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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樱桃之远-第14章

小说: 樱桃之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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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我难过极了,再也看不下去。大约是想留下一个凭证似的,我忽然“嚓”地撕下了第一页,把它塞进我的裤子口袋里,就跑了出去。我表面非常平静,可是内心非常激动。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出了校门穿过马路,在对面买了一支雪糕坐在马路沿上很快很快地吃下去,因为我的体内全是涌出来的热气,源源不断。然而我的内心却不能因为一支雪糕平静下来,我还是非常激动。我从没有像这个时刻一样强烈地想见到纪言,立刻,必须。于是我呼地一下,从台阶上跳起来,发疯似地跑向马路对面。
  有非常强烈的直觉指引我来到他们排练的舞蹈室。破木头门上的玻璃是破碎了的,我从那里望进去,看到纪言和唐晓都在。唐晓在唱歌,眼睛却不在面前的歌本上,而是分寸不动地望着纪言,含着花开似的默默情谊。纪言好像在专心地对付着他的鼓,眉毛紧蹙,稍稍流露出勉强忍受的表情。我一直看着他,等着他抬起眼睛。那首歌结束的时候,鼓手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不知怎的,我觉得他是被逼迫着坐到这鼓架前的,这个逼迫他的人自然是唐晓。我望着鼓手的疲惫心疼极了,不禁在心里暗暗地责怪唐晓。正在这个时候,纪言看到了我,他抬起头来,卸下重负般地冲着我笑。然后他离开鼓架,走到唐晓的前面,他是背着我的,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可是我看见唐晓的笑盈盈的脸立刻变了颜色,愤怒无比地看着门外的我。然后她“啪”地一下,把架子上的歌本重重地摔在地上。纪言还在她的面前,又对她说了些什么,她才点点头,放纪言出来,脸上带着恋恋不舍的深情。纪言从破木头门里走出来,随即把门带过来,仿佛是要坚决分割开里外两个世界。然后他用低沉的声音对我说:
  “我们去别处说话。”
  我就跟随在他的身后,口袋里还是他日记本上的撕下来的那页纸,现在我更加喜欢叫它情书,暖暖和和地贴着我的腿,我感到非常非常舒服。
  雨水把我们淋透了,他的衣服薄薄的,现在已经紧紧地贴在背上,他的背非常清晰,清晰得我仿佛能看清楚他所有的骨骼。此刻的我也像一只鱼一样完全浸泡在水中了。
  我们出了校门,还是去了马路对面那个我刚刚去吃过雪糕的小摊。我们站在它的绿色塑料棚子下避雨。他问我要吃点什么。
  “雪糕。”我说。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冷的天,天空飘下来的雨却始终没有变作雪,而是无可救药地发展为暴雨。雨的声音非常大,我们如果现在开口说话,是谁也不可能听见谁的声音的。所以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只是吃着雪糕。他看见我很快地吃完了一只,空空的两只手感到无处可放,眼睛茫茫地凝望着外面的雨。于是他又问我还要吃什么。
  “雪糕。”我又说。
  就这样,我在屋檐下面一支接一支地吃着雪糕,我一手紧握着雪糕,另一手攥着所有吃下去的雪糕的包装纸,它们五颜六色的,印着滑稽的小人儿,它们让我想起了我小的时候用来折跳舞小人儿的玻璃糖纸,那些也是花花绿绿的,那个时候,纪言也是在我的右边,他对我说:
  “杜宛宛,你叠的小人儿真好看。”
  多少年过去了,我们终于又回到了生活的同一个戏台,这个下雨的傍晚在一个破烂的屋檐下,我们吃着雪糕想着心事,彼此都想靠近,我们终于又相聚。我想起不多时候之前我看过的那篇纪言的日记,他说我们离开了彼此,王子没有和公主过上快乐的日子,他说我像午夜之后惊恐万分的灰姑娘一样遁逃了。可是现在曾经闯过大祸落荒而逃的公主又回来了。她是这样的狼狈,可是她不管了不顾了,她只知道她是不能离开王子的。
  我忽然在大雨中大声地冲着他喊:
  “你读过欧·亨利写的一篇叫做《二十年后》的小说吗?”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唔,我忘记故事中那两个男人的名字了,”我皱了一下眉,努力地想那两个名字,可是还是没有想起,“姑且叫他们约翰和彼得吧。”
  他点点头,于是我继续说:
  “约翰和彼得小的时候是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可是到10岁的时候,约翰一家要搬去别的城市了,两个小孩都不舍得彼此分开。一个下雨的夜晚,他们在一个早已打烊了的商店门口道别。他们相约20年后的今天,他们要在这同一个屋檐下相聚。于是他们就分别了。”我抬起头,看见纪言皱着眉头很认真地在听,我想他非常明白我绝对不是一个擅长讲喜剧故事或者笑话的姑娘。我是十分十分悲情的,他知道这个故事定然没有好结局。
  “20年后的这一天,又是一个雨夜,彼得早早地就在那个他们约好的屋檐下等待。这时候远远地走来一个巡逻的警察。他手中的手电筒的微光使他看见了站在屋檐下的彼得,于是他就走上去问他:”先生,这么晚了,又下着雨,您怎么不回家去?‘彼得回答:“我在等待我的朋友,20年前我们约好了今天在这里会面。’警察又说:”20年前?先生您瞧,天已经这么晚了,又下着雨,我想您的朋友不会来啦。‘彼得摇摇头:“他一定会来的。’警察看彼得这样固执,只好走了。不多时又一个人来了。”我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纪言立刻问:
  “那个人是约翰?”
  这个时候雨已经小了很多,纪言和我已经靠得很近了。他看见我正看着他,他就张开双臂,抱住了我。我们就这样相拥着,缓缓地走进雨里,故事还未结束:
  “那个人径直走到彼得面前,激动万分地说,‘彼得,我就是约翰呐。’彼得开心极了,他们两个人拥抱在一起。彼得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约翰,忽然他把约翰用力推开,大声喊道:”你不是约翰!约翰没有你这样高挺的鼻子。我永远记得约翰的模样。告诉我,你到底是谁?‘那人冷冷一笑:“我的确不是约翰,我是警长山姆,我现在正式通知您,彼得先生,您因多项偷窃抢劫罪被捕了。’彼得深深地叹了口气,诚恳地说:”好的,我跟你们走,可是警长先生,请您允许我在这里等来我的好朋友约翰再走。‘可是警长却摇摇头,说:“您不用等了。’随即警长掏出一张小纸片递给彼得。彼得颤巍巍地打开,上面写着:”亲爱的彼得:我准时来到我们会面的地方,可是当我发现你就是那个在逃的通缉犯的时候,我伤心极了。我实在不忍心亲手抓你,所以我就匆匆离开了,原谅我……‘“
  故事说完了,我苦笑一下:
  “纪言,你觉不觉得我是那个通缉犯彼得,你是警察约翰?你是来捉我回去的,在十二年后。”我紧紧地攥着他的T恤衫紧张地说。是的,这早已是不争的事实,我是贼,他是兵。
  他在下着雨的天幕下荒凉地一笑。然后抱紧我,再紧一些。
  究竟抱得多么紧,可以消除一个兵和一个贼之间的隔膜呢?
  那之后很长一段在雨中的路,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一直到我们走到了我住的宿舍楼下面。然后他目送我上楼去了,一切都非常平淡,什么都没有言破,可是从那天起,我们就做了彼此的爱人。
  谁也没有提醒谁,没有法则没有道理,爱情就像园丁疏忽下未能剪去的乱枝一样,疯长疯长的。
  第十一章
  段小沐在傍晚的时候,架着双拐一步一颠地回到教堂后面的小屋子里。她会路过肃穆的教堂,大门像一个有着宽阔肩膀的巨人一样,宽容地欢迎着所有人的到来。教堂的斜坡的房顶上总是落着一片洁白的鸽子,它们煞有介事地看着所有来这里祷告的人,它们也许还不懂得信仰,心里正奇怪着这些人为什么如此虔诚地聚在一起。六点的时候,教堂正面嵌在顶端的钟会响起来。惊起了那些刚刚被信仰感动了一些的鸽子们,它们“扑扑”地飞去了。段小沐仰望天空的时候总是觉得也许明天它们会变成了信徒。这个姑娘总是凭白地对世界充满了希望。横空出世的希望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延续了她脆弱的生命。
  夜晚段小沐交替做着两个梦。
  第一个梦是这样的:她站在敞着大门流着风的教堂门口。她倚在门边,望着教堂正中跪拜的小杰子。没错,是小杰子,并且带着他从未显露出来的哀伤忏悔的表情,他默默地承认着他过去犯过的错。她就站在门边,她在他行完仪式之后飞快地跑过去,把那枚刚刚还贴在她的锁骨下面的十字架给他戴上。他们跪着,抱在一起,黑洞洞的教堂到了深深的夜仍旧未点灯,可是他们抱着,并且能清楚地看到彼此的眼睛。这是在很多个冬日的清晨段小沐驱赶不散的春梦。她愣愣地坐在床边,听见了教堂清晨响起的钟声,穿破了她那像亮铮铮的气球一般的梦。她非常寒冷,并且她十分清楚,小杰子从未来过。
  第二个梦和那架幼儿园深处的秋千有关。她被一些濛濛的雾带进了幼儿园,她看见杜宛宛端坐在秋千上面缓缓地荡着。杜宛宛看见段小沐来了就从秋千上跳下来,冲着段小沐跑过来。段小沐勾住杜宛宛橡皮泥一样柔软的小手指头,牵着她跑啊跑啊,——在梦里她是一个腿脚灵便健步如飞的姑娘。她们向着一个遥远的小山坡跑过去。她说那里有一大片樱桃林,她要带杜宛宛去看。在天黑下来之前她们终于来到了樱桃林的前面。那里是一片和季节无关的生机盎然,宛如仙境一般地昼夜明媚。她们牵着彼此的手,都在想着,将有怎样美好的幸福在前方等着她们呢?段小沐醒来之后立刻感到这个梦像个断线的风筝一样消失在远方,事实上,杜宛宛没有回到过郦城,而段小沐也从未看到过那样的一片樱桃林。
  可是无论如何,段小沐愿意相信这两个梦带着好的征兆。她觉得总有一天,霞光会照亮她的小屋子,那个黄昏,不仅鸽子还有其他的所有生物懂得了信仰,听到了福音,它们一起聚在这里。而她将急匆匆地赶往大门口迎接到来的小杰子和杜宛宛。
  然而真实情况是,每天每日她都在充溢着寒气的房间里不断地咳嗽,她的胸口像是风干的石灰一样被固结成坚硬的一团。而且越来越干,她觉得她的胸口就要崩裂了。这些日子她非常渴望耳朵里生出杜宛宛遥远的声音,她是这样地想念她。可是她的耳朵也像石灰造的一样成为麻木的一块硬物,什么声音都不再清晰,甚至教堂的嘹亮钟声。这些当然使她越来越清楚自己不断地被可怕的病魔缠住,希望虽是一直有的,可是却仍旧能感到身体越来越轻,将像一根纤细的草一样被连根拔起,于是越来越远离这个世界。
  段小沐在一个下过雪的傍晚重新回到西更道街。厚厚的雪上是杂乱的脚印,她回头去看自己的足迹的时候更是可笑,一个脚印还伴随着两个小圆形的印记。这是她特有的足迹,她在原来那个小杰子常常等她的路口等待小杰子的时候,想着,即便不能遇到小杰子,也但愿他走过这里的时候能够看见她留下的脚印,知道她曾来这里等过他。天又黑了些,雪又下了起来。她站在被一棵树遮蔽着的墙根下,一动不动地,雪已经重新描画了她的眉毛,头发,还有全身那原本靛蓝色的衣服。现在她是个白色小人儿了,无怨、无悔的白色小人儿。
  路灯都亮起来的时候她等到了他。不,应该说,不是他,而是他们。他的身边有一个穿着橙色瘦长呢子裙子的女孩。她的头发是最新时尚画报上日本女孩的卡其色,眼睛上面的紫色眼影在夜色中如不眠的萤火虫一般跳跃,她仿佛是个浑身安装聚光灯的发条娃娃一样,匀称的脚步不断推动着她身上的光辉向前,再向前。她当然是个手脚健全的健康姑娘,此刻她和小杰子正在小跑着前进,他们的脚步声非常和谐。小杰子的脸被这个萤火虫女孩照得亮堂堂的,他正以十几年来段小沐从未看到过的柔情看着身边的女孩。等他们都跑远了,落满雪的小白人儿才从树后面咯噔咯噔地走出来,她轻轻地冲着小杰子远去的背影叫着:
  “小杰子。”
  她这样轻微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她并没有打算让任何人听见。一圈一圈的白色气体随着他的名字从她的口腔里飞舞出来。
  这是我的爱,她这么想着。
  黑色的脚印在昏黄的路灯灯光里,在白茫茫的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晰。段小沐远远地看去,她的脚印已经完完全全被刚刚跑过去的他们的脚印覆盖了。谁都不能知道这个夜晚她曾来过这里,等候过他。她那些白色的爱也已经被空气吞噬了,谁又曾看见呢?
  在段小沐的右臂康复之后,她并没有立刻投入她心爱的刺绣工作中。这段时间她有些迷惘,她总是在问自己,赚许多钱做什么用?——当然是需要赚点钱的,她不能总在教堂里接受别人的接济,这些段小沐当然是清楚的,可是她一个月所有的支出加起来也并不多,她只要做一份简单的工作都能赚够。有关她的手术的事情,她早已完全放弃了。她不要为了挽救自己的生命再次伤害到杜宛宛。所以手术的钱她现在不用再去想了。原本她辛苦赚钱还有让李婆婆过上好日子的心愿,可是现在李婆婆已经由上帝照顾了,她再也帮不上她什么了。唯愿早些和她在天堂团聚。其实在段小沐的潜意识里,她从前那些日子里不断地加工裙子还有一个目的——她知道小杰子需要钱,非常需要,随时需要。她非常明白,只有她有钱,小杰子才会来找她,而她才能见到小杰子。这使她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对钱充满了好感,她觉得钱能使她见到她爱的人,钱能带给她爱的人快乐。而她是多么地在意他的快乐。
  然而现在,小杰子不知道她住到了教堂里面,或许他也不再需要她的钱了。她就不再那么喜欢钱了。这是段小沐一生中最颓废的一段时光,她照常去自修班,听课或者发愣,下课之后她要在回家的路上耽搁一个多小时,那其实是非常短的一段路,可是她喜欢绕路到西更道街上走一圈,就顺着那矮矮的墙根,走到熟悉的十字路口,然后原路回来。她能看到很多玩耍的孩子,他们和她记忆的小时候一般模样,男生总是顽劣,一肚子坏水。女生总是百依百顺,总喜欢贴在男生身边。有一天,走过一群玩耍的孩子们身边,她蓦地听见似乎有人叫了一声:
  “大头针!”声音并不是向着段小沐而来的,应该是一个男孩唤他的同伴的。
  她立刻转身对着那群热闹的孩子,大声问:
  “谁叫‘大头针?’”她的声音非常凄洌,吓了孩子们一跳。一个光头卷着裤腿的小男孩挺了挺肚皮,冲着段小沐嚷道:
  “拐子,你别多管闲事!”
  段小沐艰难地用拐杖在雪地里重重地捣了两下才站稳了。她哀求着:
  “你们告诉我,谁叫‘大头针’好吗?我只是想和她说句话。”
  孩子们都有一会儿没有说话,忽然有一个小女孩向前走了一步,应了段小沐:
  “姐姐,我叫‘大头针’,你找我什么事?”段小沐端详了那个小女孩一遍,她身上穿着一件面袋一样懈怠松垮的外套,她的身体很瘦,两只小胳膊蔫蔫地搭在身体两侧,她虽矮小脖子却格外长,头也非常大,还梳着个蓬蓬的童花头,头顶却被压得平平的,的确和大头针的形态有些相像。
  段小沐冲着这个女孩儿笑起来。她感到亲切极了,这小姑娘一定像极了她的小时候。她问她:
  “我很喜欢你的名字。是谁给你取了这个名字呢?”
  小孩子们面面相觑。他们当然知道“大头针”是个带有讥讽嘲笑意味的绰号,怎么却被眼前这个瘸腿姑娘说成了好听呢?小女孩儿自己也有点受宠若惊,这个绰号当然不是她自己欣然接受的,她心里也暗暗地为这个绰号感到自卑。可是现在却被人说做好听了,她真的有一点兴奋了。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段小沐的问题,一个脸特别长,长着一对招风耳的男孩抢先答道:
  “是小杰子哥哥给她取的。”
  段小沐一颤,她走到那个小女孩儿的跟前,用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头:
  “小杰子哥哥常和你们一起玩吗?”
  小女孩儿摇摇头:
  “也不是,他很忙的,可是他很厉害的,他是我们的头儿。他教会我们很多东西呢,比如爬墙,偷……”
  “闭嘴!不要和陌生人说这么多。”那个光头的小男孩儿连忙截住了“大头针”没有说完的话。
  段小沐知道小杰子在教这些小孩做坏事,他还是那副样子。她摇了摇头,皱了一下眉毛,可是心里却还是恨不起来。她不再和小孩们说话,只是碰了碰“大头针”的脸,然后转过身去架着拐杖走了。身后的小孩子们还在嚷:
  “瞧她走路,多好玩啊!”
  段小沐从西更道街返回教堂的路上忽然感到了些许的温暖。她想小杰子给那小姑娘取名“大头针”一定是用来缅怀她的。他记得住这个绰号,就应该记住段小沐的。
  “嗯,他一直都还记得我。”
  段小沐想到这些,就在扬扬的雪中笑了。
  下面要说的是一个管道工和段小沐之间的事情。这个人如果写在故事里,怎么说也应该算男主角二号,可是在段小沐临了的回忆中,她一直向上帝述说的是,她这一辈子只有一个爱人,就是小杰子。所以如果根据段小沐心里的想法,管道工就只能算一个男配角了。不过管道工一向是个非常和蔼谦逊的人,他是甘于做配角的。
  管道工只是希望他的戏拉得长一些,他能够在段小沐的生命中跨越一定的长度。
  管道工高中毕业之后一直负责西更道街以及周围两条街包括教堂在内的管道维修。到现在有四年了。同一条管道,有的在四年里竟坏了十多次,好在管道工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他为了一条管道付出的劳动,即便是那冷冰冰的脆生生的管道们,也应该感动了。
  这年冬天因为雪大,雪水冲着树枝树叶到处流淌,很多的管道里都塞进了这些东西,结果梗塞住了。所以管道工在这个冬天特别忙。他那天到教堂来疏通教堂后面的排水通道的时候,本来是只预备了3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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