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条龙-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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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中意象纷繁错乱。第一次看见龙湮时，龙烨惨白的脸。那些迅速生长的伤口下面的鲜血淋漓。龙湮说，你有没有觉得我脸色很苍白？他说，我这样的龙，一生会有三个祭品……元音，假如有一天……他看了我，却不说话……他看着我，深深暗暗地，悲伤。
　　不是假如，其实他早就真真切切地知道即将要来临了。
　　龙烨一开始就骗我。不是龙湮为他治病，而是他在为龙湮提供鲜血。因为龙湮是天命，他是高贵的，而我的龙烨，生来惟一的价值就是为他供应所需要的东西。
　　所以他离开了龙族，大概还是逃出来的。可是，他惟一的收获就是遇见了我，我什么也没能给他，只有大概会让他难过的回忆。
　　他回不来了，因为谁也不能让龙湮受伤害。
　　“龙煜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以为你们会是很好的一对？”龙焱嘲讥地看着我。
　　我把目光收回来，看着龙焱，我明明觉得自己要站不住了，但是我还是倔强地微笑：“谢谢你告诉我，现在我死心了，我可以放下他，以后，开始新的爱情了。请你代我向龙烨说，我没办法等他两百年，下辈子也不知道在哪里，我祝他以后被一个真心喜欢他的人捡到……我其实……”
　　我慢慢地说：“我其实都是骗他的，我根本就不喜欢他。”
　　第十八章　你还是笑出来吧，免得内伤
　　那之后我一直生病，上学也都是死命地撑着。我想我还是很伟大的一个人啊，毕竟我做了我原本最看不起的为了爱情死去活来的女人。不过幸好，我说过……已经不喜欢龙烨了。
　　姐姐没在家的时候，我就吃零食过日子。我怕烧饭。因为这会让我想起龙烨。我才不是那种自寻烦恼的人呢，所以我就自找苦吃……我饿……
　　终于要爬出去找点吃的了……
　　一开门，居然，龙湮在门外，正伸手要按门铃。
　　更居然的是……他手里拎着菜……
　　“我想你这么懒的人，既不会想做饭，生病了也一定不能下去吃饭的，所以我就，嗯……”他有点窘迫地低头解释说。
　　不用说了，我不会追究的，只要你给我饭吃就好了。
　　他既然会做菜！
　　他竟然这么会做菜！
　　他竟然会做这么好吃的菜！！
　　他竟然会用那样养尊处优的手做出这样好吃的菜！！！
　　我在十五分钟内风卷残云地扫掉满桌的东西，然后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他还端着碗在看着我目瞪口呆。
　　“你怎么会做饭？”我崇拜地望着他。
　　他低头微笑：“我去买了几本烹调书，想……想试试看我能不能学会做饭。”
　　“你真是闲着没事干啊。”我乖乖地站起来要收拾碗筷。他却抢过去说：“你是病人嘛，我来就好了。”
　　其实我也是装个样子啦，所以我就坐沙发上看电视去了。
　　龙湮洗完碗，过来坐在我旁边，抱着枕头和我一起看小丸子和花轮同学。我喜欢他们。于是我把头往龙湮肩上一靠，问：“我是不是像桃子同学一样可爱啊？”
　　“是。”他乖乖地回答。
　　“乖……”我摸摸他的头，然后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
　　以前，曾经和龙烨这样千百次地上演。
　　呆了半天，把话题转了，问：“龙湮，你上次骗我了？”
　　“哪次？”他忙问。
　　“就是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嘛，你不是刚刚吸了龙烨的血，没办法瞬移吗？还耍帅走掉了。说遇见个小女孩……真的假的？”
　　“你也知道是假的嘛，都被你打过了。”他说。
　　“那你一定是被人捡到了对不对？是谁！？”一说到八卦，我立即精神百倍！抓住他的肩就逼问：“是谁是谁是谁？”
　　“没人捡到我……”他难为情地问，“你就不要问了吧？”
　　“不行！一定要说！是美女还是帅哥？！”我把枕头夺过来压在他的胸口：“说不说？说不说？”
　　此时门开了。姐姐站在门口受了惊吓一样地看着我们……尤其是被我压在下面的龙湮。
　　我马上跳了起来：“姐……”
　　她盯着龙湮好久，深呼吸，再深呼吸。
　　然后她冲上来，大叫：“元音！你捡到宝了啊！！你怎么会有这么帅的男朋友啊！”
　　有没搞错啊？我和龙湮没关系的！
　　我要反驳的时候，龙湮已经很像样地向姐姐低头，乖乖地叫她：“姐姐好，我叫龙湮。”
　　他居然不澄清事实？
　　“她误会我们了啊！”我对他低声道。
　　他用很清澈的眼睛看着我，问：“你不愿意让我名正言顺地过来给你做饭吗？”
　　……嗯？
　　这个提议好诱人！
　　其实龙湮也还是不错的，尤其是我已经痊愈却还在享受被他照顾的生活。
　　“右手。”龙湮说。我就乖乖地把右手伸了出去，他慢慢地替我剪指甲，低头，专注地捧着我的手。
　　我用左手托着腮看他。
　　他一定感觉到了，因为他脸红了。
　　呵呵，这条龙真好玩。
　　“对了，龙湮，你始终都没有说你到底被谁捡去了啊？”我继续被姐姐打断的问题。
　　“……都说没有人捡到我了。”他还在敷衍。
　　“可是我很关心啊！你会不会有遇见什么美女？”
　　他把指甲刀放下，认真地看着我说：“不用担心，其实我……嗯……你不要笑我哦。”
　　“谁会笑你啦，最多是个想吃你豆腐的丑女嘛。”我不屑地说。
　　“如果是丑女也好啊……但其实……”他吞吞吐吐的，我反而更想知道：“其实怎么样啦？说啊！我不会笑的！”
　　他很羞愧地低头说：“其实我一出楼道，马上就掉到外面被偷了井盖的下水道了，就在里面过了三个小时，然后回去。”
　　我真的不笑。我努力，努力，不打击他。但是……
　　“你还是笑出来吧，免得内伤。”他说。
　　我狂笑：“你为什么不呼救啊？”
　　“无所谓啊，只是三小时而已，我有时一坐就是三天的。”他居然还认真地解释。
　　这样的龙都没人捡到，没天理啊！
　　他来多了，姐姐落下个毛病，常常托着下巴两眼涣散地盯着我。
　　“干什么啊？”我大清早的好心情全没了，“一大早就这样看着我，好像你老妹我得了不治之症一样。”
　　“喂，你是不是和龙湮吵架了？他今天为什么现在还不来？”她绝望地问。
　　我把时钟往她面前一递：“现在是早上七点十一，你已经开始想他了？”
　　“我是看你都没有想他，所以我代替你想！他其实很委屈的，这么好的人居然眼神出错找了你，你还眼神出错这么虐待他。我抱不平啊！”
　　“我是不是老爸老妈捡来的？有你这么说亲妹妹的吗？有人看上我居然是眼神出错？”我不敢置信地盯着她。龙湮给她下了什么药啊？我姐真是对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要是龙湮，我绝不会喜欢你的。哪里都不配嘛。”她鄙视地看着我。
　　可恶！
　　我咬牙切齿：“第一，我是内在美！你当然看不出来了（龙烨讲的……）。第二，他没有说喜欢我，我也没有喜欢他，可不可以？”
　　她不可思议地打量我，好像根本不知道我有内在美一样，良久，自言自语说：“龙湮太可惜了，居然被这样的人糟蹋了。”
　　这个以貌取人的女人！
　　门铃响起。
　　姐姐马上跳起来去开门，果然是龙湮。
　　“我姐从早上六点半开始等候你，你今天来迟了。”我说。
　　“对不起，今天发生了一些事。”他低声说。
　　“什么事？”姐姐忙检查他的手，“没有受伤吧？能不能做菜？”
　　果然是我的亲姐姐。
　　他向姐姐微笑：“我没事，是族里出了点事。”
　　姐姐于是安心地提起包上班去了。
　　“是什么事情？”我漫不经心地问。
　　他却犹豫了好久，然后说：“没事……小事。”
　　到底是没事，还是小事？我白了他一眼，他居然心虚地低下头去。
　　我心里突然没有由来地刺痛一下。
　　一定是烨的事。
　　可我现在不想知道他的事。
　　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
　　我跑去把冰箱里的东西拿出来解冻，他则坐在旁边翻菜谱，问我：“元音，你姐姐喜不喜欢清蒸？”
　　“只要你做的，她都喜欢。”我说。
　　“真的吗？”他孩子气地开心笑出来，于是刚才脸上的阴霾全都消失了，迟疑了半天，他又很不好意思地问：“那么……你喜欢吗？”
　　“喜欢！”我干脆地点头。免费的厨师，又是帅哥，谁不喜欢？
　　他低头微笑了很久，然后跑过来在我旁边，和我一起择菜。
　　在清凌凌的水中，我们的手指碰在一起。
　　我抬头看他低垂的脸，长长的睫毛下，眼睛清澈，幽蓝得夜空一样。
　　他是水系的龙，无比强大，却像个孩子一样害羞，在我的注视下，局促得红了脸。
　　我们一起把阳台上的花都浇了水。自从龙湮常来后，我家的花似乎都活过来了，盆盆开得花团锦簇。
　　“其实这些花都是很好养的，只要浇浇水就可以长大了。”他不解地看我，问：“前些天怎么会干枯成那样？我看见都吓了一跳。”
　　“我姐姐忙，我懒，龙烨不敢靠近阳台边。”我无意识地说。
　　自己也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口气，已经把龙烨当做了自己的家人。
　　龙湮默然地把水壶捧在手里，沉默了好久，说：“对啊，他有恐高症，连六楼阳台边也不敢靠近。自从第一次被我带到天空上，又失手掉下去后，他就一直恐高。”
　　他转头看我，低声说：“长老们为了让烨一直候在我的身边，封印了他的力量，所以到现在为止，他几乎都没有法力。他生存的惟一目的，似
　　乎就是为了替我提供鲜血。直到他在我的生日庆典时……也是他的生日……趁乱逃掉，我在后面看着他盲目地在天空里闭着眼睛逃跑，直到掉下天界……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被你捡走，我好像松了口气，因为，你让我觉得很安心，是没有危险的人。我想这样也好，烨是应该有自己的幸福生活的。可是，终究没有办法……“
　　我握紧了手听他讲话，指甲刺进了手心，却没有任何感觉。
　　“我们总是在一起，说我们的未来，会遇见什么人，遇见什么样的未来，我们这么熟悉，但其实我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看上去有点迷迷糊糊的，老是在微笑，可是又经常做出一些出乎我意料的事。知道吗？元音，他又在做笨事了，明明有恐高症，明明不能飞了，居然还从天山上爬下来，从最陡峭，没有人看守的悬崖上一点一点爬下来，想到走到这里来……看你。”
　　“摔下来了吧？”我问。
　　龙湮点头。
　　“我就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我转身就进屋内去，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咬着自己嘴唇好久，怎么也压抑不下去喉口的哽咽。
　　有什么办法？
　　我们在一起，代价是龙湮的生命。
　　我们，连不顾一切的争取也是不可能。
　　深呼吸，把眼睛里热热的水汽擦去。
　　“这个金鱼缸的水该换了。”我要找个其他事情压下去。我不要在想着他了。
　　捧着鱼缸到浴室去。龙湮跟进去，把那两条金鱼捞到洗脸盆里。红的黑的，居然活得都这么好。
　　看到它们似乎在和龙湮说话，嘴巴张特别大。
　　“喂，它们说什么啊？”我低声问。
　　龙湮抬头看我，然后慢慢说：“它们问我，以前那条笨龙到哪里去了。”
　　我盯着那两条金鱼看，想，原来世界上还记得龙烨的人，不是我一个。
　　不觉呼吸都滞住了，觉得其实自己一直想和什么人说说话，说说龙烨，说说我其实还一直在想着他。
　　可是，现在他在哪里呢？
　　我还记得在楼道上将那两条鱼举到眼前的龙烨，他的面容在阳光下璀璨夺目，让这普通的空洞楼道突然像拥有了颜色一样，似乎阳光都是先从他身上经过，再折射到我的肌肤上一般。
　　那一刹那间我和现在一样，恍惚的呼吸停滞感，到现在还清清楚楚。
　　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男孩心动。
　　我的初恋，一去不复返。是永远。
　　可是我现在连争取他的办法都没有。
　　我转身出了浴室，不管龙湮在后面如何轻唤我的名字。
　　我害怕我的眼泪马上又要掉下来。
　　第十九章　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终于开始去上课。身体也恢复，不再是那样疲惫无力的感觉。
　　一坐下就听见女生在讨论今天和男朋友去哪里玩。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我问晓谕。
　　“你不知道？今天是农历七夕，中国的情人节啊。”她同情地拍拍我的肩：“没有男朋友的，就当做不知道好了，免得反而触景生情。”
　　“七夕？就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我嗤笑，想龙煜还说我在天界是和织女齐名的痴情女子呢。
　　我痴情个什么啊。
　　真是让人心情不好。
　　下午没课，姐姐出去上班后，我就和龙湮坐在那里看电视。看到里面说本市的郁金香展。
　　“反正无聊，不如去看吧？”龙湮问我。
　　“好啊。”我去换衣服。
　　想想，在里面探头出来问：“龙湮，今天牛郎织女会见面对不对？”
　　“对啊，会踩死很多喜鹊呢。”他惋惜地说。
　　一点也不浪漫。
　　去了才知道，什么郁金香展啊？改名叫龙湮展好了，反正里面几乎所有人都是围着龙湮看的，那些花都被蜂拥而来的人踩扁了。
　　也是的啊，龙烨那样的都会造成交通混乱呢，何况龙湮。
　　看来真的不能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很麻烦的。
　　我拉着他落荒而逃。
　　最后在湖滨找到了个没有人的树阴，我们坐在芦苇丛下的石椅，看着从上面逶迤下的蘸水的树枝，因为刚才的事感叹了一下龙煜的悲惨生活，然后居然靠在一起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都要黑了。我们穿过树林的时候，不知道怎么，龙湮拉住了我的手。我犹豫了一下，但是没有甩开他。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也许是因为这里路很难走，也许，是舍不得他掌心的温度。
　　我们牵着手出来，在湖边的路上走的时候，眼前一亮，有烟花从湖中心的岛上拔地而起。
　　像花一样，刹那间在天空与水中恣意开放，只是为了瞬间的夺目。
　　红的嫣红，黄的金黄，紫的艳紫，绿的澄绿。
　　我们凝望这灿烂的花火，古楼阁的檐影，花树的疏影，漫天的烟火中，因为太过于美丽，这世界虚幻得可怕。
　　全都好像是镜花水月一样。
　　我轻轻把自己的手从龙湮的手中抽了回来。
　　他转头看我。
　　我向他微笑：“龙湮，你回去吧，很晚了啊。”
　　“我先送你回家。”他在烟火变幻艳丽的光芒下，看着我说。
　　“不要了，你也知道，我姐姐很烦的，一定会要你替她做了消夜再走。”“那我就也做一点给你。”
　　“你怎么这么笨的啊？我是说，你以后都不要来了。”我低头说，不敢看他。
　　我害怕看到他那种深深暗暗的悲伤眼睛。
　　他过了很久，才低声问：“那……理由呢？”
　　我咬着下唇，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反正无论你对我多么好，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我们之间有一个龙烨，而你是我们分开的原因，你觉得你和我真的能什么都不理会，忘记了龙烨，然后开心地活我们的日子下去吗？”
　　“可是你说……你一定会忘记他，然后，会喜欢上别的什么人……然后你又说，我是还不错的人，你不是明明这样说了？”他软弱地反驳我，“你还问我……会不会接受……你。”
　　我摇头，说：“我没有说，其实我是想问你，你会不会接受龙焱，因为我希望你和他在一起后能对我和龙烨有帮助。其实我自始自终都只想到我和他，我害怕忘记他，所以希望他早点回到我身边，我说你人好，是想你会帮助我们。其实我始终都只是想要利用你来成全自己而已。”
　　我觉得自己的声音冰凉极了。我害怕这种感觉，似乎我要把支撑着自己的最后一点力量都挥霍尽一般。
　　可是我不能骗你，龙湮。
　　“我也许真的能很快忘记龙烨，我也会有另外喜欢的人，但是，什么人都可以……就是你，和我没有办法。”
　　他转头去看湖面上盛开的光芒四射的烟花。
　　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的表情，因为他始终没有让我看他的脸。
　　“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因为龙烨，所以，我们恐怕永远没有缘分。我会让烨回到你身边的……我只是怕以后我再也没有资格照顾你了，所以，我现在能对你好，我就尽力。因为以后我就没机会了……”
　　他声音低黯，在风里凌乱不堪：“其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坏人一样，我让烨那么痛苦地过了七十多年，在他终于逃离了龙族后，却想要把惟一关心他、爱护他的女孩子抢过来，我自己都厌恶自己……”
　　他一直不看我，不回头，他沉默，我也是。
　　只有烟花一直在绽放，一直绽放。我们听到它开花的声音，像什么东西彻底破裂一样。
　　“我要走了，以后，也不一定会再见到你……所以……”
　　“龙湮……”我叫他，声音有点发抖。
　　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再见了……”
　　在漫天五彩斑斓的光色中，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他化做银色的微尘飞散在空中。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要抓住他。
　　我突然想起了在合欢树下，阳光在他颈上，脸上，光晕跳动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第一次见面时，在幽暗的楼道里，他璀璨夺目的容颜。
　　他和我一起择菜，在清凌凌的水中，我们的指尖碰在了一起，他羞怯地低下头。
　　还有……第一次有个男孩帮我系鞋带，细细地用自己美极的手指，为我打一个蝴蝶结。当时黄昏的颜色，诡异而美丽的艳紫，在他的脸上打下他长长睫毛如蝴蝶般的阴影。
　　什么也没有抓住。
　　只有一滴水珠落在我的掌心。
　　不是下雨。
　　那天晚上我在半夜突然惊醒。我觉得好像是地震。我跳起来跑到客厅想要叫姐姐的，可是又什么都消失了。再也没有地震的感觉。
　　一切都平静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