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雪无痕-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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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亲属接见日。刘衡的父亲来了,他兜里揣着姬广波写来的第二封信,信上说明了刘衡最近的表现,希望家属配合监狱,多给犯人一些亲情。姬广波特意腾出办公室,让父子俩见面,以便他们能更好地交流。刘衡走进办公室,望着日见苍老的父亲,嘴唇动了动,叫了一声爸;老人抢上一步,一把攥住儿子的手,两行泪水簌簌滚下,“儿啊,别记恨我们,我和你娘没有一天不盼着你早日回来啊! ”刘衡也哭了,他抹一把脸上的泪水,只说了一句话:“爸,啥也别说了,好了,没事了!”
事后,刘衡告诉姬广波:从打入监的那一天起,他就在寻找机会脱逃,只要能逃出去一天,把女方一家杀了,他就死也无憾了。他所以不给家里写信,不让家里来接见,就是要和家里一刀两断,省得家里为自己伤心,同时也怕和家里的感情交流多了,动摇了自己报仇的念头。是监狱警察的关爱与教育,使他认真审视了自己的过去,认识到了自己的罪行,自从答应和父亲见面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打消了实施报复的计划。他还托父亲捎信给女方,让他们能原谅自己的过错,他将以认真改造的实际行动,洗刷自己的过去。
后来的刘衡像换了一个人,性格开朗了,脏活儿累活儿也总是干在前面。一次干活儿时,当另一个犯人因违反操作规程险些酿成大祸时,是他冒着危险消除了险情。因表现突出,被评为一九九八年度的局级改造积极分子。
这是九十年代最后一个残冬里的一天。虽然北风还夹带着缕缕寒意,但被踩实的积雪已开始变得松软,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太阳洒下千万缕光线,如水晶一般温柔、炫眼。刘衡的父亲又一路风尘赶到监狱,姬广波帮老人掸去鞋边的残雪,扶他坐下。老人没有去接姬广波递过的茶杯,他的嘴角有些神经质地抽搐,一双长满老茧的大手索索地抖着,重又站起身,双手举起,哗一声,展开了一幅红底金字的锦旗,上书八个大字:
浪子回头,狱警恩深。
生命因为爱而美丽
“从今天开始, 我就是你们的队长了。我将像你们的老队长一样,加强对你们的管理,同时也希望得到你们的认同与配合……”
尽管闫静珍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是当她在五十多名女犯面前讲话时,心中仍很紧张。选择狱警做职业,源于她在上海华东政法学院读书时听的一次报告。作报告的是上海女子监狱的一名监区长,她的讲述,使小闫深切感受到了狱警的高尚。所以,当她毕业被分到天津市监狱管理局女子监狱后,兴奋得几乎一夜都没有合眼。可是,当她真正与形形色色的女犯们接触后才深切感到,做一名狱警,除了浪漫与刺激外,还有那么多的艰辛与付出;狱警的高尚,是用心血、汗水,有的时候甚至是用屈辱构筑的。
这不,就在小闫正在为自己的第一次讲话而陶醉的时候——怎么能不陶醉呢? 五十名女犯全部以立正的姿势听完自己的讲话,那一双双目光中,除了惊奇与疑惑外,更多的则是敬畏与服从。是的,自己是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黄毛丫头,但是,自己头顶的是国徽,代表的是政府! 可是没想到,一个叫李文玉的女犯刚刚解散回到监舍,就给她来了一个“下马威”! 她把一杯开水泼在了组长的脸上。原因是,她出工不出力被扣了分,怀疑是组长在背后给她上了“眼药”。
监狱对犯人的管理实行计分制,分数积累到一定程度即可获得奖励;奖励积累到一定程度即可立功、减刑。所以,犯人们把分数看得很重。
没的说,寻衅滋事,要严肃处理! 这是监狱,不是在你们家,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还反了你呢!李文玉,出来!你要干什么?还想在监狱住一辈子吗?写份检查,明天一早儿交来! 检查交来了,小闫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你猜上面写的是什么:队长,你主观武断,不得好报,出门就得让汽车撞死! 嘿,胆敢辱骂政府,非得关你的禁闭不可!
报告打上去了,领导没批。说做女犯的工作简单急躁不得,你也是女人,要学会用女人的眼光来审视。开始不通,静下心来一想,觉得领导的话也有道理。怎么办呢? 先把李文玉的卷宗调来看看她是什么案子。啊!杀人犯!再一看,小闫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攥住了——李文玉原来也是一个苦命人。她的娘家穷,因为那份价值不菲的彩礼,便给她找了个比她大好多的男人为夫。在婆家,婆婆、小姑子拿她根本不当人,经常打骂不说,还不给饭吃,有时候,她的午餐就是一瓢猪食。本来,她可以通过妇联组织来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但是不懂法的她却在忍无可忍的状况下,趁一个雨夜用菜刀把小姑子砍成重伤,因此被判刑十年。
再深入一了解,那天李文玉寻衅滋事也事出有因。一是母亲已经四五个月没来接见,她想念三岁的女儿,所以干活儿时提不起精神;二是她生性本来多疑,评分的那一天见到组长和老队长说话,心里便结了疙瘩;三是那几天正赶上她的经期,情绪烦躁,难以自制。于是,小闫找到李文玉,对她的遭遇表示了深切的同情,也指出她的行为触犯了刑律,应当认罪伏法,努力改造;并向她解释清楚,那天组长和队长的谈话,不过是对第二天的生产进行安排,根本就没有谈及到她,她能否加分,完全取决于她在改造中的表现;同时,希望她在月经期间遇到不顺心的事可随时来找自己,自己会尽力帮助她。
李文玉本以为,“单间”肯定要住了,住就住了,大不了再加两年刑。没想到,新来的队长讲了这样一番知冷知热的话,感动得直掉泪。更令她感动的是,闫队长利用休息日专门走访了自己的娘家,接来了病愈不久的母亲和三岁的女儿。按照规定,探监时,亲属与犯人是不可以有身体接触的,李文玉望着玻璃墙外的女儿,真想抱一抱,亲一亲;女儿也把小脸贴在玻璃墙上,伸出手想让妈妈抱。小闫看到这情景,心里一阵发酸,她虽然还没有做母亲,可是凭一个女人的直觉,能体会到一个母亲此时的心情,便请示了领导,破例让她抱了女儿。李文玉把孩子一搂进怀里,心就颤抖了。 女儿稚嫩身体上特有的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气味,一下子激活了她“冷藏”已久的母性。 血脉相连、日夜所思的女儿,如今就真真切切地相拥在了自己的怀里,她把脸紧紧地贴在女儿粉冻似的脸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实感受到她的存在,泪如泉涌,不一会儿就浸湿了女儿胸前的衣服。
李文玉更没有想到的是,接见完毕后,闫队长竟搀着衣着破旧、一脸灰土的母亲一步步走出了接见室。自己是谁? 一个囚徒,一个罪犯,可是队长竟一点也没有瞧不起自己,嫌弃自己。小闫也没有想到,自己下意识的一个举动竟使李文玉彻夜未眠, 她在又一份思想汇报中写道:“望着队长搀着母亲下楼,我忽然觉得你就像是我的亲妹妹。我不敢高攀能有这样的好妹妹,但是我要努力改造,争取减刑,早点出狱,去尽一份女儿的孝心,尽一份母亲的责任。”
然而,李文玉毕竟是一个长刑期的犯人,在改造中难免出现反复。她的工作是缝纫工,有一次产品出了问题,同组的犯人怨她,她嘴笨,一时又解释不清楚,想不开,便吞了七八根缝纫机针,以示抗议。犯人组长把情况向小闫报告了,小闫一惊,心突突直跳,她跑到监舍,目光痛苦复杂地注视着面前这个与自己一样同为女儿身的女人,她仿佛感觉那些钢针就在自己的咽嗓胃肠之中,慢慢下行,穿透……于是急忙上街给她买来韭菜,一天两次,看着她吃下去,直到把针全部排泄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为了使李文玉的进步能够巩固,小闫可没少费心思。阅卷中,她了解到李文玉曾经是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骨干,就让她组织节目,参加监狱举办的春节联欢会。李文玉看到队长这么信任自己,工作格外卖力气,编排、导演、做道具、制服装,加班加点,毫无怨言。这组节目参加联欢晚会受到好评后,小闫又及时在全队面前表扬了李文玉,使她进一步看到了前途与希望。
那天,李文玉来到队部,望着小闫。她那张扁圆的脸上原本总有几分呆滞,仿佛与快乐和忧伤绝缘。可是这一刻,长睫毛下那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中流淌着一股生气, 目光也显得生动而真诚:“队长,我多想喊你一声‘好妹妹’呀,可是,我知道我现在还没有这个资格。不过,我的这个愿望会尽早实现的,请你相信我……”
现在的小闫已经是女子监狱的监区长了。虽然工作多了,但有一个小本子却是每天必看的。上面不但记载着每个女犯的生日,还记下了她们的经期。生日的时候,女犯们会收到一份意外的礼物:也许是一碗香喷喷的鸡蛋挂面,也许是一句情深意长的人生祝福,也许是一次预料之外的特殊会见;而在月经期,她们每每会得到另一位女性周到的叮咛与关照,这时候,她们已不仅仅是警察与罪犯的关系,更有着女人与女人的沟通……
中篇 男儿有泪
有一个人一心想找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他问遇到的每一个人:世上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 黄金、美女、钻石、权力、学识、法术……众说纷纭。于是,这个人决定走遍天涯海角去找世上最宝贵的东西。许多年过去了,他走遍世界,结果一无所获,在他老了、穷了的时候只好失望地回家。那是一个冬天的傍晚,远远的,他就望见了自家的小窗里亮着温暖的灯光。从窗外望去,饭桌上已经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一家人围坐着,单空着留给他的座位。这个走遍天涯海角寻宝的人流泪了,他终于悟到:原来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正是自己的家。
是的,家是宝贵的。然而,深谙此理的狱警们却常常割舍了家的温馨与相聚,在他们心中最宝贵的是什么呢?
——摘自采访笔记
千里之外送慈父西行
陈光杰属于那种不怒自威的汉子,用同行的话说,是块“警察坯子”。他两道浓眉略呈八字,说话时眉峰往上一耸,透着威严;一双眼睛不大,但灼灼有神;眯起眼睛看人时,那目光便如同被放大镜聚过焦一样,火辣炙人,尤其是那一米八五的个头儿和敦实的身板儿,使人很容易联想起两个字:强悍。
陈光杰任监区长的监区关押的全是暴力犯累惯犯。也怪,在其他地方服刑时调皮捣蛋的犯人,一到了他的手下,便如同耗子见了猫:“甭招惹他,那家伙不好惹!”那次,一个重刑犯因借擦玻璃之机偷看狱墙外一个犯了精神病的裸体女人,被人点破后恼羞成怒大打出手。关了禁闭后不服,声称自己擦玻璃是学雷锋做好事,闹着要绝食抗议。陈光杰去了,盯了他三分钟没说话,一说话,便使这个吵闹不休的犯人像正午的茄子——打了蔫:“你跟我打嘛镲?学雷锋,女厕所没灯了,你拿手电筒给照照,行吗?绝食,哼哼,你要想死,我立马就给你填张单子,说明你死亡的原因,三十多岁的大老爷儿们了,你丢得起这份儿人吗?”犯人望望陈光杰,长嘘一口气:“得,您什么也甭说了,我认错儿,成不?”
如果我们就此推论陈光杰是一个不知情为何物的铁石心肠就错了。此刻,坐在父亲床边的陈光杰便一脸的寸断柔肠:“爸,您说嘛呢?再忙,给您老看病也是儿的责任嘛!”
父亲无力地摇摇头:“爸没怪你呀!我只是说,忙你的,不用惦记我。你身上的担子重,我心里明白。”
老人患癌症三年了,自己因为分不开身,从没有带老人去看过病,还是前几天,医生传来话儿,说老人的病情日见沉重,自己才一咬牙请了半天假,陪老人去了趟医院。本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父亲却有些过意不去了。陈光杰望一眼父亲,见灯光下的老人银发稀疏,眼窝深陷,脸上的皱纹一道道隆起,如同起伏纵横的沙丘,被岁月风干。他不禁有些伤感,话憋在心里,一时不知怎么张口。
还是父亲打破了沉闷:“最近,忙些什么呢?”
陈光杰一下子找到了切入点, 忙起身给父亲的茶杯里添上水,说:“最近,我们监狱出了这么一件事儿……”
——那是几年前,一个叫刘金虎的犯人被关押到了陈光杰所在的监区。刘金虎虽然只有三十七岁,却已经有了多次坐牢的经历。一九七五年因盗窃被判刑五年,在河北沧州服刑。释放后,又因为偷了一个小孩被关押了四个月;一九八六年因为偷窃又被判刑7年, 服刑期间因自杀和越狱被加刑五年,越狱期间重新作案被判刑七年,加上残刑,合并执行十五年。
刘金虎来到重刑犯监区,已是万念俱灰。他久闻陈光杰的威名,第一次和陈光杰谈话, 就说:“你对我也甭抱什么希望,我不给队里添麻烦,也不打算靠前儿,当什么改造积极分子。我是出了窑的砖——定型了!”
刘金虎来之前,陈光杰已经仔细地翻阅过他的全部卷宗。听他这么一说,陈光杰心平气和地问了一句:“那次偷了人家小孩儿,你干吗又给送回去了? ”刘金虎回答:“那小孩儿老哭,我听着可怜。”“这不结了!”陈光杰扔给刘金虎一支烟:“没找到买主,你不是没把那孩子扔进河里吗? 你不总是冷酷,你也是人,你的心也有热的时候! ”刘金虎一听,乐了。陈光杰趁热打铁:“那年在监狱服毒自杀,是谁把你救过来了,是狱警。甭说不救你,就是慢一点儿你的小命就玩完了。你知道不,那次,狱警是打破了程序的,往医院送你和打报告、请示同时进行,大夫是监狱领导从大医院请来的专家,你的队长守在你身边几天几夜没合眼,光是为你擦呕吐物用的毛巾就用了十几条! 你的心要是肉长的,你就应该琢磨琢磨,他们为了谁?”听着听着,刘金虎流泪了。这以后,经过一次次的帮教,刘金虎终于有了悔改表现,用一年时间写了一份思想汇报:《赌尽人生方知悔》。陈光杰请示监狱领导后,推荐给《特殊园丁》杂志公开发表了。拿着第一次凭自己劳动挣来的三百二十五元稿费,刘金虎彻夜难眠,他想到自己所以犯罪,不正是由于文化及道德素质低劣才由文盲走向法盲的吗? 他决定用这笔钱去捐助一名贫困山区的失学儿童,为自己对人民和社会所犯的罪行赎罪……
父亲听到这儿,直了直腰,望住儿子说:“这是个不错的典型啊!”
陈光杰用手巾轻轻擦去父亲额头因疼痛渗出的汗珠,说:“可不是吗?他捐助了湖北省郧西县一个叫马良英的小女孩儿,每年他都用自己的零用钱给小良英汇款和寄学习用具,自己抠得连手纸都舍不得买。小良英知道捐助自己上学的是一个正在服刑的犯人,想来天津看看他。监狱领导觉得如果小良英能来,对教育刘金虎和其他犯人很有意义。”
病榻上的父亲连连点头。
陈光杰一咬牙, 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刘金虎是我管的犯人,领导上决定让我去接一趟小良英。”
“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晨。”
父亲一愣, 随即脸上闪过一缕淡淡的忧伤:“噢,说了半天,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陈光杰心头一酸, 眼眶禁不住发热,忙说:“不一定非我去,要不,我跟领导说说,换个人?”
父亲摆摆手:“不,还是应该你去。”
“可您这身体? ”陈光杰知道父亲已经来日无多了,按天津的习俗,如果老人撒手西去时,不守在身边的儿女将被视为不孝。父亲靠一个人的工资,把六个儿女拉扯成人,不容易,如今油灯将尽时,自己不能为老人送行,将为终生憾事啊!
“去吧,三五天我还死不了。”
陈光杰一想,也是,看父亲的精神头儿,自己出差这五六天里还不会有什么闪失。于是站起身,攥住父亲的手:“那好,我快去快回,好侍奉您老人家。”
老人点点头。
陈光杰上路了,带着对父亲的无限牵挂,登上了南去的列车。在郑州转车的时候,他想给家里挂个电话,听筒都拿起来了,又放下了。冥冥中他似乎有一种预感,他实在牵挂重病的父亲,可又怕预感被证实。火车到达湖北十堰,因转车要耽搁一天,在旅馆他悬着一颗心再次拿起电话,犹豫了半天,又放下了。一直到了郧西县,他实在忍不住了,和当地政府接上头后,便心情忐忑地给家里挂通了电话。他刚说了一句:“我是光杰……”听筒那头的妻子便呜呜地哭出了声。原来,他走后的第二天,父亲病情突然加重,因抢救不力溘然长逝了。临终前,老人把儿女们一一叫到床前, 逐一嘱托。五弟死活不进去,哭着喊着:“二哥还没回来呢,爸不能闭眼,见不到我和二哥,爸爸不会走啊……”
在空荡荡的一楼大厅里,陈光杰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个不停。服务小姐不知出了什么事情,走过来关切地递过一杯水问:“怎么了,您不舒服吗? ”陈光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哽咽着说:“没事,我只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坐了一会儿,他来到大厅外。
深秋的子夜,天空幽深而高不可测,仿佛要离开人间飘升而去。几粒寒星镶嵌其间,闪烁出一束束淡青色的光,更为沉寂的秋夜增添了几抹忧郁。
陈光杰在冷风中伫立,听任泪水簌簌而落,幼时的情景一幕幕在脑际闪过。有顷,面向北方,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爸,不孝儿在这儿给您磕头了……”
许久,他才回到大厅。先给监狱的政委挂了电话,汇报了工作进程;又给家里挂了电话, 说:“领导让我马上回去,但我现在还不能走,我还没有见到马良英,任务还没完成,等明儿我接到了马良英,一分钟我也不会耽搁。弟兄们多分心劳神吧。”挂断电话,他又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大厅,一直到东方泛白才回到客房。
早晨,天突然变了脸。一时,狂风大作,大雨滂沱。山路上更是泥石横流,坡陡路滑。去接马良英的吉普车在山道上开开停停,几个人时常得下车搬石清障,陈光杰一如既往,不时和大家开着玩笑。
过一条小溪时,因为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