驳，我只能对他说：“教育不是万能的！”（很无奈地说）徐：（笑）你的素质已经表明了你的文化素质很高很高，超过了无数我见过的本科生。
钟：但是您知道老师现在怎么评价我吗？他说：“这孩子刚刚走上社会就学坏了！”徐：你的“坏”正是我的“坏”。你刚才讲的，是我高度认同的观点，除非你不想跟我学。（大笑）
徐：有女朋友吗？
钟：没有，我还不想找。
徐：是不想找还是找不到？有女孩子找过你吗？
钟：（吱唔）有过，但我拒绝了。
徐：为什么？你怎么想的？
钟：我认为我现在一无所有，找了女朋友以后我要对她负责任，而我现在没有这个能力。虽然说现在的年轻人不太计较这些，但我认为我是一个负责任的人，也许她不在乎我现在的“贫穷”，但是我内心是有愧疚的，我没有可以给她的东西。
徐：你这种想法是相当卑劣的，不仅恶劣而且恶心。因为你说她只能去和你喝西北风，这是对妇女的鄙视，难道她找你就是要和你一起吃饭吗？
钟：（脸涨得通红，试图解释）徐：我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但是你随口说出来，反映了中国人自古以来心灵深处对妇女的鄙视。
钟：我没有大男子主义。
徐：小男人主义，这话与孔子讲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如出一辙，这个思想不能有。另外，你需要对她负责任，这又是对女性的鄙视，为什么？人家找你是因为喜欢你，而不是要投靠你，这又是中国人爱情观严重的悲剧，严重的谬误，像癌症一样不可救药。假如说我上次解决了你的就业观的误区的话，那么我今天要解决的是你爱情观的谬误。这个女孩子来找你并不是要你负责任，你说你一无所有，但是你恰恰忘记了，你有最最伟大、宝贵、动人的男性魅力、青春，这个女孩子要的是你的魅力、你的青春，要的是你的爱情，这是你的优势。因为你正年轻，而你却以要对她负责任的理由拒绝你的责任，这是荒谬的。听我的，大胆地去谈恋爱。
钟：但是有一点我认为是对的——女孩子很浪费时间和精力。
徐：中国教育真扭曲！我充满激情地赞美你，你算是一个美男子，知道吗？你太荒唐了，你认为爱情浪费时间是对于人类精神的亵渎。因为，人类精神最伟大的是爱，而爱最伟大的表现是男女之爱，生活中最美好的东西就在你身边，而你却以时间不够来拒绝它，恰恰是最庸俗的，这是真正的守财奴。守财奴为什么被别人鄙视，因为他不幸福，他实际上是世界上最穷的人。你是时间的守财奴，所以你在时间上也是最贫穷的人，因为你拒绝爱情给你带来的欢乐，给你带来的生命的价值，拒绝那种有可能给你父母带来骄傲、幸福、欢乐的职责，拒绝了金钱赚到最后的最高的意义之一——family，家庭。去教育好一个比你更优秀的子女，不带有那种恶心思想的子女，将来做一个你“绿林大学”的老师，一个不去毁灭其他学生的老师，所以，我希望你下次带着你的女朋友一起来见我，去找那个被你拒绝的女孩子。
钟：（小声地）她现在已经和她的男朋友订婚了。
徐：去把她夺回来。你看过《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吗？男主角要结婚了，在婚礼上他真正爱的女孩子来找他，于是他中止婚礼，离婚了，最终和他真正爱的人走进了教堂。所以，至少你应该写一封信告诉那个曾被你拒绝的女孩子，把我刚才说的话告诉她，不要学周星驰“曾经有一份爱情摆在我面前，我却没有珍惜……”不要后悔一万年。这封信的目的不是要得到她，而是把你的罪过对她进行一次忏悔。
钟：如果我能早点认识您也许现在走的是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我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我会按照您所说的去做的。
背离马列主义的马列主义研究生（上）
案例提示：
李青，女，二十八岁，某师范院校政教专业本科毕业，法学士学位，某省大学政治教育系马列主义哲学原理研究生，某高校马克思主义理论专业教师。打算出国学传播学，或者 报考北大中文系读博士。最高理想是当一名记者。
这是20世纪70年代与21世纪的对话。或许也可以说，这是纽约与北京的对话。
序言：结合
我正在新东方做留学咨询大讲座，教室里有二百多个学生。我在台上，主题是留学人生设计。我把我人生历程中遇到的各种故事调出来，声嘶力竭、满口溅朱地在宣扬我的基本观点。学生听得显然比较入迷，笑声此起彼伏，证明大家即使不同意我的观点，至少可以把我当作赵本山，获得免费娱乐。赵本山一年才能看到一回，徐小平却可以天天听。看见台下好几个追着参加我所有的讲座、我非常熟悉，而他们对我的笑话已经感到厌烦的学生的面孔，我为他们内疚，为自己自豪。于是放大声音开始讲另外一个在我看来有普遍参考意义的留学故事。
这时候，一个学生坐不住了。她打断我说：“徐老师，你不要讲这些其他人的故事好不好，我们千里迢迢来新东方，希望能得到你一些具体指导。”
我的欢乐情绪，立即遭到了重挫。但是我假装风度地说：“实在对不起，没有使你得到你要的东西。但是这么多同学，我只能讲一些留学和人生发展的普遍规律。实在没法给每个人具体的指导和设计。”
这个女同学站了起来，她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蓄着男孩子的短发，皮肤像王军霞一样黝黑，个头如潘长江一样矮小；着装朴素到古老陈旧的地步，满脸憔悴到绝望悲伤的程度。我的心里马上就产生了对她强烈的阶级感情，后来和她成为了好朋友。但在这个时候，不管她生活过得如何悲惨，我却感到了我的生活的悲哀。她是“学生”，我是“老师”，我们是上帝和仆人的关系，她却在我的讲座上向我发难。所以，她的话在我心理感受上，显得很凶猛。
她说：“这些大道理有什么用！我从黑龙江赶来，就是为了让你听我讲讲我的具体情况，给我一些分析和设计。”
我试图继续做一个君子和绅士，我说：“但是亲爱的，你看看这么多同学，我只能按照我的思路这样讲，否则，就会浪费大家的时间……”
她继续不做淑女和秀姑，反而更加生气地说：“听你泛泛而谈，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同学中间有人对她的过激反映不满，发出嘘声。我让大家安静。毕竟，在新东方咨询六年，我已经有了处理现场的经验。我面向所有学生说：“这样，我刚才讲的所有案例，都是咱们新东方学员的成功或失败的故事。既然这个同学反映比较强烈，看来她有非常特殊的情况，我们不妨给她五分钟，听她讲讲她的故事以及看我如何分析她的情况，对大家也许有共同的启发，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