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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霜叶红似二月花-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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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说八道,快走!”婉小姐轻声斥着,忘记了裙角尚被抓住;她移开了半步,这才觉着了,便又站住了说道:“还不把那些讨厌的玫瑰枝儿摘开么,可是留心撕坏了裙子!”
  这时候,她又瞥见前面太湖石上有两点闪着绿光的东西,她立刻想起了小时听人说的什么鬼火,但当这两点绿光忽又往下一沉的当儿,她也悟到了这是自己家里养的那匹玳瑁猫,而刚才拉住了阿巧的辫子的,也就是这惯于恶作剧的东西。她想起了阿巧那个蓬松肥大的辫梢,正是逗引猫儿的好家伙,便不禁笑了一笑,此时阿巧已经将玫瑰刺儿摘开了,倒是她催着,“小姐,快走罢!”同时又回头望了望,似乎还在怕那只手。
  但是走不了三五步,阿巧第二次惊叫起来,忘其所以,竟拉住了婉小姐的臂膊。婉小姐笑着骂道:“痴丫头,你作死啦!这是我们的阿咪。”阿巧似信不信的,撮口呼了几声,果然十多步外也在咪乎咪乎接应了,不一会,那肥大的猫儿也到了跟前,绕着婉小姐的脚边献媚。婉小姐一边走,一边又笑道:“阿巧,你得记住我背后也有眼睛……”随即声音变严厉了,“你得安分些,阿巧!刚才你和阿寿做什么鬼戏?下次再犯了,定不饶你!”
  阿巧不敢作声,心里却万分怔忡,想不明白是天快黑的时候她在那边树下和阿寿调笑的事被婉小姐知道了呢,还是刚才被她看见了她对阿寿做了两次的手势。
  一派灯光从前面楼上射来,楼下阶石边也有一个火光,却是老陆妈掌着灯出来迎候。断断续续,带着抑扬节奏的吟咏之声,也随风飘来,婉小姐听出这是和光又在念诗。忽然有两股相反的情绪同时交流到她心里:一是温暖的,在这空廓落落的大宅子里,无论如何,这小巧精致的四间总还像个“家”,她和他厮守着的一个窝,她在这里总还觉得一颗心有个着落似的;然而又一股情绪却颇凄凉,因为即使是这可怜的窝罢,这一点点的温暖罢,一天之内她享受的,亦不过一半而已,而当她不能享受的时候,那长日蜷伏在这里的和光只能有时念念什么杜诗,聊以自娱。
  但这样的又甜又酸的心情,只一闪就过去。明亮的灯光洋溢在这小小的房间内,找不出半个阴森森的暗陬,精致而又舒服的陈设都像在放射温暖的阳气,而况还有老陆妈那忠诚祥和的笑貌,便是阿巧的带些俏皮的圆脸儿,也觉得格外讨人欢喜。婉小姐天真地笑了笑说道:“陆妈,你怎么还不睡;快去睡罢,我这里有阿巧伺候。”说着,她就卸下裙子,交给阿巧,又吩咐道:“回头我就在隔壁房里洗澡,省得又要把水提上楼去。你把我的替换衣服都拿下来罢。”也没拿一个灯,婉小姐就上楼去了,步子是又快又轻。
  黄和光已经过足了瘾,手里一本杜诗,正在房里慢慢踱着。婉小姐一进来,就像房里忽然飞进一朵彩云,照的他满脸都是喜气。婉小姐也像那一段楼梯跑得急了,有点累,扶着和光的肩头,只嫣然一笑,没有言语。
  “婉卿,”和光慢腾腾说,“该累了罢?刚才听得你说,在楼下洗澡。其实又何必呢。让他们把水弄到楼上来好了,何必你又上楼下楼。”
  “不累,”婉小姐笑了笑,便望里面的套间走去。这就是他们的卧室,床前五斗柜上一盏淡绿色玻璃罩的小洋灯也点得明晃晃地。婉小姐换了上衣,又换鞋子,又褪下那只翡翠手镯。和光也进来了,倚着那五斗柜,笑说道:“几点钟了,今晚我也打算早睡。”
  婉小姐忍不住失笑道:“啊哟,你说早,是两点呢,还是三点?”她又走到前面的套间,在和光的烟榻上一坐,拿起那一壶浓郁的红茶来,花花地斟了一杯。这时和光又跟着出来了,搭讪着说道:“就算是两点罢。昨晚是两点半睡的,我打算从今天起,每晚缩短半个钟头。”
  “好罢,”婉小姐曼声应着,手托着下巴,在那里出神。忽然她扑嗤一笑,伸手端起那杯茶来,呷了一口。这时阿巧来请洗澡了,婉小姐放下杯子,看了看烟盘里还有四五个烟泡,就说道:“你且抽一筒提提神罢,回头我还有事和你商量。”
  和光依言,便躺下去调弄那烟斗,一会儿,他听得隔房传来婉小姐的声音,似乎在抱怨阿巧拿错了衣服。他把烟装好,正要上口抽,蓦地又听得婉小姐唤他的声音。他慌忙丢下烟枪,跑到隔房,却见婉小姐正在梳妆台前检取洗浴用的化妆品,阿巧捧着一叠衣服在旁边等候。
  “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婉小姐一边检东西,一边说,“前天朱竞新来说起县西街那家祥茂发杂货店,上一节做的太坏了,几个股东彼此都有闲话,闹的不大好看。我们还有千把块钱存在这铺子里呢,还是趁早设法提了出来罢,明天你就去。”
  “哦,原来祥茂发这一家老店也靠不住了,”和光不胜感慨地说,“只是找谁好呢?”
  “随便找哪个,股东,经理,”婉小姐拿起东西走了,又回头叮咛道,“明天就去呀,可不要忘记。”
  黄和光再回到烟榻上,拿起烟枪来,对着火吱吱地抽了几口,忽然斗门塞住了,他一面用烟签戳着,一边惘然想道:“要是婉卿是个男子,不知她又怎样的满天飞呢?她大概要做出些事业来的!”他用手指去捏那斗门上的软饧似的烟膏,漠然摇了摇头,又自答道:“恐怕也未必,这世界,一个男子要是有几分才气,有点志气,到头来恐怕还是消沉颓唐……”他淡然笑了笑,嘴巴套在烟枪口上,先吹口气试试那斗眼,接着就奋勇地吱吱一气到底抽完。然后放下烟枪,闭了眼睛,陶醉在那飘飘然的忘人忘我的境界。
  渐渐地,他的脑神经又活动起来了:几年前,他刚从学校毕业(他比恂如高一班),娶了亲,那种踌躇满志,一身蛮劲的黄金美梦,又浮现在眼前。然而,什么省议员复选的失败,虽使他窥见了这社会的卑鄙龌龊的一角,但亦不过惨然一笑,侧身而退,他也还能他自己的一个甜蜜的世界:他有尽够温饱一世的家财,他有美貌而多才的娇妻,他还期待着为人父的责任与快乐,而且,甚至当他明白了自己生理上的缺陷竟会严重到不能曲尽丈夫的天职,对不起这么一位艳妻,更不用妄想传宗接代,这时候,他也还能泰然自若,他正当盛年,他有钱,能够罗致奇丹异药。待到丹药亦未奏功,还有人说鸦片烟于此道颇有奇效。但是,这一下可就铸成了终身的大恨,鸦片不过是鸦片,他所期望的效验在一闪之间仿佛若有其事,以后便愈去愈远,终于弄到现在这样萎靡不振,百事都不感兴趣。
  一缕辛酸,从胸膈上升,直透到鼻尖;两眼也感得饱胀,他叠起两个手指去一按,噗的一滴眼泪掉在烟盘里了。但是,人到绝望时每能达观,何况黄和光早已把“达观”作为疗治痛苦的灵药,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人生百年,反正是一场梦,不过我呢,梦还没做成就已经醒了!”他闭了眼睛,任凭感情的自来自去,渐渐地又入了忘人忘我的境界……正在朦胧,忽然一股异香又刺醒了他的神经,他慢慢睁开眼来,却见婉小姐已经坐在对面,盘着腿,一对眼睛水汪汪地望在他的脸上。
  有一点什么热的东西在和光身内蠕动了一下,他对婉小姐笑了笑。但是笑痕还没消逝,不久以前那种苍凉的味儿又压在他心头了。
  婉小姐一身晚妆:那一对盘龙髻变成一条乌光的大辫子,穿一件浅紫色太君领对襟纱衫,下身是白绸裤子,粉红色绣黑花的软底缎鞋。手里拿了一把沉香木柄的雪白的拂尘,婉小姐一面逗弄着榻下那匹玳瑁猫,一面对她丈夫说道:“我告诉你一件事,明天我要到钱家庄去走一趟,已经雇定了财喜那条船了。”
  “哦——”和光漫应着。
  婉小姐又抢口接着说道:“姑妈说那边不远叫做什么村的,有座大士庙,求个什么娃娃的,再灵验也没有了;我打算去烧香许愿。”
  和光又习惯地“哦”了一声,但随即将眼一睁,望着婉小姐笑了笑,心想怎么她忽然相信起这一套来了。婉小姐似乎懂得他的意思,手捂着嘴,吃吃地笑道:“和光!这叫做急来抱佛脚!”
  和光也笑了,看着婉小姐的对襟纱衫胸前那几颗八角棱玻璃钮扣颤颤地跳动发着闪光,忽然心一动,惘然片晌,这才答道:“也好。不过,何必赶这大热天去呢?也不争在这几天上。”
  “我想着要去就马上去,天热天冷还不是一样——”她忽地将手一缩,将拂法高高扬起,扭腰望着榻下叱道,“怎么抓到我手上来了,讨打么?”但同时又探手下去将那匹玳瑁猫一把提了起来,放在脚边,回眸盼着和光,继续说道:“可是我还有一件事呢,也是姑妈说起来的,和光,你猜一猜?”
  和光微笑着摇头,心里却在纳罕,为什么婉小姐今天这样高兴而且满面春色?素性好强,纵有千般烦恼,却依然有说有笑,并且因为和光常觉悒悒的缘故,她有时还找些事来逗着玩笑,但总不及此时她笑的那样朗爽,一举一动又那样娇憨,难道真有什么喜事么?和光想着又笑了笑,便答道:
  “猜不着,还是你赶快说出来,也让我高兴一下。”
  “你可以做爸爸,”婉小姐忽又不笑,郑重地伸手指着和光又指着自己,“我也要做妈妈了!”
  这可把和光怔住了,未及开口,婉小姐又郑重问道:“一个女孩子,和光,女孩子,你要不要?”
  “嗳,婉卿,”例外地倒是和光性急起来,“赶快说,别再逗着玩了。”
  “姑妈他们的本家叫做钱永顺的,有一个满了周岁的女孩子,白白胖胖,怪可爱的……”
  不等她说完,和光就哈哈笑道:“这我可猜着了,姓钱的女孩子变做了姓黄!可是,人家未必舍得给我们罢?”
  “舍得!姑妈一口担保。”
  “哦!”和光随手拾起一根烟签,在烟膏盒内蘸了一蘸,“那么,等姑妈回家去先说妥了,我们再去领了来,岂不更好。”“嗳嗳,”婉小姐横波嗔了和光一眼,“我可不像你那样慢性子!你是人家送上门来还要双手拦住,说,慢一点,还得看个好日子!”说着,她自己也噗嗤地笑了,忽然把那玳瑁猫抱了起来,熨在胸前,就像抱一个婴儿,又说道,“我巴不得连夜去呢!生怕去迟了就被别人抢了先。”
  和光也被她说得高兴起来,放下烟签,霍地坐了起来,说道:“好罢,明天我们一块儿去!”
  “不要,”婉小姐抿嘴笑着,“不要你去,我才不要你去呢!你给我看家就好啦!”放开那猫儿,婉小姐腰一扭,就歪在烟榻上,有意无意地也拈取一支烟签,替和光打泡。
  园子里的秋虫们,此时正奏着繁丝急竹;忽然有浩气沛然的长吟声,起于近处的墙角,这大概是一匹白头的蚯蚓罢,它的曲子竟有那样的悲壮。
  而这悲壮的声调却投入了和光的心坎,又反跃出来,变成了一声轻喟。他看着婉小姐尖着手指,很敏捷地在打烟泡;眉角眼梢泛着喜孜孜的红晕,两片嘴唇也似笑非笑。和光觉得有话要说,但是又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却在禁止他用任何动作来打搅这一幅静美的图画,他轻轻侧下身去,头靠着那高枕,便闭了眼睛,惘然想道:中间只隔着一盏灯,这边是我,那边是她;然而,我们好像是分住在两个世界!她的呢,好比是花明柳媚的三月艳阳天,尽管有时光风惨淡,她在其中却老是那样兴致蓬勃,一个希望接连着又一个;然而我的那个世界呢,竟是秋光已老,肃杀凄凉,我就像那匹蜷伏在墙脚的老蚯蚓,不过有时尚能浩然一悲吟罢了。——然而我和她毕竟又是一体,是一对同命的可怜虫,为什么我们俩的心情竟好似分住在两个世界?想到这里,和光感得可怕起来了。他猛然睁开眼来,却见婉小姐已经打好了两个烟泡,这时候正反叉两手,支在脑后,纱衫的袖子直褪到肩头,露出两条丰腴雪白的臂膊。她两眼望着和光,笑吟吟地问道:“和光,你在想些什么?”
  “哦——”和光又习惯地发出了这若有意若无意的一声,正觉得难以回答,不料婉小姐早又吃吃地笑着道:“不!我不要你这一声哦!和光,为什么你老爱这么哦,哦?有时候我听得你这一声,心里会一跳。”
  “那也是弄惯了,”和光随口回答,“你不爱听,我就不再哦了,好么?”
  “好!那么,你再告诉我,刚才你想些什么?”
  和光发窘地一笑,又随口答道:“我在想,为什么前两年好多人劝你领个孩子你都不要,今儿你倒这么急不及待起来了。”
  “嗨,你才不懂呢!”婉小姐卖弄似的说,吃吃地笑着,连那轻纱护住的乳部也在巍颤颤地跳动,“从前我有从前的心事,现在我有现在的想法。”
  “什么心事?什么想法?”和光又有口无心地问着;摆在他眼前的洋溢着青春热力的肉体,不知怎地又引起了他的自叹形秽的感伤。
  婉小姐不回答,放下两手,侧身对着和光,两眼却凝定地望着烟灯的一点火光。好像这时才发见,和光吃惊地看着侧卧在那里像折断了似的婉小姐的细腰。可是这腰下的丰臀一摆,和光又听得婉小姐说:“我想,有这么一个孩子在家里,多少也热闹些,也多一件事来消磨时光。不过这是我现在的想法,从前我可不那么想。”
  和光惘然点头,婉小姐忽又笑问道:“你知道不知道我从前是怎样个想法?”
  和光摇了摇头,但又说道:“人是年岁越大越想有个孩子。”
  “也许是的。”婉小姐惘然微笑,但忽地眉梢一挑,急改口道,“不是,我才不是那样呢!和光,告诉你罢,从前有好多时候我是把你当作我的孩子的,——和光,你不要笑,当真把你当作一个乖乖的肯听话的孩子。”她兴奋起来了,“我自己想想也好笑,有时候半夜醒来,摸一下身边,嗳,身边有你,虾子似的躺在那里,一想到这是我的丈夫,嗳——心里就有点冷,可是马上念头一转,我就喜孜孜地看着你的纹丝儿不动的睡相。”
  和光听得怔住了,有一缕又辛酸又甜蜜的东西在他心里一点一点胀大起来。
  “可是,”婉小姐拈一根烟签在手里玩着,“光景亦不过三两个月罢,我的心境又不同了,我另外要一个孩子!会用他那白胖胖的小手摸着我的面孔呀呀地学着叫妈的孩子!”
  和光深沉地叹了一口气,忽然伸手过去挽住了婉小姐的手,只唤得一声“婉卿”便噗落落掉下了两滴眼泪。这可把婉小姐吓了一跳,她还没悟到自己刚才那番话可巧就是和光常常自觉对不起她而又无可如何的隐曲,她还以为和光误解了她那一句“另外要一个孩子”;她当真像一个母亲似的急得只想将这“大孩子”一把揽在怀里,可又看见和光抬起头来,噙着眼泪说道:“婉卿,我害了你了;你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可是我害了你一世了!”似乎感情平复了些,他放了婉小姐的手,轻轻的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又说道:“这五年来,你总是藏过了你心里的说不完的烦恼,总是打起精神,有说有笑;你这份心思,只有我知道:你是怕引起了我的烦恼。我从没给你一点快乐,我只给了你许多烦恼,你要照料家务,又要照料我,一直照料到外场——我们的一份家当。可是,”他重又呜咽起来,“为的什么来呢?我知道我这毛病这一世是治不好的了,婉卿……”
  再也说不下去,和光身子一扭,颓然仰卧,闭了眼睛,让他这激越的情绪自己慢慢冷下去。
  和光再睁开眼来,婉小姐已经偎在他身旁,满脸的温柔,满脸的慈祥,凝眸看着他,宛然是一个母亲在看护她的病中的小宝宝。和光叹口气道:“要是当真我变做一个小孩子,多么好呀……”下面还有一句“那我可以从新做人——一个强壮的男子汉大丈夫!”还没出口,却已经被婉小姐的轻怜密爱的横波一嗔所禁住。婉小姐似笑非笑轻声啐道:“你——再那么着,我可要生气了!”
  和光又叹了一口气,墙角那匹白头蚯蚓忽又悠然长吟。不知躲在何处的几头油葫芦也来伴奏。这一个是悲壮而一个是缠绵凄婉的两部合唱,吸引了和光和婉卿都悄悄地倾耳静听。
  挂在房间正中,装饰着五彩琉璃缨络的那盏大号保险灯,光芒四射,使得房内凡能返光的东西都熠熠生辉;烟榻上,那莹然一点的烟灯,相形之下,好像就要灭寂似的,然而仍能凝然不动,保持它的存在。
  和光惘然看着,觉得那华贵而光采逼人的保险灯好比婉卿,而那莹然凝定的烟灯就是他自己;他苦笑一下,忽然感到这沉默的压迫,带一点聊以解嘲的心情,猝然问道:“婉卿,我这口烟,抽上了几年了呢?”
  “三年。”婉小姐俯首温柔地看住了和光的面孔,好像观察一个病人的病情有没有变化,她笑了笑又加着说道,“还——不到一点。”
  “现在——我,每天抽多少?”
  “八九钱光景……”
  “啊!前天你不是说还有一两多么?”和光惊讶地说,手指着烟盘里的牛角烟盒,似乎要它们出来证明。
  婉小姐抿着嘴笑。一会儿才答道:“那么,你就算它是一两多罢,也行。”
  “不,婉卿,你得老实告诉我,究竟多少,为的是——我总觉得我要是少抽了身体马上会支撑不住。”
  “可是这几天你觉得精神怎样呢?”
  和光想了一想道:“倒也不觉得怎的。”
  婉小姐吃吃地笑着眉飞色舞地说道:“分量是一两多,可是真货也不过八九成啦,”她掩着嘴,笑的红潮满颊,“现在老实告诉你了,反正我这卖烟的不怕得罪主顾,断绝了买卖!”
  “哦,我还蒙在鼓里呢!”和光呆了半晌这才说;忽然笑了笑,但眼圈儿有点红,声音也有点颤,又说道:“婉卿,你这样操心,可是——”他略略一顿,蓦地绝处逢生似的笑逐颜开,转口问道:“婉卿,你看我这口烟,到底戒得了呢,戒不了?”
  “戒得了!”婉小姐笑着点头,“怎么会戒不了,要不是今年夏天时症多,你老是闹着小病,这就戒的差不多了呢。”
  和光还有点不敢自信。
  婉小姐又说道:“从前大舅父二舅父都有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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