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国记-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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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着语天白道:“她还是那么风骚,我却依旧是你那个清清白白的表妹。我虽是在流花女人谷,但我天天等着你来,我从来不曾与一个臭男人亲热过。我只是等你来,我要救你,我用我自己的身子救你。只要在那天台上,我死过一回,你便得救了。”
罗袭的神色很是可怕,她对语天白说道:“是不是她害死了我的方儿?”
第二十七章 情浓恨煞
两人对峙,犹如两座冰山。
冰山还有化时,她两人深仇浓浓切切,无法化解。
罗袭对那丑女道:“你生得太丑了,他父母不愿意他娶你,你有什么法儿?那须赖不得我。”
丑女道:“干他父母何事?只要你不来语家,我与他自是成了夫妻,一应事体,何须你管?”她恨声切切,“我与天白从前像是一人,来了你,我与他再怎么欢笑?他从前一切都让着我,对我笑脸相迎,我说什么,他听什么,那日子有多妙?你来了后,他天天看着你笑,又哪能看着我?我不能让你好,你有了儿子有什么用,他早晚还是死了!”
她恶声恶气地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罗袭对那语天白道:“天白,你听听,她是不是恨死了你语家,不然她怎么会出干出那种事儿来?”
语天白的浑噩眼珠儿不动,他轻声问:“表妹,你害死了我家方儿?”
那丑女说道:“天白,你听我说……”
罗袭恶声道:“还说什么,你害死了我方儿,我杀了你才解心头之恨!”
她是一剑出手,便直奔那丑女而去。
须知她是“红袖一剑”,她若出手,那丑女必是不能抵挡。
语天白听得她出手,便叫一声:“罗袭!”他一拦,那一只手便生生拦在了那丑女与罗袭间。
忽听得一声长笑,那丑女迅疾无比,一阵风般掠过,竟是在语天白与那罗袭间闪过。那罗袭哟了一声便即倒地。那丑女大笑,叫道:“语天白,你老婆要死了,你不来求我,她便死得快了。”
其实丑女的武功大大不如罗袭,只是她早就算定了语天白会帮她一下,乘此时机,她便对罗袭下了毒手。
一转眼间,丑女人即不见。
红袖女倒在地上。
语天白抱起了她,他流泪道:“罗袭,罗袭,她是……何苦?”
罗袭笑笑,她的身上有毒,她中了那丑女的毒。
她轻声道:“天白,方儿是不是中了……她的毒……?”
语天白道:“他血亏,我找那医不好马聪,但是没找到,人说他已经死了,也有人说他来了流花女人谷……”
罗袭笑笑,她脸色苍白:“不是她就好,我不怨她。”
看来两人还颇有情意,只是众人看在眼里,却是不知是何滋味儿。
那谷主对罗袭道:“红衣女,你忘了流花女人谷里的规矩了?”
她的问话声很是傲岸,她显是对红衣女的不能忘情极为恼怒。
罗袭听得她说,眼里的泪水不禁潸潸而下,她说道:“谷主,我听你惩处,只是与天白十年不曾相与,这一回我替代了他就是。”从前在谷里有一个女人叫做花仙妙灵,她愿意替代她的情人玉面狐狸陆灵生而死,结果是谷主母老虎答应他二人在谷里居住,并不曾把他两人处死。
但自从那以后,再有女人情愿替代男人死去,她一定得死,不然女人谷的规矩岂不是都形同虚设?只要两人咬定会替死,岂不是两人生生会脱逃出女人谷的毒手?
女人谷决不肯饶过男人。
罗袭的嘴唇在变色,她轻轻说道:“天白,你不要难为她……”
语天白看着女人谷的谷主,他说道:“我千里迢迢,一直想来流花女人谷,到了你这里,如今还总算是你谷主的客人,我想求谷主一事,不知谷主可否允我?”
他抱着那罗袭,神色凄伤,除那谷主外,人人看他,都是有些怜他。谷主对他说道:“你有何事求我,但说无妨。”
语天白是有名的豪杰,他求到了流花女人谷的谷主头上,她又怎能不应?
语天白刚想说话,那罗袭在沉沉中听得他求谷主,对他道:“天白,你既是到了谷里,也找到了我,何必再……求谷主?”
罗袭对谷主道:“谷主,我要死了,我愿意为天白而死,求你放过天白……让他出去。”
语天白神色黯然,他悄然道:“罗袭,你若一死,我还复何求?”
两人相拥相抱,自是把流花女人谷的凶险都忘了。
米离突然哈哈大笑。
众人都是惊愕。那谷主终是不能自抑,对米离道:“米离,你笑什么?”
米离笑道:“你流花女人谷自以为对得住世上的女人,谁料得到,你流花女人谷最后所做所为,竟都是使女人不快乐!”
谷主笑笑,对米离道:“你说说,我谷里做下何事,使女人不快乐?”
米离笑,说道:“何必说?你自己也看得见。这一对虽是十年怨偶,但未必不能重圆。你们要杀他一人,必是得使两人受难。还有那一个丑女,她一心要的是男人属她,她的心思,也极可悯。你等把她们心思,都化做流水,如果你杀死一个语天白,岂不是会伤了两人的心?”
众男人都不曾言语,但都在心底里暗暗喝彩,就是要他们来说,也未必能如大侠米离说得有力。
那谷主显是对大侠米离很是重视,她对米离道:“你说得像是有理,但谷里的规矩已经留下几百年,像百年前的事儿,你米大侠知道,我们却不知道了。流花谷总须有一个规矩可依,你说是不是?”
米离大声道:“臭规矩也算么?”
谷主绝然道:“当然。你不曾伤情,怎么知道这规矩臭与不臭?”
众人一听得她说,便知道她说得错了,如果有人说大侠米离不懂得情意,那世上还有谁人知道情意两字?
那谷主也知道她错了,顿时语塞,她若不是面蒙青纱,便会大大脸红。难道她也深知此中三昧?谷主神情,谷里众女人都知。
但那些男人也都深明此理。
秃僧道:“罗袭,我与你有一仇,我不曾报,但看在你与语天白是真心相恋上,我便不再来计较了。”
原来在他二人前次交手时,秃僧想他会胜得那红衣女,不料他一招败北,遂败在红衣女手下,他的胸乳被伤。
如此大仇,他却是当场答应不再报复,也算是豪爽汉子了。
米离对谷主道:“我对你说过,流花女人谷必是不能自成大器,你不信服,如今你也看到了,就是多年的仇怨,也有化解的一天。你流花女人谷枉自害人,岂不是造下冤债?”
谷主忽地恨恨,对米离说道:“米离,你本来是一个死人,你知道不知道‘情意’两字,如何去写?”
米离被她两次提及,竟是大大生气,他心道:我不知道,莫非你就知道?我不与你好好理论一番,你也不会服我。
当下米离说道:“我曾经生生死死,至今身上伤疼未愈,我不愿对你说,是我不想说我自己心事。自家心事,何必对人分说?况与我平生知己的人,早是物去人非。我何必与你再谈此事?”
谷主笑笑,她淡淡道:“你错了,你决不是米离。你不会是米离,米离决不是你这模样。”
既是她不相信他是米离,他怎么才能让她相信?
米离也不说话,他只是做了几招手势。
人都不识,但有心的人都看得出,那几招端的是妙用无穷,看去招招式式都是过人。
这便是米离的两大绝技:寂寞剑与百兽舞。
百兽舞是谷里人的绝技,从前她们放过了那陆灵生,他传百兽舞与那鱼漂儿,又传它与谷人。谷主应是知道,只有鱼漂儿的传人才会百兽舞。
米离当然不是鱼漂儿的传人,但她是鱼漂儿的丈夫,她教与了米离那百兽舞。
谷主一看他的招式,便知道他是得了鱼漂儿的真传。
这不会有假。
看到了他那几招,谷主笑笑,说道:“我说你不是米离,是因为你没情意,我不是说你不懂得那几招,我是说你没情意。”
米离愕然。
谷主说话,竟是口口清楚:“鱼漂儿死了,你又活了,你若真是米离,你若是听得鱼漂儿死了,她在你死后的三十年竟是孤孤凄凄,苦苦自守了三十多年,你应是再死在她身旁,与她相伴,那才算是一场情意。可你竟还来女人谷,与人家说什么情意两字,岂不是可笑?”
众男人听了她话,有的深以为然。
不知道米离怎么说?
但见米离肃然。
他仰天而啸,那啸声悲凄。
他像是没有一丝气力,那啸声虽是悲楚,但也无奈。
谷主在等他,难道他对谷主,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米离说:“我与鱼漂儿一别,便是几十年。我埋入地下,九泉下最是无知。我若有知,怎么能让鱼漂儿受清灯苦楚?我一定会告诉她,我无论如何也要活转来陪她……”
众人一震,如米离一般痴情的,天下能寻得几人?
米离说道:“我死后,鱼漂儿再活了五十年零三个月,我也要活五十年零三个月,在这五十年零三个月里,我也与鱼漂儿一样,受尽孤零之苦。到了那一天,我也再去死。”
一番话,说得女人谷里的人都是静寂无声。
谁还有什么话说?
忽然那罗袭叫道:“天白,天白,我不行了,你好自为之,你跟谷主说上一声……”
语天白忽地大笑,他扬声道:“人家米离与鱼漂儿虽生死两隔,还能不忘,你与我怎么不能再有旧缘?”
他抱着罗袭,口里念叨着:“罗袭,罗袭,记得你头一回来我家,你问我,你叫语天白么?我说是。你说语家姓氏你头一回听说,为什么姓语?”
罗袭犹如昏谵,她慢慢说道:“你告诉我……语是说话,你问我,难道你不说话么?”
语天白说:“你笑了,你真的不说话……”
这一对夫妻沉入他们自己的往事里去了。
语天白抱着罗袭,他说:“罗袭,你与我一起走,愿意不愿意?”
罗袭苦笑:“你一个人走,带着我与方儿的心,好不好……”语天白热泪纵横:“我不会,我告诉你,我找了你十年,你也该跟我走。”
他抱着女人,趔趔趄趄奔那大崖去了,只听得一声呼叫:“方儿,我们来了!”
两人纵身跳下。
众人正在诧异,忽听得一阵咯咯笑声。
回头再看,看到那丑女慢慢踱步而来。她看着众人,忽是热泪滚滚,她悄声道:“什么流花女人谷?他们死了,他们一齐走了,是不是?都说流花女人谷里的女人再也不想世事,骗人!”
谷里的女人有的想上去拉她,但谷主冷哼了一声。
米离看着那谷主,他不明白谷主的心思。
丑女喃喃道:“你们走了,我何必独活?我与你罗袭不在同一处活,可天白在那里,我不去,怎么办?”
丑女来到了那崖上,对着崖下,呼叫道:“天白,你真是傻透了,你不是可以活着出去么?只要我死在流花女人谷里,你便可以出去了,你一出去,可以好好活,好男人谁不喜爱?”
丑女的手伸出去,在那崖边一按,身子漫漫飘出,只听得一声叫:“天白,等等我!”
又一个素色衣衫慢慢落下崖去。
一眨眼间,便没了白眼,没了两个流花女人谷的女人。
米离走过来,对着谷主说道:“你喝不喝一杯?”他手里竟托着一只酒坛。
从前的江湖人都知道,江湖上能喝得很快的人,是大侠米离与他的妻子鱼漂儿。
只见米离大饮三杯,对着那陡崖一叹:“世人都说痴,谁解其中味?语天白,两个女人痴心爱你,你此生不枉了,你此生不枉了!”
米离竟是哈哈大笑。
谷主一叹,转身要走。
“站住!”
米离竟是大喝一声。虽是他中毒后中气不足,但一声吼喝,也足以使人色变。
谷主缓缓回头,说道:“米离,你以为我应该听你的话么?”米离笑笑:“不必,我只是与你一赌,你说过,如是男人女人恩恩爱爱,你得带着你的女人离开女人谷……”
谷主幽幽道:“米离,我不想与你动心思,你别逼我……”
谷主的声音竟是微微有些颤抖,她是不是对米离气愤已极?
米离道:“我来女人谷,就是让你们没有那个七月七日!”
谷主笑笑,说道:“米离,今日是七月五日,还有两天,你何必着急?”
她慢慢转身,离开了谷崖。
第二十八章 小袖儿
米离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每逢到了午夜,他便一时忽然惊醒,睁大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夜,静静躺到天明。
从前他中毒后,再也不能医好,他便是天天受这种罪。如今他已是两世为人了,但仍像是他过去那般,一到了午夜,他便蓦地醒来。
没梦。
他应该梦见鱼漂儿,他应该梦见自己躺在她的怀里,梦见两人喝酒,她喝得很快。
红颜知己,一生得一足矣。
鱼漂儿死了,她最后是江湖上最有名的大侠,是三十八万众的丐帮帮主。
她死时最后也仍是在想着米离。
忽地,他觉出有人在他身旁。
红袖添香暖,春日练剑迟。
是一个女人,一个有着处子幽香的女人。
是小袖儿。
她的眼光幽幽:“你睡觉的时候,像是仍在想着念着你那个鱼漂儿……”
她的声音有一些幽怨。她恨鱼漂儿,因为他想着她,就是她成了死人他也想,这让她生恨。
米离看她,问:“你到了谷里,都做些什么?”
她慢慢坐在他身旁:“谷里对女人从不为难,她们让我看,说是到了七月七日,那时害男人,好玩多了。”
米离不动,他沉凝如山。
她说:“她们说你中了毒?”
他点头。
她说:“你中了什么毒,能不能治好?”
他笑笑,不说话。
小袖儿知人心意,见他不说,便不再问。女人最聪明的,对于男人的事儿总是不愿意多问,不愿意多说。
温柔女人。
她说:“我等着,到了七月七日,我一定来救你。”
他笑笑:“我不要你救。”
她忽地哭了,忽地便是泪落如雨:“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从来就不想我,你只是想着那一个鱼漂儿。你想她做什么?她早就死了,你知道不知道?再说她就是不死,也是一个鸡颜鹄面的老太婆,你想她做什么?”
她死死扯住米离,晃他摇他。
他眼中有泪。 一提起鱼漂儿,他便落泪,无论何时何地。
“她们要杀死你……”
“谁?”
“谷主。”
他笑笑,总是那寂寞一笑。就是这笑,当年迷倒了多少少女!
“她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管闲事太多。”
他要管闲事,他得以活转来,主要是受了苑家老太爷的恩惠,这是再生之德,他不能忘。苑家老太爷要他来流花女人谷,他不能不来。
她哭着扯住了他:“你走,你走哇,你不能呆在谷里。你知道不知道天台?她们天天告诉我那七月七日,她们盼着那一天,到了那一天,所有来谷里的男人都得一死……”
米离微微一笑。
他不怕死。
小袖儿哭了,她哭得嘤嘤泣泣,哭得黯然神伤。
她走了,带着一阵阵呜咽走了。
暗夜里,只有她的一阵阵伤情哭泣。
有人笑了,那笑声像是鸭子在叫。
“你愿意不愿意点灯?”
米离不动。
他看到了一个女人,这是一个英气逼人的女人。
她根本就不像是女人。
细看看,她还真的是女人,很有一点儿模样的女人,眉眼也不错,人也有模有样的,只是看来看去,总是不像女人。
“我叫孤独红。”
米离不认得孤独红。
她笑笑,像男人一般地笑:“你不认得我,也好。”
她一挥手,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了许多女人,足足有三十人。
她们围着米离。
孤独红笑笑:“她们是谷里的女人,她们今天来就是要与你好好亲近的,你是一个知冷知热的男人,可不能让她们失望。”
三十个女人来与米离相亲近。
他从前有鱼漂儿时,只是与一个女人相亲近,后来他有了小袖儿,他与小袖儿在一起时,也是神思恍惚,心不一属。
如今来了三十个女人,她们要做什么?
头一个女人上来,她很妖冶。
她很瘦,但很好看,脸很清秀,慢慢对米离说道:“我从小就听说过你,我头一回听说你的时候,第一回为男人哭了……”
米离不知道,不知道他能惹出那么多的女儿烦恼。
“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是想亲亲你的全身。”
米离知道,今日麻烦必是难免。 他如今是在三十个女人面前。
那孤独红坐在他对面,她手里握着一只酒杯,想像米离一般喝得很快,像米离一般飞快地喝酒。但她不能够,她一喝,竟微微有一点儿戗口。
米离笑笑:“你是女人,你不能喝得那么快。”
她瞪圆了眼睛:“我不是女人,我是谷里的孤独红。”
米离看着那清秀女子:“我不愿意脱衣服。”
那女人道:“我只是第一个。”
她后面的女人,对米离会有什么要求?
米离摇头,那清秀女人拿出匕首来,“嗖”地一声,竟在她的臂上剌出一条血痕来。她笑笑道:“你要不听我的,我便流血而死。据说大侠米离最疼爱女人,你不会让我死在这里吧?”
真在流血,血汩汩流,米离与那清秀女子一齐看着血流。
米离想着鱼漂儿,他不愿意让这清秀女子弄他身体。
地上流了一滩血。
女人瘦,她的血本就不多。
她的脸失血了,便变得纸一般白,她笑着,看着米离笑,竟是眼神也变得有一些迷惘。
她是不是愿意死在米离的身边?
米离脸红了,知道他斗不过女人。
好男不和女斗。
他大声叫道:“好,我认了。”
他慢慢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一抖,便飞到了一边。这是一手“金蝉脱壳”功夫。
那清秀女子突然鸣咽了,她低下头,对着米离,行了一礼,说:“多谢米大侠了。”
迷梦多在情深处。
他正在多思,忽觉得那清秀女子的眼神一亮,他忽觉