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乞丐调查-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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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有一天晚上我建议我们也成立“丐帮”,推举一个帮主,然后做几件大事让人们知道我们这些孩子的厉害。
不用说他们都非常赞成我的建议,而且,“帮主”非我莫属,从那一天起我就开始筹划一个大的行动。
终于有一天我想出了抢劫出租车的主意,因为我们这帮人都是些不大点儿的孩子,我想男的出租车车司机肯定弄不了,女的胆小又听话,我们就专门抢女出租车司机。
我当时想得特别简单,就是想抢点钱,然后弄辆车开着玩玩,还可以挣钱。因为从小我爸就教我开车,可以说我刚会走路就在摆弄方向盘了。
为了实施这个计划,我特意带了六子几个人去勘察地形,找了一个城郊结合部的立交桥下做为抢劫的地点。因为那旁边有大片的玉米地,可以藏人。
然后,有一天晚上九点多,我和六子,小三子三个人打一了一辆“面的”,说是到郊区镇上去,开始那女出租车司机嫌太晚了不想去,我说不用打表了,给你三百元钱跑一趟。
那女司机一听三百元钱跑一趟,就很痛快地答应了。
等汽车跑到这座立交桥下,我们几个人就动手了,把女司机劫到了玉米地里,六子还学着录像片里的绑匪强奸了她,我只抢了100多元钱,开着车就跑了。
第二天,他们几个都要我开着车带他们出去兜风,我开着车拉着他们跑到了郊外,他们个个对我佩服的不得了,一定要我教他们学开车,然后,准备再抢几辆出租车。
可是,这一次好景不长,六子等开车时把车一下子撞在了一棵树上,车头全瘪了进去,基本上报废了,还好人只撞破了头。我特别生气,骂了他们一顿儿,也想再抢一辆出租车。
我们当时很无知,觉着抢辆出租车这么容易,于是,第二次抢车在第二天晚上就进行了。这一次我们抢了一辆夏利并且抢到了200元现金,女出租车司机也被我们打伤了。
这辆夏利我们打算卖掉,可是我把车牌给卸了下来,我想再抢辆面的就用夏利的车牌,这样我就可以在街上拉客了。
第三天晚上,我们又抢了一辆面的,那个女出租车司机非常厉害,人高马大的挺难弄;我们差点把她弄死,可我想要出人命,我就没命了,所以,让他们一定不要弄出人命。后来,那个女出租车司机真的很厉害,趁我们不注意,她自己从车的后面溜了出去,逃掉了。
就这样我们三天作了三起抢劫案,根本没想到会被公安局抓到。
而且,两天后我忍不住手痒,便开车上街拉客。结果,很快便被受害者家属认出车来,尽管我换了车牌。
我出事后,我那几个小兄弟被我供了出来,他们是在那家我们过夜的录像厅被全部抓到的。
我知道他们会很恨我,可我没有办法,在我做这些事时,我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我只是觉得很好玩,很刺激,很风光。
当时他们推举我为“丐帮”帮主,我觉得自己一下子成了大人,是说什么算什么的大人物,我很骄傲,也很想让我姨父知道一下我的威风。
他整天骂我不好好读书没出息,可我觉得我挺有出息,手下有这么多人听我的。而且,赚了钱要让我先花,我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看谁不顺眼,他们就替我去整治谁,我把这个看成了是我的出息。
现在我才明白我是走了邪道,可是,后悔也已经晚了,我们这帮人最少的也判了两年劳教,因为不够判刑的年龄,可能要是够了年龄判刑却会判得很重,我是真的后悔了。
但是,我又在想又在恨我的父母,要是他们不这么狠心对我不管不问,我也许就到不了这一步,我也想我上中学的学校,老师对逃课的学生也是不管不问,正是因为这些放纵才使我一次次的胆子大起来,觉着根本没有人可以管得了我。
跟我一起的男孩,大多数是这种情况,家庭破碎,逃学,离家出走,沿街乞讨到加入丐帮他们几乎都是这样,一步步迈向犯罪,我看的大清楚了。阿姨,你要是能把这些写下来的话,我就太感谢你了。
我不愿再有象我这样的孩子再走上这条路,我才只有十四岁,可我已是一个少年犯,我现在已经不愿意离开劳教所,因为我觉得走上社会也没有人需要我,我不知道该怎么生话。
三年以后,我只有十七岁,生活对我这个年龄来说才刚刚开始,你说我该怎么走这条路?“
/采访者思绪:
冬日的阳光阴沉沉的照了几丝在任建新的脸上,使这个少年的脸看上去闪闪烁烁的,有些晶莹的东西,我知道他在流泪。
无论是伤心的泪还是埋怨的泪,我知道那都是他年轻的忏悔。
这个刚刚只有十四岁的少年要在大墙里边渡过三年的光荫,可将来怎么办已经在困扰着他恢复了自尊的心灵。
是呀,该去埋怨谁呢,每个人都有一份说不出的委屈,每个人都想有享受生活的权利,可丧生了责任感就要品尝苦果。这已太清楚不过。
我无法理解任建新的家人,怎么会得任自己的亲生骨肉内在外面流离失所不管不问,我不想知道他们现在是否幸福,可是毁了一个年轻的生命换来的幸福能够有多沉重。
实际上有些事情对我们来说真的是无能为力,任建新的“丐帮”被一网打尽,可还有多少个类似的丐帮在兴风作浪,录像厅里的血腥场面在继续,街上流浪的乞儿在增多,这一切构成了社会低层的世态百相。
说“救救孩子”有些老生常谈,可是人们呀,在你们追求自由幸福的时候,真的要多替孩子想想,他们幼小的心灵是沃土,种下松苗,会长成栋梁之材,种下罂栗只会开出罪恶的花。
第二十一章
传说中他会飞檐走壁,家财万贯,可实际生活中的他不过是个沿街乞讨的瘸子,可是,咬人的狗从来不叫,这个瘸子乞丐也非同小可,他是真正的丐帮帮主,并且,统领南北两大丐帮,不过,最后法网恢恢,他也无法享用自己的万贯家财。
——从沿街乞讨到扒窃高人的南北丐帮帮王
在见到李辛之前,我有些不安,毕竟是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见一个即将失去丈夫的女人,我有些不知该用何种态度面对她。
她的丈夫刚刚被公安局判处死刑,罪名是铁路沿线特大扒窃团伙首犯。她是来为自己的丈夫上诉的。
早就听说有这么个瘸子乞丐神通广大,可当听说他是一个庞大的专在铁路沿线进行扒窃的团伙首犯时,我有些震惊,何时才能断绝这些丐帮团伙的罪恶之果。
这些无法无天的丐帮,这些为所欲为的丐帮,这些在白天的阳光下楚楚可怜,到了夜晚却摇身一变穷凶极恶的乞丐团伙,该怎样掀开你们的面纱?
我的一个律师朋友,接受了李辛的委托,准备为这个死刑犯辩护。
在一次面谈中,我借机接触到了李辛,这个瘸子帮主的第三任夫人。
令我惊讶的是她的年轻和镇静,她居然一滴眼泪也没有,全然不象在为即将死去的丈夫奔波。她的确挺漂亮,脸上化着淡淡的妆,一副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的状态,这倒让我最初的不安消失殆尽。
她时而对律师悄悄的说着什么,时而沉默的听律师讲,表现的非常平静。
因为事先跟朋友打过招呼,朋友借口到隔壁去看卷宗给我留出了机会。
我没有对她说过什么,但她显然把我当成了律师的助手,女人之间总是容易沟通一些。当我关切的对她说,这件案子没有十足的把握时,她点上了一枝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我这也是尽责任,至于结果怎么样,我也清楚的很,他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这种时候谁也救不了他,我相信他自己也明白,所以,我知道即使是无效的努力,他也不会怪我的,他已经托人递给我话了。”
“可你还这么年轻?”
我?无所谓,我可不是什么贞节烈妇,要为谁守一辈子,这是各人的命,谁也做不了主。
再说他对我来说一直就象影子,说来来了,说走也从不打招呼,这样的男人有没有都是一样的。
我嫁给他的时候才20岁,可现在我们的儿子都8岁了,他跟我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超过两年。
他整天神秘的飞东飞西,我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做什么,每次问他,他就说在做大生意,要我别多问。
他的腿脚不利索,到哪儿都得坐轮椅,所以,他身边从来没少于四个以下的人伺候他,除了在床上,他的一切都不用我操心,所以,我这个媳妇对他来也说是摆设。
当然,我给他生了儿子,他高兴的不得了,因为他的两个前妻生的都是女儿,这次他被抓就是因为儿子过八岁的生日,打电话让他回来,可是,一进家门就被抓了。
公安早已经守了我们家门口几个月了,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们家电话也给窃听了,这我也不知道。
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丐帮,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又到铁路上去扒窃,而且,搞的都是国家的物资,这不是明摆着往死里折腾吗?
其实,他这人从小就很苦,三岁时得了小儿麻痹症,一条腿残了,可家里孩子多,养不过来,便把他扔给了一个到处摆鞋摊的老头。
这钉鞋的老头把一手钉鞋的手艺传给了他,也带着他天南海北的转,说起来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原籍是哪儿,只知道那老头临死前告诉他,他们是从浙江出来的。
他十二岁的时候,老头死了,剩下了他一个人,开始给人钉鞋还有饭吃,可后来他得了一场大病,为了治病,他把鞋摊卖给了别人,从医院出来以后,他什么也没有了。
不知道家在哪里,不知道还有不有亲人,他一个人在街上流浪,开始沿街乞讨,那时候人还不懂得要钱,讨得米吃米,讨得汤喝汤,可是,他却一直是向行人讨钱,他知道只有钱才能保护自己。
由于从小就在街上混,他的腿虽然有一条是残的,但是他特别能管闭事,性子又倔,许多人打不过他,便跟他成了朋友,这样他在乞丐当中名气越来越大。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当上什么帮主的,因为我是在江苏的宾馆里见到他的。
那会儿他好象已经很有钱了,虽然坐着轮椅出出进进,但是西装领带他打扮的特潇洒。
他在我们宾馆里住了一个星期,我每天给他清扫客房,有一天,他递给一个大信封,说是谢谢我这么勤快。
我打开一看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那么多的钱,我吓坏了,忙还给他,说我们服务员不准收客人的礼物。
他笑了,然后说:“那我请你下班后过来聊聊天总可以吧,这就算是我给你的酬劳吧”。
我当时刚20岁,心里也特别单纯,在宾馆里下班后也没地方可去,找个人聊天也是个消遣,所以,我就答应了他,也收下了那笔钱。
他人真的不错,也很大方,不过就是年龄大了点,看上去有50多岁吧,但是,他知道的特别多,也很能吹牛,天南海北的把从没有走出县城的我都给说转了。
他说下一站要到上海去,问我如果想去玩玩,可以跟他一起去,我当时就是想玩,也想出去见见世面,又觉着他那么一个瘸子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当场就表示想到上海去玩。
就这样我说要跟宾馆经理请假,可他说请什么假,几天就回来了,大不了再找份工作。
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特别崇拜他,我以为他是一个了不起的大老板,他的派头也真的是挺大,出来进去都有三四个人围着转,跟他在一起我觉着挺自在,也就特别听他的话。
当时我们是坐火车到的上海,长到这么大我是第一次坐火车,我特别兴奋,到处乱跑,但是,我看他们倒是钻到软卧车厢里不知道嘀咕什么。
从上海又到深圳,济南,我跟着他们转了一个大圈儿,等回到江苏已是一个月以后了,我被宾馆开除了。
回到家里,父母也骂我不懂事,跟着个陌生人到处乱跑,还把工作给丢了。
我在家里一呆就是半年多,哪里也没去,也没有找到工作,可正在这是,他竟找到我的家里来了,给我父母买了很多贵重的礼品,说是来看看我。
我当时特别惊讶,也心想他真是神通广大,县城不大可也是几万户人家,他怎么会一下子找到我们家。
他问我愿不愿意到深圳工作,因为他的公司在那儿设了办事处,我父母虽然不大同意,但是,我很愿意去,并且,我已经在家闲了半年多,他们也就不再说什么。
就这样我跟他来到了深圳,那套房子倒是很漂亮,可根本就不是什么办事处,我问他怎么回事。
他这时才说:“你在宾馆里做服务员的温柔、细心,一下子打动了我,我喜欢你,他要我跟他在一起生活。”
我当时特别恼火,要他赶快送我回家去,我说:“你年龄这么大,怎么可能要我嫁给你。”
他答应了第二天送我回去,可是当天晚上我们在一起闲聊,他说起自己从小的那些遭遇和曾经在街上做乞丐的经历时,我一下子被他说的那些悲惨经历给打动了,我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
我知道我对他的感情是先从同情开始的。
第二天我不再提走的事儿,他也没有提,很高兴的带我去买了很多衣服和首饰,我想他这么有钱年龄大点就大点吧,反正他对我好就成。
就这样我们就在一起生活了。可是,直到我的孩子快出世,我都不知道他是在做什么生意,他也不让问,有时候,家里会来很多人,都鬼鬼祟祟的不象正经人。
这时我隐隐约约知道他是什么丐帮的头头,因为,我发现来的人都特别尊重他,而且,无论年龄多大的都叫我嫂子,我觉得挺不好意思。
这时我快生了,他找了一个年龄大一点的女人来深圳照顾我,不久,又让我们搬到沈阳,后来又搬到了济南,那几个月中,我老搬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没有回家过,有时想想我就害怕的哭。
可那个照顾我的女人好象对这一切都很熟悉,她不多说话,但为我做很多事,我想跟她聊会儿她却总板着面孔。
后来,他回来了,他跟那个女人在走廊上就吵了起来,我才知道这个女人是他的第二个妻子,而且,他们还没有离婚。
我当时无知的认为我们只要在一起生活,有了孩子就算结婚了,我根本不知道还要登记办手续,更不知道他还没有离婚。
我闹了起来,说什么也要他离婚,否则这孩子我就不要了,他一听我这样说也害怕了,不久,就同他那个妻子离了婚,我们又重新补办了手续,才算正式结婚,结婚不到一周,我便生下了儿子,他高兴极了,在济南请了30桌,他那些天南海北的朋友都来了,我光收贺礼收了几十万,我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都这么有钱。
这笔钱我没收起来,我交给了他,因为,我虽然不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但是,我很害怕自己参与进去。我宁愿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家庭妇女,只要有我吃的穿的就够了。
而且,我的父母也很清醒,他送的房子和钱我父母从来没有接受过,对我们的结合他们始终是保持沉默,至到我儿子出生他们才打来电话问了一下。
多亏了这样,我们全家才没有被牵连进去。他的事出了以后,我家里,父母家里都被抄了家,可是,什么也没抄到,本来嘛,也就是没有什么。
我也被隔离审查了四十多天,要我交待他的事,我那时已经半年没有见到过他了,只是有时在家里的送报箱里发现有钱放在那里,也不多,仅仅是生活费而已。
要不是警方告诉我他们是在铁路沿线扒窃的团伙,我可能到现在都不会知道他具体在做什么。
警方对我说,“你的丈夫是个很有能耐的扒窃高手。”我还不信,我说他那样一个残废人离了轮椅不能走的人怎么可能在火车上扒窃。
可警方说,他开始发家就是靠这个,后来他组织了几个这样的团伙,招集了大批的乞丐,这些乞丐都经过专门的训练,而且,分工明确,谁踩点,谁负责传送信息,谁负责接应,都有成文的章程,每次行动前,他们都有很详细的安排,完全是团伙作案。
我一听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他们老要开会开那么长时间,而且不准任何人靠近,搞的那么神秘。
我真的挺替他着急的,毕竟当时我是动了感情才嫁给他的,而且,他对我不错,虽说常常不在家,可是回来几天他总是呆在我身边哪里也不去,特意的陪我。
有了儿子以后,他特别高兴,总是说要带儿子跟我去照张全家福,留个纪念,到这时我才想起,从认识他到现在,我们从来没有照过像,他好象从来不肯照像。
现在我知道这是因为他于的这些偷偷摸摸的勾当见不得人,所以,他从来不敢留下自己的真实面容。
他的事情发生以后,有很多人对我说,他在乞丐中间很有名,是领袖式的人物,每年南北八大丐帮开会的时候,都要他亲自出席才能开始。
而且,他为人很仗义,帮助过许多人,因此,这些乞丐都服从他,愿意追随他。
我当时听了以后特别的不高兴,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丐帮领袖,我想他还是他,一个不怎么愿意着家的男人。他从来不跟我说他是干什么的,这说明他很着重我的感觉,他知道我是不会嫁给一个丐帮帮主的。如果,他真的象人们所传的那样是什么丐帮帮主。
这次儿子过八岁的生日,我是很想让他回来看看,因为他已经半年多没回家了。每次都是他打电话给我们,可这次我让儿子给他的助手打了电话,虽说,他没接电话,但我知道他答应回来,肯定会回来的。
可是我没想到他这次真的逃不掉了,这都是上天的安排,我无法抱怨什么,只怪他做人做事太过份,撞到公安的枪口上。
他已经托人递了封信给我,是别人帮他写的,我知道,他一个字也不会写,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
他在信里说,估计这次他难逃此劫,也许也是该他命绝的时候,他这么一个六根不全的人能活到现在已经不错了,所以,他准备认罪伏法,另外,他希望我再找个好男人,无论如何把他的儿子抚养大,那是他在世上唯一的牵挂。他还让我不要为下半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